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壓……壓倒性的勝利!!七號亞隆戴特,毫無異議!麵對魔王莫德雷德也仍遙遙領先!第三十二回蘭斯洛特?德比的霸主,是七號亞隆戴特!蘭斯洛特大人的愛騎,加拉哈德的直係血脈竭盡全力顛覆了蠑螈種的不利!終於終於終於!贏得德比了——————!!』
席達?賽特的大叫高聲響徹貴賓室。
所有人都啞口無言。
在他們眼中,蘭斯做出脫離常識的舉動稀鬆平常。
但就算是這樣,魔王之力也實在是誇張過頭了。
「贏了……贏了啊!我的亞隆戴特贏得德比了!」
在一片沉默中,有個人發出顫抖的歡呼聲。
不用說也知道是夏洛特。
做為代親,她對待亞隆戴特真的就像在對待自己的孩子,時而嚴厲、時而溫柔,投注數不盡的愛情。而她的愛龍,贏得了賽龍戰的最高榮耀——德比。
而且這是夏洛特與亞隆戴特的第一座gi頭銜。
更進一步地說,現在是『消滅魔王的龍騎士』蘭斯洛特的愛騎——加拉哈德的血脈能否流傳於後世的關鍵時刻。
這些喜悅一齊湧了上來,讓夏洛特感動莫名,雙眼落下一滴滴大顆的淚珠。
「嗚、嗚嗚,謝謝,謝謝您,蘭斯大人!」
「好、好了,在陛下麵前怎能如此無禮。」
祖父洛弗爾急忙開口訓斥。
「沒關係,我也聽說過夏爾對亞隆戴特有多盡心盡力,就讓她盡情沉浸於感動之中吧。」
亞瑟用溫柔的目光望向孫女,笑著允許她的無禮。
「是,既然陛下都這麽說了。」
「不過嘛,結果還是那家夥的壓倒性勝利,雖然這好像也是理所當然的。」
「是啊,這塊地上應該沒有人能贏過乘上龍的那位大人。」
「……問題在於,那條韁繩是誰在握的吧。」
亞瑟倏地眯起眼看著熒幕,表情從剛才的慈祥老人轉為冷酷的王。
熒幕上,騎在亞隆戴特背上的蘭斯舉起了手。亞隆戴特已經回複原本的樣子,不再是那副渾身纏滿黑色火焰的不祥模樣。
蘭斯是從聖戰時代被轉送到現代來,看起來十分年輕——雖說這也是當然的。
「我也老了,想著差不多該把帝位讓給孩子。但很遺憾的是,我兒子駕馭不了他。」
亞瑟有兩個兒子,幸好預定要即位的長子擁有足以擔負帝國將來的王之器量。
長子從孩提時代就勤奮學習,也相當關心政治。撇開父親的私心,以整體來看,長子可說是十分足以勝任和平時代的君主。
他是個無論帶到哪裏都令亞瑟自豪的優秀兒子,但另一方麵,他在感性上也隻是普通的人類。
長子沒有可以包容蘭斯的度量。
「雖然蘭斯洛特對權勢沒有野心,我兒子尤瑟卻不知道這件事,也無法理解吧。」
沒錯,身為蘭斯「朋友」的亞瑟非常了解。
蘭斯是個隻要與中意的龍一起飛上天空就可以滿足的男人。
但兒子不一定明白。
因為他從出生開始,就知道財富及權力擁有的魔性魅力。
蘭斯擁有消滅魔王這種極高的功績和名聲,還有也許足以顛覆帝國的戰力。對於要成為皇帝的兒子來說,蘭斯不是他能控製得了的人。
對一個掌權者而言,沒有比這更可怕的事。
「其實隻要放著不管就好,我就擔心他會被不信任及恐懼所驅使,找蘭斯麻煩。」
亞瑟重重地歎了口氣。
人這種生物就是不喜歡一直處於危險的狀態中,因此會無法忍受這份壓力,想要排除恐懼的根源。
洛弗爾也能輕易想像出這種情況,表情變得十分僵硬。
「這個,該怎麽說呢……這種行為就跟要從火龍蠑螈種的巢裏偷蛋一樣危險。」
「對吧?」
得到他人的同意,亞瑟苦澀地皺起眉。
蘭斯是個自由奔放的男子,卻也是個真正的戰士。
他絕不是個簡單的男人。
隻要被攻擊,就算對方是皇帝,他也會毫無猶豫地反擊。
而若是要阻止他,光是想像他一人就能帶給帝國軍多大的損害,亞瑟就覺得自己的臉色開始發青。
「而且他也不是那種會被輕易暗殺的角色嘛。」
說出這種危險發言的,就是『神機妙算』的馬利斯將軍。
做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無情謀士,他與無法出現在帝國明處的暗部都有關聯。
這種話一經過他的口,就不會是個玩笑。
「你可以試著指示看看,我們的頭會被他反過來砍掉的。」
「說得對。」
亞瑟一做出用手刀劃過自己頸部的動作,馬利斯將軍也繃起臉點點頭。
「你們幹嘛煩惱這種蠢事啊。男人就是這樣,都隻會思考一些無聊的事情。」
桂妮薇兒雙手扠腰,用帶著歎息的詫異聲音高聲說道。
在稀世的英雄王麵前,能任意說出蠢或無聊這種詞語的也隻有她了。
亞瑟與桂妮薇兒是結婚多年的伴侶。
他已經習慣妻子直爽的話語,平常都是邊苦笑邊聳肩回應,今天卻一臉為難地反駁:
「妳怎麽這麽說呢,要是一個不好,這件事可是會動搖到帝國根基的。」
為了帝國安寧的未來,他必須盡可能去除會成為將來禍根的事物。
亞瑟認為這是自己做為王的最後義務。
英雄王也是個父親。
他想把這種極度危險的事情在自己這一代就處理掉,再讓兒子繼承王位。
「那個,雖然我說這種話有些多管閑事——」
夏洛特說著,戰戰兢兢地舉起手。
奪得德比的感動已經被眾人要如何處置蘭斯洛特的談話徹底澆熄,她的神情也轉為冷硬。
這不是現在該在此談論的話題——亞瑟事到如今才感到後悔,但夏洛特接下來所說的話更讓他驚歎。
「各位到底在害怕什麽?蘭斯大人的確是有些性情乖戾的地方,卻是個非常溫柔的人。隻要帶著誠意請求他,大部分的事情他應該都會聽的。」
「「「!!」」」
在場的三個男人都詫異地瞪大雙眼,盯著夏洛特。
他們氣勢洶洶的模樣反倒讓夏洛特嚇了一跳。
「請問、我說的話有那麽奇怪嗎?」
「在場所有人中,不知道要讓那家夥聽話有多麻煩的也隻有妳了……」
亞瑟苦笑著聳了聳肩。
仔細想想,蘭斯從聖戰那時開始就換過好幾個龍騎士團,不會停留在一個地方。就算再怎麽中意亞隆戴特,留在夏洛特麾下將近一年這件事本身就很異常。
蘭斯就是個隨心所欲的男子,不會聽任何人的命令,也不會侍奉於誰。
以在場的馬利斯將軍為首,成為他長官的人多不勝數,這就表示沒有人能夠駕馭得了他。
就連亞瑟也是,他不是把蘭斯當作臣下來命令,而是把蘭斯當成朋友開口請求而已。
「嗯,看來妳跟那家夥相處得不錯。」
其實亞瑟這句話的意思,隻是在指兩人建立起了友誼的橋梁。
「咦!?」
夏洛特的臉卻頓時紅得宛如一顆蘋果。
這幾個男人在與蘭斯洛特相關的事上一直遭到桂妮薇兒責備,說他們很遲鈍,卻沒有遲鈍到連夏洛特的反應代表什麽都看不出來。
