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這位的確是你的脈門啊!”汪立宇見著周承安瞬間止步,這才重新氣定神閑回去,隨即又吩咐了下此時才從地上爬起來的壯漢,“就你這樣的身手也實在太水了吧,不過剛剛周承安說了,他也是難得要英雄救美一下,所以你就趕緊趁著這個機會好好表現下吧。”


    果然,他話音剛落,那壯漢這才試探的走近了點朝周承安身上揮了一拳,未料到周承安真的如汪立宇說的站在原地不躲不閃的吃了他這一拳。


    有了這麽個開頭,大漢這才開始放開手腳去招呼周承安的了,加之方才被周承安撂下的那幾下的確也讓他吃了苦頭的,他這幾下動起手來,倒是毫不手軟的,不過手腳重歸重,還是有幾分忌憚著周承安的,一腳直接橫掃過去後,又快速的躍開和周承安保持著安全距離。


    被他這麽橫掃過去,周承安果然也是應聲倒地,他這才直接上前拳頭對著周承安就是重砸下去,加之此人正是專業的拳擊手,本就是經過專業訓練的打手,一出手便是拳拳到肉,即便是骨肉相碰,也能聽到他的拳頭砸到周承安的身上出來的驚悚的悶實聲。


    “承安,你瘋了,你快點還手啊!”夏芸見狀早已沉不住氣,對著前方毫不還手的周承安大聲吼道,隻是她剛一出聲,就被旁邊的汪立宇隨手就扇了一巴掌。


    “小心老子心情不好,一槍蹦了你!”汪立宇本來還對著前麵的大戰看得津津有味的,因為夏芸這麽一出聲,原本都已經奄奄一息趴在了地上的周承安忽然抬起頭來朝他這邊望過來,雖然知道此時的周承安早已沒有任何震懾力的了,汪立宇還是無端心頭發毛起來,便朝夏芸恐嚇道。


    下一秒,隻聽得一記巨大的撞擊聲,原來那壯漢不知何時竟然雙手將周承安托起,直直的就朝汪立宇邊上的木架堆裏砸了過來,混合著木架的斷裂聲,周承安是被他這麽重力砸了過去,應聲落在木架上,那力道之大,立馬將木架給壓斷了,還有瞬間斷裂的木屑混合著灰塵四處飛揚起來,也有幾根裂開的木板口子正好足夠鋒利,隻聽得幾下哧哧聲,是那木板口子刺進身體裏出血的聲音。


    “不是說身手夠好的,怎麽也這麽不經打。”汪立宇望了眼旁邊渾身血跡的周承安,顯然是奄奄一息的了,這才略為惋惜的評價到。


    “承安!”夏芸早已高聲尖叫起來,說時根本就不顧了汪立宇手上的槍支,拚命的要從他的手上掙脫開來。


    “給我老實點!”汪立宇一不耐煩起來,正要作勢去打夏芸,未料到下一刻忽然恭敬的對著前方開口說道,“林伯伯,您怎麽過來了。”


    “做的不錯。”不知何時小巷的口子那邊已經出現了一個老者,正是林德昌,相比麵前場麵的狼藉不堪,他倒是不慌不忙的走近來,頗為欣賞的看了下倒在木屑堆裏的周承安,確認周承安已經是沒有重新起來的力氣了,這才笑眯眯的蹲下來湊到他的麵前問道,“承安!哦,不,應該是嘉安,你該喊我一聲叔叔的,怎麽見了叔叔也不打招呼,你可真是越來越沒有禮貌的了?”


