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要回到那一直在逃離的地方」


    愛麗絲沉默著,低著頭麵朝著大海。


    海風把頭發吹亂了但觸及著肌膚很舒服,雖然在我們之間橫亙著如同沉重的岩石一般的沉默。


    「你啊」


    把這沉默壓下,她看也沒看我的就問道。


    「是因為什麽,為什麽而逃呢,可以問一問嗎」


    「可不是什麽讓人愉快的話題哦。就算這樣……」


    話語在喉嚨裏堵塞住了。在差不多一年的時間裏,把這一直貫以無言的話語對他人說出來,果然還是需要勇氣的。之所以不能說,是因為這是我為了長久的保護自己。


    但是,我想要說出來。


    因為對方是愛麗絲。並沒有要深入的來探究我,雖然反過來也沒有允許我去深入探究她,但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才想讓她聽聽。


    「……即使如此,你也能傾聽的話我會想要說出來」


    「可以哦。如果朗要說的話我想聽」


    愛麗絲稍微轉下轉頭,手指著說。


    「從那邊的沙灘下去吧」


    這麽說著她光著腳就走了起來我也緊跟了上去。


    我們一前一後地從混凝土的台階上走了下去,踩在了沙灘上。飽含著上午所下的雨水,沙子濕潤而溫暖。


    愛麗絲在沙子上仔細地把裙擺展開坐了下來。這話不管多長都沒關係,像是這樣說到。在凝視著大海的她的旁邊我也坐了下來。


    要從哪裏開始說起才好呢,我迷惑著,但結果還是隻有從最初開始了。


    「我所知道的朋友的郵箱地址,並不能算太多。而在這其中,有一個已經不在了的朋友。而那個朋友……叫做圭」


    叫習慣了的名字在脫口而出的一瞬間,讓我心情感覺就像是被撕裂了一樣。


    我拚命壓下著這楚擠出聲來。


    「某一天,我無法再去一直所上的高中了。並不是物理上的,是精神的。那是差不多一年以前發生的事情,圭他……」


    我用像是會消散在濤聲中的聲音說道。


    「是在圭死掉之後差不多,一個月之後」


    愛麗絲的肩膀一下子僵硬住了。但什麽也沒說,而是在等著我的話。


    我深深了吐了一口氣。


    雖然在陽光的照射下越來越熱,但因為也是接近傍晚了,所以眼前的大海散發著溫和的光芒。無比的平靜,安穩。


    「圭和我是從中學時代開始的友人了。和我不一樣,他不管是朋友還是認識的人都很多,很會聊天,所以一直都是處於班級裏的中心」


    一邊回想著圭的側臉我說道。


    他非常快活口齒伶俐,經常笑,也喜歡逗別人笑。身高很高,在運動會上必定是接力賽的選手,成績也在上遊。


    也很擅長和別人交往。無拘無束的很容易和別人打成一片,不管是誰,不管是對方是怎樣的人都能毫不猶豫地去搭話。比起說是有意如此,不如說是自然而然地就很擅長吸引人。


    不管是誰都會去探尋他的身影。他一到教室就會圍成一圈。


    不管是教室還是學校的庭院裏,總之隻要是人聚集著的地方就是他的地盤。


    他是溫暖的陽光。就像是渴求著陽光伸展出來的子葉一樣,大家都在尋求著他。


    但本來也有極少數的人很不擅長去對待這樣的類型的,我也是其中的一人。雖說如此,但我大抵上都是在圖書室或者美術室,所以並沒有什麽和圭的接觸點。


    「所以在美術室被搭話的時候,我嚇得都像是要把畫架給弄翻掉了哦」


    在那個時候我正在把新的素描在板紙——就是把兩張重疊在一起紙張用夾子固定在畫板上的時候。【板紙:原文カルトン,日語釋義是繪畫時墊在下麵的厚紙板】


    把用手機拍下來的公園的畫像用照片紙打印出來,然後在板紙上和素描用紙一起固定住,就在把削過的鉛筆的前端放在紙上的一瞬間。


    「讓羽,你一個人嗎?我在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真沒想到竟然會是圭」


    美術室位於校舍的北邊的角落裏,昏暗而且總有些潮濕,還一直飄著美術老師所使用的油畫的畫具的味道,總之是個很陰沉的地方。


    這樣的地方和圭十分的不相合。


    就是在地下室裏放進聚光燈一樣。習慣了黑暗的老鼠會在陽光下逃竄,我也想在他麵前逃離開,但卻反而有了些好奇心。


    「和往常的圭不一樣。他很不安而靜不下心來,總感覺很羞恥的樣子」


    我回想著,我所懷念著以前更加刺痛了心中。


    「他是想要知道什麽嗎?」


    「是關於某本書的哦。而且非常意外」


    「那本書叫什麽」


    「標題是……『月亮和六便士』」


    ★☆★


    「……是薩默賽特·毛姆的吧」


    我對圭這麽回答到。


    古典文學的名作。以畫家高更為原型的那本書怎麽了就在我這麽問道的時候,圭表情像是很惱火似的恨恨說道。


    「為什麽這麽快就知道了啊」


    「因為我也在畫畫哦。而且最近才讀過啊」


    「我和大家都不怎麽會去讀書的」


    圭那語氣粗暴的簡直就像是別人一樣,他並沒有那平常那樣招人喜歡的態度這麽說道。


    讀書總有些無聊。我也不想看除了教科書以外的書。為什麽你會想要讀書呢。如果很閑的話電視什麽的遊戲什麽的都有很多的啊。如果是電視的話就算是一直看著也不會費什麽事。特意翻開書頁一個字一個字地去讀,讓長長的文章進到腦袋裏去理解意義,花費這樣的功夫去投入時間有什麽價值嗎。