「話說回來,這個男的可是個意想不到的好色之徒呢,想不到他居然會對我的孫女出手。」
「不、不是的!我跟蘭斯大人什麽都還沒……隻有、隻有接吻。」
「哦。」
亞瑟倏地眯起雙眼。
即使對方是摯友,是消滅魔王的英雄,亞瑟也斷然不會允許他對自己捧在掌心上疼愛有加的孫女出手。
更何況,夏洛特好歹也是個未婚少女。
而且她還是高貴的皇帝陛下的孫女,是代表帝國的大貴族千金。
對她出手和對隨處可見的其他女孩出手,這當中所代表的意義截然不同。
亞瑟忽然看向旁邊,洛弗爾也和他一樣眯起雙眼。
「這真是……必須讓他負起責任才行。」
「嗯,沒錯。」
就算是大膽的夏洛特,看到幾個老人用冰冷的聲音邊說邊詭異地笑著,身體也不禁重重抖了一下。
「喂,你們這些老頭!別把孫女嚇壞了!」
看不過去的桂妮薇兒,用聽不出她已經將近六十歲的凶猛聲音喝斥道。
聽到這句話,亞瑟與洛弗爾一齊看向夏洛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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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依舊堅定地看著他們。
「嗯,的確是該先確認夏爾的心情。」
「也對。」
「夏爾啊,妳對蘭斯是怎麽想的?」
「咦、咦咦咦!?這、這個嘛……」
夏洛特的臉再次漲得通紅。
看到她今天的臉色一下變紅、變青又變紅,若認識平常那個泰然自若的她,看了肯定會非常驚訝。
何況她現在又一副結結巴巴、欲言又止的樣子,雙手的食指還互相戳著,或許會讓那些人覺得這是天地變異的前兆。
「嗯,那就這麽決定了。老實說吧,他跟夏爾在一起的話,就會成為皇家的親戚,這樣也能多少減輕尤瑟的不安。我們可愛的夏爾也能和喜歡的人結合,真是一石二鳥的良緣啊。」
已經興致勃勃的亞瑟哈哈大笑。
反對的隻有他的心腹兼得力親信——馬利斯將軍。
「可是那個男人性情乖僻,又最討厭遭到束縛。要是勉強撮合他們,他恐怕會反彈逃走喔。」
「嗯,的確像是那家夥會做的事。」
「正是。但如果順其自然,夏爾就要等到變成老姑娘了。」
「嗯——該怎麽辦呢?」
「該怎麽辦啊?」
「嗯……」
三個身為聖戰英雄的老人們麵對麵陷入沉思。
議題還是怎麽撮合孫女的戀情,的確是沒有比這更滑稽的事了,他們卻是認真的。
撇開玩笑,在這三人的認知中,這可是攸關國家的大事。
「雖然俗話說『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不過在這方麵啊,就憑你們幾個不懂人情的家夥,不管有多少人都想不出好辦法的。」
桂妮薇兒歎了口氣,無奈地揮揮手。
一見自己被貶低,三位老人不禁有些惱怒。
「既然您都這麽說了,那麽皇妃殿下是有何妙案呢?」
馬利斯將軍代表三人問道。
他擁有『神機妙算』的別名,在自己擅長的領域被人否定,有些刺激到他的自尊。
桂妮薇兒用團扇遮住嘴角,得意地笑了起來。
「當然有啊。好了,你們就乖乖看著吧。」
當晚,在王都卡美洛的宮殿裏舉辦了一場規模不下於皇帝生日宴的宴會。
從兩個月前開始,這場宴會在皇妃桂妮薇兒的主導下逐步進行準備。
宴會名是『英雄蘭斯洛特生還紀念典禮』。
「桂妮薇兒,妳這家夥做這種事幹嘛啊。我本來打算以蘭斯?史卡沃加的名義悄悄當龍騎士的。」
宴會的主角本人卻像這樣,表現得極為不滿。
可是桂妮薇兒一臉事不關己地回嘴:
「誰會允許你這麽做啊。我可是有好好順著你的任性,等到德比結束才辦,你就別再抱怨了。除了我以外,還有很多人都在等著你的歸來啊。」
被桂妮薇兒這麽一說,蘭斯也無法反駁。
除了十六翼將外,他還有許多曾經一同戰鬥的戰友。
他也覺得自己該以健康的模樣在公開場合現身一次,讓他們知道自己平安無事。
畢竟連蘭斯在聽到戰友幸存、活到這個時代時,也會坦率地感到高興。
「好好好,我知道了啦。」
「我也很不滿耶,本來是打算兼開莫德雷德的慶祝會,為什麽我得舉辦敵人的慶祝會呢。」
「誰叫你們夫妻在各方麵的度量都那麽大呢。你們兩個很適合喔。」
「被你這麽說,我的心情有點複雜呢。不過還是謝謝你。」
以前桂妮薇兒喜歡的不是亞瑟,而是蘭斯洛特。
但對如今的她來說,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往事了。
她現在愛的是自己的丈夫、孩子與孫子們。
「你跟夏爾也挺適合的喔。」
「可是我找不到夏洛特,妳把她帶到哪裏去啦?這場宴會同時也是德比的慶祝會吧,主角不在要怎麽開始?」
「嗬嗬,你問這個問題就太不體貼了,女人是需要做很多準備的。我會讓她擔任壓軸,你就放心吧。」
「是嗎?」
蘭斯苦笑著聳肩。
對方連不體貼都說出口了,自己也隻能放棄。
更重要的是,見桂妮薇兒調皮地笑成那樣,蘭斯不覺得她會老實告訴自己。
他就隻好識趣地懷抱期待等著了。
「好了,時間差不多了,我去做開場的致詞。」
桂妮薇兒踩著有力的腳步噠噠走上台。
會場內已經擠滿數百名來賓,顯得十分熱鬧。
隸屬王宮的樂隊快速地連連敲響太鼓與鈸,會場立刻變得鴉雀無聲,一起將視線投往台上的桂妮薇兒身上。
確認眾人的注意力已經集中過來後,桂妮薇兒高聲說道:
『各位,非常感謝你們今日在百忙之中抽空前來。因為有項想通知大家的好消息,我才會設置這樣的會場。』
桂妮薇兒的聲音透過施以擴大音量魔法的麥克風,傳遍整個會場。
她的聲音沒有停頓,聽起來非常響亮。
她的背脊挺得筆直,威風凜凜地站在那裏。
桂妮薇兒在這部分的表現,的確散發出身為皇妃的威嚴。
『今天我本來是打算一同慶祝我的愛龍——莫德雷德贏得德比,可惜力有未逮,隻得到了第二名。』
我想大家都已經看過,亞隆戴特那足以從莫德雷德手中奪得第一、令人啞口無言的飛翔技術。
能夠實現那種飛行的人,在人類曆史中也隻有一人。
沒錯,就如大家所知的那樣,隻有我們的「魔王殺手」、「龍騎士中的龍騎士」,蘭斯洛特?奧克尼才做得到。』
即便皇妃還在致詞,會場中卻掀起了一陣吵雜的騒動。
這也是當然的。
因為蘭斯洛特?奧克尼早在三十八年前,就與魔王同歸於盡,離開了人世。
這是直接從『聖戰傳述者』洛弗爾?洛克威爾那裏獲得確認的消息。
皇妃到底在說什麽?
