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珞和應禪溪上樓的時候,榮秘書和司機師傅已經送完了行李,從樓上匆匆下來。


    和兩個孩子擦肩而過,榮秘書和司機師傅禮貌道別後,便消失在樓道盡頭。


    而前麵的應誌誠則早早的回屋,隻是給應禪溪留了個門。


    這一幕落在李珞眼裏,反倒是更加坐實了他之前的某種猜測。


    於是在看到應禪溪上樓後一聲不吭,回到四樓的時候徑直朝402室內部走去,沒有要跟自己知會一聲的時候,李珞頓時伸手拉住應禪溪。


    “怎麽了?”應禪溪低頭看了眼李珞拉住她的手,隨後微笑著看向他。


    這笑容明明跟平日裏的一般無二,但總讓李珞感覺有種刻意的味道,沒有以往那麽自然。


    但應誌誠的家事,李珞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評價和安慰才算是對的。


    於是他隻能說道:“這麽長時間沒見,不來我這邊坐會兒嗎?”


    應禪溪搖搖頭,隻是笑著看向他:“我還以為,你有什麽話想對我說?”


    “我嗎?”李珞愣了一下,有點沒搞懂應禪溪的意思。


    應禪溪見狀,便略微收斂了臉上的笑意,扭過頭轉身麵向自家敞開的家門時,臉色頓時麵無表情起來,徑直走進了自家家門,“沒什麽,我這幾天玩的很累,今天就早點睡覺吧,明天還要去買年貨。”


    說完,應禪溪已經走進屋內,轉身看向李珞的時候,臉上又浮現起甜甜的微笑,朝李珞揮手說道,“晚安。”


    “額……啊……嗯……”李珞眨了眨眼,對這樣的應禪溪還有點不習慣,下意識回應了兩聲,“晚安。”


    說完,就聽見輕輕的哢嚓一聲,門被關上了。


    李珞站在走廊上,看著緊緊關閉的402室房門,一時之間陷入了沉思。


    應禪溪這個狀態,感覺有點糟糕啊……還真是讓人傷腦筋了。


    要是她直接情緒宣泄,在他麵前大哭大鬧一場,那倒也罷了。


    但現在這個樣子,反倒讓李珞更加心疼起來。


    早知道剛才就該直接把她拽過來的。


    李珞在心裏複盤。


    至於現在,都這樣了,還是先睡覺吧。


    但就在這時。


    402的門又被打開。


    李珞下意識抬頭看過去,還以為是應禪溪又出來了。


    結果抬眼一看,李珞頓時愣了一下:“應叔?”


    “還在呢?”應誌誠探頭看了眼李珞,隨後又扭頭看向自家客廳的方向,似乎是在確認什麽,隨後才重新扭頭看向李珞,“溪溪跟你說了吧?”


    “啊?”李珞又愣了一下,整個人跟卡死機的電腦似的,被應誌誠整的一頓一頓的,“應叔,你這說的是什麽意思?”


    “沒跟你說嗎?”應誌誠看李珞這反應,頓時也愣了,“我還以為……”


    “以為什麽?”李珞見應誌誠這個樣子,頓時忍不住眯起眼睛,心底湧現了一股不好的預感,“應叔你話不要隻說一半啊。”


    “咳……你小子別這麽跟我說話,明明是你自己不厚道。”應誌誠沒好氣的說道,“我感覺這事兒還是溪溪自己跟你說比較好。”


    “別的呀。”李珞見他要關上門,連忙扒拉住門邊,一腳塞進門縫裏,陪著笑臉嘿嘿笑著,“應叔伱說唄,點撥一下,我看溪溪情緒不是很高的樣子,難不成是我哪裏惹到她了?”


    “你自己心裏清楚。”應誌誠白了他一眼,一臉無語的說道,“做了那麽多好事兒,結果就光顧著瞞著溪溪一個人,你也是挺厲害的了。”


    這話一出,哪怕應誌誠並沒有明說,李珞心底也瞬間就是咯噔一聲,整個人都仿佛如墜冰窖。


    “不對啊……我都還沒說呢。”李珞嘴裏喃喃自語,實在想不清楚是哪裏暴露了,“竹笙也說她跟袁阿姨不會說的啊。”


    應誌誠聽到他嘴裏的嘀咕聲,頓時嗬嗬笑了兩下:“你當叔叔這麽些年,在職場上摸爬滾打是白幹的?”


    “你上次在我公司那邊晃悠,還真以為我信你那套說辭?”


