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蘭讓下頭人給兩個小的做了帶著頂的嬰兒車,麗惠和弘晝坐在小車裏,納穆常會跟在一旁,殊蘭便做自己的事情,若閑下來就逗弄一會孩子,放鬆放鬆。


    麗惠和弘晝雖小,但卻已經能分辨出親近的人了,殊蘭叫納穆在跟前背詩,兩個小家夥便依依呀呀的說話,仿佛是在叫著納穆回去,納穆便會極其高興,匆忙的轉身衝著弟弟和妹妹笑一笑,示意兩個小的不要急,自己又急忙轉身,背完詩詞,在小跑回弟弟妹妹的身邊,像模像樣的安撫:“乖,不鬧,哥哥回來了。”


    殊蘭看的抿唇淺笑,覺得若少一些糟心的事情,這日子實在是愜意。


    憐年從外頭走來輕聲說了幾句:“福晉在莊子上去了,二格格高燒雖是退了,身子很不好。”


    殊蘭長長歎息了一聲,低聲詢問:“福晉裝殮了沒有?”


    “還沒裝殮,不知道是不是按著親王福晉的品級走,下頭也沒人敢動。”


    “太後私底下下的手諭,給烏拉拉氏一族留了體麵,自然還是要按著福晉的品級走,禮部也要去報備一聲,府上都要忙起來,跟年側福晉的事情就一起辦了。”


    憐年應了一聲。


    殊蘭回頭看幾個孩子,額爾瑾被太後賜死,幾個孩子還要守孝,也有的忙了。她起了身讓奶嬤嬤帶著幾個孩子先下去,去了理事的大廳處理這幾日的事情。


    尚書耿額等數名大臣以“為太子結黨會飲”罪受罰。這事情大抵是皇上有預謀的辦的,但依舊是犯了舊疾,殊蘭一麵要處理府上的事情一麵還要去宮裏給老爺子請脈,便也帶著納穆一起。


    一見著納穆老爺子的心情大好,連病都好了大半,殊蘭坐在一盤開方子,便聽得爺孫兩在輕聲說話。


    “以後納穆跟皇瑪法住一起可好?”


    納穆歪著腦袋想了想,鄭重其事的跟老爺子商量:“納穆也想跟額娘,跟阿瑪跟弟弟妹妹在一起,納穆跟皇瑪法住幾日,在回去跟額娘、阿瑪還有弟弟妹妹住幾日行不行?”


    小小年紀就分得這麽明白,連處理的方法這麽快都能想出來,老爺子龍心大悅,哈哈笑著道:“後繼有人!後繼有人!”


    納穆見著老爺子高興也隻跟著咧嘴傻笑,殊蘭卻被嚇了一跳,將方子給了李德全道:“他還小,不過是隨口說的,以後誰知道會怎樣。”


    老爺子不讚成的道:“三歲看老,這話不假。”


    殊蘭就想到了太子,三歲時候的太子,大抵也是極其聰慧的,隻會比納穆更得老爺子喜歡。


    殊蘭便笑著轉移話題:“您的身子是沒有大礙,隻是真不能在太操勞了,凡事不要急,都要慢慢來,氣息均勻平穩,心境寧靜方是養生之道,殊蘭又囉嗦了,這些您都知道。”


    老爺子博古通今這些自然都知道,隻是大多時候也是身不由己,人們為了一些事情總要損害另外一些事情的利益,最主要的區別隻是在於,在一個人的心裏到底什麽才是最重要的,如此看,老爺子的心裏自始至終最重要的都是江山,他到不強求長命百歲。


    老爺子點了點頭,囑咐殊蘭:“這幾天你們府上忙,朕就不多留你了,等你忙完了,下個月就把納穆送到朕這來,以後在朕跟前住半個月,在你們府上住半個月。”


    皇上這已經是在下旨將納穆養在自己身邊了。


    前頭剛剛處置了太子黨,緊接下來就是將納穆養在身邊,若敢說老爺子真沒什麽打算,實在不大可能,隻是,雍親王府又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這是挑戰,但更也是機遇。


    殊蘭為難的道:“他還這麽小,殊蘭怕他打擾到了皇阿瑪。”


    老爺子看了殊蘭一眼:“你那謹慎性子在想什麽,朕心裏明白著,你放心,不會讓你的寶貝兒子有一絲閃失的,再個,下次來的時候把龍鳳胎也抱進宮,朕好好看看這兩個小福星。”


    皇上已經明確的表示了態度,殊蘭便隻得謝恩。


    她沒有多待匆匆回了府上,剛進門便聽得年羹堯的額娘王氏帶著庶女年婉婷到了,她進了府一麵換衣裳一麵問幾個丫頭:“年婉婷容貌如何?”


