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很快就意識到,自己不會挨打了。但他寧願被羅蘭打一頓,也不想攤上這事兒。與惡魔戀愛已經夠瘋狂了,被惡魔壓在身下則更加糟糕——尤其是在旁邊有別人的情況下。


    羅蘭急迫的撕咬已經變成了溫和的親吻,靈巧的舌頭正舔著路易斯的牙齒,並對他的舌尖發出邀請。雖然如此,但羅蘭壓製路易斯的力道可一點兒沒減,而且恰好令他無法進行有效的反擊。


    路易斯感覺很不好。他失血過多、又被蘇西重重地踢了一腳,頭暈目眩,渾身無力。而這個旁若無人的激烈親吻又令路易斯深感不安,生怕羅蘭做出更加過分的事來——他從不對惡魔的人品抱有希望。路易斯想掙脫,可無力的身體幾乎無法動彈,隻能瞪著羅蘭,雙眼冒火。


    羅蘭對路易斯幾欲殺人的眼神視而不見。放過路易斯的嘴唇後,他將頭俯在路易斯頸側,輕輕啃咬對方的頸部。


    路易斯顫了顫。他做夢都沒想到被男人啃脖子會是這麽舒服,帶著微痛的酥|麻感宛如電流般傳遍了全身、撩動了每一根神經。他得承認,羅蘭技術不錯,繼續做下去多半也不會很痛苦。但這樣下去不行!他告誡自己。


    察覺到路易斯的安靜,羅蘭壓製的力道變輕了。這給路易斯創造了機會。忽地掙開了羅蘭的手,路易斯一巴掌打在羅蘭側臉。他並不打算將對方打暈——他也沒剩足夠的力氣,隻想令對方清醒罷了。可他手腕的傷口尚未愈合,鮮血沾到了羅蘭的臉。


    路易斯倒吸一口冷氣,心想:上帝啊!現在羅蘭恢複了惡魔形態,我的血會弄傷對方的!


    果不其然。因為被擊中,羅蘭的頭歪向一邊。路易斯因此而清楚地看見了對方側臉上的光景,僅僅是沾到自己血液的皮膚就已經開始變黑,而這腐蝕般的傷口還有繼續擴大的趨勢。路易斯有點擔心,羅蘭反而比他冷靜。羅蘭將自己的外表恢複到人類的模樣,那道烏黑的傷口也隨著外表變化而慢慢消失。


    路易斯想表達歉意,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來。羅蘭轉過頭來,正看著他,深沉的眼神中仿佛蘊含著瘋狂。這目光令路易斯有點想逃,隻能安慰自己羅蘭現在隻是個人類、也不會傷害自己的。


    羅蘭蘊含風暴的眼神很快就逝去了,現在神情變成了疑惑。“不對勁。你的反應不該是這樣的,路易。”


    路易斯很快便猜到對方在疑惑什麽:羅蘭以為他們已經是戀人了,自己應該對方才發生的一切感到甘之如飴。可對自己來說,他們現在還是敵人呢,隻是互有好感罷了!“你對我不夠尊重,而眼下,我們也不適合這麽親近。”


    “我以為我們已經是一對兒了。”


    “當然不是了!我正為上帝效力,無暇談戀愛,更別提和惡魔戀愛。我知道惡魔做事沒什麽顧忌,可現在我們都是人類,至少我有很多需要在意的。而且,天知道,我們現在在別人的房間裏呢!你怎麽能在他人麵前做出這種事來!”


    “我們不是一對兒嗎?不,我們的確是。我們向彼此表明過心意,還發生了關係。即便你不走來我身邊,也不該拒絕我。路易,你太矜持了,這便是我不得不過於主動的原因。”


    這可真是太好了,路易斯想。顯而易見的,我們倆自說自話的本事都挺不錯,但這對有效溝通可沒什麽好處。“我們可以先回自己的房間嗎?”


