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黎淩晨才到家,高強度的工作讓她覺得很疲累,倒在床上不一會就睡著了。迷迷糊糊的,她好像又聽見了那個久違的聲音……


    “為什麽!程黎,你都已經走了,為什麽還要回來!我才是他名正言順的未婚妻!”


    “你這個下作女,還要來糾纏我的兒子……”


    男子一步一步地走進她,“程黎,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不要,不要……”程黎瘋狂地搖著頭,口中呢喃,“我沒有,沒有……”她越發地往牆角縮去,黑暗緊緊地籠罩著她,摟緊自己的雙膝,這些鬼魅一般的聲音伴著那首痛楚的淒迷之音盤繞在自己的腦海……


    “曾經最美的回憶,變成最痛的記憶,如果真的還能有如果……”


    如果?他們的世界哪裏還有如果?


    程黎倏然睜開眼,直直地坐起來,冷汗順著額角滑落,涼涼的水漬在臉頰上蔓延。手指緊緊地攥著被子,寒冷的冬夜,她再一次被這個噩夢驚醒。


    程黎低垂著頭埋進軟軟的被子,棉布慢慢地吸去了淚水、冷汗,幹幹的臉孔摩挲著被麵甚至覺得一絲絲生疼。


    好久都沒有夢到他了,或許是昨夜媽媽又要幫自己介紹男友的電話,或許是早晨那一撇而過的側臉……


    程黎在被子裏捂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電瓶車還在公司裏,她隻好提前半個小時起床趕公交去公司。


    六點多的公交在這個繁華的都市已經顯得很擁擠,人挨著人站著,連把手都不用拽也不會摔倒,密閉的空間裏體味和各種早飯的味道混雜在一起令程黎幾欲作嘔,拉緊把手,按住自己的胃部,程黎使勁地揉了揉緩解不適。


    連換兩輛公交程黎才終於熬到了公司,趕忙跑去小賣部買了水,擰開蓋子“咕咚咕咚”灌下幾口壓下胃裏翻漲起來的酸氣。


    公司裏已經有不少人在忙碌了,地上滿是宣傳材料,程黎左閃右跨地到自己的辦公桌,開始著最後的確認工作。


    “唉,你又趕公交過來,沒吃早飯吧,早上的時候看見你的小毛驢了。”葉凡遞給她一包餅幹。


    程黎接過放在手邊,鼻尖似乎還漂浮著那些濃鬱的氣味,輕聲說:“謝謝!”


    “我說你也是的,你那兒房租也不便宜,就不能找個離公司近一點的地方。”葉凡很不理解為什麽程黎就是喜歡找這麽遠的地方住,也沒見那是多好的小區,還一住就是四年。


    劃著鼠標的手停了下來,程黎有些愣愣的,為什麽?眼睛繼續在屏幕上遊弋,手指胡亂地點著鼠標,守了好久的秘密,就這麽被人輕飄飄地扒開。離開,不是沒想過。可是她這輩子最美好的記憶都在那裏,她舍不得,丟不掉。她沒有回頭看他,隻是囁嚅地回答,“住習慣了。”


    **


    上午十點,公司一行人準時出發趕往酒店,開始推廣會最後的布置工作。


    海報橫幅拉了起來,宣傳畫冊也擺好在簽到席,每一個座位上的飲料也放好,還有主要位置的同聲翻譯機,程黎一個一個地確認功能的正常……


    提前兩個小時,程黎將翻譯帶到演講人的房間與其做最後的溝通校對。


    叮咚——


    “楊教授,您好,我是k-e的程黎,我帶翻譯過來和您做最後的確認。”


    打開門,楊嘉宇一邊接著電話,一邊招手示意他們先進來,“嗯,kingsley,你這個idea很不錯,這麽做真是一箭多雕啊,不負你在華爾街king-xi的盛名……”


    king-xi?kingsley?會是郗銘麽?怎麽會和郗銘有一樣的英文名。腦子裏悠悠地飄著郗銘曾經的話:k是我最喜歡的字母,k就是king,總有一天我要成為一個商業帝國的king,而我的小寶兒就是queen。


    可是她再也做不了那個queen了……


    “程小姐,程小姐?”楊嘉宇拍拍陷入回憶的程黎。


    程黎打了個小激靈,攏了攏鬢發,輕聲說道:“哦,對不起,您剛剛說什麽?”臉頰因為剛剛的失態微微泛紅。


    “哦,我說我們可以開始了,不是要校對麽?”


