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激烈的雨水在鏽蝕的鐵軌上來回蹦跳著。


    我撐著印著『園田商店』字樣的黑傘,在廢線上走著。雨水從傘的邊緣宛如瀑布一般流下,簡直就像是在水的濃霧中行走一樣的心情。


    在被雜草所覆蓋著的枕木附近,形成了很深的水灘。我絲毫不在意地穿著好不容易才弄幹的運動鞋踏了進去,裏麵被水浸透了。


    但我還是繼續在走著。一邊回想著從七海那裏聽到的話來。


    ——


    「……所謂廢線的幽靈啊,就像是在這個鎮上像是傳說一樣的東西」


    在店裏麵的客廳,七海對我這麽說道。


    「在以前,好像就有過港口的幽靈的傳言了」


    「港口?是指那個廢港嗎?」


    「對。但是自從貨物線被廢棄以來,好像就變成了廢線的幽靈了」


    快活的七海壓低著聲音說道。


    在有些昏暗的房間裏響起的這些微的聲音,讓濕氣很重的這空氣變得更加凝滯了。


    「在海中溺亡的小孩子們的靈魂什麽的,大風的夜裏被關在燈塔裏死掉的女人的靈魂什麽的,因為台風而出去打漁隨著船沉沒的青年的靈魂什麽的,故事和傳說有各種各樣的。但是有一個共通點。那就是」


    故意壓低音量,她這麽說道。


    「說是看見了幽靈的人,都是失去過最重要的人的」


    沙、


    突然房頂響起很大的聲音來。好像開始下雨了。雨轉瞬間就變得激烈了起來,從房簷和簷槽流下的雨水在店門口喧嚷起來。


    「……你,相信幽靈的存在嗎?」


    我一下子壓低聲音問道。搖晃著馬尾,七海搖了搖頭。


    「我並沒有親眼看到過,隻是聽說過而已」


    在兩手中間七海把空了的杯子來回轉著。


    「雖然在小學和中學的時候流行過很多次幽靈的傳言,但是在畢業以後就沒有聽說過了,但這樣超自然的事情經常有呢。所以讓羽君你說的話,稍微有點變恐怖了起來」


    「……是這樣的啊」


    「因為是從東京來的,對於這個鎮上一無所知的人卻說出了隻有當地人才知道的幽靈的事情,很嚇人的吧。你應該不是從葛西先生那裏聽來的吧?」


    我點點頭。七海低下頭,撫摸著從短袖伸出的起了雞皮疙瘩的兩邊手臂。


    「應該不是吧,雖然我是這麽想的。沒有聽說過這個傳聞的人說看到了幽靈,果然是真的吧不禁讓人會這麽去想」


    「不,她是活著的人……應該吧」


    「應該,這樣說可沒有可靠性啊」


    「因為也沒有直接接觸過啊。但是在很近的距離,還是親眼看到了的」


    「那個女孩子,你說是和我們差不多是同年的吧?」


    「嗯。不管怎麽看也不像是小學生,也不像是成年人」


    「在這個鎮上從小的時候,我就已經認識大家了臉了的。不管是中學生還是高中生我都是知道的。但是像是讓羽君你所說的那樣的女孩子我並不知道。而且係著的是紅色緞帶的水手服你是這麽說過的吧。附近的高中和初中大部分都是西式製服,我所知道的水手服也是藍色的緞帶啊」


    七海清楚地說道。毫不動搖充滿自信的聲音。


    「也許是從遠處……來的吧」


    「到這個鎮上?來做什麽?明明這裏什麽都沒有的啊?」


    帶著滿是疑問的目光這麽說道,然後她一下子垂下了目光。


    「沒有車的話哪裏都去不了。也沒有店。隻有一個小小的漁港,出船的也淨是些老爺爺。大家都是用車或是坐電車到其他的鎮上去的。像這樣的」


    七海用食指指著父親所寄的稿子『上小湊town七月號』。


    「雖然也有這樣能夠吸引觀光客眼球的豐漁祭在,但因為沒有住宿設施,所以特意隻是因為喜好而到這個鎮上來的人什麽的,絕對是沒有的」


    我沉默著。每一點都很對。


    如果沒有事情的話,我也應該永遠也不會來到這個小鎮上的吧。


    「第一,到冷清而沒有人氣的廢線去做什麽呢?又不是什麽狂熱的愛好者」


    「也許可能就是狂熱的愛好者哦」


    七海眨巴著眼睛。我開玩笑似的說道。


    「廢線愛好者。在全國的廢線巡回拍照。最喜歡寂靜而保持狀態完好的鐵軌。就算是下雨也會毫不在意的一隻手拿著相機去徘徊」


    「唔,我隻是隨便說說的啊?」


    我一下子笑了起來。七海提高嗓門,一口氣接著說起來了。


    「那麽,到現在為止所謂“廢線的幽靈”這樣的傳言,並不是鐵路宅而且所謂的廢線愛好者吧。這是什麽喜好啊」


    對於強行岔開的話題七海順著說了下去。


    「但是,為什麽“港口的幽靈”,會變為“廢線的幽靈”這樣的名字呢」


    「因為港口上沒有誰會去了,所以幽靈也變得寂寞了起來而走到了廢線上去了吧」


    「廢線的愛好者,寂寞的幽靈?」


    「在另一種意義上不想接近啊」


    七海感到滑稽似的笑了起來。我也像是附和著笑了。


    “寂寞的幽靈”


