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甸原始森林。


    高大密集的樹冠下陽光如同微弱星光般閃爍,空氣潮濕悶濁,整個世界都是黯淡的。半人高的荊棘與腐爛成泥的枯葉占據了整片大地,幾乎找不到落腳的地方。


    克洛德艱難撐起身,身上昂貴的西服髒兮兮失去了原樣,他卻依舊如品賞名花美酒般自在悠閑。


    “嘿,貝拉,終於等到了和你獨處的時間,天知道我有多麽期盼和你在一起。”


    “哦,是嗎——”貝拉咬牙劈斬下一叢樹藤,“那請你好好享受吧!這裏很快就隻會剩下你一個人。”


    克洛德微微挑起眉梢,“什麽意思?”


    貝拉喘著氣看著他,握著軍刀的手不住發抖,她的手臂被樹藤上的倒刺掛傷了。


    “我得出去。”


    克洛德半眯起眼:“我沒說我不出去。”


    “砰——”


    軍刀被樹藤絞緊,貝拉用盡全力也無法抽出來,幹脆棄用了軍刀,直接躬身預備穿過荊棘。


    “嘿!”克洛德的聲音帶上緊張的意味,似假似真地說:“你是傻子嗎?誰知道這裏的荊棘有沒有毒,你這麽直接穿過去會沒命的!”


    貝拉停住腳步,靜靜道:“總比跟你呆在一起好。”


    克洛德翩翩笑了起來,空氣裏震顫開別樣的魅力,“我有這麽讓你討厭嗎?”


    “不是討厭,是厭惡。”貝拉猛地轉身,將隨身攜帶的手槍抵在他的腦門上,“我現在十分後悔。”


    “後悔什麽?”克洛德含笑站了起來,一步一步逼近她,“後悔和我來緬甸?”他輕柔地攀上貝拉的手臂,低語脈脈:“我說過,永遠不要把槍對著我,因為你不會知道下一刻它會在誰的手裏——”


    貝拉目光陡然冰寒。


    她驟然收手!避開克洛德奪槍的動作,迅速回旋轉身,一氣嗬成地頂住克洛德的後腦勺,聲音冷淡而不屑:“你認為同樣的戲碼我會跟你上演第二次?”


    克洛德舉起雙手,歎息著說:“是我小看你了,女士。”


    “從現在開始,我跟你再沒有半點關係,你可以把這裏當成你的小型王國,樹木和荊棘是你的子民。”貝拉淡淡道,“而我必須要回到人類社會,去處理你在那裏留下的爛攤子。”


    克洛德可憐兮兮道:“我沒有對著森林稱王的癖好。”


    貝拉眼裏漾起一絲笑意,轉瞬即逝。“沒有也必須有。”她側頭想了想,閃電般出手敲暈克洛德!把他拖到樹邊,做好驅蟲措施,靜靜盯著他的五官瞧了很久。


    林間深濃霧氣流淌下,他的眉目被襯得格外的烏黑,眼睫濃密得像是會顫抖,唇角維持微彎的弧度,笑意神秘而優雅。


    貝拉的手不自覺觸碰上他的眼睫,目光冷漠又眷戀,深深掩埋在視線最底端的感情刹那奔湧而出,配合著幽暗不見天日的樹叢,竟有種讓人莫名地想流下眼淚。


    “goodluck.”她冷冷道,將身上一把備用的m9上好彈夾放在他的掌心裏。


    在她轉身的刹那,克洛德悠悠睜開眼,瞥了一眼手上的m9,神色莫測地摸了摸下巴。


    “cut——”


    jones用力一打場記板,點了點頭:“感覺不錯,繼續保持。準備下一場!”


    工作人員立刻去撤下固定在樹幹上的攝影機,往周圍撒上驅蟲粉末和消毒藥水。


    楚慕踉蹌起身,低啞道:“不過來扶我一下嗎?”他身上全是被樹藤刮傷的紅痕,有些地方甚至開始紅腫起來。伊文捷琳眉梢微微揚起,從助理手上拿過酒精走過去,“怎麽腫得這麽厲害?”


