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程黎還是決定上班。不管是工作日還是周末,醫院裏永遠人滿為患。一年半,她已經過了一年半這樣的生活,並不是甘之如飴,而是無可奈何。


    午飯時間,手機卻響了。一看,是李組。通知她下午回公司開緊急會議。


    程黎下午剛進公司就被張姐拉到一邊,“小程啊,我今天聽說老總和李組是從ming-bio那邊回來的,滿臉愁容啊,你說是不是……”


    程黎心裏一咯噔,難道ming-bio那邊收回了他們的代理權?“也許吧,是禍躲不過,不就是奧索替尼的代理權麽,我們公司還有很多產品。”


    “可是這個是最賺錢的啊!”


    “賺錢又怎樣?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了。”這個道理她在大四那年親身經曆,是整個青春最最慘痛的記憶。


    張姐撇撇嘴,現在的小年輕真是的,對工作一點都不上心,不知天高地厚,以為找工作和吃飯一樣簡單啊!睨了眼程黎,就進了會議室。


    程黎跟在張姐後麵,會議室的門口碰見了葉凡,葉凡看了她一眼,一句話都沒說就進去了,程黎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張姐莫名其妙地看著這兩人,吵架了?


    會議室的氣氛有些肅冷,大家都是默默地盯著自己的筆記本,像是等待著宣判一般。


    “大家也許都聽說了,我和老總今天上午剛剛在ming-bio開完會,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ming-bio決定繼續由我們代理奧索替尼的銷售權。”


    大家都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哎呀,嚇死我了,我還以為ming-bio把代理權收回去了。”


    “那我們豈不是還和原來一樣,那李組你今天中午回來苦著臉幹什麽?”


    ……


    李組將手邊一疊厚厚的資料分發下去,“大家手中的呢,是奧索替尼今年以來的銷售額,ming-bio已經做了非常詳細的分析……會後大家可以仔細地看一下。接下來壞消息就是之前我們每個月奧索替尼的指標是二十萬,ming-bio給我們的指標是……”李組伸出了四根手指,“四十萬!”


    所有的人霍然抬頭。


    “四十萬?一倍?這怎麽可能?二十萬已經是很大的極限了,大家都做得很累很努力了,李組,ming-bio那邊太過分了吧。”葉凡開口說。


    “這也沒有辦法,老總不想放棄奧索替尼這塊肉,我們也隻好勒緊褲腰帶上。”李組的語氣也充滿無奈,奧索替尼雖然是普惠藥,但是抗癌藥方麵中國還是無法與像美國這樣的先進國家相比,很多家庭經濟條件好的也更願意用進口的。


    程黎一直低著頭,仔仔細細地看著手中的分析報告,其實報告中也已經很清楚地說明了奧索替尼的銷售額已經在漸漸趨於極限,而且目前的研究結果也隻是說明,奧索替尼也僅僅是在非小細胞肺癌上的療效十分顯著,還是不能比擬於國外的一些優秀藥物的。


    郗銘這是要做什麽?


    宜辰會所一間極為雅致的包廂裏,一塊青鬆綠柏的屏風隔開了門與人,很好地保護了*,轉過屏風是一座小巧的假山,涓涓細流隨著假山的坡度流下,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音,格外清脆好聽。女茶師正在茶盤邊沏茶,黃花梨木的桌子兩遍分坐著兩個俊朗的男人。


    “嗬!四十萬。你真當k-e那幫人是銷售奇才啊!”楊嘉宇懶懶地說。


    郗銘拿起白瓷茶杯,嗅了嗅清香的茶味,抿了一口,滿意地點了點頭。揮手示意茶師出去,茶師向郗銘微微欠身,便出去了。


    “又想要這塊肥肉,又想不幹活,在我這裏可沒有這麽好的事情。”放下茶杯,郗銘隨意地看著窗外綠油油的草地。


    “你不會是要針對……程黎吧?”楊嘉宇小心翼翼地問著。


    郗銘未轉頭,隻是對著那片草地輕笑了一聲,“針對?”


    “是啊,她不就是在奧索替尼組。”


    “……”


    “你這副樣子盯著我幹嘛!”楊嘉宇最煩郗銘沉默不語的樣子,好像一副萬事盡在他的掌握中一樣。


    “我在想你說的話,我,為什麽要針對她?!”郗銘的語氣淡淡的,聽不出到底是什麽想法。


    楊嘉宇心裏嘀咕,你們以前不是情侶麽?!


    郗銘好似看穿了楊嘉宇的心思一般,嚴肅地說:“我的事你不要多管,管好美國那邊的研發,如果按期沒有結果,我不會顧念朋友之誼。”


    “知道啦知道啦!我做事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會議過後,一連幾天所有組員的臉色像窗外的天色一般,陰陰的。不知道什麽時候雨點就像男生小時候玩的氣槍打出的子彈一樣,“棒棒棒”地開始敲打在玻璃窗上。


    程黎坐在位子上,麵前還是攤著那份報告,安謐的環境裏,她幾乎可以感受到自己心房的震顫。


    郗銘,郗銘,你終於開始動手了麽?


