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的隔音效果良好,不該聽到的人絕對不會聽到。所以衛晴華這一番聽起來違和感很強的話,前方的司機絕對聽不見。


    至於“小魚兒”是誰,從音譯上,顧昕堯解讀為公公顧瑜,沒想到那樣一位看似高貴冷豔的男子卻有一個這樣跳脫歡快的昵稱,真真的是人不可貌相。至於兩人的關係,她倒不敢妄加揣測,再加上對顧瑜其人背景並不完全了解,似乎說什麽都不是那麽合適。


    “爸爸現在身體不錯,很硬朗。”顧昕堯略作思考,也隻能在健康方麵多做回答。


    衛晴華轉了轉眼珠,麵上露出個似是而非的笑,本是交疊的放在膝上的手手指在膝蓋上點了點,便再也沒有繼續問別的問題。


    顧昕堯也隻是笑了笑,便看向窗外。


    一路上,兩人再沒有其他交談,似乎是默契的沉默,也似乎是再沒有什麽話題可說。


    在汽車轉向酒店的路口上時,衛晴華忽然開口說:“還是去獨孤家吧,來這一趟,我總是要見見老朋友。要不,豈不是有始無終。”


    畢竟遠來是客,且這位客人無論從身份還是別的方麵都是那麽的尊貴,她的要求,顧昕堯根本沒有反對的餘地,所以,按了通話鍵,告訴司機去獨孤家。


    越往獨孤家,周圍的景物越發的清淡了起來,不是因為獨孤家大宅之外怎麽繁花似錦,而是獨孤家始終十分低調,越是這樣,越讓人想要窺探出其中的秘密所在。


    “我上次來的時候,這裏並沒有這麽多荒廢的地方。記得那裏好像還有美人蕉,蔥蔥蘢蘢的,翠綠中一點紅,讓人忍不住想要好好保護。可惜,終究物是人非,心心念念的,到頭來也不過是為人作嫁罷了。”顧昕堯正看著車窗外早已熟爛的景物,卻聽到身邊的人似有所感的語句。


    顧昕堯撇過頭看去,衛晴華也正看著窗外,順著她的視線看去,車子經過的地方的確有一片地已經空了,兩邊的樹木鬱鬱蔥蔥,而那片蔥鬱的樹中間霍然出現一截空地,是有些突兀和淒涼。從側麵看,衛晴華的臉部線條是向下的,那麽,她此刻的心情也許有那麽一點點失落,而她的話卻難免讓人浮想聯翩。


    顧昕堯本不想接茬,可又難免想到獨孤熠,他辛辛苦苦的幫著家族公司一點點走出困境,可到頭來不也是為他人做嫁衣裳,自己又能得到什麽呢。


    想到這裏,她難免黯然,或許早些離開是好的,地上的樹或許還沒有死,但地底下的根早就爛了,怎麽修補隻怕也於事無補。


    “有些事知道是為他人做嫁衣,倒不如及早抽身,免得傷了別人,也傷害自己。”


    顧昕堯淡淡地說道。她不清楚衛晴華這番話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但她是不可能容許有誰來傷害獨孤熠的,就算她衛晴華的背景如何了得,她顧昕堯孑然一身,又有什麽好怕。


    衛晴華扭過頭來,臉上出現一抹驚訝,她以為身邊這女子不過是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能成為獨孤熠的妻子,也無非是身份地位較低,便於掌控,沒想到她居然還有這樣的想法,實在令人意外。


    “如果穿嫁衣的那個人是自己的親人,你還能袖手旁觀?”


    顧昕堯與衛晴華的視線相對,她的眼中現出一抹堅決,那是因為她要捍衛的是自己的愛人,更是自己的親人。


    “如果是我的親人,我當然不能袖手旁觀。可要是我的親人,他又怎忍心看我為他人做嫁衣而不阻止。”


    衛晴華眼中厲光一閃,旋即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看起來熠熠比小魚兒有眼光,真可惜!”


    顧昕堯卻因為衛晴華的一句“可惜”而覺得有什麽東西,她錯過了,或許剛才那一瞬間,她看到了溫軟,或者是苦澀?可惜什麽東西都太快了,她來不及抓住。


    到獨孤家大宅的時候,已近中午,這個時候,獨孤霂青已從醫院回到家,自從獨孤楠入院後,她去醫院的次數變多了,可能是人老了,所以,對女兒反而越加上心,也或許她隻是獨獨對獨孤楠這麽上心。


    衛晴華和顧昕堯走進大廳的時候,廳內正站著被叫回來的獨孤熠,顧瑜也正坐在正位子上。


    “媽,衛女士已經到了。”顧昕堯推開門,請衛晴華先進,她隻是向門內的人簡單通報了下。


    聽到衛晴華到來,廳內的人都齊刷刷的看了過來。


    衛晴華倒是鎮定自若,款款走進屋。


    走在她身後的顧昕堯覺得領導人出訪也不過如此吧,那昂首闊步的姿態仿佛走在某宮殿裏,自信,坦然,絲毫沒有到別人家做客的感覺,反而她更像是這座宅子的主人。


    獨孤霂青看到衛晴華的那一刻,瞳孔緊緊收縮,臉上青白之色交錯,卻也難得鎮定,她站起來,麵上帶著一絲禮儀的笑。


    “貴客盈門,霂青未曾遠迎,還請衛姐多擔待了。”