    「隻是因為性格相合哦」


    比起他長長的話我的回答很簡短。


    到底是因為什麽而“喜歡”的呢,不管是現在還是在那個時候我都沒有能讓自己和對方都信服的回答。


    所以為了避開反過去問道。


    「對書沒有興趣的你才是,為什麽想要知道關於『月亮和六便士』的事情呢」


    突然間圭的臉就紅了起來,用粗暴的口氣回答到。


    「沒什麽。隻是稍微湧起了一點興趣而已」


    「明明對書不擅長的?」


    「就算是不擅長很討厭,但也會湧起興趣的吧」


    「如果不擅長的話也不會想去靠近。既然是討厭的話你的意思就是對已經討厭的事情有了興趣嗎」


    「讓羽。你一直都是這樣像是什麽都知道了一樣的說話嗎?」


    「我並不知道應該怎麽去回答你的質問的啊」


    圭奇怪的焦躁了起來。所以回到了他一開始的質問。


    「月亮和六便士,你想讓我告訴你什麽嗎」


    「故事。內容。盡可能的詳細」


    「用讀的話更快哦」


    「不想在那樣的事情上花時間。問你的話還更快一點吧」


    「我要開始畫素描了啊」


    我愕然著圭的態度,把地板上的鉛筆撿了起來。因為被圭搭話嚇了一跳而掉下去的。本來是削的都快要發光的筆芯,剛一掉下去就爽快地被折斷了。


    「可以的話希望你不要再妨礙我了」


    「雖然沒怎麽和你說過話,但你還真是一個不怎麽親切的家夥啊」


    用有些憋悶的聲音圭這麽說道。我越加愕然語氣也變得有些辛辣了起來。


    「因為平時是不怎麽會談話的人所以我並不是很明白,但你既然是用這樣從上往下俯視的視線來拜托的,所以我也隻是不想浪費自己的時間而已」


    「你這家夥想吵架嗎?」


    「我想是你擅自想吵架的吧」


    把放在畫架上的刻刀拿起來走進垃圾桶,我無視了圭開始削起鉛筆來。圭跨上近旁的椅子,靠著椅背兩臂交叉,然後又在那裏撐起了下巴來。


    看來並沒有在意我這樣冷淡的回應,而是要賴著不走了。


    「用自動削筆刀啊。還是說,這樣的東西也不符合你的性格嗎」


    「是因為自己來削的話更順手啊。然後?」


    一邊動著刻刀我問道。


    「為什麽會在這裏。如果是喜歡書的人的話別處也有啊」


    「在放學過後想要找個地方呆著的,然後就隻知道你所在的地方了」


    「去圖書室的話不就好了」


    「太安靜了。不喜歡在那裏低聲細語的。而且還有其他的人在,會被好奇愛盯著人的圖書管理員看著。然後又聽說了美術老師在研修中不在的事情」


    「這話要保密到這個地步嗎」


    「……這麽說才好呢」


    從手邊的刻刀上抬起視線,圭看向窗戶那邊。裝作若無其事的看著耀眼的外麵,明明臉色和表情都沒怎麽變的,但耳朵卻紅了。


    「哎呀但我想這還是有所謂的事情啊」


    「為什麽啊」


    「如果我知道理由的話,比起隻是單純的傳達內容還有更加有效的方法能告訴你啊」


    圭皺緊眉了頭。就在我這麽想的時候,他像是很困擾似的用一隻手刷刷刷地撓起頭來。在那個時候我凝視著他那紅紅的耳朵。


    突然間在腦中哢嚓一下的響起什麽命中的聲音來。


    「你啊難道是想要和誰去談論關於那本書的事情嗎?」


    「啊」


    咚!圭從椅子上直起腰來。


    「你怎麽會知道啊」


    「知道是指什麽啊。我並沒有和你有什麽接觸點啊。對方是女生嗎?」


    圭眼看著就驚惶了起來。


    為什麽會知道啊,果然是看到了什麽嗎,為什麽你怎麽。


    我冷靜地看著開始連續不斷地喋喋不休起來的圭。


    我知道圭是在俯視著我的。在教室內的種姓製度裏他是位於頂點的集團,而我是在下位的,再更進一步說的話是遠離這製度的人。


    被這樣的我所看破,應該是很屈辱的吧。因為羞恥而怒火中燒,把椅子給踢倒然後跑出去也不奇怪。


    但是讓人欽佩的是他沒有跑出去。在大聲叫嚷了一會兒之後,意識到了我正毫無表情地看著他,於是歎了口起又坐了下來。也許是想要挑戰著我這邊的冷靜吧,但另一方麵那眼中有著隱藏不住的閃耀著的好奇的光芒。


    「選擇了你也許並不是那樣壞的事情啊」


    「雖然我並不想被選擇」


    「我知道的啦。是我這邊擅自選的」


    然後圭開始慢慢說了起來。


    「是三年級的女生。戲劇部的」


    在那個時候我們還是在初中二年級的初夏。是到了十四歲和還沒到十四歲的年紀。


    就算知道了是學姐我也沒有十分的訝異。


    圭在意的人是年長的還是年少的,或者是老師呢,都部是我會去在意的人。


    雖然對於長輩多少會用比較禮貌的話語,但也隻是「~也對啊」這樣的和「~也是啊」這樣的程度。雖然也是對於對方無意識的樹立起的心理上的圍牆,會去長跑之後縱身一躍,隨隨便便的就突進別人的心事的類型。


    「不顯眼很樸素,啊,是戴著眼鏡的」


    「噢,對方還真是意外啊。是在哪裏遇見的呢」


    我想到了一場平庸的相遇。把她掉下的書撿起來什麽的。因為戲劇部前些天才剛剛參加了區上的競賽,看到舞台上她的演技被吸引了什麽的。


    「是cosy聚會」


    「……哈?」


    但是返來的卻是意料之外的回答,我不禁從垃圾箱抬起了頭來。


    「這麽微妙的表情是要幹什麽啊」


    「雖然能夠理解你會出入那樣華麗的場所」


    「你啊到底是怎麽認識我的啊」


    聚光燈,但還是有著不這麽去回答的自製力。


    「雖然不是很明白cosy和聚會什麽的,但我想應該也不會是那樣樸素而不顯眼的女孩子會出入的地方吧。還是說實際上是相當宅的嗎」


    「不是這樣的。繼續聽下去吧」


    圭說他經常謊稱年齡去參加過各種各樣的俱樂部集會。但在變得很難蒙混過檢查的時候,被邀請去了未成年人也ok的cosy聚會。


    「因為有認識的yer,而且說是扮裝和準備都會給我做的。雖然老實說對於宅係的還是有偏見的,但是去了之後還是很開心,播放的大多也都是很嗨的曲子,女孩子們也很可愛」


    「最後的才是真心話嗎」


    「吵死了」


    想不到這竟然會是第一次聊天,圭很容易說話。被這毫不拘泥寬容認同的氣氛吸引進去,我停下了削著鉛筆的手全身心地沉入了談話中。


    「但是那在去過很多次之後也膩了。我啊既沒有看動畫,也不怎麽玩遊戲,漫畫也隻是讀了主流的一部而已,所以就在再怎麽裝作和大家一樣但也不知道到底像不像回事。雖然一開始是很新鮮,但那樣總有些不合時宜的感覺」


