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青蘅一路跟莫雅歌並肩而行,一邊聽她詳細說這個消息的來源。原來今天早晨救援隊在攔截了在這附近走私的漁船,找到了蕭九韶。他也是命大,在被強氣流拋進海中不久,便順著海流撞到了走私船。他現在的情況並不太好,還處於長時間昏迷之中,已經送進醫院監控病房。


    她們到了刑閔辦公室的時候,他正在安排部署計劃,從下屬分局裏抽調警力,二十四小時在醫院病房外麵和樓底下執勤,任何將和蕭九韶產生接觸的人都要被監控盤查。就連醫務人員也不例外。


    這種安排讓莫雅歌大吃一驚,直接闖進去質問:“刑隊,你這樣的安排是什麽意思?”


    刑閔手上還拿著調令,提筆在最下方重重地畫了幾筆,抬起頭盯著她:“沒有什麽意思,暗花還活著,我懷疑警隊內部有人走漏了消息,或者,暗花就在我們之中。”


    莫雅歌更是激動:“你這是什麽意思?你的意思是蕭九韶就是暗花?可是淩伯伯是他的親人啊,你覺得他會害死自己的親人?”


    刑閔被她當眾質問,倏然站起來:“這種話不該由你來質問我,還有,這是警局不是你家裏,這裏沒有淩伯伯。”


    褚青蘅聽到刑閔這樣說,這才想到,淩卓遠準備了這個計劃來圍捕暗花,而暗花假意墮入觳中,竟反過來把他們全部逼到絕境。他能夠如此迅速地在這麽多遊客中找出他們,必定是因為他們內部有人走漏了消息,才破壞了整個計劃。


    “你才瘋了呢!”莫雅歌氣得臉色發紅,“蕭九韶是暗花?虧你想得出來,你倒是說說看,他哪裏一點像暗花?”


    褚青蘅忙不迭拉住她:“別說了。”


    可是已經太晚了,刑閔疾言厲色地開口:“你如果有這麽多意見,可以調離我這個組。蕭九韶是不是暗花我無法肯定,但是他現在是整個計劃裏唯一幸存的人。你說,為什麽隻有他幸存下來?”


    褚青蘅硬拉住莫雅歌的手臂,把她拖出去。她一邊往後退,一邊還不甘示弱地瞪著刑閔,嘴裏嘟嘟囔囔:“你看看他這個小人得誌的樣子!淩局長不在了,他倒是正好啊,好不容易可以開始往上爬,還要踩著蕭九韶。”


    褚青蘅知道她正在氣頭上,根本沒有辦法一條一條地分析刑閔這樣做的道理。她想了想,便道:“你先別生氣,不如我們先他們一步去醫院看看,不然等刑隊到了那裏,恐怕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莫雅歌左思右想,還是答應了。


    她坐在副駕上,依舊氣得要命:“我以前都覺得刑閔這個人就是脾氣硬,有點不好相處,我現在才知道他根本就是個卑鄙小人,落進下石!虧我以前都被他那個道貌岸然的樣子給騙了!”


    褚青蘅輕輕一打方向盤,從小路拐到了主幹道上,連著超了幾輛車,目不斜視道:“現在最重要的是真相,蕭九韶是不是暗花,不是刑隊一個人說了算,中間還會有調查期,調查結束以後自然會有定論。”


    其實她在遊輪上的第一晚,也突然有那麽一個念頭冒出來:蕭九韶是不是就是暗花?他當時站在台上,左手托琴,右手執弓,拉響了一曲《魔鬼的顫音》,也拉開了這場噩夢的帷幕。


    他以靈魂,和魔鬼做交易。


    她努力把這個念頭驅趕出腦海。如果他是,這將是她碰上的最荒謬的一件事。


    刑閔的動作比她們所想的都要迅速,已經就近把警力調撥過來,守在整條走廊上,就連醫務人員經過都要進行仔細的盤查。


    別說接近病房,就連接近這條走廊都不行,因為樓道口和樓梯口都有人值班。


    莫雅歌手上有警官證,就假借調查的名義查找了這條走廊盡頭那間vip病房的病人名字,想假借去看病人而經過蕭九韶所在病房。


    她翻出登記信息的時候不由道:“葉微?葉微?這個名字好熟悉。”


    褚青蘅忙湊過去看:“真的是葉微師姐。”


    “你認識她?”


