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康熙帝不豫,還駐暢春園,命皇四子胤禛恭代祀天。


    十一月的北京城已經飄起了大雪,鵝毛一樣的大雪密密匝匝的往下落,以至於看不清楚前麵的人,殊蘭端著藥膳往德妃寢宮,見著個穿著大氅的男子,一步一步走了過來,她停下來看了看,漸漸的才看清來的人原來是十四阿哥。


    德妃自入了冬身體一直不好,在加上老爺子身子也不好,殊蘭一個月裏有多半時間都是在宮中侍奉,十四見是殊蘭抱拳行禮:“四嫂。”


    不知不覺眾人稱呼殊蘭就成了賢福晉,皇上實在信任看重殊蘭,人人見了她都要多一份尊重,就是十四在這個極其敏感的時候,麵子上越發做的到位。


    殊蘭微微頷首:“十四弟來了。”


    十四一麵隨著殊蘭往裏走,一麵問德妃的情形,滿臉的關切,殊蘭卻從他眼裏看到的隻有焦躁,老爺子病重,眼看時日不多,卻偏偏要胤禛代替他去祭天,十四要真不著急才是奇怪。


    殊蘭垂下眼,不徐不疾的說著德妃的情形:“額娘還是老樣子,肺熱咳嗽,天氣一變就容易得風寒,這都要慢慢養的……”


    十四若有所思,有些心不在焉的點頭。


    殊蘭看著德妃喝了藥,就退到了一側,十四能來,德妃看上去還是很高興的,坐起來拉著十四的手說話:“穿的什麽衣裳?暖和不暖和?外麵天冷的很,千萬別得風寒!”


    十四看上去有很多話要說,但見殊蘭在,總是欲言又止,德妃大抵是看見了,慈祥的拍了拍殊蘭的手:“你前幾日說是要給額娘做個護膝,這會下去帶著人找找料子,就給額娘做一個吧。”


    殊蘭應了是,又叮囑了德妃:“您少說幾句話,平日裏要是想十四弟就找來陪您,不急在這一時半會……”


    德妃笑著點頭。


    殊蘭出了屋子,帶著小宮女去找料子,一會便聽得外頭的小宮女道:“雍親王和納穆阿哥來了。”


    初成少年的納穆跟人到中年的胤禛走在一起,總是莫名有些相似之處,但若說最相似的卻是兩人眼裏對殊蘭的眷戀,殊蘭笑著起身迎了出去,拉著納穆的手摸了摸他身上的衣裳,便得了這少年一個歡快明亮的笑意。


    越發穩重的納穆也隻有到殊蘭跟前還有這孩子起得一麵,越上年紀便越小心眼的胤禛卻看不慣娘倆親密的樣子,咳嗽了一聲,低聲嗬斥:“成何體統!”


    殊蘭卷唇淺笑,乘著胤禛不注意朝著納穆眨了眨了眼睛,又得了納穆一個調皮的笑意。


    殊蘭替胤禛褪了大氅,一麵跟他說話:“十四弟在裏頭,額娘要我出來找料子。”


    胤禛微微頷首不自主的又多看了幾眼這圍著自己轉的女子,歲月實在是厚愛她,似乎從第一次見到開始她就一直是這樣,江南煙雨裏走出來的女子,若微笑便如出荷綻放,眼裏總是籠著幾許哀愁,幾許煙霧,看一眼就是一世繁華。


    殊蘭抬頭,從他還未掩飾的幽深璀璨的眼眸裏裏讀出了些溫暖甜蜜的東西。她抿唇低頭淺笑,於是,滿室生香,萬物黯然,耀眼又溫馨。


    德妃大抵是聽到了外麵的動靜,讓宮女出來看:“主子說,若是納穆阿哥到了,就讓進去。”


    眾多孫子裏麵,老爺子和德妃就喜歡納穆,人說隔輩親,這話真的不假,十四和胤禛明顯都是靠後了的。


    胤禛和殊蘭帶著納穆一起進去,裏麵劍拔弩張的氣氛還沒有來得及消散盡,十四漲紅著著臉坐在椅子上,一見著胤禛幾人進去,立時將臉偏向了一旁,甚至都不起來向胤禛行禮。


    德妃的呼吸陡然粗重了起來,殊蘭看了納穆一眼,納穆立時笑著恭敬的朝著十四行禮:“侄兒見過十四叔。”


    伸手不打笑臉人,十四勉強點了點頭,氣氛才緩和了很多,德妃緩和了臉色,叫著納穆在自己跟前坐下:“剛從你皇瑪法那裏過來吧?冷不冷?中午吃了什麽?”


    納穆一一答了,又詢問德妃的身體,德妃神態裏透出的高興和親昵比之對著十四的時候有過之而無不及,十四的神情越發不好,大抵終於忍不住,刻薄的問道:“四哥如今可真是得皇阿瑪的看重!”


    胤禛看了他一眼:“皇命難為。”


    十四被這一句話刺的冷笑了一聲:“虛偽。”


    當著殊蘭和納穆的麵說這樣的話實在是不應該,德妃嗬斥道:“成何體統?”