他們的臉上都寫著這幾個字。
但相對地,他們也奇妙地能接受皇妃所說的話。
畢竟亞隆戴特飛翔的模樣實在太過驚天動地,令人難以置信。
就如皇妃所說,若不是那位英雄蘭斯洛特,感覺是做不到這種事的。
『我非常能夠理解各位的心情,理解到近乎厭惡的地步。與其聽我費盡唇舌說明,不如讓各位實際用那雙眼睛確認還比較快吧。蘭斯洛特!』
桂妮薇兒把臉轉向蘭斯洛特,呼喚他的名字。
蘭斯洛特泄氣地皺起眉。
他一定得走過去,沐浴在這種氣氛中嗎?
蘭斯洛特不由得想逃離這種場合,但要是自己做出這種讓桂妮薇兒臉上無光的事,之後就慘了。
「真受不了。」
蘭斯洛特做好覺悟,一臉像是要登上處刑台的表情踏上階梯。
「哈哈哈哈!你真的還跟那時候一模一樣呢!」
「脫離常識這一點也仍一如既往!嗯,不過倒是很有你的風格。」
「會用那種瘋狂方式來飛的,即使找遍這寬廣的世界也確實隻有你一個了吧。」
在會場的一角,蘭斯正被一群老人們包圍。
這群人雖沒被選為十六翼將,卻也是在聖戰時與魔軍戰鬥、身經百戰的勇者。
每個人都因為嚴格而遭到年輕人畏懼,今天卻喝下了不少酒,並發出爽朗的笑聲。
他們表現得像是年輕了十或二十歲。
「喂喂,你們也喝太多了吧,要稍微顧慮一下自己的年紀啊。要是當場猝死,我可不管喔。」
蘭斯不禁開口勸道。
「哪能啊,像今天這種日子怎能不喝!?」
「沒錯沒錯!何況也不會有比這更值得慶祝的事了!」
「好了,你也快喝快喝。」
「「「幹杯——!!」」」
老人們無法克製自己激動的情緒。
他們意外幹脆地接受了蘭斯洛特的歸來。
紛紛表示:「那個男人不合情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蘭斯洛特還維持當時的容貌,以及騎上亞隆戴特的模樣也證實了這一句話。即便如此,隻用這一句話就了結這些事,依然顯得這些人很隨便。
「哎呀,不過還真是痛快。就算跟兒子和孫子說你的事情,他們也以為那隻是經過誇飾的吹牛,根本就不相信。」
「嗯,我懂我懂,我家也是。」
「今天的德比就能讓兒子們好~好體會到我們沒說謊了吧。」
當老人們正愉快地對彼此點頭時——
「喂喂,你們也別老占著他,我們也有很多話想跟他說啊。來,蘭斯洛特,
也跟我們喝一杯吧。」
從後方現身的另一位老人用手卡住蘭斯洛特的頸部,強硬地往後拉。
「咕!會死人會死人!」
蘭斯發出痛苦的聲音,不斷地拍打纏住脖子的那隻手。
他雖喝了酒,卻不是會被他人突襲得逞的人。而且,憑他的力量也不是打不過老人。
再怎麽說,蘭斯也很享受與舊友們嬉鬧的感覺。
「受不了,亞修,你的蠻橫還是老樣子。」
「哦,居然,我都這麽老了,你還認得出來啊?」
「你額頭上的那道十字傷,我就算想忘也忘不了。」
「哈哈,是嗎是嗎?」
「嗯,你來啦,蘭斯洛特。」
蘭斯被亞修帶往下一桌,就看到一位意外有魄力的纖瘦老人正用銳利的目光瞪著自己。
若是普通人,光是看到那道視線都會渾身發抖。但蘭斯隻是露出笑容,爽快地舉起手。
「喲,馬利斯將軍,好久不見。」
「嗯。先喝吧,罰你三杯。」
馬利斯將軍板著臉舉起酒瓶。
蘭斯不由得苦笑,內心卻也感到安心。
他在三十八年前也是個偏執、狡猾又冷淡的男人,但蘭斯知道那都是為了保護部下才表現出的性格。
再怎麽樣,他都是個關心夥伴的溫柔男子。經過這麽多年,看到他依舊沒變,蘭斯覺得很高興。
「再次恭喜您,蘭斯洛特大人。哈哈哈,終於可以不用顧忌他人,直接用這個名字叫您了。來來,我也敬您一杯。」
「喂喂,我在那邊也被灌了不少耶,讓我稍微喝得慢一點啦。」
不論何時,發生什麽事,都要立刻乘上龍。
這就是戰士的心得。
即便知道現在是和平的時代,蘭斯洛特也沒有忘記這一點。
「嗬嗬,您還真受歡迎啊,兄長。」
蘭斯洛特倏地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轉頭看去,發現是白天才跟自己激戰過的弟弟萊昂內爾。
「怎麽,你也來啦。」
「真冷淡。就因為我是你的親弟弟,現在才會在這裏。」
「呃,因為我印象中的你每次見麵時都會不停罵人,而且我今天才剛把你狠狠打敗呢。」
蘭斯大口喝下注入杯中的啤酒,露出調皮的笑容說道。
「怎麽,你們感情不好嗎?」
「嗯,他討厭我,隻是不知道原因是什麽。」
馬利斯將軍一問,蘭斯便皺起眉頭,轉過臉。
萊昂內爾的臉會變紅,應該不是隻有酒的緣故。
「這也沒辦法啊!當時我不管見到誰,每個人對我都帶著偏見,隻說我是那個蘭斯洛特的弟弟,我當然會想罵個幾句。」
「啊——那的確是無可奈何。」
洛弗爾拍拍萊昂內爾的背。
「被拿來跟這種怪物比較,真的會感到很氣餒。」
馬利斯將軍一臉深感認同地點頭。
「好過分,居然說我是這種怪物。」
蘭斯苦笑著反駁。
「你就是怪物啊。」
「你就是怪物嘛。」
「你就是個怪物。」
不光隻有兩個老人點頭,萊昂內爾也頷首同意。
見眾人如此異口同聲,蘭斯也隻能苦笑。
這時有位青年走了過來,向蘭斯攀談。
「好久不見,蘭斯洛特大人。」
他是在藍礁賞曾與蘭斯戰鬥過的龍騎士珀西瓦裏。以『天才』這個別名聞名,也是賽龍戰界下一代的希望。
他還是和蘭斯一同在聖戰戰鬥到最後的十六翼將之一,『神速』佩雷迪爾?珀西瓦裏的兒子。
「老實說我還是半信半疑,但從大家的反應看來,您真的是蘭斯洛特大人吧。」
除了實際跟蘭斯洛特有過接觸、過去曾目睹他乘龍的老人們,不知當時之事的世代果然還是無法立即相信這個消息。
這似乎也是理所當然的。
要是神聖蘭卡帝國的始祖,人類史上初次成功馴服龍的『征龍王』威爾弗雷德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蘭斯也不會立刻相信他就是本人。
「父親生前時常說著與您比賽時的事,看起來相當懊悔,還幹勁十足地說『到了那個世界,我就要跟那家夥提出再戰』,結果他現在應該是撲空了。沒想到您居然沒去那個世界,而是在這裏。」
珀西瓦裏像是想起父親的回憶,輕聲笑了起來。
「……我聽說他過世了,是什麽時候的事?」
「是在三年前,因為流行病而猝死。」
「是嗎?我本想再跟那家夥像這樣一同對飲的。」
「父親也期待著與您再會。若是方便的話,可以請您去掃個墓嗎?我可以為您帶路。」
「當然,我正想拜托你呢。」
蘭斯用力地點點頭,接著一口喝光手中的啤酒。
除了佩雷迪爾?珀西瓦裏,還有許多戰友也已過世。
還活著的戰友們也都有了一定的年紀,感覺就像是別人。
他們和自己的壽命也不同。
恐怕大家都會拋下自己先走吧。
能跟他們說話很高興,但另一方麵也讓蘭斯深刻感受到這裏的確是三十八年後的世界。
酒的苦味仿佛深深滲入心頭。
「唉,我到底在這種地方做什麽呢?」
另一方麵,被命令在休息室待命、沒有出席典禮的夏洛特陷入極度的混亂。
她被一個接一個出現的皇妃侍女團團包圍兩個小時,任憑她們擺布。
熱鬧的談笑聲自隔壁的會場傳來。
感覺好像很開心。
她並不討厭熱鬧,更何況這還是蘭斯的生還紀念&亞隆戴特贏得德比的紀念典禮。
自己怎能不出席!?盡管心中這麽想,皇妃殿下卻命她在此乖乖進行準備。
「我是覺得自己不太適合這種東西啦。」
夏洛特用手指捏起長及腳邊、輕飄飄且靠不住的裙裝,一臉懷疑地低語。
「沒這回事,非常地漂亮!啊,不對,公主平常當然也十分美麗,今晚卻宛如美之女神。」
專屬女仆露涅待口沫橫飛地強調。
平常冷靜沉著的她眼下十分熱衷。
夏洛特清楚地感覺到她是打從心底這麽想的,但聽了忠臣這番話,她仍表現得滿臉詫異。
「嗯,我是覺得鏡中的自己十分地詭異。」
事到如今穿上女裝,也隻會令她心中充滿異樣感。
老實說,她完全不覺得眼前的人就是自己。
「算了,蘭斯大人之前也說過想看,應該可以做為典禮的餘興節目吧。」
夏洛特已經進入放棄的境界。
反正做為臣子的自己,是無法反抗身為皇妃的桂妮薇兒。
那麽就隻能趕快做好覺悟,改變態度了。
「差不多準備好了吧?哎呀!」
桂妮薇兒一進來,便發出驚訝的聲音,睜大雙眼。
果然是有哪裏奇怪嗎?