    “以前父母聚會的時候見到過。”其實她也不確定葉微是否記得她,畢竟那種酒會人來人往,葉微美貌家世好,想獻殷勤的人絡繹不絕,她總在她的臉上看到厭倦的神情,隻是也沒什麽機會跟她搭話。


    褚青蘅寫了張紙條,交給值班的刑警,對方仔細看了下,覺得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就幫她去轉交給葉微。


    隔了一會兒,那刑警走過來,朝她們點點頭:“那位葉小姐說你們的確是她的客人,可以進去了。”


    莫雅歌同她往走廊盡頭的病房走,經過有警察看守的那間,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好幾次,壓低聲音道:“這樣根本看不到。”


    褚青蘅目不斜視地往前走:“別總是回頭看。”


    她走到病房門口,敲了敲門,那房門本來就是虛掩著,一敲就開了。葉微站在客廳的窗邊,手上還拿著一支百合花,轉過頭看見她微微一笑:“很久不見。沒有想到你會來看我,這位是你的朋友?”


    莫雅歌睜大眼睛,喃喃自語:“我知道她是誰了……”那個曾經出現在財經雜誌上,跟謝氏大公子謝允紹手牽手出席剪彩的女子,現在也是他的夫人。當然她們可是把她整整咒罵了三天,雖然長得很不錯,可是一看就是一副矯情清高的樣子,覺得她一點都配不上謝允紹。此刻驟然見到真人,衝擊力實在太大了。


    葉微長得比雜誌照片上還要好看,氣質也很好,有種淡漠如煙的感覺。


    褚青蘅坦白地說:“其實我事先並不知道你病了,開始我們是為了你隔壁那間病房的病人來的。”


    葉微笑了笑,把手上的花□□花瓶裏:“我就是覺得奇怪,你原先和允羸關係挺好,但是跟我就隻是泛泛之交。”她請人坐下,又問她們喜歡喝什麽。


    褚青蘅忙道:“不用麻煩。我們就是坐坐就走。”


    葉微拖著腮:“可是我也沒有什麽你想知道的信息可以告訴你的,隔壁的病人是早上送進來的,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麽人,隻怕你要白跑一趟了。”


    褚青蘅有那麽一瞬間想過要告訴她真相,緊接著轉念一想又打消了這個念頭。雖然葉微看上去對過去追求蕭九韶未遂的事情已經忘懷,可是到底她是怎麽想的,她也說不準。更何況在這個關節上再橫生枝節也沒有意義。


    她考慮好了,便站起身來道:“抱歉打擾你了,我們這就告辭。”


    葉微也站起身:“我送你。”


    她們剛走到門口,便見隔壁病房發生了騷亂,原本值守的警察全部站在門口,每個人都麵色緊張,為首的那人向著緊閉的房門喊道:“你有什麽要求都可以提,請放走無關的人!”


    莫雅歌走上前,掏出警官證,給門口的警察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要我幫忙麽?”


    穿著大白褂的醫生咳嗽一聲:“剛才我們的護士進去為加護病房裏麵的病人常規檢查,那病人忽然蘇醒,把護士給挾持了。”


    褚青蘅皺起眉:刑閔剛調人來監控加護病房,蕭九韶便醒過來,做出了這個不合他性格的舉動,這一切都太不合理了。


    莫雅歌朝門裏喊:“蕭九韶,你別做偏激的事,就算他們監控你,你也不能挾持護士!”


    褚青蘅轉頭看向另一邊,隻見刑閔帶著人跑過來,他沉著臉問:“醫生,這位加護病房裏的病人情況如何?”


    醫生搖搖頭:“恐怕不是太好,也許腦部受到震蕩,神智不清,而病人的防備心又很重,才會做出這個他認為是正當防備的舉動。”


    刑閔看了一圈圍在門口的人,最後把目光落在褚青蘅身上:“等下我們都會退後,你進去談判。”


    “為什麽是她進去?”莫雅歌道,“蕭九韶可是我們那屆培訓的搏擊第一名,讓她進去,萬一出什麽事豈不是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


    “正因為我是你們之中看上去最沒有攻擊性的,才會選中我。”褚青蘅深呼吸一下,轉過身,抬手按在門把手上,“我要進來了,我並沒有任何惡意——”她才剛把門推開一條縫,忽然被人捏住手腕甩了進去。