    楚慕沒當回事,“可能是樹藤上的毒刺沒有被清理幹淨。”他眉頭微皺,悶哼一聲,“輕點。”


    伊文捷琳麵沉如霜,冷冷把酒精塞到楚慕手裏,“自己擦。”


    楚慕目光深練:“怎麽又生氣了?”他垂頭蹭了一下伊文捷琳的鼻尖,語聲緩沉含笑地滑過她耳邊,“……是在擔心我嗎?”


    伊文捷琳扭過頭,冷哼一聲:“你覺得可能嗎?”


    楚慕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他輕巧扳過伊文捷琳的臉頰,無聲接近她的唇,旁若無人地吻了上去。


    潮濕深濃的霧氣彌漫開,楚慕的眼眸深不見底的漆黑,情緒近乎灼燙地翻湧。


    因為要表現克洛德迷失在森林裏的狼狽模樣,他一上午都沒有喝水,唇上又幹又燥,帶有輕微的血腥味,臉頰上是倒刺劃過的紅痕。


    伊文捷琳瞬間沒脾氣了,被迫承受著楚天王間接性的發情。


    忽然,她的視線與不遠處站立著的lucas相接,對方朝她莞爾頷首。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視線交錯的那一刹那,lucas的笑容隱約透出幾分危險的味道。


    伊文捷琳微蹙起眉尖。


    休息時間過去,第二場戲開始拍攝。


    楚慕坐在jones身邊,一邊給手臂上的刮傷做簡單消毒處理,一邊緊盯監視器上伊文捷琳的腳步。


    jones用閘刀剪切掉雪茄頭,泰然用火苗預熱,“很少見你這麽擔心一個人,認真了?”


    楚慕雙腿慵懶交疊,沒有正麵回答jones的問題,“不是很少,是第一次。”


    jones點燃雪茄,“她演貝拉的時候情緒轉換得非常流暢真實,簡直就像是親身經曆過一樣,這點讓我很驚訝。”


    “也許是真的親身經曆過。”楚慕似乎不想就著這個話題繼續談論下去。


    ——克洛德對貝拉來說是致命毒物,她一邊想盡辦法遠離他,一邊卻又對他的神態舉止著迷。正如劇本裏所描述的那樣,她厭惡他的同時,又深愛著他。


    其中的情緒變換,確實跟伊文捷琳的某一段經曆很像。


    如果可以,楚慕寧願那一段經曆從來都沒出現過。


    屏幕上,貝拉咬牙前行,背脊高度緊繃。


    軍靴深陷鬆軟的腐泥,有幾隻旱螞蝗悄然爬了上去。


    突然,她猛地轉身,往天空開了一槍——


    “砰!”


    監視器屏幕驟黑!所有設備停止運轉,周圍靜悄悄一片,偶爾響起幾聲清脆的鳥鳴。


    “怎麽回事?!”jones皺眉按滅雪茄。


    四周霧氣深濃,照明設備熄滅後,可視條件極差。


    助理導演大聲回喊:


    “有人故意剪斷了線路!正在更換新線!”


    jones揉了揉太陽穴,重新坐了下來,轉頭不經意一瞥,發現身邊的位置已經空了。


    雨林裏,伊文捷琳是故意開的那一槍,意在向楚慕示警。


    從一進入雨林開始,她就感覺有人在盯著她,目光銳利有如實質。


    “噗滋”有軍靴踩進鬆軟腐泥的聲音傳來,伊文捷琳瞬間轉身利落舉槍!與身後那人同時槍口相抵。


    霧氣聚攏又散開,隱約可辨認出是lucas。


    “別動。”他勝券在握地微笑,“你確認你要用一把裝滿空彈的m9和我對峙?”


    伊文捷琳手臂平穩不動,輕哼:“但我扣下扳機卻可以讓你的手槍炸膛。”


    lucas臉色變了,“這對你沒有好處。”


    “怎麽沒有?”伊文捷琳挑起唇角嘲諷反問,“要不要試試?”


    lucas神情陰沉,顯然沒有預料到會出現這樣的狀況。


    兩人槍口無聲相對,似是都在等對方手臂疲軟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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