    吉文道:“跟主子自然是沒法比的,跟先前的年側福晉比雖稍有遜色,但卻難得的是身上有一股嬌弱之態,我見猶憐,看著到也貌美。”


    殊蘭皺眉想了想:“年婉雯有三個庶妹?”


    憐年道:“主子記得不錯,都是一般大小。”


    殊蘭微微頷首,便大抵猜到了年家人的意思。


    她換了衣裳去了前頭的西次間,見了王氏先紅了眼眶:“您來啦。”


    王氏剛要行禮就被殊蘭親自扶了起來,想起女兒不自主的先落了淚,又忙著沾眼角的淚:“是妾身的不是,到招的賢側福晉跟著落淚。”


    殊蘭攜著她的手一起坐下:“您說的是什麽話,我知道您心裏難受,我心裏何嚐又不是,看見您就….您千萬見諒。”


    都是交際場上的高手,王氏端莊大方,是見慣了場麵的人,被殊蘭這幾下也帶的動了真感情,平複下來一時又是微微咂舌,果然是大名鼎鼎的賢側福晉,確實是不容小覷。


    年家人態度平和,這比什麽都強,殊蘭在心裏也鬆了一口氣,待王氏越加熱情溫和,又牽起年婉婷的手打量,向著王氏道:“這麽標致的孩子您是怎麽□□出來的?這通身的氣度就不像是尋常人家的孩子,果真還是您會教導。”


    年婉婷確實是有些姿色的,帶著一股如水般的清淺嬌弱,更有一雙清澈純真的眼眸,雖跟年婉雯有幾分相似,但氣質相差甚遠,隻是,逆境中成長起來的孩子,又怎會真的單純,在地位穩固的王氏手下長大的年婉婷,必定手段不凡。


    王氏笑著謙虛:“賢側福晉過獎了,這孩子以後還要您多教教。”


    年婉婷嬌羞的行禮:“還請賢側福晉以後多多教導。”她並不敢抬頭看,隻看的見眼前的女子玉一般光潔的下巴,聽的見流水一般溫柔的清澈的聲音。


    殊蘭心裏歎息了一聲,笑著答應:“這話就見外了,年妹妹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這樣標誌的美人兒我真是恨不得日日都放在身邊。”


    王氏笑著,卻沒有笑到眼底,親生女兒剛剛過世,為了家族利益她甚至來不及哭便要送著討厭的庶女來頂替親生女兒的位置。


    殊蘭請王氏喝茶,又隨意的閑聊:“…去給皇上診脈,皇上說下個月就讓納穆進宮去,半個月住在宮裏,半個月住在自己府上,您說,那孩子也就才三歲,我實在是怕他不懂事擾了皇上。”


    殊蘭這樣說無非是要告訴王氏,雍親王府前途無量,跟著雍親王府絕對不會錯的。


    王氏端著茶碗的手頓了頓,嘴角的笑意深了幾分:“是賢側福晉會養孩子,納穆阿哥得皇上的看重那是天大的福分!”


    殊蘭抿嘴淺笑:“您說的是,確實是天大的福分。”


    年婉婷在心裏幽幽的歎了一聲,除非這位賢側福晉犯了極大的錯誤,否則,雍親王府的後宅裏不管來多少人,都比不過她的。


    殊蘭又留了王氏用膳,雖說也是偶有傷感,但從另外一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是賓主盡歡。


    吉文有些憤憤的,一麵侍候殊蘭換衣裳一麵道:“難道就真的讓那位年姑娘順順當當的進府?”


    憐年瞪了她一眼。


    殊蘭換了衣裳在榻上坐下:“那都是小事,如今最重要的是,萬不能跟年家人翻臉。”


    吉文嘟了嘟嘴沉默了下去。


    她喝了幾口茶才想起今日是放榜的時候,忙又讓人去詢問鄂容安的情形,還不等人出去,報喜的人便來了:“大爺中了!一甲十四名!”