    「隻是閑得無聊吧」


    「啊。如果是同伴之間所熟悉的話題的話也沒法完全讓氣氛熱烈起來,怎麽說呢應該說是話題的焦點不同吧。雖然恰當的應和恰當的歡躍的話還是挺樂在其中的還是勉強能去的」


    「就沒有想過去嚐試一下大家所看的作品嗎」


    「不想那麽努力地去做啊」


    「這麽說也是啊。那向別人去問一下書的內容的話就行了嘛」


    「讓羽你啊,是不是因為我很寬大所以毫不客氣啊」


    「如果不是不客氣的說的話是沒法讓你理解的吧。然後呢」


    看著我點了點頭圭小聲嘟囔抱怨了一會兒,然後又繼續說了起來。


    「然後就在想著最後再去一次的那結束的聚會上……就遇見了她哦」


    圭靠在椅子背上撐著手肘,又向窗邊看了過去。


    「她在牆邊,隻是在看著在大廳裏跳著舞的大家而已。幾乎沒怎麽化妝,衣服也很普通,因為是穿著白色的襯衫和黑色的裙子,所以在稍微遠離一點的地方看上去不得不讓人會覺得就隻有上半身是浮在那裏的,在一開始注意到的時候我,真是嚇了一大跳啊。隻帶著惡魔的角和紅色的喀秋莎,好像那就算是cosy了」【喀秋莎:也指女仆裝頭飾】


    「為什麽會注意到她呢」


    「為什麽呢。是因為對那個地方膩煩了吧。然後末班電車也走了日期也變了,就在我跳了很多次之後退回到牆邊的時候,她走到了外麵去。因為是在地下的店,所以看見她在通向外麵的扶梯上走著,而那黑色的裙子搖擺著……」


    忽然圭歎了口氣。


    「等注意到的時候我也到了外麵。電車也沒了,在繁華街上也有醉鬼,雖然並沒有去擔心的緣由但總還是有些在意。但是追上去搭話的話,應該會嚇她一大跳的吧。額,因為我在那個時候連衣服也沒換就出去了。如果被一頭鮮綠色的頭發而且戴著相當多的金屬項鏈穿的通紅的男子突然間搭話的話,會被嚇到也是理所當然的啊」


    「那當然會很恐怖啊。就算被想成是個心理變態也不奇怪」


    「但是在聚會裏會被稱讚說是很帥還被拍了照片了哦」


    圭的鼻子哼了一下。


    「我在把假發取


    下來的時候,她皺著眉頭然後把掛在胸口的眼鏡戴上對我說到『你是圭君吧』。我嚇了一大跳,於是問是在哪裏見過的嗎她回答說是個有名的人。雖然確實是在聚會裏的很顯眼的團體裏呆著的,但因為還是是蒙混報出的e所以知道我的本名還是很不可思議,這麽一問她回答說是一個學校的於是我更加地驚訝了」


    圭苦笑著。並不是指學姐,而是自己呆住了。


    「雖然沒有戴假發,但仔細一看的話在眼睛下麵有像是眼淚形狀的紋身貼紙貼著。土裏土氣的眼鏡很不合適非常奇怪,於是就笑了出來。因為已經沒有電車了,所以就一起到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快餐店裏一起打發時間等到頭班車發車。感覺並不像是會去那種聚會的人啊?在我這麽問的時候,她說也許可以作為參考。但不明白是什麽的參考,然後又問了很多很多……」


    “她”——芙美學姐,雖然說明是在同一個學校的,但名字和年級都沒有說。因為如果讓管理風紀的老師知道了的話就不妙了,在哪裏是怎麽見了麵的,說是還請保密。


    接近首班車的時間了,在窗戶外麵開始變亮的時候,學姐那邊首先站了起來。


    「謝謝你了,能和我一起待到早上」


    她對圭,那眼睛裏麵的瞳孔直直地看著他,


    「……讓我沒有那麽寂寞了」


    然後用溫柔的聲音告知到。


    把這相遇作為秘密,圭也理解到了。就算再怎麽說未成年也ok,一起進行通宵的活動什麽的果然聽起來還是不怎麽好。


    但是,圭說他無論如何也忘記不了她的事情。在喧嘩的聚會大廳牆壁獨自站立的身影,眼淚的紋飾,離去時候那溫柔的聲音……。


    然後到了下一周就開始尋找起她來。


    我們所上的公立中學是區裏最大的。學生的數量也是最多的。就算知道是長的什麽樣子,但把這單單一個女學生找出來也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就像是圭所說的一樣,芙美學姐她很樸素而且不顯眼,所以就算是過了十天過了一個月也連一次也沒有看見過她。


    雖然又去了本已經決定不再去的聚會,但不管是去幾次也沒有再次遇到。知道那戴著惡魔的角貼著眼淚形狀的貼紙的少女的人,連也一個也沒有。


    「過了一個月,我放棄了。然後以為其實並不是在一個學校裏的。之所以知道我也真的是因為我很顯眼罷了吧……但是」


    圭停頓了一下把話分切開來。


    「奇怪的是,在放棄的第二天就找到了她,不,是看到了」


    在車站前的家庭餐廳,就在傍晚之前,圭說道。


    在沙發坐席的一角,圭正陷入失望地和朋友們一起聊著天。因為放棄了一直持續著的搜索,帶著有哪裏空掉了的心境,對同伴們所說的話也心不在焉。


    「……拜托了。把那本書劇本化吧」


    從背後傳來的聲音,讓圭無意中越過肩頭回過頭去。


    明明對於同伴們的話語聲全部都是置若罔聞的,但隻有那個聲音應該怎麽說呢,像是不知道有鋒利的釘子而踩上去了一樣,傳進了他那敏銳的耳中。


    就這樣回過頭去,圭一下子就保持這那樣的姿勢動彈不了了。


    在有些距離的四人座的桌子的座位上坐著的就是“她”了。


    雖然和那天晚上所看見的是同一張臉,但穿著的是製服而且果然是沒化妝的。


    在有著照明落下的牆邊,眼鏡深處那漆黑的瞳孔閃耀著靜靜的光芒。


    同坐的有兩人。一個人是坐在她旁邊的戴著眼鏡的男生。是三年級的學生會委員,確實應該是戲劇部的副部長來著,這樣的事情圭也是知道的。另一個人是坐在對麵的戳著臉頰的女生。