夏洛特的心中閃過一抹不安,桂妮薇兒呆呆地望著夏洛特好一陣子後,做出不符合皇妃之位的舉動——握緊拳頭,愉快地嗬嗬竊笑。
「這真是……超乎我的想像,真不愧是我的孫女!這場仗能贏!」
『各位有充分享受宴會嗎?讓大家久等了,今天的另一位主角終於準備好了。』
桂妮薇兒再次上台時所說的話,讓會場突然吵雜起來。
因為他們都以為這次典禮的主角是蘭斯洛特。
另外一位主角也真會裝模作樣。
怎麽可能有人能與經過三十八年而奇跡生還的稀世英雄比肩。
到底是怎麽回事——大家都以期待的目光仰望桂妮薇兒。
『她就是——今日蘭斯洛特騎著贏得德比的,亞隆戴特之調教師兼主人,我可愛的孫女,夏洛特?洛克威爾。』
會場裏的每個人都理解似地點點頭,同時又像是期待落空般露出苦笑。
賽龍戰最高殿堂的德比,是帝國主辦的活動中規模最大的賽事。
今年度的霸者亞隆戴特的龍騎士、調教師及主人三人,的確該是今日典禮的主角。
但今年有蘭斯洛特在,隻能說對手實在太棘手了。
大家都是這麽想的。
當會場的門發出沉沉的聲音開啟時,這樣的認知瞬間被所有人拋到九霄雲外。
會場中響起一陣不輸給蘭斯洛特登台時的騷動。
現身的是一名仿若將美麗具現化的女子。
她身穿以藍白為底、豪華且華麗的禮服,更加凸顯出她的美麗。
挽起的金發宛如一頂黃金王冠,讓她的美顯得愈發神聖,使得會場來賓都無法將視線移開。
「喂、喂!她是誰啊!!」
「呃,就是夏洛特小姐吧,雪伍德公爵家的……」
「騙人的吧!那是洛克威爾的赤龍公主!
?」
「臉、臉的確有點熟悉……但這完全是另一個人了吧!?」
會場上到處響起摻雜哀嚎的混亂交談聲。
夏洛特這回華麗變身的衝擊,對他們來說就是如此強烈。
雪伍德公爵家千金夏洛特確實是個美女,這是會場裏的每個人都認同且知曉的事實。
隻是她在社交場合大部分都身穿威風凜凜的騎士服,即使偶爾會穿上禮服,卻也是不適合她這種年輕女孩、早已落伍的老氣款式,感覺就像是她母親所傳下的東西。
但今天的她不一樣。
那套禮服非常適合夏洛特,充分襯托出她本來的美,仿佛是為了她量身打造。
宛如醜小鴨化身為美麗華貴的白鳥,這壓倒性的衝擊狠狠重擊了在場的所有人。
「還真是讓人吃驚……」
蘭斯也是其中一人。
熟知情事的他不光有看龍的眼光,看女人的眼力也很不錯。
就連他都隻能啞口無言。
他知道夏洛特是個頗有水準的美女。
也確定她隻要好好打扮,絕對可以脫胎換骨。
隻是她的變身程度完全超出了他的想像。
「夏洛特小姐,能請您和我共舞一曲嗎?」
一名年輕騎士看到夏洛特的美麗也毫不膽怯,勇敢走到她麵前行禮,同時伸出手。
能參加這樣的場合,就表示他應該也是名家的子弟。
「請等一下,請您務必要和我跳最初的一曲!」
「不不不,請和我跳。」
男人一個接一個上前自我介紹。
在社交場合中,邀請美麗的女性跳舞是男性的禮儀。
他們的行為沒有任何可以責備的地方。
「嘖。」
感覺不悅的蘭斯咂著嘴快步走去。
對蘭斯來說,女人是可以給自己無聊的地上生活帶來調劑、共度一夜便可治愈身體疲累的暫居之處,本來隻有這樣。
他絕對不會太過親近對方,也不會讓人過於接近自己。
總之就是成人之間的交往關係,他也常常會在對方深陷前就巧妙地與其分開。
那這又是怎麽回事?
他不喜歡有其他男人向她求愛。
現在的夏洛特的確很美。
她的祖母桂妮薇兒年輕時也是個舉世無雙的美人,夏洛特的美貌卻勝過了她。
盡管沒有如今的夏洛特貌美,美麗的女人卻到處都有。
但蘭斯認為夏洛特真正的魅力並不在此。
能夠深深地與龍心靈相通,理解龍騎士的內心。
就他所知,這樣的女人從以前到現在都隻有夏洛特一個。
隻是暫且被她的美麗迷住而態度驟變的人,根本就配不上她。
「那個美麗的小姐,妳願意跟我跳支舞嗎?」
蘭斯站到夏洛特麵前,按著禮儀優雅地行了一禮,輕輕伸出手。
看到蘭斯登場,夏洛特驚訝地睜大雙眼,露出如同花朵盛開般的喜悅笑容。
這張笑臉可說是極有殺傷力。
她剛剛已經是出人意料地美,沒想到這個笑容竟然還要更美!