    “你放心好了,真相總會有大白的一天的!”周承安這才硬撐著開口說道。


    “我也向來推崇這個道理的,可是我等了這麽多年,還是沒等著這個真相被揭露,嘉安,你的能力也實在太讓我這個當叔叔的失望了!”林德昌一邊說時還頗為惋惜的搖頭道。


    “我父親當年即便和你誌向不合,你也用不著做到趕盡殺絕的那一步吧?”周承安喘了口氣,繼續問道。


    “你們年輕人哪就是不懂事,大人之間哪有誌向不合這麽簡單的事情,真是誌向不和的話也就不是什麽大事情了。你說你吧,有時候固執起來和你老爸倒真是有點像。是的,我承認,公司創立之初幾乎都是你父親的功勞,可是到後麵隨著公司越做越大,他還是老頑固就想著一直作坊式的模式經營下去,時代在變世界在變,這麽經營下去我一輩子都賺不了大錢,你不知道那個時候正趕上大公司上市的熱潮,運營籌劃的當,一夜之間成為億萬富翁的都不是難事,可是你那父親就是死板就是不聽勸,這也就算了,他竟然還想聯合其他股東要一起將我踢出公司,好歹這麽多年下來,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他這麽做,你自己評評理,是不是對我太無情無義了?”


    “所以你後麵表麵上是同意了我父親的意思,還特意安排了我父親到你安排的度假山莊裏遊玩,實際上就已經安排好了這一切?”周承安不甘心的問道。


    “看來我寫給你爸求和的那封書信也被你看到了!不過我本來想著就解決掉他一個人就完事的,哪知道他興致這麽好,把在國外的夫人和兒子都特意接過來,我都籌劃這麽久了,機不可失,也就隻得多添兩條人命而已。你說是不是啊?”林德昌說完後,似乎覺著已經言盡於此,懶得再和周承安多說幾句的了。


    起身時,望了下一直被汪立宇挾持著的夏芸,這才點點頭說道,“模樣倒是挺不錯的,你去陪下嘉安吧,也不至於讓他上路太過於孤單。”


    他話音剛落,汪立宇聞言早已一把將夏芸推到周承安那邊去,夏芸被他這麽大力一推,也是重重的摔在了周承安的邊上,不過她是立馬就起來,見著旁邊的周承安腦袋上似乎也在出血著,她此時早已無比惶恐的扶了周承安,聲音也早已哽咽起來問道,“承安,你有沒有事?你不要嚇我——”


    “芸芸,你快點走——”前麵那個壯漢出手時拳拳到肉,周承安說著說著嘴角邊上又有血跡滲了出來,早已是一口氣弱似一口氣的了,不過還是無比艱難的囑咐道。


    “不!承安,我要和你一起走,我趕緊送你去醫院,你肯定會沒事的——”夏芸語無倫次的說道,伸手將周承安嘴角邊上的血跡一抹,她的手上也就順勢沾上了血跡的了,而她恍若未覺的繼續要去給周承安的臉上擦拭下,才一帶到,周承安的臉上就被沾了更多的血跡上去,其實是愈發見著恐怖的。


    “你趕緊走——”他還是撐著繼續說道,說時上半身微微的要朝前麵傾來,其實還是要用力將夏芸推開來,可是夏芸才被他推出去一點,還是繼續要回去,守在他的身邊。


    “承安,你肯定會沒事的——”也不知道是為了安慰周承安還是替自己打氣,她其它的話似乎都不會說了,嘴上翻來覆去的就是這麽一句。


    “林伯伯,你——”汪立宇本來見著眼前的景象,腦海裏想著是可以開始向周承安追問小傑的下落了,隻是下一秒,見著林德昌不知何時從自己的口袋裏拿了隻橡皮手套出來,慢條斯理的套到自己的右手上,又從他的手上拿走了槍支,此時正一臉如常的將槍支舉起來朝向角落處的兩人開去。


    汪立宇才看到林德昌手上的手套,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上來,為什麽有種要背黑鍋的感覺?


    夏芸本就是蹲坐在周承安麵前的,周承安因為身子朝向外麵,餘光中才一看到林德昌手上的槍口,前一秒還是奄奄一息的他忽然一個轉身就將夏芸擋在了裏麵,隻聽得砰的一聲巨響,夏芸隻覺得忽然反撲到自己身後的周承安的身軀被那力道帶的震動了下,隨即終於是軟綿綿的朝自己的肩側處趴了下來,“芸芸,保護好自己——”他說完這一句後,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終於是一動不動的了。