    「真是的,芙美你還真是喜歡那本書啊」


    背朝著這邊的女生笑著說道。聲音很大而有張力,肯定一樣是戲劇部的吧,圭這麽推測到。這麽一說的話“她”應該也是戲劇部的吧。


    「把古典名作的長篇變成一個小時的劇本是不可能的。芙美你也是明白的吧」


    眼鏡男歎了口氣說道。


    「而且還是翻案成現代作品?來不及的吧」


    「來的及的」


    “她”——芙美學姐,用斬釘截鐵的聲音說道。


    「隻是劇本吧。也考慮一下演出的人的情況啊。這可不是芙美你的部啊」


    「這麽一說的話,那本書有那裏好呢?額……月亮和……五毛?」


    「月亮和六便士!」


    芙美學姐訂正到,三人都高聲笑了起來。然後學姐好像很不好意思似的說道。


    「我明白了。這隻是我的任性罷了」


    「那麽這樣吧,對於一直以來都是會認真回應我們這邊要求的芙美的這點任性,我們還是聽聽看吧。夏季的會演也是我們最後的活動了啊」


    「但正是因為是最後」


    「又來了,副部長你啊還真是頑固」


    「差不多可以走了,離開這兒吧。芙美的說服也完了不是」


    眼鏡男和女生都站了起來。遲了那兩人一步芙美學姐也站了起來。


    圭就這樣並沒有藏在沙發靠背的後麵目送著。應該是沒注意到吧。芙美學姐她可以這麽說應該是完全沒去留意圭吧。


    「……就在我這麽想的時候,她經過我的時候眼睛朝我這邊看了過來」


    圭嚇到僵住了,芙美學姐的眼鏡裏麵帶著輕輕的笑意,在身體的陰影裏輕輕的揮了揮手。然後就這麽迅速地走開了。


    隻有這一瞬間,之後就再也沒有回頭了。


    「但是,隻是這樣就我的腦中亂糟糟的了」


    圭一下攥緊了放在靠背上的手。


    ——


    「從相遇的一開始,她就已經知道我了。也清楚的記得我。然而就在我拚命地搜尋的時候,卻完全沒有想要來接近我。雖然確實是因為說過要對相遇的事情保密來著。但是啊,就算是這樣」


    「圭……」


    「雖然對我完全沒有興趣的話還能接受。但既然像那樣對著我很開心地笑著的話,又為什麽一直都在無視我呢」


    額頭抵著椅子的背,圭用一隻手唰唰唰地撓著後腦勺。


    「並不算是什麽美人,戴著眼鏡很老土,而且也很矮,猛地看上去也並沒有什麽很吸引人的地方,真是的,為什麽會變得這麽在意啊,真的是完全搞不懂啊」


    圭的言語混亂著。同樣的話說了很多次。


    我和他都還隻是中學二年級而已。對於女孩子的事情,更何況是對於“戀愛”的事情,是完全不清楚的。和圭這麽混亂一樣我也混亂了起來,到底應該怎樣回答到底應該說些什麽,完全想不出來。


    一籌莫展著,我強行說出了一個沒用的建議來。


    「那麽……是為了接近她所以你才想要知道月亮和六便士的故事的嗎。就像你一直以來和班上的女生說話那樣,輕鬆隨意的去搭話不就好了嗎」


    突然,圭一下子抬起頭來盯著我。


    「你是在笑話我嗎」


    「笑話?為什麽啊。你認為我會知道什麽可以笑話你的事情嗎」


    圭就這麽凝視了我一會兒,然後終於歎了口氣臉又背向窗戶那邊了。


    放學後外麵很明亮,射入昏暗的美術室裏的陽光明亮而柔和,但注視著這的圭的眼神卻非常的遙遠而苦痛。


    突然在那個時候,我對他的認識改變了。


    圭是一個開朗而快活的家夥。


    這份開朗,反過來看上去是輕薄而現實的。他隻是表麵上是如此,並不是會去體諒別人的纖細的感情和心中的傷痕的人。


    但是,就是這樣的


    他在心中也有著很容易壞掉的纖細。


    傷心,困惑,痛苦,不得不去掙紮。


    對於自己這樣就擅自的認定感到羞恥。所以我努力地用溫和的聲音說道。


    「不用去問其他人,直接去問她不就好了嗎。讓她告訴你關於月亮和六便士的事情」


    「讓她?這樣不像樣的事情能行嗎」


    圭一下子回過頭來。為了讓他平靜下來我繼續說道。


    「那個啊,不管我告訴你再多,沒有讀過的你結果到頭來還不是不懂裝懂的嗎。她既然會像那樣壓下反對的意見也要弄成台本,應該是相當喜歡那本書的哦。裝作知道的樣子被看穿可就不隻是害羞而已了哦」


    「那……倒是」


    「隻是害羞的話的話還好,也許還會以為是被當成了笨蛋而生氣呢。這樣一來的話可就不止是不像樣了哦。與其這樣的話還不如老實說有興趣讓她告訴你的話不就好了」


    「不要這麽說得這麽簡單啊」


    「正是因為簡單所以才這麽說的哦」


    「一臉傻笑的讓她來告訴我什麽的,做不到啊。帶著不正經的感情去問什麽的,不也是會被看穿然後被討厭的嗎」


    「但是趁著這個機會也可以讓她意識到你想做什麽啊。不是很好嗎,能夠傳達到你在意她的事情。我雖然不管是對於和別人交往的方法,還是和女孩子的交往的方法都不是很清楚,但我想如果有人對自己抱有興趣的東西表示有興趣應該不會不感到高興的吧」


