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該啟程去家廟了,您還是自己主動些動身吧,別逼得咱們把您捆起來押過去,那樣就太難看了。”


    看著眼前兩個身材粗壯神情囂張的婆子,季向晚冷著眼瞥了她們一眼,避開她們伸過來的手,起身朝外麵的青蓬馬車走去。


    原本還想去看看她那殘廢後被惡毒母女下藥害的癡傻的弟弟季慕陽,可惜這幫老虔婆實在看的太緊,這身體又是手無縛雞之力,打也打不過這些粗壯婆子,季向晚隻得作罷。


    回頭看了眼高門大院富貴逼人的安國公府,季向晚眼神略帶冷意,除了身上穿的一身衣服,季向晚沒能帶走國公府的任何東西,家廟裏日子清苦,那裏的尼姑們可沒有半點菩薩心腸,沒有任何財物傍身,得不到好處的尼姑可不會可憐她們母女。


    被送到家廟的當晚,得了消息的宋貞娘撐著重病的身體爬起來就抱著她大哭了一場,一直哭得昏了過去,看著比記憶裏蒼老瘦弱了許多的宋貞娘,季向晚心情複雜。


    在家廟的日子很不好過,每日被那些尖酸刻薄的尼姑逼著幹活也就罷了,吃的還都是餿水冷飯,甚至有的時候這些心理變態的尼姑們心情不好,她連餿水冷飯都沒得吃。


    大冷的冬天,吃不飽穿不暖,這具嬌弱的少女身體不僅沒能恢複自己前世的戰鬥力,反倒餓的腳下虛浮眼冒金星,有越來越虛弱的趨勢。


    大概是覺得她們母女身上榨不出油水,也或許是得了宋安娘母女的吩咐,總之這些尼姑是往死裏折騰她們母女,季向晚麵色陰沉的瞪向一旁嗑著瓜子的胖尼姑,見宋貞娘咳嗽的快要昏了過去,壓抑了幾天的憤怒終於爆發,一把搶過宋貞娘手中的木瓢就朝那胖尼姑的腦袋上砸去。


    什麽忍耐什麽冷靜,這幾日她算是受夠了,不狠狠教訓一頓這些該死的惡尼姑,恐怕還沒等她想到辦法逃出去她跟宋貞娘就被折騰死了!


    胖尼姑被木瓢砸到臉,頓時發出一聲慘叫,宋貞娘被突變駭了一跳,慌張的想要攔住季向晚,卻見女兒殺神一樣滿臉怒氣狠辣的朝胖尼姑打了過去。


    十三四歲的少女身軀十分嬌弱,卻凶猛的騎在胖尼姑的身上狠狠的對著那胖臉揮著拳頭,拳拳到肉,打的胖尼姑嗷嗷直叫。


    “晚晚,咳咳,快住手,打了她最後吃虧的還是咱們,惹惱了她們,咳咳,咱們會更難過……”宋貞娘在一旁急的團團轉差點昏厥過去。


    季向晚不聽宋貞娘的勸導,隻想發泄心中壓抑的怒火和煩躁,忽然來到陌生世界換了身份,被關在家廟飽受欺淩難以脫身,前路茫茫,不知日後該怎麽堅持下去,還有一群惡毒尼姑時不時的惹她心煩,緊繃了數日的神經不發泄遲早會崩斷!


    這身體畢竟太弱,又連續幾天沒吃飽飯,季向晚很快就覺得身體發虛,拳頭的力道也開始不足,季向晚心中沉沉,這樣下去情況可不妙!


    果然,那胖尼姑很快就從震驚慌亂中鎮定下來,怒罵一聲,一把將季向晚瘦弱的小身板掀翻在地。


    被掀翻在地的季向晚頭腦發暈,心中暗恨這身體不爭氣,若是她以前,這樣的胖尼姑早就被她收拾服帖了,見胖尼姑抬起大腳朝自己身上踹來,季向晚想起身反擊卻渾身虛軟無力,剛剛那場爆發耗盡了她的體力,此時不由得泄氣的躺在地上,茫然的看著昏暗的天空。


    “你這個臭丫頭,居然敢打老娘,你還當你是以前的國公府大小姐能這麽囂張?!今日不給你點教訓,你還不翻了天了!”