「我很樂意。」
夏洛特把自己的手輕放在蘭斯手上。
會場內播放的音樂就像是在等著這一刻般,隨之改變了曲目。
這一曲聽起來寧靜又有情調。
兩人配合曲子,慢慢地開始跳起舞來。
看到稀世英雄和絕代美女一起共舞的一景,會場中四處有人吐露出驚豔的歎息。
「嗬嗬,我孩提時代的夢想實現了呢。」
在兩人舞動時,夏洛特像是想起了什麽似地笑了起來。
席達?賽特的大叫高聲響徹貴賓室。
所有人都啞口無言。
在他們眼中,蘭斯做出脫離常識的舉動稀鬆平常。
但就算是這樣,魔王之力也實在是誇張過頭了。
「贏了……贏了啊!我的亞隆戴特贏得德比了!」
在一片沉默中,有個人發出顫抖的歡呼聲。
不用說也知道是夏洛特。
做為代親,她對待亞隆戴特真的就像在對待自己的孩子,時而嚴厲、時而溫柔,投注數不盡的愛情。而她的愛龍,贏得了賽龍戰的最高榮耀——德比。
而且這是夏洛特與亞隆戴特的第一座gi頭銜。
更進一步地說,現在是『消滅魔王的龍騎士』蘭斯洛特的愛騎——加拉哈德的血脈能否流傳於後世的關鍵時刻。
這些喜悅一齊湧了上來,讓夏洛特感動莫名,雙眼落下一滴滴大顆的淚珠。
「嗚、嗚嗚,謝謝,謝謝您,蘭斯大人!」
「好、好了,在陛下麵前怎能如此無禮。」
祖父洛弗爾急忙開口訓斥。
「沒關係,我也聽說過夏爾對亞隆戴特有多盡心盡力,就讓她盡情沉浸於感動之中吧。」
亞瑟用溫柔的目光望向孫女,笑著允許她的無禮。
「是,既然陛下都這麽說了。」
「不過嘛,結果還是那家夥的壓倒性勝利,雖然這好像也是理所當然的。」
「是啊,這塊地上應該沒有人能贏過乘上龍的那位大人。」
「……問題在於,那條韁繩是誰在握的吧。」
亞瑟倏地眯起眼看著熒幕,表情從剛才的慈祥老人轉為冷酷的王。
熒幕上,騎在亞隆戴特背上的蘭斯舉起了手。亞隆戴特已經回複原本的樣子,不再是那副渾身纏滿黑色火焰的不祥模樣。
蘭斯是從聖戰時代被轉送到現代來,看起來十分年輕——雖說這也是當然的。
「我也老了,想著差不多該把帝位讓給孩子。但很遺憾的是,我兒子駕馭不了他。」
亞瑟有兩個兒子,幸好預定要即位的長子擁有足以擔負帝國將來的王之器量。
長子從孩提時代就勤奮學習,也相當關心政治。撇開父親的私心,以整體來看,長子可說是十分足以勝任和平時代的君主。
他是個無論帶到哪裏都令亞瑟自豪的優秀兒子,但另一方麵,他在感性上也隻是普通的人類。
長子沒有可以包容蘭斯的度量。
「雖然蘭斯洛特對權勢沒有野心,我兒子尤瑟卻不知道這件事,也無法理解吧。」
沒錯,身為蘭斯「朋友」的亞瑟非常了解。
蘭斯是個隻要與中意的龍一起飛上天空就可以滿足的男人。
但兒子不一定明白。
因為他從出生開始,就知道財富及權力擁有的魔性魅力。
蘭斯擁有消滅魔王這種極高的功績和名聲,還有也許足以顛覆帝國的戰力。對於要成為皇帝的兒子來說,蘭斯不是他能控製得了的人。
對一個掌權者而言,沒有比這更可怕的事。
「其實隻要放著不管就好,我就擔心他會被不信任及恐懼所驅使,找蘭斯麻煩。」
亞瑟重重地歎了口氣。
人這種生物就是不喜歡一直處於危險的狀態中,因此會無法忍受這份壓力,想要排除恐懼的根源。
洛弗爾也能輕易想像出這種情況,表情變得十分僵硬。
「這個,該怎麽說呢……這種行為就跟要從火龍蠑螈種的巢裏偷蛋一樣危險。」
「對吧?」
得到他人的同意,亞瑟苦澀地皺起眉。
蘭斯是個自由奔放的男子,卻也是個真正的戰士。
他絕不是個簡單的男人。
隻要被攻擊,就算對方是皇帝,他也會毫無猶豫地反擊。
而若是要阻止他,光是想像他一人就能帶給帝國軍多大的損害,亞瑟就覺得自己的臉色開始發青。
「而且他也不是那種會被輕易暗殺的角色嘛。」
說出這種危險發言的,就是『神機妙算』的馬利斯將軍。
做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無情謀士,他與無法出現在帝國明處的暗部都有關聯。
這種話一經過他的口,就不會是個玩笑。
「你可以試著指示看看,我們的頭會被他反過來砍掉的。」
「說得對。」
亞瑟一做出用手刀劃過自己頸部的動作,馬利斯將軍也繃起臉點點頭。
「你們幹嘛煩惱這種蠢事啊。男人就是這樣,都隻會思考一些無聊的事情。」
桂妮薇兒雙手扠腰,用帶著歎息的詫異聲音高聲說道。
在稀世的英雄王麵前,能任意說出蠢或無聊這種詞語的也隻有她了。
亞瑟與桂妮薇兒是結婚多年的伴侶。
他已經習慣妻子直爽的話語,平常都是邊苦笑邊聳肩回應,今天卻一臉為難地反駁:
「妳怎麽這麽說呢,要是一個不好,這件事可是會動搖到帝國根基的。」
為了帝國安寧的未來,他必須盡可能去除會成為將來禍根的事物。
亞瑟認為這是自己做為王的最後義務。
英雄王也是個父親。
他想把這種極度危險的事情在自己這一代就處理掉,再讓兒子繼承王位。
「那個,雖然我說這種話有些多管閑事——」
夏洛特說著,戰戰兢兢地舉起手。
奪得德比的感動已經被眾人要如何處置蘭斯洛特的談話徹底澆熄,她的神情也轉為冷硬。
這不是現在該在此談論的話題——亞瑟事到如今才感到後悔,但夏洛特接下來所說的話更讓他驚歎。
「各位到底在害怕什麽?蘭斯大人的確是有些性情乖戾的地方,卻是個非常溫柔的人。隻要帶著誠意請求他,大部分的事情他應該都會聽的。」
「「「!!」」」
在場的三個男人都詫異地瞪大雙眼,盯著夏洛特。
他們氣勢洶洶的模樣反倒讓夏洛特嚇了一跳。
「請問、我說的話有那麽奇怪嗎?」
「在場所有人中,不知道要讓那家夥聽話有多麻煩的也隻有妳了……」
亞瑟苦笑著聳了聳肩。
仔細想想,蘭斯從聖戰那時開始就換過好幾個龍騎士團,不會停留在一個地方。就算再怎麽中意亞隆戴特,留在夏洛特麾下將近一年這件事本身就很異常。
蘭斯就是個隨心所欲的男子,不會聽任何人的命令,也不會侍奉於誰。
以在場的馬利斯將軍為首,成為他長官的人多不勝數,這就表示沒有人能夠駕馭得了他。
就連亞瑟也是,他不是把蘭斯當作臣下來命令,而是把蘭斯當成朋友開口請求而已。
「嗯,看來妳跟那家夥相處得不錯。」
其實亞瑟這句話的意思,隻是在指兩人建立起了友誼的橋梁。
「咦!?」
夏洛特的臉卻頓時紅得宛如一顆蘋果。
這幾個男人在與蘭斯洛特相關的事上一直遭到桂妮薇兒責備,說他們很遲鈍,卻沒有遲鈍到連夏洛特的反應代表什麽都看不出來。