    「是這樣的嗎」


    「是的。用像往常那樣自信滿滿的態度去搭話的話就行了」


    「你這家夥嘴真是意外的損啊」


    「這並不是嘴損哦。隻是老實這麽說而已」


    「讓羽,對於我以外的人就不要這麽老實了。會吵起來的哦」


    我們同時笑了起來。兩人的輕輕的笑聲在斜陽射入的美術室中響徹起來。


    在笑了一會兒之後,圭臉色稍微嚴肅了一些。


    「……謝謝你了啊。讓羽」


    為什麽他不對自己團體裏的誰去說呢。大概,是因為我滿足交友關係很少,而且是閉塞的性質的吧。


    對於嘴巴很牢不怎麽社交的我,對於圭來說就是一個深深的井口。


    不管再怎麽地任性胡來的說也不會泄露出去。保住了國王大人耳朵的秘密。【此處是指童話:長驢耳朵的國王】


    這麽一想的話,把圭稱呼為真正的朋友也有些疑問。這麽看上去會認為我隻是被圭利用著也是當然的。


    但是朋友的定義到底是什麽呢。是相互認識然後在哪裏保持朋友的關係嗎。


    如果相互認識是必要的話,圭毫無疑問的是可以把我稱之為「朋友」的。


    然後我,到現在也認為他是我的「朋友」的。


    雖然我們之間並沒有什麽共通點,但是他作為陽光卻也和大家一樣都是子葉,我雖然隻是老鼠但果然一樣還是渴求著陽光的幼樹。


    在這談話過後,之後一段時間裏就沒有再和圭接觸過了。


    他還是那樣作為班級的中心,而我則是在教室的一角的固定位置。


    本來所屬的團體就可以說是不同的,但我老實承認對於這樣的距離還是覺得有些遺憾的。雖然並不是沒有合得來的朋友,但和宛如陽光一樣的圭去交流的話,雖然隻有一瞬間但果然心情還是很好。


    雖然這麽說,我還是沒有前去接近。


    很明顯的關於那次對話圭並不想讓其他人知道。如果接近了沒有接觸點的我的話,就和暴露出這秘密是一樣的了。所以我並不覺得是被圭給無視了。


    讓這距離一下子轉變的是,發生在馬上就要進入暑假前的事情。


    ——


    「對不起。請問老師在嗎」


    那天我也在美術室裏。


    期末考試結束了而且是在暑假跟前,並且社團活動也告一段落了。所以在美術室裏的部員很少,在這沒什麽幹勁的空氣裏,完成著所拿到的沒完沒了的課題。我在對風景的素描做著最後的潤飾,因此沒有對從門口傳來的聲音投入注意力。


    「對不起」


    又這麽說到。雖然有其他的部員轉了過去,但誰也沒有站起來。


    離門口最近的是我。在這無意識中催促著的視線的壓力下,我歎了口氣從畫架前跟站了起來,朝向門口。


    「有什麽事嗎」


    突然一下臉伸到門外,我的視線還沒有固定到對方身上。


    不認識的長相。但是有什麽直感讓我僵住了。


    在我眼前站著的是——一個戴著眼鏡的女生。


    「我是三年級戲劇部的芙美」


    這是我和芙美學姐的第一次交談。


    <二>


    「我是三年級戲劇部的芙美」


    芙美學姐用沉著的聲音報出了姓名。我困惑著不知道應該怎麽反應。


    「額……那個,我是二年級美術部的讓羽」


    「二年級的」


    前輩抬頭看著我輕輕笑到。


    讓人心動的,美麗的笑容。


    「長得還真是高啊」


    「不,並沒有」


    這名字和容貌都好像聽過的,三年級的,而且是戲劇部。


    沒錯。這是圭說過的“芙美學姐”。


    「請問你看到了顧問老師了嗎」


    芙美學姐用大人的口氣說道,我慌慌張張的回過了神來。


    「那個因為今天出了課題所以都已經回去了。請問有什麽事嗎」


    「關於舞台的設置想要去問一問。明天呢」


    「不知道呢。去辦公室等著的話應該更快吧」


    一邊說著話,我一邊悄悄地觀察著學姐。


    樸素而不顯眼,圭重複地不停說過很多次了。


    確實不算是顯眼的類型。


    個子很矮帶著黑框眼鏡,製服整齊的沒有一絲汙損和皺亂的地方,翻折過來的襪子是純白色的,順直烏黑的頭發剪得整整齊齊的用發卡收攏在一起。


    不管怎麽看都是認真的優等生。就算是被登載在學生手冊上的『校規的榜樣』也不奇怪。和在教室裏和圭親密地說著話的,那些開朗花哨的女學生們相比簡直完全不一樣。


    但是,不顯眼……卻並非如此。


    芙美學姐是一個有著靜靜的存在感的人。


    肌膚秀麗,麵容工整,一舉一動都很美麗,非常的有知性而且風度優雅。


    雖然沒有注意到的人直到最後也許都不會注意到,但是隻要一進入視線,有著感覺就會讓人想要去追尋的印象。


    圭隻一眼就被她吸引住了,我感覺也很能明白。


    ——對啊,怪不得總覺得有哪裏和愛麗絲很相像。就是這靜靜的存在感啊。


    「你是二年級幾班的啊?」


    「誒……嗯,是指我嗎。我是b班的」


    芙美學姐眼鏡後麵的眼睛一下子睜開了。


    「b班嗎。那麽,你知道圭君嗎?」


    「……知道」


    裝作平靜地回答到,心髒響起了撲通撲通的聲音。


    「圭他,怎麽了」


    「就你看來,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學姐那漆黑的眸子越過眼鏡看著我問道。我緊張地口裏發幹。感覺舌頭都黏在了上顎上。