    “好的。”程黎將手中公司的資料遞給翻譯,“您忙,我先下去了,如果有什麽需要就打我電話。”楊嘉宇點點頭。


    電梯裏明晃晃的牆壁像鏡子一般,程黎盯著看,那個有些扭曲的人形,抬手遮住那雙帶著些許懷念的眼睛,垮下來的嘴角還是顯露了她的疲態。


    展廳人來人往,程黎就去廚房間確認今晚自助餐會的食物,都是貴客,一個都怠慢不得。忽然她覺得胃開始有一些針刺般的疼痛,一定是今天沒吃東西就喝涼水的緣故。程黎按著胃,想去展廳找杯熱水喝,可是大家都在忙,沒有一個人看到她額前已經開始冒冷汗。走到角落,扶著牆壁,程黎的手死死地壓著胃部……


    “給!”沒有抬頭,但程黎聽的出是葉凡。


    接過熱水和麵包,程黎道了謝。一小口一小口地呷著,暖暖的水流滑過胃部,舒服了許多。


    “先吃個麵包,再把這個藥吃了,以後記得一定要吃早飯,你可不是機器人。”葉凡又遞上一盒藥。程黎拿著那一小盒藥,攥了攥,低垂著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喲!葉大帥又在向我們小程獻殷勤啊,當心被老板看見哦!”八卦的張姐真是像地鼠似的,一下子就冒了出來。


    “哎喲,張姐啊,被你嚇死了,你以後能不能說話之前出點聲啊,人嚇人,可要嚇死人的啊!”葉凡拍了幾下胸口。


    “那是你們太甜蜜太忘我啦!我走路聲這麽大都聽不見!”


    程黎看到張姐那有些促狹的眼神,覺得胃裏的灼痛感又強了些,“你們聊,我去工作了,葉凡,謝謝你!”辦公室的人總喜歡這樣把人湊做對,程黎不喜歡,隻好遠遠地躲開。


    **


    cbd中心地段,大廈光潔的鏡麵牆壁折射出七彩光芒,23層的辦公室裏,暖意洋洋。郗銘的聲音卻有些寒冷,“繼續盯著,錢我會按時打到你的賬戶。”鏡片在陽光下閃過一絲幽光,夾雜著恨意。


    掛了電話,郗銘站在窗邊,這裏是郗氏大廈的最高層,望下去,街上的每一個人就像螻蟻一般,而他就是統治這個商業帝國的王者,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傷害過自己的人。


    咚咚咚——


    郗銘轉過身,撥了撥袖扣,坐了下來,“進來。”


    “boss,k-e晚上的自助酒會您要參加麽?楊嘉宇教授今天下午會在那裏做演講。”


    “k-e?”郗銘微微蹙眉,記憶裏這並不是a市的大公司。


    “是的,豐澤生物銷量最好的藥物就是他們代理的。”


    郗銘轉了轉手中的金筆,說:“不了,他住哪個酒店?”


    “君悅。”


    “君悅?!”郗銘饒有意味地重複了一遍,“嗯,知道了,還有事嗎?”


    “沒有了。”郗銘揮揮手,示意助理可以出去了。撥了撥鼠標,暗下去的屏幕馬上亮了起來,點開那封昨天未看的郵件。


    滾輪上上下下地滑了幾遍,眼裏的光一簇一簇地閃著,偶爾郗銘眯一下眼睛,似是不相信眼前這份資料的真假。


    實驗助理?藥代?她的野心什麽時候就剩下這麽一點了?