    “好吧。”羅蘭朝路易斯一笑,站起身來。路易斯正要支起身子,便被羅蘭攔腰抱起。出於驚訝,他低低地驚呼了一聲。


    “小聲點兒。現在外麵的人已經能聽見這兒的動靜了,你不想別人看見我抱著你走來走去吧?”羅蘭將嘴唇附在他耳邊,輕聲低語。


    路易斯瞪了對方一眼,不再出聲。出門時他最後看了眼蘇西。那姑娘恰好翻了個身轉過來,睡顏安詳,顯然已不再受惡魔折磨。雖然他自私的那一麵正為蘇西受苦太少而歎息,可他身為驅魔師的、光明的一麵令他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我不喜歡你那麽看她。”羅蘭咬了下路易斯的耳垂,壓低聲音抱怨:“你對一個與你交惡的女孩都能露出微笑,卻對我如此苛刻。”


    “我不是已經說過自己愛上你了嗎?”路易斯將這話脫口而出,繼而因為尷尬漲紅了臉。路易斯慶幸他們已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除了羅蘭,再沒人看得見自己的窘態。


    “是的,你剛剛說了。”羅蘭將路易斯溫柔地放在床上。他微笑著,眼中閃爍著愜意的光芒。先前他臉上某種不知名的消極情緒已經無影無蹤。


    那是什麽呢?路易斯默默思考。當羅蘭在他身旁躺下、將他擁入懷中時,路易斯想通了。


    那是無法將對方割舍、又無法將對方拉入自己陣營的焦躁不安。路易斯對此也深有體會,但可能比羅蘭更痛苦。惡魔是沒什麽同類情誼的,他們可以為了搶奪獵物互相殘殺,也可以為了救下自己的愛人而殺死同類——就像羅蘭剛剛做的那樣。這些家夥毫無“人品”可言,行事無拘無束,即便背棄同類,也不會有絲毫負罪感。


    自己就不同了,路易斯無聲歎息。他認為重生是上帝給他的第二次機會,為的就是讓他效力光明、為前世的罪惡贖罪。若教會立場在大方向上始終正確,那他將永不背棄它;若教會做出錯誤的決策、他不得不離開教會,那麽他也不會停下驅逐惡魔的腳步。


    如果不得不選擇,他或許會再殺羅蘭一次。可他又確實舍不得對方。事實上,他前世就深愛過羅蘭——雖然那是對長輩的親情。拋開嚴厲的態度與詭異神秘的行事作風,前世的羅蘭簡直像他的父親。這輩子他打破了對羅蘭的崇拜,卻落入了名為“愛情”的圈套。


    “真是糟糕透了。”路易斯懊惱地嘟噥,動了動身子。羅蘭湊過來吻了下他的額頭,將他摟得更緊了些。


    第二天,路易斯將已然康複的蘇西送上了火車。羅蘭邀請他去德克薩斯州度過冬天,路易斯有點心動,但決定詢問道格拉斯是否有別的安排。可他給道格拉斯的信還沒送出,麻煩便自己找上門來了。


    第三天清晨,路易斯收到了一封加急信件。是郵差送來的,這讓路易斯對此重視起來。教會聯絡驅魔師的時候,通常隻使用自己獨有的通信係統,隻有在萬分緊急的情況下才有所例外。


    一定是發生了什麽嚴重的事。路易斯猜測著將信拆開。實情與他猜想的差不多:一隊驅魔師前往北卡羅來納州與弗吉尼亞州接壤的地方驅魔,他們曾接到了大量居民的求助信。然而在那個位於外灘的偏僻小鎮上,居住的並非是一群受惡魔迫害的可憐民眾,而是一群真正的惡魔。


    ——他從前的老師與同期在教會學校畢業的夥伴們陷在那個惡魔鎮上了。而這封信的主題並非“求助”,而是“剿滅”,這說明他那些同僚很可能是在覆滅之前才寫的這封信。


    路易斯飛快地將信裝好,收拾自己的行李。那些人裏甚至有前世死在他手上的,他決定這次要救下他們。


    羅蘭將二人份的早餐取回來,一推門就因路易斯忙碌的樣子嚇了一跳。“發生什麽了,路易?瞧你著急的,連頭發都忘記束起來!”


    如果是平時,路易斯多半會與羅蘭鬥兩句嘴。可現在,他根本無暇說廢話。“去結賬,我們得馬上離開這兒。立刻!我的同僚們遇到了麻煩!他們現在被陷在……該死,那地方叫什麽鎮來著?”


    “楓林鎮。”羅蘭將東西放下,輕輕地說。


    “對,就是這個名字!我要……”路易斯忽然住了口,將視線慢慢轉向羅蘭。看見對方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睛,他覺得自己明白了什麽。“你知道,對不對?你知道他們被困在那兒,甚至有可能死在那兒,卻不告訴我!”


