新年漸近,花府的人都變得非常忙碌,就連一向無事一身閑的四童都很少過來了。花滿樓和韓夜心倒沒有因此放慢功課,依舊是每日早起,或在寒冷的晨風中練劍,或在燈下習字。直到東方漸白,兩人都完成了自己的功課,才會稍事休息。


    韓夜心發現他的三春心法越來越難進益。他每日按照花如海所說打坐兩個時辰,但內力並沒有增加多少,反而似乎越來越少,而且也越來越不能禦寒了。


    他把自己的困惑和花滿樓一說,花滿樓搭住韓夜心的脈門探了探,發下他的內力的確少的可憐,幾乎可算是螢火之光。若是資質再平庸,這麽多天練下來,應該也能在丹田中匯聚成一團了。


    韓夜心的內力不光少,簡直是在慢慢減少。花滿樓猜測,這應該與韓夜心所中的冰魄寒掌的寒力有關。


    不過兩個人畢竟都是孩子,即使有了猜測,也不知該如何應對。好在現在府中住著很多武學高手,這個時候自然該請教他們。


    長春真人住在一個很偏很靜的院子。這個院子是早在秋素萍嫁過來時就為長春真人修建。院子裏的一草一石,隨意地擺放在那兒,好像自然中的一景。然而仔細觀看,就會發現他們似乎都有各自出現在那裏的道理。


    花滿樓和韓夜心規規矩矩地站在堂下。屋裏裏的陳設十分簡單,中堂掛著一張身背長劍的呂洞賓畫像,畫像下方一張桌子和兩張椅子。


    長春真人做完早課,見到兩個孩子攜手來訪。她雖然在府裏已經住了幾天,但還沒有和孩子們仔細交談過。這次見到他們到來,倒是意外之喜。


    長春真人雖然遠離紅塵,但也向往這些人間親情。


    聽他們說完,她也探了探韓夜心的脈象。她的臉上並沒有什麽特別的表情,又坐回椅子上。長春真人手中拂塵一掃,擱在肩上,似在沉思。過了一會,她目如清水,含著笑意,仔細看了看韓夜心,道:“以夜心的情況,應該是不適合這套三春心法。”


    三春心法不剛不烈,柔暖和煦,是一套修身養性的好心法。天下間能把這麽溫和的心法化為己有而又獨出機鋒有所成就的,隻有花如海一人。這套心法本是適合那些心胸開闊,萬物不縈於懷抱之人。顯然,韓夜心並不是這種人。


    他年紀雖小,但卻心事重重。他的品質絕不壞,但是他身上也有連長春真人也看不透的地方。長春真人暗道:若是有哪個孩子能飽受冰魄寒毒折磨七年之久而仍舊心底透徹明亮,恐怕真的是仙童下凡了。


    這樣想著,她倒是看了眼站在旁邊的花滿樓。


    長春真人旋即收回心思,柔聲道:“夜心,告訴師公,你修煉內力是為了什麽?”


    為了抵禦寒毒,還是為了將來在江湖上一爭勝負?


    韓夜心皺了皺眉。他本不是習慣把心事和盤托出的人,但是麵對長春真人,似乎能說出任何事。而長春真人,絕對也隻會靜靜停著,不會橫加幹涉。


    “為了能保護所保護之人。”


    長春真人笑著點了點頭,她知道韓夜心所說的話是實話。


    拂塵一掃,她的手虛空一指:“夜心,你可看見進來時屋子的牌匾上寫著什麽?”


    韓夜心略一思索,道:“逍遙遊。”


    長春這人點了點頭:“《逍遙遊》不光是道家寶典,也是我派一套內功心法的名字。普天之下的武功心法,多如繁星。能否有所成就,也看你所修煉的武功是否適合自己。”


    長春真人道:“就如這套《逍遙遊》,你母親的進益很慢,你師伯卻學得很快。”她打量了夜心一番,道:“我認為,這套心法也適合你。”


    要求逍遙的人,必定是覺得有所束縛。海明珠心境淡然,每日種花養草,本就逍遙;而秋素萍卻求勝心切,與武功、世事都有些急不可耐的煩心處,自然有想求逍遙灑脫的時候。


    韓夜心聽此,眼神一亮,而又暗下去,道:“師公,徒孫的資質很差,是不是能學這套心法?”


    既然連海明珠都不適合,海明珠的兒子會適合嗎?


    長春真人笑道:“習武不在資質,隻在於是否找到適合的方法。從明天起你便過來,我就開始傳授你這套心法。”


    韓夜心聽她這麽說,高興地應了聲“是”。他又看了看花滿樓,花滿樓同樣很高興地看著他。他真心為朋友找到了適合的路子而高興。


    韓夜心道:“師公,花滿樓呢,什麽是適合他的心法?”


    長春真人笑著搖頭:“七童若是想學的話,什麽學不會?隻怕貪多嚼不爛。”


    韓夜心道:“師公,你也指點指點他。你不知道,平時就他一個人自己在練,萬一練歪了呢?”