    十四到底是有了年紀了,情緒漸漸平穩了下來,緩了緩淡淡的道:“若他日四哥問鼎大寶,可能保弟弟榮華富貴?”


    這一句話說的極其大逆不道,胤禛深看了他一眼:“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德妃最不想看到兄弟兩相殘,盡量溫和的看著胤禛:“他到底是你親弟弟,若有些做的不對,你……”她頓了頓看向殊蘭,期望殊蘭說幾句,殊蘭卻垂著眼,一下一下替一旁的納穆理著衣裳。


    胤禛摩挲著手上的扳指:“兒子心裏有數,現在說什麽都為時過早。”


    十四冷笑道:“額娘聽到沒,四哥一朝得勢就是兒子的死期了!”


    德妃身子不好,情感也脆弱,被十四說了幾句就落了淚:“這都造的什麽孽,親兄弟也非要如此?”


    胤禛看了看德妃,從袖子裏掏出幾張紙,給了十四,十四戒備的接到手裏,看了幾眼,臉色陡然大變。


    胤禛淡淡的問他:“你還有什麽話要說?”


    十四無非是想將德妃爭取到他身邊,還想盡力一搏,胤禛拿出來的東西,讓他最後的希望破滅。


    十四的臉色變了又變,德妃詫異的看著十四朝著她行禮,匆忙的走了出去。胤禛知道的事情若讓德妃知道了,別說幫他,大抵認都不想認了。


    胤禛是可以將事情做的更絕的,但德妃身體不好,實在經不起刺激。胤禛見德妃看他,在德妃身邊坐下:“額娘放心,若兒子真能成大事,絕不會忘了十四弟是兒子的親弟弟。”


    德妃似乎是很信任胤禛的,因為這一句話,緩緩的吐出了一口氣:“有你這麽一句話,額娘就放心了。”


    她大抵是真的放心了,臉上立時就透出了疲憊,殊蘭安置德妃睡下跟胤禛和納穆一起出了寢殿。


    殊蘭一麵走一麵交代納穆:“回去了好好看著點弘晝,不能讓他不知道好歹的在雪地裏玩,麗惠要是不下功夫做針線,你告訴她,過年就沒有一件新衣裳,等她年紀大了也沒有什麽胭脂水粉可用,額娘說到做到。”


    納穆笑著替麗惠求情:“咱們這樣人家的姑娘哪裏用的著做針線?”


    殊蘭笑著搖頭:“哪裏是為了讓她會針線,不過是想要她磨磨性子,她那火爆脾氣要是不好好磨練以後吃虧的還是她自己。”


    納穆若有所思,點了點頭:“額娘說的也是。”


    胤禛等了好半響才等到殊蘭的目光,輕咳嗽了一聲道:“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在宮裏多注意自己的身子。”


    殊蘭笑了笑:“爺說的我都記下了。”


    不知不覺的,能得殊蘭一個微笑,好像所有的等待都變得值得,相濡以沫的生活,最終就成了不離不棄的眷戀。


    父子兩的背影最終模糊在了雪地裏,殊蘭才緩緩的收回了目光,陡然覺得歲月靜好。


    回去的路上雪實在是太大,胤禛和納穆坐了馬車,胤禛將坐在一旁的納穆看了幾眼,露出了個笑意:“看你一路上就想說話,有什麽便問吧。”


    納穆眼前亮了亮,越發坐的筆直:“十四叔做過什麽對不起阿瑪的事情?”


    胤禛臉上的笑意多了一重,僅憑看到的事情就能猜到這一層實屬難得。


    胤禛緩緩的敘述,納穆的眉頭越皺越緊:“....萬安縣的事情是十四叔設計陷害的阿瑪,後來雇殺手,阿瑪的官船沉沒也是十四叔一手設計?十四叔......”


    他緊抿著嘴沉默不語,雖然知道天家無情,但無情到這地步還是令年幼的納穆心裏不舒服。


    胤禛拍了拍納穆的肩膀:“大千世界,終歸什麽都有,十四跟阿瑪雖說不好,但你看你九叔十叔照樣肝膽相照,別把事情想的太好,但絕對不能想的太壞,事在人為,不在天。”


    胤禛的這話說的納穆的心豁亮了起來,點了點頭:“阿瑪說的話,兒子都記下了。”


    胤禛欣慰的又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老爺子如此明顯的倚重他,說白了納穆的原因占了很大一部分。


    是日,康熙帝病逝,即夕移入大內發喪,遺詔皇四子胤禛繼位。


    皇後西林覺羅殊蘭入住儲繡宮,受命婦朝拜,皇後冊封大典,她回身看,沉默的四九城一如那幾百年間一般沉默,所不同的隻是她的這顆心,她這一生從侍女到皇後,步步芳華,卻抵不過身邊這個白首不離心的男子,她卷唇一笑,傾國傾城。


    作者有話要說:哈哈,這次是真的完結了,妹子們讓俺親一個,真心感謝妹子們的一路陪伴,真的,一直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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