    “承安!”下一秒,夏芸早已撕心裂肺的喊了起來。


    “林伯伯——”汪立宇見著林德昌還是毫不手軟的要繼續朝周承安的方向開槍,他還是第一次見著當場殺人的場麵,其實也完全是被震懾到了,眼下有些害怕的出聲說道,隻是他話音剛落,隨即又有槍聲響了起來。隻不過隨著槍聲響起,林德昌手上的槍支早已應聲落地,下一秒,狹窄的巷口處忽然湧過來很多的便衣警察,將麵前的幾人團團包圍起來。


    那壯漢原本是還想著反擊的,隻是見了麵前荷槍實彈的警察,考慮到力量懸殊,也隻得悻悻的舉起手來投降。


    “放肆!你竟敢出賣我?”林德昌突然朝汪立宇吼道,目光像是要將他生吞活剝似的。


    “我沒有,您借我十個膽我也不敢哪,我也不知道怎麽會這樣?”汪立宇還沒說完,早已被舉著槍支的警察上前和林德昌隔開,順帶著將這幾人都拷上手銬。


    “芸芸,你沒事吧?”顧辰韜不知何時已經撲到夏芸麵前,無比焦灼的問道。


    “哥,你快點救救承安!”夏芸才見了麵前的顧辰韜,早已對著他歇斯竭底的喊叫起來,眼神裏的悲慟不言而喻,這樣的夏芸,他也不是沒有見過。


    “他會沒事的!”顧辰韜說時早已蹲下去將陷入昏迷的周承安抱起朝外麵的車上走去。


    送過去的是最近的醫院。


    立刻推進手術室裏進行手術。


    等待的時間裏,夏芸一直在瑟瑟發抖著,顧辰韜見著她身上的傷處還在繼續有血跡滲出來,知道是術後的傷口裂開來的緣故,他這才勸道,“芸芸,要等周承安醒過來,你自己的體力也總得要保存好,要不我先讓醫生處理下你的傷口?”


    “哥,承安他會沒事的吧?”她完全不理顧辰韜的擔憂,而且說時也不知道是不是害怕的緣故,連著牙齒都在格格打顫著,那樣乞求可憐的目光,他見了,心頭隻是幹疼幹疼的,卻是說不來一句安慰的話語。


    “你放心好了,醫生都已經在搶救了,會沒事的。”他沉默了一會後,這才開口說道。


    “恩。他肯定會沒事的——”她也繼續出聲道,雙手不知何時緊緊的拽著他的衣角上,仿佛這樣便能攀到憑空裏出來的依靠似的,明明臉色慘白的厲害,可是就不願先去處理自己身上的傷口,她要等他的承安的啊!


    見了這樣的夏芸,他這才清楚的覺著自己心裏蔓延上來的悲哀,也不知道是為了眼前的夏芸難過還是為自己晚了周承安一拍的緣故,或者說此刻的他其實相反是有幾分羨慕著人事不知的周承安的,因為此時的周承安,是被她這樣心心念念的惦記著的。


    他其實是比夏芸還要擔心著周承安的安危的。若是周承安有個不慎,他簡直是一眼就能猜中了夏芸的將來,而他根本是無計可施的。


    他在她身邊有多久了?三年還是四年?


    其實一開始他也還沒有覺察到自己對夏芸的感情,心熱熱的隻當是自己將失去妹妹的悲傷和歉疚都轉移到她的身上,所以將她照顧的萬般妥帖,直到他看到了在周承安麵前的夏芸,雖然是安安靜靜沒有任何表示的,可他偏偏就能感受到那種無聲安靜下的暗湧狂瀾。


    若非是真的愛過,他是絕不會有那樣的錯覺上來的。


    他顧辰韜這輩子許是先前的歲月過於平順過於自負自傲的了,所以都到了三十好幾的年紀了,卻是沒有正兒八經的談過一場戀愛,及至於他遇上了夏芸,尤其是遇上了和周承安重逢後的夏芸,他這才一點點的看清了自己的所想所念。


    他原本是都已經努力說服自己的了,他不在乎她那些晦暗深埋的過往,他是隻要她能繼續往前走,總有一天,他會走近她的心房裏的,哪怕是隻有小小的一隅,隻要給他留那麽一丁點的位置就足夠的了。


    可是見了眼前的夏芸,他這才無比悲哀的發現,也許他是從來就沒有在她的心上停佇過,未來再多少漫長的時光裏,這個念想也是太奢侈無望的了。


    因為她是根本沒有打算過從那個過往裏抽身出來。


    要怎樣的至死深愛,將她傷到了這樣萬劫不複的地步,還是不願意放下心上的那個人啊!