    “我很抱歉。”羅蘭隻簡短地說了這麽一句。這會兒他看起來冷漠又呆板,路易斯簡直認不出這是自己愛過的家夥,甚至也搞不清自己是怎麽愛上對方的。


    “我不會原諒你的。”路易斯將自己的行李拎起,對羅蘭一字一頓道:“原諒犯罪的惡魔是上帝做的事,我不送你去見上帝已經是仁至義盡了。”他正要出門,又想起一件事來。“我那條十字架呢?還給我,那是我的驅魔工具。”


    “我找不到它了。”


    說謊,路易斯想。你把它收起來了,就像對待一個愚蠢的定情信物一樣將它保管了起來。一個活了幾百年的半惡魔在戀愛中如此幼稚,撒旦知道也會因此而扶額歎息。


    雖然在心中嘲笑對方,可路易斯已經打消了將十字架要回的念頭。總歸他有足夠的武器,那枚十字架就留給對方也無所謂。他大步走了出去,連道別都沒說。


    路易斯趕到楓林鎮時,天已經黑得差不多了。


    隻消一眼,路易斯就知道這地方不是人類住的——這裏實在是破敗不堪、死氣沉沉。房屋雖然完整,卻像落了幾公分厚的灰塵般髒兮兮、灰蒙蒙的,有些房屋的窗戶也被砸碎了。沒有人影,也沒有燈光。街道上散落著玻璃碎片、馬車車輪之類的廢物,其間夾雜著槍筒和從聖經上撕下的書頁。


    這些東西令路易斯瞳孔緊縮。他在空曠破落的街道上呆立了一會兒,直到冷風令他打起寒顫,人也清醒起來。


    路易斯將彈膛卸下,將教會配備的實心銀彈倒出來,換上從彼得那兒弄來的特質子彈。這看起來像是大口徑霰彈的玩意兒裏有個孔洞,灌入了溶有硝酸銀的聖水。與普通銀彈不同,這子彈腐蝕能力極強。多數惡魔中彈後,等待他們的便隻有死亡。緊接著,他將外套脫下,將象征驅魔師身份的凱爾特十字架戴在胸前。現在,他儼然是一位準備作戰的嚴肅驅魔師了。


    做完了準備工作,路易斯向前走去,將地上散落的、屬於聖經的紙頁盡數拾起,十字架也撿起來放入行囊。


    這是他們的性命、他們的信仰,不該落在地上被人踐踏。


    路易斯繼續向前走,直到他看見了自己不想看見的景象。他看見了自己死去的同僚,那簡直是人間地獄。


    他最先看見的是自己的射擊老師,那家夥塊頭很大卻十分靈活,總是滿麵紅光地高聲歌頌上帝、同時亢奮地揮動手臂。這會兒他隻剩個麵色灰白的腦袋在地上,路易斯低頭便能與那雙死氣沉沉的眼睛對視。


    前方有個二層木樓,外麵掛著“酒館”的牌子……和一溜兒屍體。與路易斯同期在教會學校學習驅魔的大多與他年齡相仿,他們從滿懷好奇的虔誠少年變成了身手矯健的驅魔師,現在則被粗長的“繩子”吊在樓上。


    路易斯以為那是繩子。可當他走近時才發現,那是他們的腸子。他們的腹部已經被全被掏空了,身前巨大的傷口邊緣還有撕咬的痕跡。


    給我寫信的那位老先生呢?那位即便下麵的人昏昏欲睡、也依舊在前方認真背誦聖經讚美上帝的老人呢?


    路易斯焦急地四處張望,甚至在空蕩蕩的街道上奔跑起來。很快他便找到了:小鎮中央立有很高的“楓林鎮”標牌,那位和藹的老人就被釘在上麵,姿勢與受難的耶穌同出一轍。


    淚水在眼眶中打轉,路易斯竭力忍住。他將同僚們的屍體一一放下、搬到一起,為他們的亡魂祈禱。


    人的性命是多麽脆弱又渺小!但信仰是永存不滅的,為之付出性命的人必將去到天上那最光明無垢的地方。


    他們將會在天堂看著我,路易斯想著。


    路易斯聽見了一個不容忽視的聲音,像是齧齒類動物在啃咬木頭房梁、以至於這沉重的木頭搖搖欲墜。他中止了祈禱,持著槍與十字架循聲過去,最終停在一扇虛掩的門前。


    路易斯推開了門。一個巨大的黑影從角落衝出來撲向了他。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大家的表揚(〃 ̄︶ ̄)人( ̄︶ ̄〃)


    然後,作者菌才沒有拉燈呢!(☆)


    因為根本沒做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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