    宋貞娘見女兒要被打,嚇得根本顧不得其他,急忙撲上來將季向晚的身子護在身下。


    “啊——”


    聽見宋貞娘的慘叫,季向晚驀地瞪大眼,見撲在自己身上為自己擋住拳腳的宋貞娘當場就嘔出一口血,麵色慘白的昏了過去,不由心慌。


    “娘……”


    季向晚托住宋貞娘軟倒的身體,看著她嘴角的血跡,鼻子一酸,眼淚不知不覺流了滿臉。


    季向晚已經不知道自己多少年沒哭過了,自從母親自殺後她發現自己的心完全是冷的,後來經過很多事,她更是將自己的一顆心練的刀槍不入,很少有事情能觸動她。


    重生後她並未完全融入這個身份,對宋貞娘一時間也無法把她當成娘親看待,她覺得是宋貞娘的軟弱和蠢笨引狼入室,不僅護不住一雙兒女,反倒害的他們一殘廢癡傻一恥辱喪命,卻沒想到她竟然為自己挨了這一腳!


    她本來就身染重病,虛弱不堪,如今又替自己挨了胖尼姑的一腳吐血昏迷,瘦弱蠟黃的臉愈發慘白灰敗,竟是命不久矣之像。


    那胖尼姑見宋貞娘吐血昏迷也是麵色一變,雖然宋貞娘已經被休,但到底曾經是國公夫人,親爹是當朝太師,如果真死在自己手中,一旦傳出去自己可沒好下場!


    “娘,你醒醒……”


    看著吐血昏迷的宋貞娘,季向晚有些後悔自己太過衝動,穿到異世連日來受到的欺壓和對今後的恐慌無力,讓她素來自持的冷靜從容消磨的所剩無幾,這才忍不住揍了胖尼姑發泄,可沒想到最後承擔苦果的是宋貞娘這個本就身染重病的病人!


    自己占了人家女兒的身體,不僅沒能保護好她,反倒連累她挨打吐血昏迷,季向晚狠狠咬唇,嘴裏頓時彌漫著鐵鏽的腥味兒。


    “放我出去,你們這群該死的老女人,給我娘找大夫,如果她出事,我不會放過你們的!”


    嘶喊了大半夜,卻依舊沒有半個人影出現,被關在陰冷偏僻的小佛堂內的季向晚痛苦的咳了咳,喉嚨撕裂幹啞疼痛,已經幾乎發不出聲音,季向晚疲憊的趴倒在蒲團上,冰冷的地麵和寒冷的黑暗的佛堂都讓她渾身發寒。


    宋貞娘昏迷後她被衝進來一群尼姑抓了起來關押進了這間小佛堂,根本不清楚宋貞娘現在如何了,這些尼姑會不會給宋貞娘找大夫醫治?有沒有人照顧她?


    季向晚苦笑,她根本不相信這些尼姑會發善心,佛祖說慈悲,可這裏活著的卻是一群心理嚴重扭曲的女人。


    季向晚又冷又餓,緊緊蜷縮成一團試圖汲取一絲暖意,昏昏欲睡之際驀地清醒,季向晚吃力的爬起身,這樣睡下去很可能會被凍病或凍死,她用力的揉搓著冷的失去了直覺的腿腳。


    “讓我穿到這個世界,難道就是這我吃苦受罪來的?”


    “咣——”


    佛龕後忽然傳來東西倒地的聲響將季向晚嚇了一跳,急忙扭頭看去,可黑漆漆的一片她什麽也看不清,直到聽見老鼠吱吱叫聲才放下心來。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季向晚再次忍不住快睡著之際,原本黑暗不見五指的小佛堂忽然出現朦朧紅光,季向晚昏沉的頭腦立刻清醒,發現這朦朧紅光竟是從佛龕後傳來。


    經過了穿越重生之事,原本是無神論者的季向晚也不由動搖,大半夜佛堂內出現的紅光讓她心撲通撲通直跳,躊躇了半天也不敢輕舉妄動。


    “我怕什麽?反正現在就破命一條,很可能還會等不到天亮就被凍死,既然如此,有什麽好怕的!”