    “七童是個有自己主意的人,我看他目前練的就很好。”長春真人看向花滿樓,道:“我有一套七星寒芒劍陣法,你娘和師叔都學不會。以七童的悟性,倒可以試一試。明日你和夜心一起來。”


    花滿樓和韓夜心相視一眼,高興地謝過長春真人。對他來說,和韓夜心一起練武比學會一套複雜的劍法要有吸引力得多。


    從長春真人的院子出來後,花滿樓道:“小夜,既然你要學武,就要有一把趁手的兵器。”他眼珠一轉,道:“隨我來。”


    花滿樓帶著韓夜心在花府裏穿梭,向後院的方向走去。那兒矗立著兩座塔,一座是藏寶閣,另一座是藏兵閣。


    花滿樓命人打開藏兵閣,領著韓夜心進去。裏麵比韓夜心想象的要大很多,明亮很多。並不是如他所想的到處堆滿了兵器,而是一件一件擺放,就如裝飾品一般。


    花滿樓帶著韓夜心來到三層。三層裏放的全是寶劍。韓夜心一件件看過去,忽然注意到一把長劍。劍鞘是青色,劍柄的頂端鑲製成一片綠葉之形。劍身卻很細,比花滿樓平常用的劍要細上很多。


    這把劍教之其他劍也要輕上許多。韓夜心抽出劍,就見一道銀光從劍身流過。


    花滿樓放下手裏的劍走過來,道:“這把劍叫做‘細風’,是昔年一位有名的刺客用過的劍。”


    韓夜心翻來覆去看了很久,滿臉的歡喜,道:“我就要這把劍。”


    花滿樓點點頭,沒有說什麽。


    以韓夜心的個性,倒極適合這把刺客之劍。


    第二天,兩人練過各自的功課就到了長春真人的院子裏。長春真人先教韓夜心練內功。因為有三春心法的底子,韓夜心學得很快,不一會就進入了狀態。


    長春真人來到院子裏,又教花滿樓劍法。她演練了一遍,隻見青色的道袍飄飛,衣袂閃處,寒光點點,疾如寒星,一瞬暴漲,又如火樹銀花。


    長春真人收劍而立,氣息平穩,不見半分喘息。


    她對花滿樓道:“這套劍法,是以一人之劍,呈劍陣之勢。若得以學成,威力無窮。七童,剛才的招式,你可記得了?”


    花滿樓道:“煩請師公再練一遍。”長春真人點了點頭,又演練了一遍。


    如此過了幾日。韓夜心果然覺得內力比三春心法增長得快,而且遊走更加自由。他發現,練習內力竟能上癮。越練,那股氣便越聽自己使喚,久而久之,簡直要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花滿樓見韓夜心時常打坐,也跟著練起內力來。他可沒忘了二童說他是花拳繡腿繡花枕頭的事。


    花滿樓和韓夜心正心無旁礙全係習武,一天,經過荷姑提醒才發現,明天就是除夕之夜了。


    韓夜心聽到,心中大石已放下一般,暗道沒想到這些天如此順遂,之前的確有些杯弓蛇影。或許他的到來已經改變了一些事情,花滿樓並不至於有事了。


    花滿樓放下手中的團子,疑惑地道:“已經請了陸小鳳來過年的,怎麽現在也不見他過來?”


    韓夜心道:“陸小鳳又去了賣藝父女那?”


    花滿樓點點頭。


    韓夜心好奇地道:“花滿樓,陸小鳳的家在哪裏?怎麽從來沒有聽他提過?難道他這麽小就一個人獨闖江湖嗎?”


    花滿樓看了韓夜心一眼,那眼神竟有些複雜。他道:“這些事,我也不知道。”


    韓夜心點點頭,又去啃手中的團子。


    花滿樓是不是知道並不重要。即使連花滿樓想不想告訴他也不重要。每個人都會有秘密,他自己不就有一個天大的秘密嗎?


    他知道,陸小鳳的身世即使在很多年後也不會有人知道。他又為什麽要去追尋呢?


    這並不妨礙他們成為朋友!


    不過陸小鳳的另一位朋友卻有些出乎意外地擔心。花滿樓跳下椅子,道:“我要去看看他。”


    韓夜心慌忙塞完團子:“你要去那個大雜院?”


    花滿樓認真地點了點頭。


    韓夜心道:“或許陸小鳳隻是又沉迷到什麽事情當中了,或許他明天就會出現。”


    花滿樓皺眉道:“以前並不會有這種感覺。今天,卻有些擔心。”


    韓夜心道:“你一定要去?”


    花滿樓點了點頭。


    韓夜心提起他的劍,道:“既然你擔心他,總不能隻有我們兩個孩子去!或許我們可以找三哥四哥一起!”


    花滿樓有些驚訝。他的擔心隻是內心的一股不安。花滿樓向來不會漠視自己的心情,所以他決定去看個究竟。他並沒想到韓夜心竟這樣興師動眾!


    好像不答應他,他自己也會叫上這些人一般。


    花滿樓遲疑地點了點頭。


    “隻是三哥四哥很忙,我們可以去找花開。”


    向來會躲懶的花開,這個時候一定也在什麽地方躲清閑。


    花滿樓輕輕一笑,幸虧他也向來最會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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