「話說回來,這個男的可是個意想不到的好色之徒呢,想不到他居然會對我的孫女出手。」
「不、不是的!我跟蘭斯大人什麽都還沒……隻有、隻有接吻。」
「哦。」
亞瑟倏地眯起雙眼。
即使對方是摯友,是消滅魔王的英雄,亞瑟也斷然不會允許他對自己捧在掌心上疼愛有加的孫女出手。
更何況,夏洛特好歹也是個未婚少女。
而且她還是高貴的皇帝陛下的孫女,是代表帝國的大貴族千金。
對她出手和對隨處可見的其他女孩出手,這當中所代表的意義截然不同。
亞瑟忽然看向旁邊,洛弗爾也和他一樣眯起雙眼。
「這真是……必須讓他負起責任才行。」
「嗯,沒錯。」
就算是大膽的夏洛特,看到幾個老人用冰冷的聲音邊說邊詭異地笑著,身體也不禁重重抖了一下。
「喂,你們這些老頭!別把孫女嚇壞了!」
看不過去的桂妮薇兒,用聽不出她已經將近六十歲的凶猛聲音喝斥道。
聽到這句話,亞瑟與洛弗爾一齊看向夏洛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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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依舊堅定地看著他們。
「嗯,的確是該先確認夏爾的心情。」
「也對。」
「夏爾啊,妳對蘭斯是怎麽想的?」
「咦、咦咦咦!?這、這個嘛……」
夏洛特的臉再次漲得通紅。
看到她今天的臉色一下變紅、變青又變紅,若認識平常那個泰然自若的她,看了肯定會非常驚訝。
何況她現在又一副結結巴巴、欲言又止的樣子,雙手的食指還互相戳著,或許會讓那些人覺得這是天地變異的前兆。
「嗯,那就這麽決定了。老實說吧,他跟夏爾在一起的話,就會成為皇家的親戚,這樣也能多少減輕尤瑟的不安。我們可愛的夏爾也能和喜歡的人結合,真是一石二鳥的良緣啊。」
已經興致勃勃的亞瑟哈哈大笑。
反對的隻有他的心腹兼得力親信——馬利斯將軍。
「可是那個男人性情乖僻,又最討厭遭到束縛。要是勉強撮合他們,他恐怕會反彈逃走喔。」
「嗯,的確像是那家夥會做的事。」
「正是。但如果順其自然,夏爾就要等到變成老姑娘了。」
「嗯——該怎麽辦呢?」
「該怎麽辦啊?」
「嗯……」
三個身為聖戰英雄的老人們麵對麵陷入沉思。
議題還是怎麽撮合孫女的戀情,的確是沒有比這更滑稽的事了,他們卻是認真的。
撇開玩笑,在這三人的認知中,這可是攸關國家的大事。
「雖然俗話說『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不過在這方麵啊,就憑你們幾個不懂人情的家夥,不管有多少人都想不出好辦法的。」
桂妮薇兒歎了口氣,無奈地揮揮手。
一見自己被貶低,三位老人不禁有些惱怒。
「既然您都這麽說了,那麽皇妃殿下是有何妙案呢?」
馬利斯將軍代表三人問道。
他擁有『神機妙算』的別名,在自己擅長的領域被人否定,有些刺激到他的自尊。
桂妮薇兒用團扇遮住嘴角,得意地笑了起來。
「當然有啊。好了,你們就乖乖看著吧。」
當晚,在王都卡美洛的宮殿裏舉辦了一場規模不下於皇帝生日宴的宴會。
從兩個月前開始,這場宴會在皇妃桂妮薇兒的主導下逐步進行準備。
宴會名是『英雄蘭斯洛特生還紀念典禮』。
「桂妮薇兒,妳這家夥做這種事幹嘛啊。我本來打算以蘭斯?史卡沃加的名義悄悄當龍騎士的。」
宴會的主角本人卻像這樣,表現得極為不滿。
可是桂妮薇兒一臉事不關己地回嘴:
「誰會允許你這麽做啊。我可是有好好順著你的任性,等到德比結束才辦,你就別再抱怨了。除了我以外,還有很多人都在等著你的歸來啊。」
被桂妮薇兒這麽一說,蘭斯也無法反駁。
除了十六翼將外,他還有許多曾經一同戰鬥的戰友。
他也覺得自己該以健康的模樣在公開場合現身一次,讓他們知道自己平安無事。
畢竟連蘭斯在聽到戰友幸存、活到這個時代時,也會坦率地感到高興。
「好好好,我知道了啦。」
「我也很不滿耶,本來是打算兼開莫德雷德的慶祝會,為什麽我得舉辦敵人的慶祝會呢。」
「誰叫你們夫妻在各方麵的度量都那麽大呢。你們兩個很適合喔。」
「被你這麽說,我的心情有點複雜呢。不過還是謝謝你。」
以前桂妮薇兒喜歡的不是亞瑟,而是蘭斯洛特。
但對如今的她來說,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往事了。
她現在愛的是自己的丈夫、孩子與孫子們。
「你跟夏爾也挺適合的喔。」
「可是我找不到夏洛特,妳把她帶到哪裏去啦?這場宴會同時也是德比的慶祝會吧,主角不在要怎麽開始?」
「嗬嗬,你問這個問題就太不體貼了,女人是需要做很多準備的。我會讓她擔任壓軸,你就放心吧。」
「是嗎?」
蘭斯苦笑著聳肩。
對方連不體貼都說出口了,自己也隻能放棄。
更重要的是,見桂妮薇兒調皮地笑成那樣,蘭斯不覺得她會老實告訴自己。
他就隻好識趣地懷抱期待等著了。
「好了,時間差不多了,我去做開場的致詞。」
桂妮薇兒踩著有力的腳步噠噠走上台。
會場內已經擠滿數百名來賓,顯得十分熱鬧。
隸屬王宮的樂隊快速地連連敲響太鼓與鈸,會場立刻變得鴉雀無聲,一起將視線投往台上的桂妮薇兒身上。
確認眾人的注意力已經集中過來後,桂妮薇兒高聲說道:
『各位,非常感謝你們今日在百忙之中抽空前來。因為有項想通知大家的好消息,我才會設置這樣的會場。』
桂妮薇兒的聲音透過施以擴大音量魔法的麥克風,傳遍整個會場。
她的聲音沒有停頓,聽起來非常響亮。
她的背脊挺得筆直,威風凜凜地站在那裏。
桂妮薇兒在這部分的表現,的確散發出身為皇妃的威嚴。
『今天我本來是打算一同慶祝我的愛龍——莫德雷德贏得德比,可惜力有未逮,隻得到了第二名。』
我想大家都已經看過,亞隆戴特那足以從莫德雷德手中奪得第一、令人啞口無言的飛翔技術。
能夠實現那種飛行的人,在人類曆史中也隻有一人。
沒錯,就如大家所知的那樣,隻有我們的「魔王殺手」、「龍騎士中的龍騎士」,蘭斯洛特?奧克尼才做得到。』
即便皇妃還在致詞,會場中卻掀起了一陣吵雜的騒動。
這也是當然的。
因為蘭斯洛特?奧克尼早在三十八年前,就與魔王同歸於盡,離開了人世。
這是直接從『聖戰傳述者』洛弗爾?洛克威爾那裏獲得確認的消息。
皇妃到底在說什麽?
