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


    暗影裏,楚爸爸弱弱地呼喚。


    父親跟女兒的話總是比較少,即便是說,他也一直是叫她“歡歡”,隻有在極少數的時候才這般喚一句“女兒”……每當這個時候,必是心最柔軟的時候。


    楚歡聞言,歎了口氣,心也柔軟了下來:“怎麽了?”


    “我……”楚爸爸囁嚅。


    當時隻是被賭債所逼卻拿不到意料中可以拿到的那筆錢,焦急之下被安若素惹怒,一衝動才會真的將她們的事告訴妻子,如今,是真的後悔了。


    抿了抿嘴,眼眶裏竟有了一絲濕潤。


    楚歡心裏一疼,拍拍他的肩:“算了,爸爸,我沒有怪你。我是你的女兒,沒有你,就沒有我。你對我怎樣,都是可以的。”


    她說的是事實。


    因為,這兩天經曆過很多,突然讓她明白:再浪漫的悸動都會有變淡甚至消失的那一天,唯有血脈親情,是一生不移的守護。也正是因為念及父母,她才會打消輕生的念頭,回了北京吧。


    “在我心裏,你跟媽媽才是最重要的。”她抱住了父親,認真說。


    看著這樣的女兒,楚爸爸腸子都悔青了,終於哽咽:“對不起,是爸爸沒用,對不起你……”


    “沒有。”楚歡緊緊抱著父親,“在我心裏,你永遠是最棒的爸爸。”


    記憶往回奔跑,記憶裏的父親總是溫和而慈愛,與母親的火爆與嚴格相反,父親總是那麽溫和而縱容,給她最無壓力的關愛。或許,他不是最出息最有錢的父親,但絕對是最寵溺女兒的父親,是楚歡心裏最棒的父親。


    楚爸爸聽到女兒這樣說,心裏更酸了,哽咽著終於說:“不,我不是個好爸爸,我根本不配做一個爸爸,我隻知道賭錢,總也戒不掉,我……我又賭輸欠錢了……”


    這話,說得艱難。


    要一個男人告訴自己的女兒這個消息,是真的很艱難吧。


    楚歡沒有多說,隻問:“欠了多少?”


    心,卻緊了緊。


    “……三百萬。”楚爸爸終於艱難吐出這個數字。


    楚歡的身子已經僵直了。對於這樣龐大的數字,她接受無能。


    “怎麽會?”縱然此刻精神全無,卻也隻能強打精神過問,“為什麽會欠這麽多?你在這人生地不熟,他們,是怎麽會讓你欠這麽多的?”


    要知道,賭場的人都是人精,跟你不熟又看著沒錢,絕對不可能任你欠巨款的。


    “因為……上次你們去賭場找我的時候,賭場的人認出了安小姐。我……告訴他們我跟安小姐是很親的親戚。”楚爸爸囁嚅著。


    而事實上,上次的幾十萬賭債及時還清,也足以讓他在賭場麵前證實了他跟安若素是“很親的親戚”吧。


    所以,才能進一步欠到三百萬。


    楚歡說不出話。


    隻是整個身子都覺得很涼。


    錢財身外物,她不是那種會為錢過度上心的人。但,三百萬,真的可以逼死人吧?


    最終,楚爸爸試探著弱弱開口:“你跟那個安小姐不是很……好麽?要不,你找她……”


    “不。”楚歡想也沒想,堅決反對。


    她知道安若素有錢,也知道如果自己開口,對方多半是會給的。但,自那晚後,她就已經決定退出安若素的世界了。從此,兩人再不會有關係。


    “那……”楚爸爸沒了主意,搓手,“怎麽辦啊?不還他們錢是肯定不會放我們走的,他們知道我這邊已經買了票回家,已經在催了,而且說了,如果我敢賴賬,不止會讓我跟你媽出不了北京,也會找人……傷害你啊。”


    他是真的急了。開賭場的那大哥明顯是有黑背景的,而他對自己說的比自己對女兒複述的更要嚴重百倍。隻怕,到時候交不出錢,真的會家破人亡啊。


    這,也是他急著找安若素要錢以至於失去理智的原因。


    楚歡雖然不清楚賭場人具體的要挾,但入社會後尤其是入娛樂圈後,還是懂了些事,知道這個事情不簡單。不管怎樣,這賬是絕對賴不掉的。


    “怎麽辦?”楚爸爸望著女兒,一臉愁苦。都快哭了。


    楚歡深吸一口氣,咬唇:“我來搞定。”


    然後,緊緊抱著父親,鄭重說:“這筆錢還完後,別賭了,好嗎?”