    屋子裏的人都笑了起來,吉文趕著給送信的小廝塞了小錢又在殊蘭跟前說吉祥話,殊蘭欣慰的道:“他年紀小一次就能有這樣的成績確實不易,賀禮備厚一些。”


    下麵的丫頭們忙都應是。


    胤禛從衙門回來,殊蘭侍候著他用膳,又給他說了王氏的事情:“看情形是想著將年婉婷在送進府來,態度溫和到也沒有刻意追問年妹妹的情形,也算是懂事了,年家人聰明。”頓了頓又接著道:“您知道了吧,下個月皇上就要讓納穆住進宮裏去,太子剛剛受罰,我是真有些擔心的。”


    她一麵說著又給胤禛夾了幾筷子的白灼金針菇:“這道菜做的到是不錯,吃進嘴裏有股清香。”


    胤禛便吃了她夾過來的菜:“這事情也是你辦的好。”


    交流過了正事,殊蘭笑著道:“年妹妹的那個妹妹到是也不錯。”


    胤禛一頓,看著她:“又吃醋了?”


    殊蘭撅著嘴道:“爺前麵還說不再要秀女進府的,我可都記著的。”


    胤禛要去握殊蘭的手,殊蘭笑著站了起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這可都是爺當時說的話,還說了沒幾日,如今妾身便拭目以待。”


    胤禛難得的露出了明快的笑意:“這是什麽難事?爺既然說到自然就會做到,說是在沒有人進府,便一定不會有人進府。”


    殊蘭看胤禛說的鄭重,才正言道:“我不過是玩笑,爺可前外別當真,計劃敢不上變化,什麽事都沒有爺的事重。”


    胤禛不在意的道:“這到不是什麽難事,爺既然說出來,就必定不會食言。”


    殊蘭卷唇淺笑,恰巧被胤禛看見,被拉進懷裏親了幾口:“又在心裏偷著樂了。”


    殊蘭止不住在嘴角彎出個大大的弧度。


    鄂容安親自過來謝殊蘭的賀禮,在園子裏走過總是心神不寧的四處張望,差點撞到個人的身上,領路的下丫頭嚇的直認錯:“都是奴婢的不是。”


    對麵的女子依舊是一身白衣,淡漠的眼裏怎麽看怎麽都覺得有幾絲笑意,鄂容安俊俏的臉紅的上了胭脂一般語無倫次的道:“實在…在下…姑娘….”


    這樣單純可愛的男子與明彥華而言實在少見,她覺得連心情也明快了起來:“我知道了,公子不用說了,還沒恭賀公子高中之喜。”


    鄂容安慌亂的擺手:“慚愧慚愧!”


    鄂容安長到這麽大心跳還從來沒有這麽快過,仿佛下一刻就會從胸膛裏蹦出去。手腳都不是自己的,舌頭也不是自己的,所有想說的話一句都沒有說出來,說出來的話到底是從哪裏蹦出來的,他自己也很驚訝。


    鄂容安見了殊蘭神情還有些恍惚,殊蘭交代了幾句,等他走了問領路的丫頭,聽得丫頭說了一遍,她自己不禁陷入了深思。


    也不能說明彥華就不好,但兩人的人生閱曆生活環境畢竟相差太遠,鄂容安以後走的是仕途,他需要的是一個能夠為他跟其他的官員的太太們打好關係的妻子,需要的是一個能夠管理好後宅讓他沒有後顧之憂的妻子,而明彥華從來都沒有學過如何做好這些事情。


    她思來想去還是憐年親自去了趟府上跟赫舍哩將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一遍,到底要怎麽做,就看赫舍哩的意思了。


    泰蘿這幾日總是心神不寧,做不進去針線,也沒有心思出去看□□,隻是怔怔的坐在院子裏的欄板上的發呆,一坐就是一整日。


    杏花的花瓣在院子飄飛落了她滿頭滿身上,和她淺綠色的旗袍配在一起煞是好看,她卻根本無心欣賞,一直深深的陷在自己的情緒裏,傳話的小丫頭到的時候叫了她好幾聲她才反應過來。


    傳話丫頭的聲音脆生生的好聽:“泰蘿姑娘,主子爺和賢側福晉叫您過去問話呢!”


    就好像是終於得到了想要已久的答案一般,泰蘿恍然之間似乎才明白,她所擔心的便是這個,而這件事情終於發生了,她還沒來得及將心放下去,又提了起來,搓著手裏的帕子問小丫頭:“你可知道是什麽事?”


    小丫頭搖著腦袋:“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隻是過來傳句話而已。”


    泰蘿咬了咬嘴唇。


    小丫頭子一旁催促:“泰蘿姑娘你快一點,主子爺和賢側福晉等久了可就不好了!”


    泰蘿深吸了一口氣站了起來,下意識的看向了宋氏的屋子,屋門緊閉,根本什麽都看不到,泰蘿卻覺得暗處正有一頭怪獸窺視著她,她覺得周身都泛起了涼意,不自主的打了個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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