    衛晴華倒也沒有因為獨孤霂青一句“衛姐”而覺得哪裏不妥,反而頗熟稔的說:“弟妹,多年不見,你還是那麽會說話。”


    說罷,便就近坐了下來。


    獨孤霂青因為她一句“弟妹”,臉色倒是變了幾變,若是按照七彎八繞的關係,衛晴華還須叫她一聲表姨,現如今,她完全是從顧瑜那邊來論了,硬是小了一輩不止。但她又何嚐在乎這種輩分關係,想想,這樣也好,便也緩和了僵硬的表情坐了下來。


    “熠,還不給姑姑倒茶去。”獨孤霂青揮了揮手,指揮著廳中唯一年輕的男性去為衛晴華服務。


    顧昕堯本是要讓獨孤熠也上一旁坐一坐,看他還穿著西裝,衣領處已經有了幾縷折痕,看的出他回來的匆忙,卻不想獨孤霂青倒是先開始指揮起兒子來了。


    衛晴華眸光幽深,瞳孔上細微的光點閃了閃,手指在椅把上敲了敲,說:“這就是熠熠侄兒吧,不愧是小魚兒的孩子,長的就是好。來,過來姑姑這兒坐坐,你是我的侄兒,端茶倒水那種粗陋的活計哪是你該做的。”


    “那個誰,你家少爺金尊玉貴的不該去倒水,你個下人也好意思坐那兒吃吃喝喝,不幹活。”


    衛晴華一席話本來就說的獨孤霂青臉色更加陰沉,等看到衛晴華目光所指之處,她更是暗暗咬牙切齒。


    顧昕堯原本以為廳內隻公婆加上熠三人,等衛晴華說完,再往她所看之處看去,才發現獨孤檸正坐在擺在廳內的那盞一人多高的大花瓶旁邊的椅子上吃東西。


    很好不是嗎?正牌的嫡長子站在大廳裏被母親指使,而庶出的兒子卻有空在那兒吃東西。這就是獨孤家,長幼尊卑完全不存在的地方。


    顧昕堯拉過獨孤熠,想要說什麽,卻因為衛晴華的話,而站住了腳步,聽她將指使的話說的那麽的利落,而且看穿著打扮,那獨孤檸比獨孤熠還像大少爺,卻被衛晴華當成了下人,她就覺得解氣,遂拉了獨孤熠坐到了衛晴華一邊。


    獨孤檸哪裏受過此等閑氣,桌上的新鮮楊桃也不吃了,站起來就要過來,卻被獨孤霂青以眼光壓了下來。他撅了撅嘴,端著那盤楊桃,就從大廳後門出去了。


    廳內隻剩下了獨孤霂青,顧瑜,獨孤熠,顧昕堯,衛晴華幾人。


    顧瑜從衛晴華進來,就不曾說過一句話,他白皙的臉上沒有表情,那清透明亮的眼睛也一如先前那樣沉靜如水。


    隻有他握在椅子扶手上的手稍稍泄露了他此時的心情,那細致整齊的手指正用力摳住椅子扶手。


    “熠,你是讓媽親自給客人端茶倒水嗎?”獨孤霂青見獨孤熠和顧昕堯坐到了衛晴華那邊,臉上原本尚算冷靜的表情有絲龜裂,她啪的拍響了桌子。


    這一響將安靜的大廳震得大響了一陣,然後歸於安靜。


    “弟妹,今天我是來看昔日舊友,你又何必這麽客氣。茶喝不喝都無所謂,倒是你,讓我感到意外。”衛晴華臉上依舊是淺淡的微笑,對獨孤霂青這突然爆發的怒火絲毫沒有在意。


    獨孤霂青倒也笑了,那笑很冷,微微翹起的唇角上隱含了一些嘲諷。


    “衛姐的昔日舊友隻怕就一個--顧瑜,你親愛的晴姐來看你,你怎麽一點表示都沒有。”她轉向顧瑜,說道。


    而顧瑜卻似老僧入定,並沒有因為她那聽來十分刺耳的話而憤怒或者示弱。


    衛晴華因獨孤霂青一句“你親愛的”而微微變了臉色,昔日的情誼早就以顧瑜的外嫁而宣布終結,今日前來也不過是了結一些陳年舊事,她沒想要傷害誰,也希望她心中留存的那個人不要被傷害。


    “夠了!獨孤霂青,你還要傷他到幾時?你強迫他生了你的孩子,又弄進那些男人,還不夠嗎?”衛晴華突地站了起來,她原本泰然的表情被一種憤怒和不甘所取代,她指著獨孤霂青的鼻子,質問著。