    「很開朗,而且,我想應該是個不錯的家夥吧」


    我回答到,但芙美學姐隻是沉默地盯著我看。


    既不銳利也不嚴苛,但卻像是被看穿了一樣的目光。雖然無法理解這視線的意味,但應該確實不是學姐想要聽到的回答。


    「不是指


    表麵上」


    學姐用沉穩的聲音說道。


    「你說真心話,你認為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為什麽,要問這樣的事情呢」


    「在看到我的時候,你嚇了一跳對吧,明明是第一次見麵的。在來這裏的途中,雖然經過了二年級的教室,但卻沒有一個人注意到我有」


    芙美學姐揚起她那漂亮的下巴,看著我的眼睛。


    「除了你以外」


    我退縮了。對於迷糊著的我,前輩突然垂下了目光。


    「我並不是那種會被低年級記住名字的類型。所以我想你是不是從圭君那裏聽到的」


    「……是的」


    「果然」


    噗噗,學姐笑了。那笑容像是在容許著我一樣的溫柔。


    「圭君很顯眼,連很多高年級的也知道他。從一旁看去,他和我就像是正相反一樣,所以到底是為什麽呢」


    這「為什麽」的意味無法衡量,我迷茫著應該怎樣回答。


    在走廊上就隻有我和學姐。在寂靜昏暗的走廊上麵對著麵,學姐那工整的臉在很近的距離上看著,讓我心跳不已。


    「那家夥……確實是很熱鬧的類型,馬馬虎虎地看上去很輕薄」


    一邊抑製住心跳,我搜尋著自己心中確定的話語。


    「但是,有著纖細的一麵」


    「纖細……」


    「是的。會煩惱,會受傷,會憧憬著如同夢幻一般的某物……正是因為這樣的性格才會被學姐你所吸引,我是這麽想的」


    學姐一聲不吭地抬頭看著我。讓我感覺像是是過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然後,輕輕地歎了口氣。


    像是心中變得痛苦起來了一樣,忍耐不住製止不絕的歎息。


    像是抑止不住的痛楚不禁露出來了一樣。那是名為“戀愛”的痛楚,雖然在那個時候的我不明白就是了。


    「謝謝你。如果沒有你的話,我就會看丟很重要的事情了」


    芙美學姐低了低頭。漆黑的短發順滑地搖擺著。


    就在我要說些什麽之前,她一下轉過身去離開了。


    ——


    「圭那家夥,據說是在和三年級的交往來著」


    就在暑假剛剛結束的時候,我聽到了關於圭的傳聞。


    雖然我離班上很吵鬧的集團較遠,但還是傳了過來,好像這對於大家來說是很衝擊性的事件。


    不管是誰都壓低著聲音談論著關於圭的事情。


    說是一個戲劇部的人,戴著眼鏡。不知道啊,那是誰。我知道,是個相當樸素的人哦。雖然聽說相當聰明的樣子。但是看上去不是很不合適不是嗎。


    這混雜著惡意的傳言,主要都是女生吧。


    男生隻是單純地對於「和女生交往」「而且是高年級的」津津樂道而已。


    關係很好毫不客氣的男生們圍著圭,調笑著,正麵地問到,好像不管怎樣都想要問出點詳細的事情出來的樣子。


    但圭不管是有著怎樣的傳聞,都沒有正麵的去承認而是無視掉。隻是默默地想著說著些不相幹的話,輕輕地就躲避開了。


    我一直保持著沉默。當然雖說是有興趣的,但一回想到那兩人認真的樣子,就覺得不管是去傳言還是去調笑都感覺很低俗。


    但是在某一天放學過後,就在為了去社團而走到走廊上的時候,


    「讓羽」


    被誰叫住了。回過頭去是圭。


    「謝謝了,多虧了你」


    「什麽?」


    「嗯,被這麽假裝不知道還真是有點害羞啊」


    「是指學姐的事情嗎」


    我說道,圭輕輕地點了點頭。


    無言地一起走了一會兒。圭向經過的同級生們打著招呼。雖然大家都投來和很少見的對象走在一起的視線,但他好像沒注意到的樣子。


    在走進沒什麽人影的走廊上的時候,圭開口到。


    「是在進入暑假之前,去告白的」


    我回想去和圭談話的那個時候來。


    是在馬上就要進入七月的時候。在那個時候圭很難衡量和芙美學姐之間的距離。而且,在美術教室和芙美學姐說話就是在馬上就要在進入暑假的時候。


    這麽一說的話,芙美學姐到美術教室裏來,是在接受了圭的告白之後了的。


    「那麽,是馬上就很順利的進展了吧」


    「不是的。我不可能沒有什麽事就跑到三年級的教室去,而且也不能夠去打擾戲劇部的練習,所以經過了毫無意義的兩周左右的時間。但是社團活動總算是結束了,然後她……」


    對“她”這樣的單詞,圭用了特別的語調來讀。


    「在她一個人出去的時候,我裝作偶然等到了她,然後搭話說好久不見了。因為對方也笑著回答說好久不見了,所以稍微有些安心,於是就順著這勢頭試著向她請教那本書的事情了」


    「誒,學姐的反應呢?」


    「雖然表情很是訝異,但總覺得還是挺開心的樣子。但是,馬上就直接被問道為什麽會知道這個了……額,然後」


    這時圭縮了縮肩膀。像是自己在愕然著一樣。


    「然後不知怎麽的腦中一片混亂。等意識到的時候比起書來還是對你更加有興趣這樣的話已經脫口而出了。然後又被問道為什麽會對我有興趣,就愈加恐慌了起來,之後真正的,然後」