他們的臉上都寫著這幾個字。
但相對地,他們也奇妙地能接受皇妃所說的話。
畢竟亞隆戴特飛翔的模樣實在太過驚天動地,令人難以置信。
就如皇妃所說,若不是那位英雄蘭斯洛特,感覺是做不到這種事的。
『我非常能夠理解各位的心情,理解到近乎厭惡的地步。與其聽我費盡唇舌說明,不如讓各位實際用那雙眼睛確認還比較快吧。蘭斯洛特!』
桂妮薇兒把臉轉向蘭斯洛特,呼喚他的名字。
蘭斯洛特泄氣地皺起眉。
他一定得走過去,沐浴在這種氣氛中嗎?
蘭斯洛特不由得想逃離這種場合,但要是自己做出這種讓桂妮薇兒臉上無光的事,之後就慘了。
「真受不了。」
蘭斯洛特做好覺悟,一臉像是要登上處刑台的表情踏上階梯。
「哈哈哈哈!你真的還跟那時候一模一樣呢!」
「脫離常識這一點也仍一如既往!嗯,不過倒是很有你的風格。」
「會用那種瘋狂方式來飛的,即使找遍這寬廣的世界也確實隻有你一個了吧。」
在會場的一角,蘭斯正被一群老人們包圍。
這群人雖沒被選為十六翼將,卻也是在聖戰時與魔軍戰鬥、身經百戰的勇者。
每個人都因為嚴格而遭到年輕人畏懼,今天卻喝下了不少酒,並發出爽朗的笑聲。
他們表現得像是年輕了十或二十歲。
「喂喂,你們也喝太多了吧,要稍微顧慮一下自己的年紀啊。要是當場猝死,我可不管喔。」
蘭斯不禁開口勸道。
「哪能啊,像今天這種日子怎能不喝!?」
「沒錯沒錯!何況也不會有比這更值得慶祝的事了!」
「好了,你也快喝快喝。」
「「「幹杯——!!」」」
老人們無法克製自己激動的情緒。
他們意外幹脆地接受了蘭斯洛特的歸來。
紛紛表示:「那個男人不合情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蘭斯洛特還維持當時的容貌,以及騎上亞隆戴特的模樣也證實了這一句話。即便如此,隻用這一句話就了結這些事,依然顯得這些人很隨便。
「哎呀,不過還真是痛快。就算跟兒子和孫子說你的事情,他們也以為那隻是經過誇飾的吹牛,根本就不相信。」
「嗯,我懂我懂,我家也是。」
「今天的德比就能讓兒子們好~好體會到我們沒說謊了吧。」
當老人們正愉快地對彼此點頭時——
「喂喂,你們也別老占著他,我們也有很多話想跟他說啊。來,蘭斯洛特,
也跟我們喝一杯吧。」
從後方現身的另一位老人用手卡住蘭斯洛特的頸部,強硬地往後拉。
「咕!會死人會死人!」
蘭斯發出痛苦的聲音,不斷地拍打纏住脖子的那隻手。
他雖喝了酒,卻不是會被他人突襲得逞的人。而且,憑他的力量也不是打不過老人。
再怎麽說,蘭斯也很享受與舊友們嬉鬧的感覺。
「受不了,亞修,你的蠻橫還是老樣子。」
「哦,居然,我都這麽老了,你還認得出來啊?」
「你額頭上的那道十字傷,我就算想忘也忘不了。」
「哈哈,是嗎是嗎?」
「嗯,你來啦,蘭斯洛特。」
蘭斯被亞修帶往下一桌,就看到一位意外有魄力的纖瘦老人正用銳利的目光瞪著自己。
若是普通人,光是看到那道視線都會渾身發抖。但蘭斯隻是露出笑容,爽快地舉起手。
「喲,馬利斯將軍,好久不見。」
「嗯。先喝吧,罰你三杯。」
馬利斯將軍板著臉舉起酒瓶。
蘭斯不由得苦笑,內心卻也感到安心。
他在三十八年前也是個偏執、狡猾又冷淡的男人,但蘭斯知道那都是為了保護部下才表現出的性格。
再怎麽樣,他都是個關心夥伴的溫柔男子。經過這麽多年,看到他依舊沒變,蘭斯覺得很高興。
「再次恭喜您,蘭斯洛特大人。哈哈哈,終於可以不用顧忌他人,直接用這個名字叫您了。來來,我也敬您一杯。」
「喂喂,我在那邊也被灌了不少耶,讓我稍微喝得慢一點啦。」
不論何時,發生什麽事,都要立刻乘上龍。
這就是戰士的心得。
即便知道現在是和平的時代,蘭斯洛特也沒有忘記這一點。
「嗬嗬,您還真受歡迎啊,兄長。」
蘭斯洛特倏地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轉頭看去,發現是白天才跟自己激戰過的弟弟萊昂內爾。
「怎麽,你也來啦。」
「真冷淡。就因為我是你的親弟弟,現在才會在這裏。」
「呃,因為我印象中的你每次見麵時都會不停罵人,而且我今天才剛把你狠狠打敗呢。」
蘭斯大口喝下注入杯中的啤酒,露出調皮的笑容說道。
「怎麽,你們感情不好嗎?」
「嗯,他討厭我,隻是不知道原因是什麽。」
馬利斯將軍一問,蘭斯便皺起眉頭,轉過臉。
萊昂內爾的臉會變紅,應該不是隻有酒的緣故。
「這也沒辦法啊!當時我不管見到誰,每個人對我都帶著偏見,隻說我是那個蘭斯洛特的弟弟,我當然會想罵個幾句。」
「啊——那的確是無可奈何。」
洛弗爾拍拍萊昂內爾的背。
「被拿來跟這種怪物比較,真的會感到很氣餒。」
馬利斯將軍一臉深感認同地點頭。
「好過分,居然說我是這種怪物。」
蘭斯苦笑著反駁。
「你就是怪物啊。」
「你就是怪物嘛。」
「你就是個怪物。」
不光隻有兩個老人點頭,萊昂內爾也頷首同意。
見眾人如此異口同聲,蘭斯也隻能苦笑。
這時有位青年走了過來,向蘭斯攀談。
「好久不見,蘭斯洛特大人。」
他是在藍礁賞曾與蘭斯戰鬥過的龍騎士珀西瓦裏。以『天才』這個別名聞名,也是賽龍戰界下一代的希望。
他還是和蘭斯一同在聖戰戰鬥到最後的十六翼將之一,『神速』佩雷迪爾?珀西瓦裏的兒子。
「老實說我還是半信半疑,但從大家的反應看來,您真的是蘭斯洛特大人吧。」
除了實際跟蘭斯洛特有過接觸、過去曾目睹他乘龍的老人們,不知當時之事的世代果然還是無法立即相信這個消息。
這似乎也是理所當然的。
要是神聖蘭卡帝國的始祖,人類史上初次成功馴服龍的『征龍王』威爾弗雷德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蘭斯也不會立刻相信他就是本人。
「父親生前時常說著與您比賽時的事,看起來相當懊悔,還幹勁十足地說『到了那個世界,我就要跟那家夥提出再戰』,結果他現在應該是撲空了。沒想到您居然沒去那個世界,而是在這裏。」
珀西瓦裏像是想起父親的回憶,輕聲笑了起來。
「……我聽說他過世了,是什麽時候的事?」
「是在三年前,因為流行病而猝死。」
「是嗎?我本想再跟那家夥像這樣一同對飲的。」
「父親也期待著與您再會。若是方便的話,可以請您去掃個墓嗎?我可以為您帶路。」
「當然,我正想拜托你呢。」
蘭斯用力地點點頭,接著一口喝光手中的啤酒。
除了佩雷迪爾?珀西瓦裏,還有許多戰友也已過世。
還活著的戰友們也都有了一定的年紀,感覺就像是別人。
他們和自己的壽命也不同。
恐怕大家都會拋下自己先走吧。
能跟他們說話很高興,但另一方麵也讓蘭斯深刻感受到這裏的確是三十八年後的世界。
酒的苦味仿佛深深滲入心頭。
「唉,我到底在這種地方做什麽呢?」
另一方麵,被命令在休息室待命、沒有出席典禮的夏洛特陷入極度的混亂。
她被一個接一個出現的皇妃侍女團團包圍兩個小時,任憑她們擺布。
熱鬧的談笑聲自隔壁的會場傳來。
感覺好像很開心。
她並不討厭熱鬧,更何況這還是蘭斯的生還紀念&亞隆戴特贏得德比的紀念典禮。
自己怎能不出席!?盡管心中這麽想,皇妃殿下卻命她在此乖乖進行準備。
「我是覺得自己不太適合這種東西啦。」
夏洛特用手指捏起長及腳邊、輕飄飄且靠不住的裙裝,一臉懷疑地低語。
「沒這回事,非常地漂亮!啊,不對,公主平常當然也十分美麗,今晚卻宛如美之女神。」
專屬女仆露涅待口沫橫飛地強調。
平常冷靜沉著的她眼下十分熱衷。
夏洛特清楚地感覺到她是打從心底這麽想的,但聽了忠臣這番話,她仍表現得滿臉詫異。
「嗯,我是覺得鏡中的自己十分地詭異。」
事到如今穿上女裝,也隻會令她心中充滿異樣感。
老實說,她完全不覺得眼前的人就是自己。
「算了,蘭斯大人之前也說過想看,應該可以做為典禮的餘興節目吧。」
夏洛特已經進入放棄的境界。
反正做為臣子的自己,是無法反抗身為皇妃的桂妮薇兒。
那麽就隻能趕快做好覺悟,改變態度了。
「差不多準備好了吧?哎呀!」
桂妮薇兒一進來,便發出驚訝的聲音,睜大雙眼。
果然是有哪裏奇怪嗎?
