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銘看著母親決絕的背影,他的身體晃了晃,很快便衝出了家門,他想著或許她隻是生氣了,氣他的母親羞辱了她。


    清晨的校園還帶著夏日的餘溫,郗銘直接跑到了程黎的宿舍樓下,畢業後宿舍樓已經有些空蕩,郗銘卻在樓道口倏然停住,灰色的走廊,暗白色的牆壁像一個牢籠,禁錮著他的步子。他閉了閉雙眼,大步跑到了程黎的宿舍,後來的郗銘也不清楚當時的一種孤勇,好像那個答案已經出現,可是非要親自去確認一下。


    郗銘走到淺灰色的大門前,抬手輕輕地敲了一下,沒有人回應,又敲了一下,那漸漸傳來的拖鞋的踢踏聲一下一下地震著自己的心,不像,不是,他的小寶兒走路聲音不是這樣的,眼前好像晃著一重重的暗影。


    “找誰?”袁媛睜著惺忪的睡眼,語氣有些不耐。


    郗銘的手扶著門框,有些小心翼翼地開口,“程黎在嗎?”


    “程黎?她早走了啊,她家近,開完畢業典禮就走了。你是誰?”袁媛略帶疑惑地看著眼前臉色蒼白的男生。


    “謝謝。”郗銘隻留了這句話就轉身離開了,蕭索的背影,淒涼無比。


    一時間郗銘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氣,郗母的話不斷地在他的腦子裏回蕩,伸手插/進褲袋裏,觸到了那個硬硬的指環,手指順著那光滑的弧線一圈一圈地描摹,竟然覺得這麽的冰冷。


    郗銘沒有再去j市找程黎,已經沒有必要了。他開始學著泡酒吧,日日夜夜,喝到胃出血的時候那個心裏渴求的身影也沒有出現。白茫茫的房間裏,隻有母親的厲聲斥責和父親的欲言又止。他閉著雙眼,答應了郗母的要求,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a市去美國讀書。


    四年的煎熬程黎不知道原來這短短的幾分鍾就可以說完。


    “你覺得好笑嗎?”郗銘嘲諷地看著那個淚流滿麵的女人,“我真是個傻子,還去找你。”闃然無聲的環境裏滿是郗銘清冽異常的聲音,像一隻隻利箭,要將敵人萬箭穿心。


    他站了起來,木質的椅子向後晃動了兩下,“程黎,一切都結束了。”


    他這麽對她說。


    程黎慘淡地笑了笑,“嗯,都結束了。我也……什麽都還給你了。”


    背對著她的身影頓了一下,郗銘便推開了門走了出去,門外亮白的燈光溜了進來,和程黎隔著一段距離,卻又如此相像,全然的慘白。


    出了公安局已近中午,郗銘抬頭望了望耀眼的陽光,撥通了電話,“把江南公館裏麵的東西全部扔了,重新裝修。”


    **


    方童依這幾天一直都在調查郗銘在美國的動向,除了那次和程黎一起的舊金山之旅,她連一點細碎的線索都找不到。一支筆在她的手裏飛轉,電腦上的資料也已經重複看了許多遍,可就是找不到任何的蛛絲馬跡,扔了筆,方童依打了車又去了公安局。


    七拐八彎的過道方童依已經走過了很多次,可是心還是沉沉的,狹小逼仄的接待室裏方童依看著眼前越發消瘦的程黎,“你吃飯了麽,怎麽越來越瘦?受欺負了?”社會上難免會給人背後捅刀子,何況是這種地方。


    程黎的手往袖子裏縮了縮,搖著頭說:“沒有……沒有。”頭垂得低低的,像是犯了錯誤被抓到的孩子。


    方童依站起來,扯過她的衣袖,一擼上去,那白皙的手臂上青青紫紫,觸目驚心,“誰打你了?”方童依的聲音高了幾個八度,甚至怨毒地乜了一眼邊上的獄警。


    程黎抽回手,推了推方童依示意她趕緊坐下,她無奈地笑了笑,“依依,沒事的,過兩天就好了,以前高中的時候我們一起玩不還經常弄得這裏青那裏紫的。”


    “那怎麽一樣,都是他,都是那個混蛋。”方童依的拳頭捏的咯吱作響,眼睛驟然一片血紅。


    “依依,你找他說了什麽?”程黎的眼光忽忽閃閃,總是藏著一絲絲的害怕。


    方童依的拳頭倏然撐開,手指緊捏著那黑色的桌子邊緣,“他來看你了。”語調卻是那麽的不屑一顧,“我能找他說什麽,你會坐在這裏,大家心知肚明,我真想撕掉他那張臉,他怎麽還有臉摟著別的女人說結婚。”


    程黎的身體震了一下,繳在一起的手指都好像冒出了冷汗,冰涼徹骨,“他……他真的要結婚了,和沈斯怡對嗎?”