    一個人,在廢線上行走的少女。在雨中,孤獨地走著的少女。


    被拜托不要去詢問自己的少女……。


    感覺她和這話非常的相襯。


    心思不在這裏,我無意識的把杯子傾倒。但是裏麵已經完全空了。七海察覺到這,拿起寶特瓶就要往杯子裏倒。


    「不,不用了。我差不多要回去了」


    「誒,雨下得相當的大哦。而且傘,你好像也沒有帶的吧」


    「像這點雨跑回去就行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讓羽君全力奔跑的樣子簡直想象不出來啊」


    笑著被敏銳地指摘了出來,我反駁不了。


    「店裏有傘所以就等一下吧。下一次來買東西的時候來還就行了,就這麽一直用下去也行哦。還有就是打印地圖,什麽時候做?我這邊去吧。還有就是如果讓羽君你方便的話,在有空的時候不去一趟彰叔父的家嗎?」


    「那麽,打印的話就拜托你在周末了吧。彰先生的家……」


    我看著在矮桌上展開的town報紙。看著並排著被照下的父親和彰先生,就能感受到他們之前的親密的關係。


    也許能從彰先生那裏聽說父親的事情也說不定。還有就是父親見到的那個幽靈的事情。


    「我的話什麽時候都可以。在彰先生……八重先生有空的日子吧」


    對於我這邊的回答,七海像是放下心了一樣看上去很是高興。


    「叫七海就行了。那麽,我去問問彰叔父吧」


    「啊啊,今天說了各種各樣的事情真是謝謝了」


    這麽說道,我的視線朝著已經下起雨來的店外望去。


    ——


    在廢線的正中央,我停下了腳步。


    雨勢還是那樣的猛烈。


    就算是幽靈,我也希望“愛麗絲”能在這雨中出現。我已經完全習慣於走到這裏來了,隻是意氣用事罷了。微小的希望在推著這份意氣用事。


    「這麽一說的話還沒走到過廢線的最後呢」


    我向著雨的對麵凝視過去。快到傍晚了,傾盆大雨的,視野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差。平時勉勉強強能看到的燈塔在今天也連影子都無法看到了。