    這樣蒼白殘忍的現實,其實也不是不打擊他。


    一直等到傍晚時,手術室的病房門這才開了。


    “先轉到icu病房,不過那顆子彈正好打在後麵的肩呷骨上,加之病患的胳膊先前就有舊傷在身,左手多半是要廢掉的了,不過生命暫時沒有大礙,先轉到icu病房裏觀察吧。”醫生出來時如實相告道。


    “知道了,辛苦了。”畢竟是撿回一條命的了,顧辰韜不知何時也鬆了一口氣,順口對醫生道謝。


    他剛說完,這才覺著身邊的夏芸不知何時也綿軟的癱倒了下來,術後的傷口裂開加之一直在出血,是終於撐到極限的了,顧辰韜隻覺得心頭大慌,早已一把抱起夏芸朝急救室那邊走去。


    周承安轉到普通病房後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人卻是顧辰韜。


    他顯然是忘記了自己身上多處打著石膏,才一醒來就要坐了起來,未果後,這才出聲問道,“芸芸呢,她有沒有事?”


    “隻是傷口裂開失血過多而已,現在已經重新進行了傷口處理,現在還在睡覺,問題不大。”顧辰韜無動於衷的答複道。


    “哦,那就好——”周承安聞言這才明顯是長長的籲了口氣,說完後又立馬打量起來自己的傷勢,順便吃力的要從病床上挪移下來,顯然是迫不及待的要去夏芸的病房的。


    “周承安,你這個人也實在是教人又氣又恨的——”也不知道顧辰韜想到什麽,眼下忽然怔怔的說道。


    周承安聞言,果然是停下了折騰,這才問道,“我和林德昌的對話你有錄下來的吧?”


    “按你的吩咐,已經交給警方了。不過周承安,我發覺你還是真的不怕死,就為了這麽一份證據,要是林德昌多打一發子彈,興許你就沒這麽命大還坐在這裏和我說話了,你值得嗎?”顧辰韜說這時,眉梢微皺,顯然他對周承安那時交代的事情是極為不順眼的。


    “那時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了。林德昌這樣老謀深算的,要是你和警方過早現身的話,不單芸芸不能安全的救出,他也會有辦法全身而退的。我這樣的安排,是最為保險有效的,而且都用不著進去問供了,他自己就交代出了那些罪行,為了拿到這份證據,我已經付出了太多,包括——失去了芸芸——”周承安說到末了,眸光忽然閃動了下,顯然是說到他最避諱不言的事情上去了。


    “不過這種事情要是換做我的頭上,我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和你做出一樣的選擇?”顧辰韜說這時微微聳動了下肩膀,之後又接上去說道,“周承安,我還有點事情沒有想透,我想你應該也有疑問的地方,不如我們各交換一個問題吧?”


    “好的。你想問什麽事情?”周承安毫不猶豫的應道,顯然他也是有問題要問顧辰韜的。


    “那個時候你父母都被林德昌害死了,你那個時候充其量也就是十三四歲左右,你是怎麽逃脫出來的?”


    “我母親生性淡泊不喜打擾,在我父親事業做大之後,就帶我在國外生活,因為難得回來度假,山莊裏還特意清場了連一個閑雜的客人都沒有進來。那個度假山莊後麵倚靠的森林裏麵有個很大的天然湖,按照酒店安排的行程,本來是我們全家都要上去那條遊船的,我那個時候貪玩森林裏的人造山洞,沒有和我父母一起上了那艘遊船。那天下午我玩累後本來是想跑到湖邊也要登船去玩的,就是那個時候我眼睜睜的看著湖上的船身一點點的沉沒下去,我正要轉身跑回酒店裏喊人過來救命的時候,就看到湖邊鑽出了兩個濕漉漉的男子,他們顯然也是注意到了我的存在,剛一上岸就開始朝我狂追而來,顯然是要繼續殺人滅口的。那個森林很大,我慌亂之下沒有跑回酒店的正確方向,而是迷路一直朝前麵狂奔而去,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後,竟然跑出了那片森林,又跑過一片荒蕪的林帶,一直跑到鐵軌邊上,正好有火車經過,反正被他們抓到也是死路一條,我便冒險跳上了那列火車——”