    “好!”楚爸爸回答得斬釘截鐵。


    將爸媽哄回房入睡後,她一個人回到了冷清清的原來安若素的房間,看著對方喜歡顏色的床單,閉上了眼睛。


    兩行淚滑下,唇角,卻隻有一絲冷漠到絕望的笑。


    她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你上次要我幫你做的事,我答應你。但是,我想要酬金三百萬。對,越快越好。”


    掛了手機,她望著窗外。


    被嚴重汙染過的北京夜空沒有月色。連帶著,看夜空人的心,也一片荒涼。


    原本以為,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可以於這肮髒濁世守住自己的那一點原則,然而,有些事臨頭了才知道:這世上,沒有不可變更的原則,隻有沒有陷入絕境的人。


    她,絕對不可以讓自己的家人出事。


    天下之大,真正與你休息相關的,也就隻有那麽幾個寥寥的家人。


    這,也是安若素的感悟。


    所以,從楚歡處回來,她直接回了家。


    家裏,有汪昱、有小貝貝,還有父親。


    父親是送小貝貝過來的,因為a省衛視的節目組為了節目效果,一定要給安若素“驚喜”,所以安爸爸也聽從安排沒有告訴女兒,這才來了那天在演播間的一場烏龍。


    當然,安爸爸不知道自己女兒反對這個事,還以為女兒為了外孫女或者為了演員職業,而真的接下了《快樂一家》的通告。


    事後,安若素堅決反對,讓安爸爸後悔得不知如何是好,隻好繼續留在這裏先照顧著外孫女和看著女兒女婿。


    而安若素,在沒有理清頭緒之前,卻不知跟家人如何相處,便繼續寄住楚歡家,直到如今奪門而出。


    一個人走在比白日安靜了許多的馬路上,她心中五味陳雜。


    其實,她對楚歡是認真的。


    她,對任何事,都是認真的。尤其對於感情,她一旦下了決心,是不會輕易更改的。所以,即便她與楚歡之間沒有過多的承諾,但她覺得彼此心意已相許,所以她絕不會背叛對方。


    所以,那晚即使是女兒小貝貝親自來到現場,她也依然沒打算接下《快樂一家》的邀約。她承認,在汪昱帶著貝貝上台的那個環節,感動與失神是有的,但她從來就沒忘記過自己此刻的位置:


    此刻,她已經有了另一個愛人,那個愛人,叫做楚歡。她們兩個,是要相伴一生,要一起手拉手去麵對未來很多風雨的人。


    然,等她回頭去看楚歡,想從她眼神裏找到些不管怎樣都不分開的信心,卻發現對方已經不在了。


    想也沒想,她讓汪昱先看著小貝貝,就追了出來,沒想到,外麵已經沒有了楚歡的蹤影。隻是,她不知,那個時候的楚歡正在一個陰暗的拐角處嘔吐。


    坦白說,那一刻的她是失望的,她沒想到,楚歡竟對自己沒有一絲絲的信心。


    而之後兩天,居然不見楚歡蹤影,直到劇組在a省做完所有活動,楚歡才姍姍而歸。


    而歸來後,卻不再說話。


    安若素看著這樣的愛人,一時間也覺得沒了意思。因為,在她的字典裏,最重要的,是“信任”。


    既然是我的愛人,既然要跟我一起走到生命的盡頭,怎麽可以對我連一點起碼的“信任”都沒有?今天,你可以不相信我對你心,就不告而去;明日,你依然可以不相信我,再度離我而去吧?


    這,說好聽點是不相信我足夠愛你,說難聽點,是根本還沒有認同我們是相伴一輩子的靈魂伴侶吧。


    既然如此,又如何走一生?更何況,les想走到最後,要麵對比別人更多的考驗,隻要有一人不夠自信或信任,就不必浪費兩人的時間吧。


    鑒於此,她一直在等待,等楚歡的一個交代。


    沒想到,等到的隻是楚歡無止境的沉默。看著楚歡一臉痛苦後的冷漠,她一麵心疼,一麵,卻也失望。


    是的,自己終究是太自負了。楚歡,還不足以成熟到可以與自己共赴未來呢。


    那,便算了吧。


    走到家門口,發現家裏的燈光還亮著。


    敲開門,見到父親一臉慈愛:“就怕你回來,沒敢關燈呢。”


    安若素的眼淚,奪眶而出。


    這一夜,安若素和楚歡都有一個共同的想法:明日就打電話給文導演複工,早點拍完這部戲吧。


    因為,戲後,各自還有各自的事情要做。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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