    「……」


    我吸了一口氣。


    「……夕浪,泛小波」【這是緊接著上文的瀬戸は日暮れて】


    清晰而悅耳,歌聲在雨聲中傳來。


    我朝向著廢港的方向正過身去,確信就是這邊而邁出腳去。


    在雜草叢生的線路旁邊,能看到被棄之不顧的廢屋。


    埋在纏繞著防風林和雜草的爬山虎裏麵,廢屋聳立著。不管是白色的土牆還是被壓扁了的瓦房頂都破破爛爛的了,像是現在就會朽落在地一樣。


    從那房頂下麵,有一雙白皙的腳伸了出來。


    光著腳,像是在賞弄著雨一樣上下擺動著。不管怎麽看都是歌聲的主人啊。


    我靠近廢屋,探過頭去開口到。


    「呀,愛麗絲」


    愛麗絲在昏暗的廢屋的緣側上坐著,好像有些驚訝似的睜大了雙眼。


    「呀,朗」


    用像是男孩子一樣的口氣,她回答到。


    今天也穿著係著紅色緞帶的水手服,頭發和身體都被濡濕了。但還沒有到濕透了的程度。應該是在雨勢變大之前到這裏來避難的吧。


    我穿過房簷,在她麵前站著。從房頂流到房簷下的雨,簡直就像是有bb彈發射過來一樣激烈地敲打著雨傘。


    「今天也下得這麽大啊」


    「嗯」


    「然後才到這樣的地方來的嗎」


    我從緣側向屋中窺探著。


    裏麵比從外邊看來得要整潔。但榻榻米都被完全曬褪色了,天花板和牆壁上的雨水痕跡也很嚴重,但也沒到滿眼都是的程度。


    愛麗絲坐著的緣側也有爬山虎爬著,能坐下的部分隻有很少一點點。


    我朝裏麵看去。牆壁上是以前藥店的日曆,還有好像是偶像的兩人組合的女性海報。還有就是破破爛爛的貼著夥食的菜單表的軟木板。


    有聳拉組個破掉的窗戶紙的隔扇倒著。積滿灰塵抽屜被拉出來的衣櫃。


    從在地板上散落一地的書山裏,可以看見小學的教科書……。


    我有產生了一股不可思議的感覺。


    在這個小鎮上,誰也不在。在很早一起就被居民拋棄而離開了,隻有我和少女的幽靈留著……這樣的感覺。


    「可以在旁邊坐下嗎」


    試著這麽問道,愛麗絲什麽也沒說。


    但還是稍微向旁邊挪動了一點。我說著「謝了」就在旁邊坐了下去。就這樣兩人並肩眺望著降落在廢線上的雨水。


    視野的前方如同牛奶一樣灰白朦朧。在這個方向的應該是有海的,但完全看不出來是這樣的。


    從房頂垂下的爬山虎,大量地滴落著雨水。綠色的爬山虎的葉子顫抖著向地麵滴著透明的雨滴,我們就這麽無言地看著。


    我不可思議的心情沉靜。


    在自己的家裏的時候,一直都在想著要怎樣度過一天。


    挨個地讀著書。用從窗戶看到的景象畫素描。像是死了一樣睡覺。最但花費時間的,還是在手機上讀著無聊的記事。


    然後就這麽埋葬著時間,但在自己心中有什麽培養著這樣的感覺卻完全沒有。隻是像扔到垃圾箱裏一樣,在度過著無用而無為的時間罷了。


    我隻是在對於空蕩蕩的自己抱著嫌惡的心情度過著每一天。


    現在,在這個海邊的小鎮上——在我眼前,什麽也沒有。


    止不住的雨。乳白色的大海。茂盛幽綠的爬山虎和邁入腐朽的住家。


    等同於幽靈一樣,正體不明的少女。


    在這裏什麽也沒有。明明什麽也沒有,為什麽我卻被滿足了呢。


    「就想著會不會遇見朗」


    差一點就要消失在雨聲中的那聲音,我一不留神的話就會聽漏。


    一下子看向旁邊,愛麗絲低著頭的腳尖搖搖晃晃的。


    「所以,才在這裏的」


    「從什麽時候」


    「從第二次見到的時候」


    「那麽,每天都在這裏」


    「不是每天。隻是出來的時候而已」


    低著頭的她的臉上被濡濕的頭發蓋住了,看不到表情。


    但是那聲音非常的微細,讓我的胸口揪的一下痛了起來。


    “寂寞的幽靈”


    雖然是自己所說的,但也許意想不到命中了也說不定。


    「朗,你為什麽喜歡雪鵝呢」


    一下子愛麗絲抬起頭來,用那大而漆黑的眼睛盯著我看。


    「額……」


    突然之間我回答不出的這問題了。為什麽喜歡呢,為什麽。


    交錯著我垂下目光,看著膝蓋上握在一起的雙手。


    在借住的家裏放著的書。因為一度弄濕過所以書頁即使是幹了也變形起伏著,很難翻開。也沒有想要重新讀的心情,現在讀著的書是到鬆山的書店所買的比較不錯的書。


    所以我拚命的把記憶中殘留著的“雪鵝”反複讀著。


    為什麽,會喜歡那個呢。


    這非常簡單的問題,但卻像是必須要掘入我自己本身心底的更下麵去尋出來才能回答出來一樣。變成了很困難的問題。


    愛麗絲也沒有催促,而是無言的等待著。兩隻手背在後麵,一邊讓雙腳在從房簷上流下的雨水中搖晃著。


    視野的一角水花飛舞著。


    一看過去,隨著啪啪嗒嗒的水聲,從愛麗絲那白皙的腳尖有水花在飛躍著。


    像是忘記了投出的問題一般,她在踢飛著水滴。


    雖然雨勢更加的強烈了,但從遠處的天空的彼方太陽射了過來。在微弱的陽光下,在她的裸足上上下翻飛的水滴閃閃發光。


    真是美麗啊。


    讓人想到在水麵上拍打著翅膀的優美的水鳥,從翅膀尖飛散出水滴像是寶石一般。


    我像是要把這灼燒在記憶中一樣,眺望著這景象。


    「……因為喜歡冬天的描寫」


    我一下說出來的話,讓愛麗絲的腳停了下來看向這邊。


    「是因為討厭夏天嗎」


    「如果不熱的話就不討厭」


    「喜歡夏天哪裏呢」


    「濃密的綠色,和明亮的陽光什麽的」


    懊悔著這貧乏的話語,我拚命回答到問題。


    「像是會讓人抬頭仰望看到脖子酸的藍天,和潔白鮮明的雲彩什麽的。還有在陽光下,夏天的大海會變得更加蒼藍的這點也是。雖然說的不太好,不論哪個都是如此常見……」


    「但是,雪鵝的舞台是灰色而陰鬱的。和你所說的夏天美好剛好正相反」


    「也是啊」


    「主人公拉亞達所居住的位於英格蘭的埃塞克斯的沼澤地,沒有誰會去到訪。為了守護來訪的鳥兒們,製造出了一個小小的棲息地的拉亞達,除了鳥兒以外就沒有其他的朋友了。明明有著溫柔而纖細的心靈,但卻是一個非常孤獨的人」


    「那沼澤的景象,主人公不是說過嗎」


    「是怎樣說的呢」


    「大沼澤確實是陰鬱的灰色,而且寒冷蕭索」


    遙遠的異國的景象在腦中浮現出來,我回答到。


    「被廢棄的燈塔小屋,使得描寫更顯冷清。但是,在有許多的渡鳥聚集著的這個沼澤上,滿是生命。在朝日和夕陽射進來的一瞬間,灰色的沼澤上就會燃起紅色與金色。簡直就像是,活著一樣」


    一邊說著,我開始挖掘起自己本身來了。


    「我在畫素描來著。雖然是在自己的家裏的時候。一直都在一個人在畫著無人的公園,池塘,鳥兒們,還有夏天的樹陰」


    直到因為某個事件,而無法再到學校去了為止。


    咽下這樣的話,我繼續說道。


    「所以,在沒有人居住的大沼澤僅僅一個人畫著那副景象的拉亞達,就


    像是我一樣。在這本書裏有我的存在。這裏所描寫的就是我啊……因為是這樣感覺的吧」


    「那麽,你就是勇者了啊」


    想不到的話語讓我緊緊盯著愛麗絲看。


    但是她再也沒說些什麽了,腳尖輕輕的把水踢飛。


    「愛麗絲。你為什麽喜歡“雪鵝”呢?」


    「我是……」


    在我的詢問下,愛麗絲把膝蓋拉到胸前抱著。


    把纖弱的下巴埋在膝蓋裏,目不轉睛地看著雨水,然後她輕聲說道。


    「……因為有失去的人」


    嚇了一跳的我的身體僵硬了起來。


    “看見幽靈的人,是失去過最重要的人的”