    “叮——”手機短信音提示。


    程黎拿起來一看,這個號碼:七點,君悅2301。


    臉色煞白,自從上次那個電話之後郗銘再也沒有聯係自己,這次是……


    程黎緊緊地捏著手機,冒出的冷汗的讓手機握在手裏覺得很滑膩,手有一些顫抖,心跳聲的“撲通撲通”更是猶如響在耳邊一般。她開始覺得耳鳴,好像聽不到聲音了,呼吸漸漸開始急促,就像溺水的人,所有的恐懼向著自己的耳蝸、嘴巴、眼睛襲來。


    有人輕拍了一下她,程黎嚇得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抬起頭,又是葉凡。程黎的眼光瞬間閃出一抹煩躁的光芒,她自己一個人活得不是好好的,為什麽?總是有人要嚐試著介入她早已扭曲的人生。她將手機反扣到桌麵,說:“什麽事?”


    “我……我剛才看你臉色不好,想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昨天……昨天……”葉凡一時語塞,他總是熬不住,看不得她的傷感。


    “昨天沒事,也說得很清楚了,一直以來,我們都隻是同事而已,請你擺正自己的位置,我還有工作。”說完,程黎拿著包就走了。


    葉凡甚至連一句話都沒來得及回,看著程黎蕭索的背影,僵硬在那裏。張姐悄悄地走過來,說:“又被小程拒絕啦,我看你算啦,張姐手裏有很多好的小姑娘,給你介紹?”


    葉凡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地回道:“謝-謝-關-心!”拿著手中的那杯原本倒給程黎的熱茶就走了。


    程黎站在街的對麵,麵前就是君悅,她知道隻要跨過這條街就可以來到這四年來離郗銘最近的距離,不再隻是在思念的時候對著剪報發呆。


    攥緊自己的手袋,她抬腳向前,一步,兩步,三步……她的心裏默默地數著數,她想知道自己和郗銘還有多少步的距離。


    君悅在去年換了老板,全部重新裝修,地麵是淺褐色裂紋瓷磚,中央用深紅色和黑色的瓷磚交相鋪成了花式,四根金色的羅馬柱呈對角,十多層高貴奢華的水晶吊燈高高地懸掛著,程黎抬頭仰望,燈光通過水晶折射出不同色彩的絢爛光芒,極為不真實的美麗,就像她自己一樣,可以踏足這裏,就是一個不真的夢。


    程黎望著這鏡麵的電梯,鏡子裏的她纖瘦、陰鬱,頭發隻是簡單地梳了一個馬尾,衣服也都是深色的,完全沒有年輕的朝氣。


    很快,程黎就到了23樓,2301,她怎麽會忘記呢?他們是在這裏結束的,是不是,也要在這裏,開始新的糾纏?


    程黎走過去,門隻是虛掩著,沒有關上。但是程黎還是敲了一下門,等了一會兒裏麵沒有聲音。握緊門把,程黎一下子推開了門。


    那個朝思暮念的人就這麽背著自己站在窗前,一身深灰色的西裝,在陽光的沐浴下散著瑩瑩的光,背影看上去堅韌、英挺,不再是四年前那個還有些瘦弱的人了。


    但是程黎看著他的背影,好孤單的背影!


    那孤單一下子把她擊中!


    程黎保持著自己握著門把的動作,呢喃了一聲,“郗銘!”


    他緩緩地轉過身,鼻梁上架著一副無框眼鏡,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是臉上漠然的神色分明。熟悉的人,不熟悉的心。


    “你打算就這麽說話,讓所有的人看到你的這副樣子?”他的聲音,冰冷,肅殺。


    緩緩地放開自己的手,程黎向前走了幾步,隻聽見“哢塔”一聲,門關上了,他們又一次地呆在了僅僅隻有他們兩個人的空間。


    “看來這四年你過的不怎麽樣麽?怎麽?我媽給的錢不夠?”郗銘閑適地坐下來,呷了口咖啡,諷刺地說道。


    程黎像是被割開了還未結痂的傷疤一般,鮮血汩汩地流著,喉嚨裏發不出一點聲音。


    “還記得這裏麽?你就是在這裏消失不見的,當時的我還像個傻子一般,找了你好幾天,隻是沒想到你早已達成自己的目的消失了。”


    郗銘站起來,一步一步地朝著程黎慢慢走過去,伸出手,捏起她的下顎,“嗯?怎麽不會說話了,”忽然靠近程黎的耳畔,曖昧地說:“還是想像那次一樣?嗬!可是現在的你,不配!”


    程黎竭力忍住淚水,忽然間輕笑一聲,說道:“是啊,我是什麽人,你郗大少怎麽會稀罕呢?”


    “啪——”


    郗銘用盡渾身力氣,狠狠地甩了程黎一個巴掌。曾經他拿她當寶貝捧在掌心裏,生怕她受一點委屈,現在她竟然用這麽無所謂的態度對著他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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