    “後麵的我知道了。”顧辰韜說時這才點了點頭,不知何時從西裝裏麵的內袋裏掏出了一角破舊的報紙扔給周承安,顯然是他有意搜集裁剪保管下來的,“看來你那個時候也是倒了血黴,剛逃出來又被犯罪團夥控製帶去封閉訓練意欲培養成他們的殺人機器,後來警方破獲的時候,發現那片區域裏的森然白骨都還不能準確的統計出來到底有多少個受害者長眠那邊,你能活著出來已經很是僥幸了。”


    周承安接過顧辰韜扔過來的一角報紙,望了一眼還沒有反駁,顯然是認同顧辰韜的評論的。


    “現在輪到你提問了。”顧辰韜已經理順了自己的思路後,便遵守承諾的提醒道。


    “我想知道芸芸是怎麽認你當哥哥的?”周承安說時這才抬首望向顧辰韜,神情不知為何也是沉重的可以。


    “因為一場事故。”


    “我知道,那場事故裏你失去了你的妹妹,夏芸失去了她的父母,但是後麵的消息,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要將後麵的痕跡處理的這麽幹淨?”周承安說到這時,目光灼然的盯著顧辰韜的反應。顯然,他也是專門調查過顧辰韜的。


    “是的。就是這場事故,我妹妹手術重傷後被轉到了icu病房裏,正好夏芸的爸爸是在隔壁,我那個時候幹守了一天一夜後,正好碰見了隔壁病房裏出來的夏芸,她大概是受了刺激連自己流產了都還沒有察覺到,我在她身後看到了血跡這才抱著她去了急救室。你沒有見著她那時抓狂的模樣,雙眼通紅的好像我才是那個罪魁禍首似的,其實哭到後麵,她根本連力氣都要沒有了,可那眼淚卻好像不是她自己的似的,還一直要流下去,那樣的悲慟,雖然是素不相識的,我竟然也看得動容起來——”顧辰韜說到這時,忽然停頓了下,周承安還是無比安靜的等著他,不過身子早已是繃得筆直起來,仿佛這樣便能少幾分歉疚似的。


    “她流產醒過來後,身體虛弱便也在醫院裏住了下來。正好我妹妹也是一直昏迷不醒的,我也是在醫院裏長駐了下來,無聊時便也偶爾會去看下她。她幾乎是沉默不語的,直到有一天她在走廊上看見醫生將我妹妹朝手術室那邊推去,有醫生對著助手喊道,“病人內髒突然大出血,血庫裏的rh陰性血今天上午剛好被一名病患用光了,立刻問其他醫院的血庫抽調,再晚一會,病人就很難撐下去了——我那時一聽就衝著醫生大吼起來,怎麽可能這麽大的醫院都沒有足夠的庫存血,可是沒有人回應我的憤怒,隻有正好路過的夏芸這才幽幽的開口說道,我是這個血型,抽我的吧——其實她那個時候還沒完全休養好,醫學上和醫院規定都是根本不允許大量抽血的,我那個時候一心想著要救回我妹妹的命,根本沒有顧及到別人的身體狀況,便私自安排了在她身上抽了大量血來急用。”