    七海的聲音像是在耳中響起。


    「因為失去了那個人,我一直以來就像是死掉了一樣」


    無視了僵住的我,愛麗絲繼續說到。


    「明明在走著卻一點也沒動,就算呼吸了也沒有呼吸到,不管是手觸摸到的東西還是眼睛看到的東西不管是什麽我都不會感覺是真的。不管是人還是物還是風景,全部,都像是活著的時候所看見的夢一樣。心髒的蹦跳停下了,在身體裏的血液循環停下了,不管是怎樣的感覺都被凍住了,在寒冷幽深的水底向上仰視著從水麵上射入的陽光,看上去那就是另外一個世界是與我自己毫無關係的東西,一樣的」


    愛麗絲能說出這樣多的話來真是意外。


    從第一次見麵開始就一直很少開口,看上去感情的起伏也很小。


    從這光潤的嘴唇迸發出的話語,帶著熱意地說著的那聲音,讓我被壓倒了。隻能茫然地傾聽而已。


    「到拉亞達那裏,把受傷的白雁……抱著雪鵝的少女弗麗絲到來了」【原文的雪鵝是片假名スノーグース(snow goose),白雁則是漢字,都是別名,另外在中文裏一般稱呼為雪雁】


    明明手邊沒有書的,她還是毫不停滯地講了出來。


    「瘦瘦的,有點髒兮兮的,被白色的鳥的血液染成紅色的裙子,但是在汙垢中卻藏著一種罕見的美麗,頂多隻有十二歲的少女」


    「對。拉亞達把雪鵝治好了,然後兩人的交往就開始了」


    「故事的最後,你還記得嗎?」


    「最後……」


    我仔細思考著,下一個瞬間,胸口像是突然被揪住一樣痛了起來。


    清晰地想起了第一次讀完『雪鵝』的那個時候的事情來。


    讓陰鬱的沼澤地閃耀發光起來的夕暮下的一瞬間。


    在燃燒的天空中,描繪著弧線飛翔起來的白雁——雪鵝。


    頭發飛舞著,少女伸出手去目送的景象。


    對。我是“無意中”的選擇的那本書的不是嗎。


    「……想起來了」


    我輕聲說道,愛麗絲繼續著。


    「就像是你在拉亞達上想到了你自己一樣,我在弗麗絲身上想到了我。是失去了拉亞達的弗麗絲。失去了他,失去了棲息地,但即使是這樣仍然仰望天空,目送著運著他的魂魄的雪鵝的弗麗絲……」


    從膝蓋上愛麗絲抬起頭來。我在不知不覺中止住了呼吸。


    她的臉頰濡濕了。是因為淚水嗎,還是因為彈跳在到她身上的雨滴呢。


    「我無法成為弗麗絲。在失去了也許相當於世界的一切的人之後,我無法做到像弗麗絲那樣去目送,隻能像是一個死人一樣度過著每一天。但是」


    她那白皙的手伸了過來。直直地,對著我的額頭。


    「但是遇見了你。在那個瞬間,我自己就像是重新開始呼吸起來了一樣。把耳朵貼在軌道上,聽到的那像是心跳一樣的列車的車輪的聲音,像是在寂靜的廢線上還有電車在奔跑著一樣,胸中清晰地響起心髒鼓動的聲音。在那個時候,我明白了」