夏洛特的心中閃過一抹不安,桂妮薇兒呆呆地望著夏洛特好一陣子後,做出不符合皇妃之位的舉動——握緊拳頭,愉快地嗬嗬竊笑。
「這真是……超乎我的想像,真不愧是我的孫女!這場仗能贏!」
『各位有充分享受宴會嗎?讓大家久等了,今天的另一位主角終於準備好了。』
桂妮薇兒再次上台時所說的話,讓會場突然吵雜起來。
因為他們都以為這次典禮的主角是蘭斯洛特。
另外一位主角也真會裝模作樣。
怎麽可能有人能與經過三十八年而奇跡生還的稀世英雄比肩。
到底是怎麽回事——大家都以期待的目光仰望桂妮薇兒。
『她就是——今日蘭斯洛特騎著贏得德比的,亞隆戴特之調教師兼主人,我可愛的孫女,夏洛特?洛克威爾。』
會場裏的每個人都理解似地點點頭,同時又像是期待落空般露出苦笑。
賽龍戰最高殿堂的德比,是帝國主辦的活動中規模最大的賽事。
今年度的霸者亞隆戴特的龍騎士、調教師及主人三人,的確該是今日典禮的主角。
但今年有蘭斯洛特在,隻能說對手實在太棘手了。
大家都是這麽想的。
當會場的門發出沉沉的聲音開啟時,這樣的認知瞬間被所有人拋到九霄雲外。
會場中響起一陣不輸給蘭斯洛特登台時的騷動。
現身的是一名仿若將美麗具現化的女子。
她身穿以藍白為底、豪華且華麗的禮服,更加凸顯出她的美麗。
挽起的金發宛如一頂黃金王冠,讓她的美顯得愈發神聖,使得會場來賓都無法將視線移開。
「喂、喂!她是誰啊!!」
「呃,就是夏洛特小姐吧,雪伍德公爵家的……」
「騙人的吧!那是洛克威爾的赤龍公主!
?」
「臉、臉的確有點熟悉……但這完全是另一個人了吧!?」
會場上到處響起摻雜哀嚎的混亂交談聲。
夏洛特這回華麗變身的衝擊,對他們來說就是如此強烈。
雪伍德公爵家千金夏洛特確實是個美女,這是會場裏的每個人都認同且知曉的事實。
隻是她在社交場合大部分都身穿威風凜凜的騎士服,即使偶爾會穿上禮服,卻也是不適合她這種年輕女孩、早已落伍的老氣款式,感覺就像是她母親所傳下的東西。
但今天的她不一樣。
那套禮服非常適合夏洛特,充分襯托出她本來的美,仿佛是為了她量身打造。
宛如醜小鴨化身為美麗華貴的白鳥,這壓倒性的衝擊狠狠重擊了在場的所有人。
「還真是讓人吃驚……」
蘭斯也是其中一人。
熟知情事的他不光有看龍的眼光,看女人的眼力也很不錯。
就連他都隻能啞口無言。
他知道夏洛特是個頗有水準的美女。
也確定她隻要好好打扮,絕對可以脫胎換骨。
隻是她的變身程度完全超出了他的想像。
「夏洛特小姐,能請您和我共舞一曲嗎?」
一名年輕騎士看到夏洛特的美麗也毫不膽怯,勇敢走到她麵前行禮,同時伸出手。
能參加這樣的場合,就表示他應該也是名家的子弟。
「請等一下,請您務必要和我跳最初的一曲!」
「不不不,請和我跳。」
男人一個接一個上前自我介紹。
在社交場合中,邀請美麗的女性跳舞是男性的禮儀。
他們的行為沒有任何可以責備的地方。
「嘖。」
感覺不悅的蘭斯咂著嘴快步走去。
對蘭斯來說,女人是可以給自己無聊的地上生活帶來調劑、共度一夜便可治愈身體疲累的暫居之處,本來隻有這樣。
他絕對不會太過親近對方,也不會讓人過於接近自己。
總之就是成人之間的交往關係,他也常常會在對方深陷前就巧妙地與其分開。
那這又是怎麽回事?
他不喜歡有其他男人向她求愛。
現在的夏洛特的確很美。
她的祖母桂妮薇兒年輕時也是個舉世無雙的美人,夏洛特的美貌卻勝過了她。
盡管沒有如今的夏洛特貌美,美麗的女人卻到處都有。
但蘭斯認為夏洛特真正的魅力並不在此。
能夠深深地與龍心靈相通,理解龍騎士的內心。
就他所知,這樣的女人從以前到現在都隻有夏洛特一個。
隻是暫且被她的美麗迷住而態度驟變的人,根本就配不上她。
「那個美麗的小姐,妳願意跟我跳支舞嗎?」
蘭斯站到夏洛特麵前,按著禮儀優雅地行了一禮,輕輕伸出手。
看到蘭斯登場,夏洛特驚訝地睜大雙眼,露出如同花朵盛開般的喜悅笑容。
這張笑臉可說是極有殺傷力。
她剛剛已經是出人意料地美,沒想到這個笑容竟然還要更美!
「我很樂意。」
夏洛特把自己的手輕放在蘭斯手上。
會場內播放的音樂就像是在等著這一刻般,隨之改變了曲目。
這一曲聽起來寧靜又有情調。
兩人配合曲子,慢慢地開始跳起舞來。
看到稀世英雄和絕代美女一起共舞的一景,會場中四處有人吐露出驚豔的歎息。
「嗬嗬,我孩提時代的夢想實現了呢。」
在兩人舞動時,夏洛特像是想起了什麽似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