    點開附件,都是程黎工作中的一些近照,恬淡柔和的側臉,嘴唇緊緊地抿著,手中的這份資料她應該是很不滿意,身旁的男人搭著她的肩膀,好像在安慰她。照片是連拍的,男人的手久久地拍著程黎的肩。


    光標一直在程黎的臉上滑動,就像狙擊槍瞄準的紅點,找準位置隨時擊斃敵人。


    **


    推廣會很成功,楊嘉宇詼諧幽默的演講博得了滿堂喝彩,老總正在熱情地和楊嘉宇交流醫藥界最新的國際勢態。她終於可以長長的舒一口氣,任務完成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街邊的路燈漸次亮起,展廳卻是一番如白晝般的金碧輝煌。


    賓客們都三三兩兩地聚集在一起聊天。程黎一個人躲在角落,慢吞吞地吃著盤裏的食物,公司規定晚上的酒會每個職員必須參加,不然程黎真想回去和自己的大床熱乎一下,神經一旦鬆懈下來,瞌睡蟲就找上門了。


    “你又躲在這裏,怎麽不換身漂亮的衣服,待會兒可以跳舞啊。”程黎真是懷疑葉凡是不是在她身上裝了雷達,怎麽她在哪兒都能探測到。


    “我不會,我在這兒吃東西就可以了。”程黎知道葉凡什麽心思,她很感激在這一年多以後他對她的照顧,但這並不代表她還願意再去愛一個人,再去摧毀一個世界。


    “有的時候我真的懷疑你是不是缺根戀愛的神經,我都這麽明顯了就差說我喜歡你程黎,做我女朋友吧,你怎麽還是這麽無動於衷呢。”葉凡的語氣有些急躁,橫表示豎關心,眼前的這個女人就是和塊石頭似的。


    “嗯,我是缺根經,你還是找別人吧。”端起盤子,程黎轉移陣地。


    “哎,我說你……”


    程黎沒理他,她就是缺了那根神經啊,四年前,那根神經已經被連根拔起。


    吃完東西,程黎嫌展廳太嘈雜,走出去透風。酒店花園裏,她看見楊嘉宇正和一個男人聊著天,聽不清聊什麽,男人的背影看上去很俊朗,銀灰色的西裝在月光下閃著光。


    程黎繞道走開,傳來的話語卻像是對她施了定身咒一般,“nothing is impossible。”充滿自信的句子,坦然自若的語氣,多次在夢裏回蕩的聲音真的出現在了耳畔。郗銘,真的是郗銘,他,回來了!!!扶著一旁的假山,程黎動都不敢動一下,生怕一回頭就被他看見,定了定神,程黎逃一般的跑開了。


    郗銘的餘光早就瞥見了那個身影,嘴角牽起一抹諷刺的微笑。四年,除了職業裝稍許給她添加了些成熟的氣息,幾乎沒有任何改變。


    程黎跑進展廳,抓起身邊的杯子就灌自己。


    “喂,這可是高酒精度的雞尾酒,你當心喝醉了!你剛剛去哪兒了,我到處都找不到你!”葉凡一把奪過酒杯,眼裏滿是責備之意。


    程黎盯著自己緊握的拳頭,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為什麽他總是企圖掀翻自己平靜的生活,“我不是說過我不會跳,你怎麽這麽煩!”焦躁的情緒一下子爆發了出來。弄的葉凡有些愣住了,程黎從來不會在外人麵前發火。


    “你……怎麽了?”


    “對不起,我有點累了,想先回去,就當我請假吧。”程黎的臉色已經完全塌了下來,眼角甚至還有著點點晶亮。


    “我送你!你喝酒了,騎車不安全。”程黎不想再辯,跟著葉凡就出去了。


    葉凡細心地為程黎打開車門,等她坐上去關上車門自己才上車。


    暗處停著的一輛賓利車忽然亮起了大燈,尖銳的鳴笛聲驟然響起,隨即呼嘯地從葉凡的車邊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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