    “再後來呢?”周承安聽到這時,眉梢間也是不經意的微皺了起來。


    “再後來,我妹妹終究是沒有救過來。而夏芸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抽了這麽多的血的緣故,後麵又出現低血壓持續低燒的症狀,而且愈發的沉默寡言起來,後來醫生一診斷,才知道她是患上了產後抑鬱症。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時她身體沒有療養好又因著我的緣故抽了那麽多的血的緣故,總之是覺得欠了她一個大人情,而且我那時一時間也無法接受我妹妹離開的事實,都是孤苦之人,感觸之下便認了她做幹妹妹。後麵要打官司時,我自然是義不容辭的幫她的官司也打了,幫她父母的賠償款爭取到了最大化。再後來她出院時,她說她爸媽生前是很喜歡我們那邊的地方,她便也留在了那邊,其實我問過她要不要聯係孩子的父親,我記得很清楚,她那個時候隻是搖搖頭,說道不需要了。我就知道了,她的心肯定是被重傷過的。鑒於她有過抑鬱症的病史,後來出院後,我怕以後萬一糾紛雜事重新冒出來會影響到她的病情,我便第一時間將她住院期間的流產病例都銷毀掉了。所以——你要是從病史上查的話,你應該是查不到的——如果她離開你的時候你還不知情的話——”


    “我知道了。”周承安這才開口應道,說完後兩人都陷入長長的沉默之中。


    “周承安,某種程度上我是有些嫉妒你的,因為她即便是被你傷的都快沒有人形了,可還是沒有打算要真正的淡忘你,你不知道先前你在手術室裏她擔心惶恐的樣子,那個時候,我是真的嫉妒著你的,嫉妒你在她心上的獨一無二和不可替代,我到今天才察覺到,原來我這麽些年在她身上積攢下來的親情,根本就是脆弱的不值一提的。不過——我也想過了,這次你既然僥幸活了下來,有些沒有說出來的話還是對她說出來的好,你要是一直放在心裏,她又不會知道的。我這人看著是小氣了點,不過其實真要大方起來,卻也是無人能敵的。既然都決定放手了,我也是希望她能夠找到真正屬於她自己的歸屬。至於我顧辰韜麽,當今業內首屈一指的律師翹楚,怎麽著也得談場轟轟烈烈的愛情才不枉這大好年華,你說是吧?”顧辰韜說這時,這才慢條斯理的從口袋裏掏出煙來點上,極為享受的深吸了一口,又長長的吐了出來,大半張臉就湮繞在那迷離的白色煙霧裏。


    虛虛實實的,並不能看到他此時臉上真正的神情。


    “我明白——還是謝謝你了——”周承安說完這句後,這才艱難的起身下地朝病房外走去。他傷的是胳膊和後背,腿上倒是沒有打石膏,所以並不影響他的行走。


    他是一直快速走到夏芸的病房外麵,可是就在病房外麵徘徊了好久後,這才推開了夏芸病房的門。


    未料到夏芸此時也是剛醒來,大概也是急於下地,周承安推門進去的時候,她正吃力的要下地,陡然看到周承安的身影,她這才驟然停了下來。


    “你沒事了?”兩人異口同聲的問道。


    可是出聲之後,又是好一會的沉默。


    還是周承安先走上前的,他是剛走近便盯著夏芸術後傷處的位置那邊望去,一小會後才重新問道,“沒有大礙了吧?”


    “沒事了。”夏芸說時,這才垂眸望向地麵。


    周承安就在她的身邊坐了下來,他還可以正常挪動的右手不知何時已經輕輕攬上夏芸那瘦弱的肩呷,“芸芸,我很知足,還可以這樣出現在你麵前——”


    她的身子有那麽一瞬間僵硬了起來,大概總歸是顧慮到他剛從鬼門關裏走了一遭的緣故,並未從他的臂膀裏掙脫開來。


    該有多久,沒有被他這樣寵溺的攬在懷裏,不用說話,感受著彼此身上的氣息便可以了?