    圭的臉變得通紅了起來。在倉皇失措著一眼就能看出來。


    「和我交往吧,就說漏了嘴」


    我微張著嘴看著他的樣子,然後低聲說道。


    「真意外啊」


    「意外?」


    「更加的,對於像是和誰說話的事情,我想你是那種對於人際交往很拿手的人才對的啊」


    「我看起來就那麽精明嗎?」


    「至少比起我來更要啊」


    「那是因為,隨口亂說的家夥太多了啊」


    圭咚地一下把背靠在牆壁上。


    「隻要在她麵前,就會認為大家所說的不過是謊話而已。很膚淺地,隻會說些敷衍的話。怎麽說呢,在那眼前就像是被直直地看著一樣」


    我回想起芙美學姐的眼神來。被看透了所有的一切,像是連謊言和糊弄都不被允許一般,那隻是靜靜地專心看著的眼神。


    比起說是被責備著不如說是感覺被從心裏容忍著一樣。


    「但是結果,還是從學姐那裏得到了ok的回答吧」


    「被暫且保留回答了,說讓我等一周」


    圭害羞地回答到。


    「在終業式上被叫了出去,說是之後就請多多指教了,還像個笨蛋一樣禮貌地低下了頭。這樣的她臉真是的通紅著的,啊,還說是真心的……」


    圭的肩膀就像是忽然間沒了力氣,仰頭看著天花板微笑到。


    「非常地,安心了」


    對於他的表情,不知怎麽地讓我的心被打動了。


    看上去很是開心,不管怎麽看都很滿足,而且非常的……幸福。


    「這不是挺好的嗎」


    「啊啊。雖然有些誇張,但在讓我等待地這一周裏,就連活下去的心情都沒有了啊。對了,讓羽。交換一下im的id吧」


    「誒……怎麽了,這麽突然的。雖然可以」


    「也許會發去什麽狂熱的信息也說不定哦」


    「不要秀恩愛了啊」


    「啊,嘛會控製的。話說啊」


    圭用很靦腆的表情說道。


    「其他的那些家夥們大家都隻是憑著有趣來調笑,偷偷地往這邊瞧著在暗中故意大聲說著些什麽聽到的事情,但就


    隻有你的態度沒有變啊」


    變了的但隻是因為沒有什麽接觸而已,雖然這麽想但還是留在的心裏。


    「對於和我談話的事情,真的沒有對誰去說啊。本來知道了這事情,然後到處去宣揚什麽的也不奇怪啊」


    「做這樣的事情沒什麽價值啊」


    「說是沒有價值,想想要去散布關於顯眼的我的事情的家夥可是有很多的哦。雖然是自己說自己很顯眼來著。特別是對於她和我……因為類型不一樣啊。到現在我和她一起到處去散步說話什麽的,你認為在暑假結束之後傳的有多廣了?但是你沒有做那樣的事情。說老實話我,一直很輕視你來著。雖然喜歡書,但卻是個討厭人而且性格陰暗的家夥」


    「沒事的。我也認為你雖然是個很有人氣但卻很輕薄的家夥」


    「真是老實啊,你」


    「我們雙方都是吧」


    我們一起笑了起來。然後圭的表情一改。


    「其實啊,她說之所以接受我的告白,就是因為被你讚揚了」


    「誒」


    「雖然正正經經地說過話就隻有那次而已,但你還是認真地對我評價了。雖然是從她那裏聽說的,但總覺得很害羞啊。在你的眼中我是這樣的形象什麽的。把不是表麵上的部分,你對她說了。所以我想」


    這麽說道,圭用像是在看著我某處閃耀的部分一樣的眼神看著我。


    「在你心中,有著真實……的啊」


    被圭用這麽認真的表情,而且莊重的聲音說道,我在不知不覺中耳朵也變熱了起來。


    「是奉承啊」


    「才不是奉承呢。是你沒有注意到而已」


    露出苦笑一般的笑容,然後他露出真摯的眼神來。


    「我在現在除了你以外沒有其他人能去說出真心話了。不管是知道和她之間的原委,還是能給與在這之上的信賴的,就隻有你了。雖然給你帶來麻煩很不好……但和我說話,如果還能的聽我講的話就真是幫大忙了」


    「雖然不知道能不能幫得上忙」


    「沒關係的。隻要是能聽一下就行了」


    我沉思著。


    雖然有著對於圭來說隻是看方便想要一個可以發牢騷的地方而已的憂慮。


    但是,結果我還是拒絕不了。對於去拒絕這樣的關係來說還是想要和他關係變好起來的想法更加強烈。


    「雖然說過了很多次,但還是不要秀恩愛了啊」


    因為在學校裏是不允許帶手機的,所以我在學生手冊上寫下了id和郵箱地址撕下來遞給了他。圭很有他的風格的,沒有帶學生手冊卻悄悄帶著手機,然後馬上就登錄上了這兩個,像是很滿足似的露出牙齒大聲笑了出來。


    「謝啦,讓羽」


    ——


    我和圭之間的友情漸漸親密了起來。


    雖然在親密地交往,但還是都知道雙方沒有什麽相合的興趣。


    老實說的話我們就像是正反麵一樣。


    安靜地度過休息日的我,還有不管有事沒事都會外出的他。


    如果說對於觀看運動還有去運動他都是很喜歡的話,我則是從頭到尾地都沒有興趣。


    我如果說是那種想要和幾個合得來的人一起親密地共有著在家裏的時間的類型的話,他就是不管是親不親近都想要去激烈地討論的類型。


    最能讓這對比凸顯出來的是在考試之前。


    圭是那種用直感和閃念來解決問題的天性,所以數學不錯。


    我是那種會孜孜不倦一點點去背誦的天性,所以國語和社會都很不錯。


    因為不管是擅長的領域還是不擅長的領域都不一樣,所以就相互地教導對方,特別是對於我這進度緩慢的數學分數一下子就上升了,讓老師和家人都很吃驚。


    圭把我強行帶出去看球賽。


    因為我連規則也不怎麽清楚,所以很難非常樂在其中,但第一次接觸到體育場那種氣氛和觀眾們的狂熱還是感覺挺有趣的。


    作為回禮,我也借給了圭口袋書。雖然老實說很懷疑他會不會正正經經去讀,但他雖說是驚訝但總之還是先讀了好像是為了能在和芙美學姐之間的話題中起作用。


    就這樣我和圭之間的關係變得好了起來,班上的大家的反應也改變了。


    以前特立獨行很難親近的家夥,本來是這麽被看待的,但在和圭成為了朋友之後,一起交流的事情也變得非常自然了起來。


    雖然還是對於吵吵鬧鬧的人際關係很不擅長,但是對於在青春期的我來說,除了美術教室以外“還有著容身之地”這樣的事情,是非常安心的。


    另一方麵,圭和芙美學姐之間的交往也順利的開始了。


    圭說他在暑假的時候去看了戲劇部所參加的區大會。


    好像是芙美學姐所原創的腳本。青春題材的,雖然登場人物很多但卻完全沒有發生什麽混亂,而且還好像非常能讓人樂在其中,說是在會場引起了很多次大笑。


    「真意外啊,她不管怎麽看都是品行端正的優等生。所以我預想應該是很嚴肅的故事來著,但卻是笑了又笑」


    雖然結果很可惜好像隻獲是得了準優勝的樣子,但因為獲得了好成績的三年級還是完美收場引退了,要開始為了考試而開始認真地學習。就這樣三年級到了真正的可以說是沒有一點空閑的暑假,圭和芙美學姐,說是頭腦盡量找了空閑見了麵。