    白皙的手指把我額頭上的前發攏了上去。冷冰冰的指尖觸碰著我的舊傷。


    濡濕閃耀的夜之瞳,凝視著我。


    從那眼中流下的一滴眼淚,隨著從那嘴唇中發出的蘊藏著熱切的思念的聲音,落了下來。


    ——


    「找到了。找到了啊。你就是,我的心跳」


    ——


    從房簷上,隻有雨水滴落的聲音響著。


    我無言地看著眼前的她。看著她那濡濕的眼睛。


    看著從那白得通透的臉頰上流下的一滴眼淚。


    對於“愛麗絲”的失去,不管是那過去還是想法還是其他什麽的,我連一點也不清楚。


    現在的對話也隻是增添了謎題,讓我更加更加地不清楚她的事情了。


    但是,我強烈地感覺到。


    但是,沒關係。她的正體到底是什麽呢,就算那也許是幽靈,不管她是抱著怎樣的謊言與真實,那樣的事情可以說是怎麽樣都好。


    在同一個故事裏一樣的,看見了“自己”的她。把我叫做是“我的心跳”的她。


    ——


    ——我,想要成為“她”的心髒。


    ——


    「決定一個時間吧」


    被強烈的想法推動,我順著這勢頭開口到。


    「為了能好好見麵。然後為了讓我們都不會被平白地濕透」


    「好想法。但是」


    愛麗絲的那小巧的嘴角笑了起來。


    「我沒有表」


    「這麽一說的話我也沒有啊」


    庫庫,我們都像這樣忍不住一起輕輕笑了出來。


    「那麽,在朝日升起之後,在夕陽沉下之前吧」


    「要早起啊。可以哦。那麽約定的地點就在這裏吧。反正也沒有誰會到這個廢屋裏來,也能避雨。然後」


    我指著在住家的牆壁上掛著的軟木板。


    「在沒有遇到的時候,就在這裏留下留言怎麽樣。好像還能用的樣子。明天在鬆山,我會去買筆和便簽本什麽的,還有可以貼上留言的大頭釘什麽的」


    「嗯」


    愛麗絲點點頭,忽然微笑了起來。


    那笑容很溫暖,但是宛如刺痛一般的難受,我不知怎麽的感到這就像是在讀完雪鵝之後那襲來的難過一樣的痛苦。


    「……為了能再次相見的約定,真好啊」


    <二>


    第二天,還沒等到早上我就走出了借住的家。


    跳上始發的車到了鬆山,在開店的時間同時飛跑進車站前的高島屋,能收羅多少筆記用品就收羅了多少。【高島屋:大型日本百貨公司連鎖店】


    簽字筆,顏色筆,圓珠筆,彩色鉛筆,筆記本,便簽本。彩色的大頭釘,鉛筆和削筆刀。還有貧乏的食物,能買多少買多少。


    把變輕了的錢包扔在背包裏,我坐上了小海線。


    一邊隨著電車搖晃著,我抱著標有高島屋的購物袋考慮著關於從父親那裏得來的生活費。


    對於作為高中生三十萬是相當大的一筆錢了。但是如果要進行生活的話,就開始覺得並不算什麽大不了的了。如果用完了的話,而且到那個時候父親還沒回來的話,我就隻能強製的返回東京了。


    現實,感覺一下子就從背後趕了上來。


    “……就算現在回去,也不會有什麽改變”