    “你父母的事情,為什麽先前不和我說?”良久後,夏芸這才出口問道。顯然先前在小巷子裏,林德昌和周承安的那番對話,她是清楚聽到的了。


    “我怕你知道後會牽連進去,想著你置身事外的話興許還會好點——可是後來我還是沒有保護好你,害你受了那麽多的苦,對不起——”他說到這時,原本輕放在夏芸肩側的手上不知何時力道加大了點,恨不得將她能夠緊緊的攬在懷裏,隻有這樣,仿佛才能安心一點。


    “都已經過去了,你也沒必要再感到歉疚了。”她說這時,才將他放在自己肩側的手輕輕的放了下來,如同是撣走身上的拂塵似的平淡、從容。


    然而這一次,是真的釋然的了,不帶一絲的怨恨。


    數日之後,等周承安重新回到辦公室裏辦公時,喬市頭條最火熱的那幾天已經過去了。


    永盛集團創始人涉嫌謀殺罪鋃鐺入獄,就連他轉給林姝的股份都被凍結起來了。


    而作為他的女兒林姝那天在氣急敗壞準備花錢找人去和周承安火並時,卻在自家院子裏的陌生車上發現了被困在裏麵的小傑。


    “是林先生交代的。讓我到傍晚了把車子開回這邊就好了。”車上的陌生人解釋道。陡然間明白過來這一切是自己父親的離間計,不出所料,剛出牢門的汪立宇肯定是被這場鬧劇指使著當了槍手的。


    一想到這一切的幕後算計者竟然是生養自己的父親,林姝隻覺著天旋地轉的了。


    果然,沒多久,她就接到了警局的電話。作為涉案者的直係親屬,她也得配合調查。


    第二天從警局裏出來的林姝,身上的氣色早已去了大半。她雖然知道父親的可怕,可是也從來沒有料想過父親手上會犯下那些血案,怪不得周承安會對她如此,直到那一刻,她才驚覺自己真是可笑又可憐至極。


    加之林德昌轉給她的股份也都被凍結了,實際上她自己手上的流動資金其實少的可憐,那些她以前去的場所,都是極其勢利的地方,對她的態度自然也是天差地別的了,更有落井下石的人,見著她當麵就說著那些極盡挖苦的話語。


    她倒是酗酒度日的,隻不過限於經濟捉襟見肘的,也隻能在家裏喝酒度日的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憂慮過度還是她酗酒過度的原因,她的神智也逐漸不清楚起來,經常一個人在家裏喝著喝著就又哭又笑的,高聲哭笑之後又是爛醉一場,整個人已經是毫無希望的了。


    周承安回來過一次,他過來隻是看小傑而已。


    小孩子其實也似懂非懂的,不過由於林姝醉酒後就要去扯她和汪立宇以前的事情,小傑潛意識裏便也知道了周承安其實並非是他真正的父親。


    “爸爸,媽媽說我真正的爸爸不是你,你能不能帶我去看一眼我真正的爸爸是長什麽樣子的?”小孩子奶聲奶氣的問道,不過問時也是瞪大了驚恐的眼睛,在他這樣年紀的世界裏,這樣大的事情足以是他整個童年的陰影了。


    “好的。”周承安說完後就將小傑帶到車上,一直往警局那邊開去。


    汪立宇是在看守所裏第一次看到小傑的,因為涉嫌殺人幫凶,他也是麵臨被判刑的結果。不過,由於對象是周承安,這點起訴不起訴的主動權是完全在他手上的。


    “爸爸,原來你長這樣——”小孩子第一次見著對麵的汪立宇,竟然一改平日的膽小怕生,怯生生的開口說道。


    “兒子,老爸對不起你——”即便是再不務正業的浪蕩子,親見了麵前孩子的童真無邪後,也是瞬間就痛哭流涕起來。


    他是此刻才知道到底有多少幸福是被他親手毀掉的,隻是為時已晚。


    “爸爸,你能不能早點回家?”小傑繼續問道。


    “恩。爸爸會盡快出來去見你的!”汪立宇這才忙不迭的點頭說道,惟有這一次,他是真心想要改過自新的。


    “既然小傑希望你早點出去,我暫先不起訴你,過個幾日你應該會出來的。不過在這之後,若是被我聽到丁點小傑沒有被照顧好的消息,我會有十足的閑情把你以前的案底全部收集起來,至少也得是個無期吧,你自己好自為之。”周承安離開前對汪立宇的最後一番話,汪立宇是感恩戴德的連連承諾,等周承安走後,這才覺著早已一股寒意自脊背後冒了上來。


    有周承安的警告在耳邊,他出去後的日子也不見得會輕鬆多少。


    不過再怎麽的,總好過於在牢裏不自由的日子。


    周承安這次回來後,汪社東便發現了一個很驚悚的事情,堂堂周董的左胳膊似乎一直怪異的垂在那裏,而且一動不動的。憑他那細致的觀察力,他總覺得周承安的那隻胳膊是有點問題的。


    有一天,他實在是忍不住心頭的好奇之意,這才鬥膽問道,“周董,您的左手是不是不太舒服,這陣子事情也好點了,您有空的話要不去醫院裏看下?”