    「去海邊了。在鐮倉」


    無視了我的叮囑,結果圭還是在一個勁兒地說著接近於秀恩愛的事情。


    在那個時候的圭的表情,讓在傾聽的我這邊都感到難為情。就像是喜悅的光芒滿溢了出來一樣,好像是如果認真看的話就會被灼傷似的。


    圭用看見了夢幻一邊的表情這麽說道。


    因為在海水浴場上到處都是人,所以到了稍微離遠一點地方連一個人也沒有的岩石場地上,在那裏就隻有他們兩個人在海邊。


    不管是泳衣還是其他什麽的都沒有帶,所以隻是在波浪邊玩耍,但連一個人也沒有的大海十分的澄澈而美麗,我們漸漸地樂在其中了,入迷的玩地渾身濕透。


    在沒人的大海玩的話,也許會發生什麽不妙的事情也說不定哦。


    但是她什麽也沒說。能夠打擊到優等生的事情,連一個也沒有。


    一直在笑,一直在說。她能像那樣笑簡直是沒想到啊,如果這是因為是和我在一起的話那該有多麽的幸福啊。


    很享受。很快樂。我是第一次,出生以來的第一次,不是因為自己樂在其中,而是對於自己以外的人樂在其中而感到高興,是從內心感到的哦……。


    和芙美學姐在一起的夏日,圭一有機會就會說個沒玩。


    那個夏天對於他來說,是怎樣的快樂,是怎樣的重要,是怎樣的閃耀啊。


    在和愛麗絲相遇的現在,我也痛切地感受到了。


    和愛戀的少女一起度過的季節,是會銘刻在回憶中散著這永遠的光輝。變成了不管什麽也代替不了的最重要的時間——對於現在的我來說,尤其是對於已經永遠是孩子的圭來說,特別如此。


    ——


    圭能和考試生的芙美學姐見麵的時間隨著冬天的臨近越來越少。


    雖然在學校見到的時候態度一直都沒有改變,但圭寄來的郵件,混雜著焦躁,似乎很不安,到了最後就變得草率了起來。


    雖然這個時期對於考試生來說到底是多大的事情不是很清楚,但圭也不是小孩子了。


    但是,把想要見麵的感情抑製住靜靜地等到春天這種程度的事情就算是大人也做不到。


    對比著這樣的圭,芙美學姐更加能


    夠忍耐。


    頭腦很棒,因為很理性,一邊準備著考試還能勸解著年下的圭的不安的這樣的忍耐力,又或者可以說是有著深深的愛意。


    但還是勸解不了,又或者說是不管芙美學姐再怎麽說很理性但也隻是十五歲的少女,忍耐也是有界限的,兩人偶爾會爆發衝突。


    在這樣的時候大抵上圭發都會發來非常失落的郵件。


    我的內心一邊呆愣著一邊用笨拙的言語勸解著圭。


    夏日的輝光終於遠去,隻留下沉鬱的殘暑,在某一天一下子涼快了起來之後氣溫就開始慢慢下降,等意識到的時候已經到了要穿上厚厚的上衣的冬天了。


    「……春天為什麽不快點到來啊」


    在寒假考試之前,在快餐店麵對著我坐著的圭這麽低聲說道。


    在我們之間攤放著筆記本和參考書。


    把自動鉛筆扔在筆記本上,圭眺望著外麵。


    「等春天來了的話就輪到我們考試了哦」


    我一邊看著參考書上的問題回答到。然後圭馬上用若無其事的口氣問道。


    「誌願的學校已經決定了嗎,讓羽」


    「還有點迷茫。你呢?是要和芙美學姐在一個學校嗎?」


    「如果她接受的話吧。但是偏差值相當高的啊」


    「以圭的成績的話應該沒問題的吧」


    「你也一起去吧」


    「我也?確實是很不錯的高中……但是啊,數學有點」


    「我會教你的」


    我從筆記本上抬起眼來,發現圭呆呆地看著窗外的道路。


    不知道是哪所高中的穿著製服的女生們,占著人行道上並肩走著,一邊歡笑。圭那遠遠望去的焦點,一直在追尋著。


    簡直就像是,在探尋在明明不在那裏的芙美學姐的身影一般。


    「是為什麽呢」


    孤零零的,圭的聲音落在了快餐店的立桌上。


    「為什麽夏天,是那樣的又熱又曬讓人不高興……但在走了之後卻有些寂寞呢」


    ——


    但圭和芙美學姐總算還是度過了這樣不安定的時期。


    芙美學姐在誌願的學校合格了,然後毫無隔閡地就和圭見麵了。


    對於圭發來的歡快的郵件一邊呆愣著我也感覺安心了下來。


    在進入春假前,有一次在街上遇見了那兩人。


    在注意到我之前,我看見圭和芙美學姐在身體的陰影出牽著手,一邊看著對方笑著一邊說著話。從那兩人的全身,就像是泉水湧出一般有著喜悅湧現了出來。


    看著芙美學姐的時候圭那開心的眼神。仰頭看著圭時芙美學姐那溫柔的眼睛。


    在那樣的情況下,在世界上就隻有彼此了一樣看著誰到底是怎樣的感覺呢。


    那應該是這樣是有多麽的幸福啊——。


    ——


    以芙美學姐的合格為契機,圭和我也決定了要上同樣的誌願學校。


    我多虧了圭的在在高分數的成績上安定了下來。在補習學校的模擬考試上和圭一樣得到了肯定能夠合格的判定,兩人互相拍著肩膀一起開心著。


    ……然而,翌年三月。


    我合格了,圭落榜了。


    雖然當時隻想著是不是東西有什麽搞錯了,但考慮到之後的事情的話雖然希望是弄錯了,但也沒錯。


    然後那就是,終結的起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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