    不想就這樣沒有改變的,而且戀戀不舍地就回去東京。


    戀戀不舍。那毫無疑問是指“愛麗絲”的事情。


    她的真實身份,真正的名字,住的地方我都不知道,而且這樣雖然沒做什麽的就感覺心意相通了,但像這樣沒有怎麽度過在一起的時間就回去東京的話。


    我忍受不住的胸口疼了起來。想要有時間。讓人想要就此離開也可以的那樣充分的時間。但是在心


    中的某處響起了喃喃細語。


    這樣的事情,你難道可以自己去決定嗎。


    ——


    到達廢屋之後已經過了正午。


    沒有愛麗絲的身影。從緣側旁邊脫掉鞋子走了進去,為了讓她能夠清楚的發現我在軟木板下麵放上了便簽本和筆記用具。


    撕掉一張便簽,用圓珠筆寫到。


    『留言用的東西就放在這裏了。在明天黎明之後和十六點之後還會來的。朗』


    隻有這樣的話感覺像是事務性的聯絡。所以我補充寫到。


    『也買了新的素描本。如果能允許的話』


    雖然有些猶豫,但還是一口氣寫了下來。


    『想要畫下你』


    這張便簽用藍色的冰淇淋形狀的圖釘留在了板子上。外麵又開始下起了雨來。


    在第二天早早的,我就向廢屋趕去。


    在薄陰的天空下,在廢線上像飛一般地跑到了廢屋。把運動鞋踢飛著脫掉就走了進去,一邊伴隨著期待與緊張心跳激烈的在軟木板前站住了。


    便簽增加了。留下了蛋糕形狀的圖釘。


    我高興地都要叫了出來。心跳變得更加激烈了起來。


    『昨天沒有見到。但是,星期三也去不了』


    明明有著那樣美麗的臉龐,但在便簽上寫下的字跡卻大膽而潦草。


    今天也擦肩而過了嗎,就在這樣垂頭喪氣的時候,看見了在紙下麵寫上的小小的文字。


    『因為很害羞,所以不行』


    在想著是什麽意思的時候,意識到了是指素描的事情了。


    理所當然的回答。但是,正是如此我這邊才不能就這樣作罷。每一次看見她,都隻會讓我想要在之後把她的形象留下的欲求變得更加地強烈。


    我取過便簽,寫下新的留言。


    『那麽,就不畫你吧。在見麵的時候觀察。再印在腦中』


    沙沙的簽字筆的聲音在廢屋中響起。


    「然後在等待你的時間裏來畫。朗」


    ——


    之後的第二天。


    雖然並沒有下起雨來但還是那樣的陰天,我手上拿著『園田商店』的雨傘向廢屋趕去。身上粘連著濕氣,感覺就像是在水中遊泳似的。


    「……繞岬的」


    馬上就不再去注意濕氣很重的什麽了。


    在鏽蝕的線路我飛跑著。昨天晚上稍微畫了一點的素描本裝在背包裏在肩膀上蹦跳著敲打著後背。在馬上要跑進房簷下的時候,臉頰上感覺到了雨滴。


    「愛麗絲」


    飛跑進去打招呼,愛麗絲在軟木板前手上拿著簽字筆站著。


    一下子看到我,她險些要摔個屁股墩一樣防備了起來。


    「素描,不會做的」


    「不會做的啊」


    「撒謊。背上的東西是什麽」


    「啊……就如同留言所說的一樣,在你不在的時候來畫的」


    「不行」


    愛麗絲提高了聲音。那臉頰和耳邊的部分都變得通紅了起來。


    「因為很害羞,所以不行」


    「那麽照片呢」


    「更加不行」


    但就算這麽說,但我還不想這麽容易的就此放棄。


    「求你了啊,愛麗絲。就算畫了也不會讓誰看的哦。絕對的」


    「為什麽就這麽想要畫我呢」


    愛麗絲嚴厲地挑起了那纖細的眉毛。


    「隻是想要把你留在記憶裏,不行嗎」


    「就忘了吧」


    「……能就這麽簡單地忘卻嗎」


    「不是指這個」


    看見愛麗絲哀愁地皺起眉頭,我慌慌張張的搖了搖頭。


    「我啊你看,就算是受了這麽嚴重的傷也完全忘掉了不是嗎」


    一隻手輕輕地把前方攏上去讓她看了看傷痕,然後馬上放下。忽然愛麗絲那小巧的嘴唇張開但又吞了口氣。那目光,在我的額頭上徘徊著。


    「就算是想要記得,也會變成不想再去回想的事情而忘掉的。本來人類的記憶就是如此的含糊不清。隨著時間的推移細微的地方就會變得淡薄。就算是想要將你的身影像是蝕刻一般地記住,肯定……漸漸的……會變得朦朧不清的吧」


    愛麗絲咬著嘴唇移開視線。她的迷茫很容易看穿。


    「拉亞達遺留下了少女弗麗絲的肖像畫的吧。是集中了他渾身的靈魂所畫的」


    愛麗絲的肩膀微微顫抖著。


    雖然從這裏看不到,但也能知道她在全神貫注地傾聽著我的話。


    「弗麗絲就算是失去了拉亞達也仍然在繼續前行著,不就是因為一他靈魂的形式留下了嗎,肯定的。在我手邊留下描繪著你的畫,那是……」


    回想起了從鬆山回來的電車上在腦中不停回旋著的恐懼。


    總會到來的別離。雖然不想去斷定未來,不管是比預想地早還是晚,要回到東京是確實的。就這樣連她的身份和聯絡方式都不知道的就離開這個小鎮的話,像這樣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到第二次的就這麽離開的話。


    這不就是和永遠的別離是一樣的嗎。


    「這是讓我活下去的必要啊」


    「朗」


    突然愛麗絲向我轉過頭來。


    「你為什麽會來到這裏呢」


    「說為什麽……你是在責備我為什麽會到這裏來嗎?」


    「不是」


    愛麗絲的頭發淩亂著粘在了臉頰上地搖著頭。


    「我,我會責備你什麽的,絕對不會這樣的。我會感謝對於遇見你的這件事情,會去想要尋求你的存在,但絕對不會去責備你什麽的。但是」


    她緊握著小小的拳頭。


    一瞬間,變得像是在吞吞吐吐的表情,但又一下子說出來了。


    「如果你一直都在這個鎮上的話就好了。這樣的話,就不會忘記我了」


    「……愛麗絲」


    我們像是在相互瞪著一樣看著對方。


    過了一會兒,我這邊一下子歎了口氣開口到。


    「抱歉。我也不想讓你覺得困擾啊。在這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的日子」


    忽然愛麗絲也垂下了肩膀。看到她那樣放心的樣子我也開心了起來。但是,這樣隻是敷衍一時,隻能說是勉勉強強地掩飾住了,我非常明白。


    「剛才在軟木板的前麵,你是想要寫什麽嗎」


    脫掉運動鞋,朝著沒有被雨淋濕的緣側裏麵放去,我走進了廢屋。


    愛麗絲的表情緩和了輕輕微笑了起來。


    「看到你的便簽,在煩惱著應該怎麽回複才好」


    「沒事的。素描的事情再說吧」


    「我……並不是因為討厭素描的」


    愛麗絲像是很為難地低下了頭。


    在隱藏這側臉黑發下麵,傳出她那輕微的聲音。


    「對不起。這樣的感情,沒法好好說明」


    「沒事的。沒事。話說回來啊」


    我拚命地岔開話題。


    「一直在都在唱的那首很好聽的歌,是童謠嗎?」


    「不是,是老歌。名叫“瀨戶的花嫁”的歌」


    「嗯……好想好好地從開頭聽到結尾啊。能唱一唱嗎」


    「誒」


    愛麗絲一下抬起頭來。


    「唱、唱、唱歌?在你,在朗的麵前?」


    愛麗絲那大大的眼睛眨巴了幾下,嘴巴一張一合的。明顯地慌亂了起來,我不禁笑了起來。


    「這也很害羞嗎?」


    「當、當然的啦」


    「讓畫素描,還是唱歌,那邊比較好呢」


    「朗


    欺負人」


    臉通紅著這麽回答到,我一下就大笑了起來。


    像這樣耍無賴做法的結果,讓愛麗絲承諾唱歌了。


    在爬滿爬山虎的緣側上並排坐下,一邊眺望著雨水,我聽著她的歌謠。


    是歌詞很簡單的曲子。和家人別離,乘著小船嫁到瀨戶內海的小島的女子——大概,應該非常年輕的吧——把這樣想法直率地唱出來的歌。


    肯定是昭和時代的老歌了。撐著小船嫁到島上什麽的在這個時代太不切合了。差不多是和我同年的她會知道這樣舊的歌還真是意外啊。但是歌詞的率真和自然打動了我的心。


    愛麗絲那溫柔而澄澈的歌聲,從廢屋的房簷下流淌了出去。


    眼前是籠罩在雨中的灰色的大海。但是在我的腦中,有一艘在藍色的大海上搖曳著的小船。


    ——


    雖然度過了滿足的時光,但在我胸中卻產生了某種迷茫。


    愛麗絲斷然不肯表明自己。


    偶爾,受到迸發出激烈的想法去打聽,但不管是名字還是年齡,在哪裏出生在哪裏住著,興趣和喜好,家人有哪些什麽的,總之就是私生活上連一點消息也不肯泄漏出來。


    為什麽要隱藏“自己”到這種程度呢。像這樣並肩說著話,讓我看出她愛慕的樣子,但卻不深求更近一步的關係,這是為什麽呢。


    “不要尋找我。……如果這樣的話,就和你見麵”