    “有礙觀瞻嗎?”周承安說時也象征性的往自己的左胳膊那邊望去。


    “沒有,絕對沒有!”汪社東立馬違心的打包票說道,不過下一秒還是弱弱的提醒道,“就是看上去好像不是很靈活的樣子——”


    “哦。因為這隻胳膊已經廢掉了,不過比之截肢的治療方案,現在這樣已經是完全不礙觀瞻的了。”周承安一臉無感的應道,語氣平常的仿佛是在說著天氣如何的話題。


    “廢——廢掉了?”饒是再鎮定的汪社東下一秒也是不淡定了,結結巴巴的複述道,他也是周承安的狂粉一枚,在他心裏周承安幾乎就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外掛模式的,要怎樣的激戰才會讓麵前的大boss會突然之間廢掉了一隻胳膊,那場麵得要如何的慘烈啊?汪社東立馬無限yy開來,可是下一秒對上周承安那無事人般的表情,他再次肯定以及無比確定的是,自己真是鹹吃蘿卜淡操心。


    不過這次回來後的周承安,他不知為何卻是看他順眼的多了,大概是周承安終於不會時不時的玩失蹤遊戲了,他這個特助的日子,自然是好過多了。


    顧辰韜幾日後便離開了喬市,用他自己的話說,人怕出名豬怕壯,他這樣炙手可熱的金牌律師,要等著他去處理的大案子一大堆,確定夏芸也沒有大礙後,他便準備回南方去了。


    “以後要是來我那邊了,第一時間通知我,你老哥鐵定讓你吃香的喝辣的——”他不知何時已恢複起在人前一貫的風流瀟灑樣。


    “知道啦——工作也別太拚了——”夏芸也並未多說什麽,那些沒有說開來的既然彼此都心知肚明的,還不若就如當下這樣,已經是頂頂最好的了。


    “知道了。”顧辰韜應道,這才大步離開的了。


    等到夏芸出院的時候,還是周承安過來替她辦理出院手續的。


    “要先回你自己的住處嗎?”周承安問道。


    “不用了,送我去機場吧。”她淡淡的應道。


    “你要去哪裏?”他也沒有很大的驚訝,不過還是問道。


    “以前讀書時我有憧憬過很多個景點,趁著現在還有點精力,出去散散心正好——”


    “你以前到了陌生的地方很容易水土不服的,一個人,可以嗎?”他沉默了下,這才略為擔憂的問道。


    “總是要去克服的,這樣才有希望繼續走下去,不是嗎?”她說時望向窗外,深秋的冷風將她額前的碎發吹拂的四處飛舞起來。


    他回首,見她眸間瀲灩,驚鴻一瞥的恍如是回到了初見她時的時光。


    秋意雖濃,也有爛漫明媚的時候。


    作者有話要說:正文終於完結了,過幾天會碼個番外上來滴,番外盡量走溫馨風~~這篇也是空空寫的很糾結的一篇文,每晚碼字前都要先聽很久的悲傷背景音樂才有情緒去碼下一章,嗯,就是no zuo no die的現實版,灰常感謝一直追文滴小夥伴,鞠躬~~另外都看到文尾了,某空弱弱的求個作收哇,小夥伴們抖下乃們的金手指,進下空空的作者專欄,點下“收藏此作者”好咩,作者開新坑早知道哇,也許這篇文寫得不是很合親們的心意,不過勤勞的某空很快會開新坑,寫篇不一樣的風格,說不定下一篇親們會看得順眼點呢,勤勞的某空星星眼坐等親們的金手指哇~(^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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