    衛晴華的憤怒似乎來得很快,也很急,快,急的讓她忘了她所說的那個被強迫生下來的孩子就在這裏。


    顧瑜因為她的話,閉上了眼睛,那閉起來狹長的眼線中微微閃動著晶瑩,他的嘴唇微微抖動著,卻沒有能發出什麽聲音。


    獨孤霂青因為她的話,臉色越發青白,她攥住椅子的扶手,似乎想要跳起來,卻忍住了。


    “他是你的兒子沒有錯,你呢?卻總在懷疑,甚至厭棄他,很可笑不是嗎?”衛晴華轉而指著獨孤熠,對獨孤霂青說。


    獨孤霂青的瞳孔縮了又縮,她顫抖著身子,原本憤怒的表情被驚愕和不信所取代。


    衛晴華走到顧瑜身前,她不想再忍了,也不想再讓憤怒衝昏了頭腦,她會來,隻不過想要他一句話。她握住他的兩邊胳膊,將他從椅子裏拉了出來,他閉著眼睛,她才不管那麽多,她做了那麽多的事,不過是想要他一句話,那麽多年了,他始終不願告訴她的話。


    “小魚兒,我就問你一句話。我們三個人裏,你究竟愛誰?”


    顧瑜的臉色幾近蒼白,他沒想到時隔多年,他還能在有生之年見到她。早在嫁進獨孤家的時候,他就斷了那個念想,也許開始的時候會牽掛,會盼望,直到新婚後的那一麵,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傻。所以,他才會成為現在的他,現在,他的妻,他的兒都在這裏,她希望他告訴她什麽呢?


    他猛然睜開雙眼,眼中雖有淚意,更多的卻是沉靜的一如死水,清透的眼如同蒙了一層霧氣。


    “晴華姐,過去的一切早就已經過去了。你又何必太過執著,為了你的私心差點讓我熠兒送命,還牽連了昕堯,我不想再追究了。愛與不愛,對現在的我們還重要嗎?”


    顧瑜眼中的冷,唇邊的霜讓衛晴華放開了鉗製著他的手。他怎麽變成了這樣,原本活潑,可愛的小魚兒去了哪裏?


    “是你?獨孤霂青,是你害了他,都是你。”衛晴華有些難以承受顧瑜對她說的那些話,她不過是想要為他出口氣,沒想到會害到他的孩子。哪怕那個孩子正是獨孤霂青的親子,她也沒想過要害那孩子,正好相反,她因為愛他,所以愛屋及烏的疼愛他的兒子。全都是獨孤霂青,若不是她的橫刀奪愛,又怎麽會有今天的一切。


    獨孤霂青冷著臉看衛晴華早已經失了最初冷靜的樣子,剛才聽了她的話,不能不說她的心為之震動。可是,她做了那麽多,與顧瑜也早已經漸行漸遠了,夫妻之情早已經不在,留下的隻有彼此間的責任。


    從聽到三個人的對話,顧昕堯就覺得這真是個荒謬的世界,紛繁複雜的感情糾葛,確實不是她一個普通老百姓能夠體會的。她身邊的獨孤熠也早已經因為聽到的事僵在了原地。


    顧昕堯將他的手拉起放在自己的手裏,他的手很冷,在這樣的一個季節裏,這樣冷的手很少見,但她的手是熱的,足以溫暖他的手,甚或他的心。


    “隻有我害了他嗎?你們就一點錯都沒有?”獨孤霂青冷酷的指出這個事實,她不過是追求了自己所愛,又錯在哪裏?難道她想要一個完整的愛人,有錯?難道她在得知他已非處子,還那麽熱烈的愛著他也有錯?如果說錯的話,或許就錯在她不該愛上他。


    衛晴華因為這樣的質問而後退了一步,身子也有些搖晃,她還記得那年她和妹妹帶來了新朋友,就是獨孤霂青,一個身份神秘,卻與他們極投契的女子。


    如果一切重來,那麽,她還會不會因為一時意氣就帶了新朋友回去,她又會不會因為一時逞強而讓事情往那不可收拾的方向發展而去。可惜世間的事從來沒有重來的機會。


    顧昕堯看著已然進入僵持階段的三個人,心裏不由得翻滾起來,生命中有太多的變數,唯一能夠掌握的就是自己,或許她真的得加快離開的腳步了。


    “我們出去吧!”她正想著,耳邊聽到獨孤熠這麽說。


    她扭頭看他,他的眼沉靜若水,那清透的目光很像顧瑜,那個客廳裏被兩個女人說的最多的男子。


    他是他的兒子,自然長的像他,而那眼神也像,但她知道他的命運不會像他的父親。


    顧瑜是一朵開在山崖上的花,人們冒險將他摘走,放在自己的園子裏,他未必能夠如在山崖上開的那麽恣意美好。獨孤熠則是一朵開在曠野裏的花,他適應各種環境,無論把他放在哪裏,他都能很好的活下去,不為環境的改變而自暴自棄,也不為選擇的錯誤而怨天尤人。


    作者有話要說:這幾天有點提不起勁兒寫,所以晚更新了。今天字數較多,希望能夠補回來一些吧。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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