    “你知道?”方童依的腦子裏像是晃過了一道光,“你早就知道他們在一起,那你還跟著他做什麽?”


    “做什麽?!做情人啊。”程黎抬起頭,自嘲地說。她覺得自己的眼眶又酸有澀,可是除了不斷漲紅的眼睛,竟然已經哭不出來了,是不是連自己的身體都在嘲笑自己,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哭泣。


    方童依深深地吸了口氣,緩緩地吐出來,像是壓製住了熊熊的怒火,“程黎,我們十幾年的姐妹,你告訴我,你之前是不是遇到過什麽事,還是他拿什麽威脅你了?”


    程黎的手繳得緊緊的,就像心裏的那個死結,纏的死死的,埋的深深的。“沒有,一切都是我自願的,我欠他的,我會還給他。”


    方童依覺得自己肺都快氣炸了,她怎麽會碰到一個這麽死腦袋的女人,她的手指對著程黎指了又指,站起來來回地踱著步子,高跟鞋的聲音伴著她的力道格外響亮,她忽然轉身,深深地對牢了程黎的目光,那雙眸子早已暗沉如水,空洞絕望。她歎了口氣,嘴唇囁嚅了幾下,“程黎,你要認罪我知道我攔不住你,但是請你想想叔叔阿姨,他們的以後。”


    程黎看著方童依憤懣晶亮的眸子裏,有她的影子,變了形的、縮小的影子,她知道自己的勇氣在一點點地流失,腦子裏恍然閃過父母瞬間蒼老的麵容,她除了低頭別無選擇。程黎回到自己小房間的時候,逃似的跑到床上蜷縮在角落裏,手緊緊地環著自己的雙膝,碰到了傷口很疼,可是她還是頑固地使著勁,心髒貼著膝蓋,脈搏聲和心跳聲重合,顯得突兀、深重。


    **


    案子還有一周就要開庭了,方童依每天回到家裏就是看見程母抹著眼淚,程父皺著眉頭在陽台上抽煙,而她隻能逃進書房裏一遍又一遍地查找資料,還好今天葉凡打電話來說查到恩培項目的大中華區研發負責人就是之前他們公司請來做講座的人,可以試著聯係,或許他知道一些什麽。


    “嘀嘀”,電腦裏傳來有新郵件的提示音,方童依打開一看,是葉凡發過來的關於楊嘉宇的詳細資料,原來是他啊!pub高手竟然還是藥物研發精英,還和郗銘那個畜生混在一起,一定也不是什麽好人!可是為了程黎,任何一個零星機會她都要搏一搏。


    方童依照著電話打了過去,“嘟”了兩聲,電話就被接了起來。


    “楊嘉宇,哪位?”清朗的聲音裏還是藏著一些不耐煩。


    方童依嗤笑了一聲,便報上了自己的大名,“方童依。”


    那邊的人似乎頓了一下,呼吸聲有些起伏,好像在思索著這個名字,“哦~sophia,好久沒見,怎麽樣?過得好嗎?”那聲音立馬變得有些玩味。


    “我要見你,你現在在哪家pub?”方童依不繞圈子,直奔主題。


    楊嘉宇笑了起來,爽朗的聲音似星子一般璀璨奪目,“baby,要那麽急麽,一年多未見,你就這麽想我?”


    “對啊,對你我可是日思夜想,那你還不快點告訴我你在哪裏?”


    ……


    a市外灘的最有名氣的pub——暗夜迷。


    五彩的燈光在夜色裏不斷地跳躍,像極了一個個舞動的妖姬,昭示著這是個充滿欲/望的地方。方童依一身性感的豹紋皮衣熱褲,翹臀長腿顯得相當妖嬈,濃鬱的香水味道遠遠地就聞得到,長長的大/波浪卷發一揚一揚的,吸引了無數眼球。


    楊嘉宇看著人群有些騷動的地方,嘴角咧了咧,拿著杯芝華士就走了過去,一陣香氣先是飄進了楊嘉宇的鼻腔,厚重狂野的味道還真是適合她。他停在了她的前方,可是方童依卻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留給他徑自走向舞池。


    炫彩的舞池裏,紅光綠光藍光肆意地灑在這群極力扭動腰肢的男女身上,楊嘉宇捏著杯子的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目光在漸漸結冰,那個女人開始像蜂王一般,吸引著無數的雄蜂,放肆地纏繞在周圍。


    “棒”地一聲扔下杯子,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子裏晃蕩了一下,像是卷起的浪頭。楊嘉宇將有些淩亂的袖口挽了上去,跨步走進舞池。方童依的舞姿很奔放,鬱結的心情在這裏毫無保留地釋放。倏然間,一隻有力的臂膀將她摟了過去。


    “baby,我們才是perfect couple。”一個輕吻落在她的嘴角。


    作者有話要說:我真的不會一直虐女主,後麵有的是世間虐男主。。。求評求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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