    想通了的季向晚頓時不再猶豫,跺了跺麻木的腿腳繞到佛龕後紅光所在之處。


    借著紅光,季向晚這才發現被老鼠撞倒的是一個廢棄燈台,倒地的燈台撞到了佛龕的後座,這後座本是楠木雕琢,大概因年久之故,木頭有些腐朽敗壞,被燈台一碰竟破損了個缺口,露出裏麵的乾坤,朦朧紅光正是自這個缺口中漏出來的。


    季向晚揮去厚厚的蜘蛛網灰塵,順著缺口將腐朽掉的楠木封口打開,紅光頓時更盛,小心的伸手朝佛龕後座內的空間探去,季向晚竟摸出一個包裹。


    包裹的布料因為年久有些褪色腐朽,但從原主的記憶裏,季向晚依稀分辨出這布料竟是江南最有名的流朱錦,價值千兩的流朱錦竟被當成包裹布料,季向晚對包裹內的東西愈發好奇。


    打開包裹後,除了散發著紅光的血玉鐲,還有一本冊子,上麵記錄了各種珍貴香料的炮製方法,在小冊子的最後,季向晚終於知道這些東西的來曆,忽然很想放聲大笑。


    安國公府作為大梁開國功臣受封世襲罔替的爵位,傳到季仲彥這一代已經將近兩百年,而這包裹的主人則是當年隨著大梁開國皇帝打天下的第一代安國公季溫幀的原配夫人。


    這位原配夫人乃是前朝有名的香料商賈之女,亂世中為求得勢力保護,商賈便將女兒嫁給了寒門出身的小將軍季溫幀當夫人,後來季溫幀隨著大梁開國皇帝南征北戰,官職越來越高,直到大梁建國,季溫幀被封安國公。


    季溫幀南征北戰常年不著家,原配夫人照顧公婆一直到二十三歲都沒能生下一兒半女,本以為丈夫封了爵位後自己苦盡甘來,卻不想新朝一位郡主看上了季溫幀。


    而季溫幀一方麵覺得商賈出身的妻子配不上自己如今的身份,也覺得原配夫人容顏不在,不及郡主年輕貌美,另一方麵更是為了與皇家聯姻取得皇帝信任,最後便以多年無所出為由欲將原配休棄,打算迎娶郡主。


    這位原配夫人及早察覺了丈夫的打算,想自己多年辛苦侍奉公婆,打理家業,因是商賈獨女,出嫁時更是將家中大部分產業都帶到了婆家,沒想到最後卻落得將被休棄的下場。


    原配夫人徹底心死,所幸一不做二不休,在季溫幀寫下休書之前將家中大部分產業秘密轉移,更是安排人將父母雙親送去了胡族大草原,隻剩下一個空殼子國公府給季家,可惜沒等她脫身離去就被季溫幀發現,季溫幀自然不甘心,既然財產追不回來,那就逼問她家傳的香料秘方,為了不讓季溫幀如意,原配夫人上吊自殺而死。


    佛龕中的包裹是當年原配夫人剛成婚不久藏進去的,本想著等日後有了兒女便將其當成傳家寶一代代傳下去,可惜沒料到後來的變故,這東西便一直塵封在佛龕中。


    佛龕幾經輾轉,最後進了安國公家廟,流落在廢棄破舊的小佛堂,被季向晚意外發現。


    “莫非是這位原配夫人地下有靈?唔,不管你有沒有靈,如今我得了這些東西,自是承了你的情,安國公府,我本來就沒打算放過,如此,也算是替你報了仇!”


    季向晚可沒有半點季家人的自覺,將冊子擱置一旁,目光轉向猶閃爍著紅光的血玉鐲,剛將血玉鐲拿在手裏,季向晚便覺手指一痛,血玉鐲像個吸血水蛭一般緊緊貼著傷處,拚命地吸食著血液,任她用力甩還是掰扯都不動分毫。


    季向晚麵色慘白,眼前發黑,頓時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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