    “轉頭就讓秘書去查了一下你的情況,結果還真是挺驚喜的。”


    這話一出,李珞頓時麵色大變:“不是……應叔……你這……”


    “我可沒主動揭穿你啊。”應叔抬起手,對他指指點點,“我當時是想著,這種事情,再怎麽說我們家溪溪應該也是知情者。”


    “甚至我都以為,溪溪是那個幫你瞞著周圍人的那個保密者。”


    “所以我也沒在你倆麵前提起過這事兒,但其實我很早之前就知道這事兒了。”


    “隻不過這次旅遊的時候,跟她閑聊聊起這茬,我才發現她竟然還不知道。”


    “這不。”應誌誠拍了拍手,再一攤開,有些頭疼的說道,“本來不打算跟你說的,但溪溪這幾天心情很不對勁。”


    “本來以為回來之後跟你見一麵會好點,沒想到還是這樣。”


    “她現在在洗澡,我就跟你說這麽多,你自己看著辦吧。”


    說完這些,應誌誠伸手把李珞的手指掰開,又把他的腳踢出去,隨後立馬關上了門。


    對於應誌誠而言,他當然多少能看出來一點女兒的小心思。


    但是小孩子嘛,他自己小時候也這樣,也就多少能理解一點。


    而李珞這邊,應誌誠也可以理解,畢竟他自己就有一些事情,還一直瞞著女兒沒敢說。


    可能是出於男人之間的共情,又或者是在為自己將來的攤牌做鋪墊,應誌誠終究還是在私底下跟李珞透露了一點消息。


    畢竟在應誌誠看來,自家女兒雖然從小到大沒缺過朋友。


    但關係上最要好的那個,肯定還是李珞無疑了。


    如果可能的話,應誌誠並不希望女兒失去這個最重要的朋友,又或者兩人之間的關係出現什麽裂縫。


    小孩子的心思都是很脆弱又敏感的。


    萬一因為這事兒,影響到了倆孩子之間彼此的關係,很可能就會影響到女兒的高中生活,甚至影響到高考乃至大學。


    長期的影響下,應誌誠甚至都得再三斟酌,到底要不要跟女兒攤牌有關自己感情上的事情。


    而就在應誌誠這麽盤算著的時候,門外走廊上的李珞,整個人都已經麻了。


    他原本還以為是應誌誠自己跟應禪溪攤牌了,才導致應禪溪的心情不好。


    結果合著不是應叔那邊的雷炸了,反倒是先把他這邊的雷給引爆了啊?


    這個世界上,最難受的事情是什麽呢?


    就是當你剛剛想要去做作業的時候,你爸媽突然說,你怎麽還在玩?還不趕緊去做作業?