    她這麽清楚地對我告知到。


    不能去知道。不能去探尋。我坦明著不安,完全暴露了出來,和她產生衝突,但如果把這頑固地隱藏著的秘密暴露出來的話,肯定會有什麽崩壞掉的吧。這是確實的。


    但是壓抑著這隱藏的事情。壓抑著自己,忍受著。這樣的話必須要有無止境的忍耐力。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樣忍耐的力量遲早會被磨破的。


    先不說愛麗絲,我的想法越加的激烈了。


    想要知道她。想要知道所有。就算是回到東京,也想要和她在一起。就算是要別離,也想要相信能夠確定地和她再遇。


    怎麽做才好呢。像這樣下去到底,像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啊。


    這樣的彷徨在我的胸中,像是想要消除卻消除不了的鉛筆的痕跡一樣一直存在著。


    但是讓這事態改變的是,那個星期周日發生的事情。


    ——


    和七海約好的周日到了。


    我在借住的家中等待著七海的到來。雖然她說過她會過來的,但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像這樣的時候,沒有手機還真是不方便。


    從早上就一直是種靜不下心的感覺。


    把散落在客廳裏的讀過的書收拾了起來,毫無意義地去確認了一下為了來客而做準備放在冰箱裏的寶特瓶,然後把房間裏和走廊還有到大門的地方都掃除了一下。


    作為主人的父親不在卻讓其他人進入這家裏,而且還讓其踏進父親的書房,不禁會產生這樣做是不是不對的感覺。


    一邊這麽想著,我無聊地在客廳裏打著轉想要找尋有什麽可以做的事情。


    也不是說沒有好奇心。進入那個房間,對於父親工作的東西和藏書,和應該收納著的私有物品什麽的看一下的話,應該就能更加清楚父親的事情了。


    為什麽父親拋棄了媽媽,同時也許也是拋棄了我。


    ——拋棄了?父親真的是把媽媽和我給拋棄了嗎?


    帶著疑問,我在客廳的正中央呆站著。


    矮桌上的生活費。臥室裏放著的客用被子。被扔上去的新品運動衫。雖然生硬且不完善但還是看得出對我的關心。


    對於到如今為止一直沒有顧慮過的對方,會做出像這樣歡迎的準備來嗎?


    對了。父親是買了車票寄給我了的。


    是順著和媽媽的交談,提議說到這裏來。


    因為這樣的原因繼父和媽媽之間的變得生硬了起來雖然不好,但這樣也不能說就是父親的錯。


    在家中暗暗進行著的不和。掩飾,裝作看不見,一副什麽都沒有的樣子去度過,也許就是在我和父親的這件事上爆發出來的也說不定。


    「你好,讓羽君」


    開朗的聲音在門口響起。我一下子回過神來轉過身去。


    「在的吧,是不是來早了啊?」


    「啊啊,現在就來」


    我急忙朝門口走去,打開並沒有上鎖的拉門,係著藍色緞帶的馬尾的七海就站在那裏。今天也是這樣活潑的笑顏,滿溢著健康的輝光。


    「太好了,因為沒說要什麽時候到來的。在等著嗎?」


    「沒事兒的。抱歉,讓你特意跑一趟過來。那個,沒有拖鞋可以的吧。有好好地打掃過了的」


    「誒,打掃過了嗎。讓羽君會打掃真是意外」


    「呀,打掃這種程度的事情」


    「因為讓羽君你啊,給人的印象感覺就像是遠離浮世一樣的」


    「是感覺像是仙人嗎」


    「是指沒有生活感。讓人會擔心有沒有好好地睡覺吃飯的」


    這麽一說的話第一次踏進來的時候,雖然是很陳舊而且沾滿了灰塵,但回想起來眼前所見並沒有到處亂糟糟髒兮兮的。


    獨身的父親打掃,吃飯,在生活著的事情才更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在這個小鎮上,曾經遇到過幽靈。


    閃過七海的話來。父親對於廢線的幽靈的事情有沒有寫下什麽呢。


    對於這完全抓不到的愛麗絲的身份。


    不知道可以在這座小鎮上待到何時的,越發激烈起來的焦躁。


    不管用怎樣的手段也好,想要知道愛麗絲,想要去理解。雖然被拜托不要去探尋,但是在父親的書房裏找一下的話愛麗絲肯定是不會知道的吧……。


    「對了。那個啊,這個」


    七海遞過來一個很大的紙袋。


    「拿著吧。這是彰叔父的太太做的便當。可以的話就吃了吧」


    「這樣,不太好吧」


    「可以的啊就拿著吧。如果拿回去的話會被叔母罵的。拜托了」


    被強行推了過來,我困惑著接過。


    「肯定的,讓羽君是那種對於吃飯怎麽樣都好的人種所以就拿著便當去,彰叔父是這麽說的。叔母的料理可是相當美味的哦。雖然也讓我來做了的,但」


    但,我估量著這含義,曖昧地笑了笑。


    瞧了瞧裏麵,方格花紋的紙袋,和放在下麵銀色的大大的保冷袋。一次性筷子也準備了兩雙,可以看出是很細心的準備。


    「這個方格花紋的袋子是?」


    「那個,是我烤的」


    像是很害羞似的七海扭扭捏捏地回答到。


    「橘皮和巧克力的磅蛋糕。因為今天早上有點時間」


    「這樣啊,這麽費工夫真是謝謝了啊」


    「隻是因為喜歡做點心而已。但料理的話就沒有自信了啊」


    還是放進冰箱更好哦,七海這麽指出來然後打開了保冷包,把疊放在保冷劑上麵的,兩個塞滿飯團和菜肴的大大的密封容器拿了出來。好像有兩個大人的份量,對於吃的不是很多的我大概要吃上兩天吧。


    和蛋糕一起放進了冰箱,我帶著七海從走廊走到了書房裏麵。


    「失禮了。嘿,這裏就是葛西先生的……讓羽君的父親的房間啊」


    在狹窄的四疊半的房間裏,七海的視線環顧了一周。


    「全是書!不過葛西先生是個記者的嘛。都讓人覺得像是作家的房間了。但不覺得灰塵有點多嗎?還是換一下空氣的話比較好哦」


    「因為一直都是緊閉著的啊。我也是第一次正


    式的進來的哦」


    「誒,明明是父親的房間來著?那麽擅自這麽進來可以嗎?」


    「因為一直都不在家,所以就算是想要求得許可也得不到啊,不用在意的。如果是不想讓人進來的話,至少也會上鎖,或者應該會留下些什麽留言的才是」


    請等一下,我讓七海等著,把放在臥室裏的座墊拿了出來,然後順便從廚房把杯子和裝著茶的寶特瓶一起拿了過去。


    對於不習慣於去多想的我,不管什麽事都會慢一步拍真是可恥。


    「這個,不是新的杯子嗎?」


    「啊啊。在這個家裏,就隻有父親的餐具而已啊」


    「誒,讓羽君是特意為我去買來的嗎。真高興啊」


    對於七海這透亮的開朗,我總覺得害起羞來了。


    「不,是很便宜的東西的……嗯,打開窗戶囉。……打不開啊」


    為了掩飾這份害羞,我直起腰來手向桌子前麵的窗戶推去。


    陳舊地有些裂縫的窗戶好像很長一段時間都是關著的,所以不怎麽打得開,好不容易稍微推開了一點,然後看到了南麵的裏庭。看見雜草在裏庭裏肆無忌憚地蔓延著不禁感到有些憂鬱,吹進來的空氣在涼爽中也帶著草的味道。


    「嗯?」


    我注意到了視野邊緣的某物。從窗戶的縫隙探過臉去向外麵窺探。但是進入視野中的隻有一片雜草而已。


    「什麽,怎麽了?」


    「剛才,誰……不,什麽也沒有」


    我從窗戶把頭縮了回來。在周圍並沒有什麽民家的這座山上的借住的家裏,想不到會有誰回來。也許長得差不多齊人高的雜草在隨風搖擺而已。


    「打印機就是這個了吧。電源是」


    桌子旁邊放著的架子上麵的打印機,積了薄薄的一層灰。按下電源鍵,嗡的,這樣的啟動聲響了起來接著是咚咚的動作聲。


    「能不能好好運作啊。不覺得有些不穩定的聲音嗎?」


    「因為很久都沒有啟動過了啊,是在清洗打印頭吧。我想差不多應該快好了吧」


    配合著我,七海在手機的畫麵上滑動著手指。


    「嗯,能夠選擇打印機了。誒」


    但是打印機沒有反應。反而響起錯誤音,操作按鈕在明滅著。


    「奇怪啊。為什麽打印不出來呢……對了,是沒有紙張了」


    「紙張?是在哪裏的呢」


    我和七海開始分頭在狹窄的房間裏到處尋找了起來。


    「有了。讓羽君,是夾在這種地方的哦」


    並排放在牆壁邊的書架上麵的縫隙中,插著一束打印紙張。


    「很難拉出來啊。誒咻」


    像是要強行地拉出來一樣,但就算七海伸直了背,也很難把紙張拉出來。她每拉一次,那梳得很漂亮的馬尾就會掃落下積著的灰塵。


    「可以了,七海。坐下吧」


    「對於沒什麽力氣的讓羽君這是不可能的啊」


    「身高的話還是我更高哦。像這樣踮著腳的姿勢就算是想要用力也用不了啊」


    「啊,等等。好像取……呀啊啊」「哇啊啊」


    因為太過用力把紙張拉出來的原因,點著腳尖站著的七海失去了平衡。


    我受到了牽連,擋住了七海重疊著倒下了。接著從書架的大量書籍稀裏嘩啦的掉了下來。


    「對,對不起。讓羽君,沒事兒吧?」


    「啊,沒……」


    「……在做些什麽呢?」


    突然,在書房的入口出響起了沒有比那更加冷徹的聲音來。


    我暈乎乎地直起身來回過頭去,看向聲音的主人。


    突然,感覺就像是被突然推進裝滿冰水的池子裏一樣。


    很眼熟的水手服。胸口處搖晃著的藍色緞帶。在那裏的是、


    「……太差勁了」


    本來應該是在東京的,我的義妹麻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廢線上的愛麗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マサト真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マサト真希並收藏廢線上的愛麗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