    如果這個時候你去做作業了,那麽在爸媽眼中,那就是自己的催促起了效果,而不是你本人真心想要去寫作業。


    李珞現在就是這種感受。


    明明他都已經打算主動攤牌了,怎麽就變成自己好像是被逼無奈了似的。


    好吧……其實本來也有點被逼無奈。


    隻不過李珞多少算是良心發現,沒打算繼續瞞著應禪溪了。


    但他原本是打算等回到鄉下,再找機會和應禪溪說清楚。


    現在看來……


    李珞撓了撓頭,歎了一口氣。


    他看向麵前402的大門,從門上對聯的縫隙裏掏了幾下,摸出一把備用鑰匙來,悄咪咪的打開了門。


    應誌誠此時已經回了主臥。


    客廳裏空無一人。


    李珞走進客廳,就能聽到浴室那邊傳來嘩啦啦的水聲。


    應禪溪明顯是還在洗澡。


    確認了這一點後,李珞先是坐到了客廳沙發上。


    但是一想到應誌誠就在臥室裏,估計一聽就能聽到客廳裏的動靜,於是李珞又站起身來,思來想去,走進了應禪溪的臥室,在她的書桌前端正坐下。


    這不是李珞第一次走進應禪溪的臥室了。


    但像是現在這樣,趁著應禪溪不在,單獨進來坐著環顧的,應該還是第一次。


    在此之前,他還從來沒像現在這樣,觀察過應禪溪的房間。


    於是很快,他就注意到了書桌靠牆的位置,有一個小小的透明的盒子,被密碼鎖扣給鎖住了。


    裏麵躺著一封有一封各式各樣的信封。


    光是透過箱子看進去,李珞便能一眼看出來,這裏麵的信封,全都是這學期他寫給應禪溪的筆友信。


    每一封,都被應禪溪完好無損的保存了下來。


    除此之外,床頭櫃上,還擺放著顏竹笙和徐有漁送給她的皮卡丘和哆啦a夢,看上去已經遠不如剛買來時那麽嶄新了。


    感覺比放寒假之前都要更舊了些。


    再看枕頭上,有一條李珞曾驚鴻一瞥的小毛毯。


    之前他並未在意,也沒有特意去回想。


    當時應禪溪情急之下,說這玩意就是個枕套而已。


    如今再次見到熟悉的物件,李珞下意識用記憶宮殿檢索映照了一番,很快就在自己小時候的記憶當中,尋找到了它的出處。


    竟然這麽多年了還留著嗎……這東西比那隻留在碧海瀾庭的熊貓玩偶,在時間上都要久遠的多了啊。


    都已經是幼兒園時期的產物了。


    再看椅子上掛著的紅色圍巾,是上次李珞從林秀紅那邊拿來,送給應禪溪戴的。


    去國外旅遊這麽久,她也就一直戴著這條圍巾,從始至終也沒有換過。


    這陣子穿的次數最多的羽絨服,也是上次一起去買衣服時,李珞給她挑的那一款。


    李珞看著這些,深吸了一口氣。


    內心的情緒翻湧著,耳邊便聽到了門外的一陣腳步聲。


    聽到這個聲音,李珞頓時正襟危坐起來,心髒砰砰直跳,活像是即將麵臨刑場的死刑犯似的,已經做好了被槍斃的準備。


    很快。


    腳步聲就停在了門口。


    臥室門被門外的應禪溪推開。


    穿著一身熊貓睡衣的應禪溪剛要走進臥室,就看到了書桌前坐著的一道身影,整個人頓時愣了一下,腳步也跟著停住。


    “你怎麽跑我臥室裏來了?”


    應禪溪此時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努力了幾下,臉上竟然有點笑不出來,隻好麵無表情的看著他,“我要睡覺了。”


    “別急著睡。”李珞連忙站起身,把房門關上後,便拉著應禪溪坐到床邊,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隨後一本正經的說道,“我剛才突然想起來,有些話想要跟你說了。”


    “哦,是嗎。”


    應禪溪一聽這話,頓時像是應激一般站了起來,默默的盯著李珞幾秒鍾,隨後說道,“但我現在有點不想聽了,要不你明天再說吧。”


    “我覺得還是早點說出來比較好,你覺得呢?”


    “不用了。”應禪溪搖了搖頭,“你先回去吧。”


    “你先聽我說。”


    “不要,你回去。”應禪溪咬緊嘴唇,輕聲說道。


    “溪溪,其實我……”李珞還從來沒見過她這幅樣子,頓時有點著急,連忙跟著站起身來,一邊有點慌張的解釋,一邊想要安撫應禪溪的情緒。


    可誰知他的動作一大,應禪溪便頓時像是積蓄已久的火山爆發了一樣,雙拳緊緊攥著睡衣的衣角,雪白的脖頸上都冒出了青筋,用力閉上眼睛,尖聲嗬斥中又帶著點哭腔:


    “我說了!讓你出去!我現在不想聽!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啊?!”


    “別別別,你別激動。”李珞有點手足無措起來,被此時的應禪溪給嚇了一跳,想要先讓應禪溪穩定下情緒,“你聽我解釋,好嗎?我知道是我的錯,你……”


    “你不走是吧?行。”


    應禪溪憤憤的剮了他一眼,隨後小手一抓,就把椅背上掛著的羽絨服拿起,在李珞還沒反應過來的瞬間,就猛地衝出了臥室。


    等李珞反應過來,連忙跟著衝出去的時候,應禪溪已經打開家門,飛奔出了樓道,瞬間就沒了人影。


    這一下子,徹底把李珞給急壞了,連忙邁開腳步,飛也似地追了出去。


    好在李珞的速度夠快,平時一直有在堅持晨跑鍛煉,很快就順著樓梯看到了應禪溪飛奔的身影。


    隻不過應禪溪生氣之下,跑的也很快,李珞愣是沒能在第一時間追上。


    直到跑出樓道口,一直從小區內部追到小區門口,李珞才終於追上了前麵應禪溪的身影。


    他伸手猛地一拽,拉住了應禪溪的手腕:“溪溪你聽我說,我們先冷靜一點好不好?”


    “你鬆手!”應禪溪被他拉的停在了原地,想要掙脫,卻被死死的拽住。


    一頭長發披散著,遮住了她的臉頰,隻能聽到她竭盡全力的掙紮聲,“不要你管我!你鬆手啊!”


    李珞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情緒失控的應禪溪。


    但他心裏很清楚,這種時候要是鬆手,那他就真的是大傻逼了。


    於是他用力一拽,不僅沒有鬆開手,反而另一隻手也緊緊的拽住了應禪溪。


    兩隻手用力一扯,就把麵前的女孩兒牢牢的摟進了懷裏。


    這一瞬。


    世界都安靜了。


    應禪溪像是無助的鳥兒終於回到了溫暖的鳥巢。


    原本的那些尖聲宣泄與用力的掙紮,全在這一刻消失不見。


    “都是我的錯。”


    李珞緊緊抱住她,在她耳邊輕聲說道,“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我就求你一件事情好不好?”


    “……”應禪溪的腦袋在他懷裏扭動了一下,見他遲遲不說下一句,頓時忍不住問道,“什麽事?”


    “就是這件事。”李珞鬆了一口氣,勉強笑了笑,“不要不理我,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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