    她還沒來得及站穩,便被一雙手掐住咽喉按在門上。


    從她這個角度看去,她隻能夠看到病床後露出來那粉紅色的製服一角,她試圖掙脫開那鉗製,對方手上的力度變得更緊。


    褚青蘅艱難地呼吸著,抬手握住那雙掐住她頸項的手腕,上麵有細細的凹凸不平的傷痕,而最糟糕的是,蕭九韶看著她的眼神是全然冰冷而防備的,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她臉色發白,試探問:“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蕭九韶看著她的眼睛,手上的力度忽然鬆了一鬆,語調冷淡:“你是誰?”


    褚青蘅哭笑不得,這個時刻,他問了一個她無法回答的問題,她甚至都不知道如何給出答案。


    蕭九韶又重複了一遍:“你是誰?”


    褚青蘅想掰開他的手腕,最後他又放鬆了一點力道,她敏感地覺察到這已經是極限了,如果她再得寸進尺,決不會有好下場:“我們正在交往,說得直白點,就是我們是戀人。”


    蕭九韶思索片刻,冷淡地回答:“抱歉,我記不起來了。”他頓了頓,又道:“不過,我覺得我並不太欣賞你這個類型。”


    她簡直都被他這句話要逗笑了:“你當然不欣賞,因為你評價過我,我是你見過的很笨卻要假裝聰明的人。”


    蕭九韶看著她良久,終於鬆開了手:“我相信你沒有撒謊。”


    褚青蘅都不知道他是怎麽得出這個結論來。她摸了摸脖子,也不知道上麵有沒有手指印。她拉起他的手,在他的手心裏慢慢寫了“褚青蘅”三個字:“這是我的名字,我不知道你現在是什麽情況,我也會做好你一輩子都想不起來的準備。”她才剛剛做好也許要一輩子都要和這個人糾纏下去的準備,轉眼間,他卻已經不記得她。這個真是比狗血劇還狗血劇。


    他穿著寬鬆的病號服,頭發也有點亂,腦後翹著一撮,臉色蒼白。她記得他原來總是正經的黑西裝和白襯衫,那衣服總是合身得不能再合身。


    蕭九韶側過頭,安靜地看著她:“如果我想不起來,你怎麽辦?”


    褚青蘅雙手抱臂:“如果你想不起來,我也不會要你負責的——不對,你根本不用為我負責,我們還沒來得及展開更深層次的關係。”


    “你這個姿勢,是防禦的姿勢,你在說假話。”


    褚青蘅隻覺得呼吸都不暢了,她怎麽忘記了他就算落到現在這個境地,還能用他的半殘的大腦進行嚴密分析。她笑了一笑:“好吧,你要聽真話,我會去找一個別的男人,起碼他沒有失憶。”


    蕭九韶愣了一下,皺起眉,似乎想說什麽還是咽了回去。


    他們默然相對,空氣中回蕩著儀器的滴答聲。褚青蘅揉了揉臉頰,正要轉身,忽聽嘭得一聲,病房門被踢開,刑閔猛衝進來,一把將蕭九韶按向牆壁,順手將他的手臂扭轉過去。這個動作既幹淨利落又令人來不及防備。


    蕭九韶不知用了什麽手法掙脫開來,回身給了刑閔一拳。他現在正是最虛弱,這一次反擊似乎消磨了他不少力氣,呼吸也變得粗重。門外的警察全部一擁而入,將蕭九韶按到在地。刑閔從腰間拿出手銬,將他的左手腕和床底下的支架拷在一起:“快給他打肌肉鬆弛劑!”


    門外的醫生立刻提著急救箱進來。


    褚青蘅站在一邊,看著他的眼神,冷冰冰的猶如困獸,忽然的,那眼神忽然轉向了她。她心中突地一跳,想辯解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她明白,即使她剛才有那麽一點點贏得了他的信任,現在這份信任也已經被摧毀得半點不剩。


    醫生顫抖著給他注射了肌肉鬆弛劑。他終於慢慢地不再掙紮,閉上了眼睛。


    刑閔捂了捂臉上的淤青,嘶得抽了口氣:“這是怎麽回事?”


    褚青蘅木然道:“可能是腦部受到震蕩,有失憶症狀,至於是不是暫時性的,我也不太清楚。”


    醫生點點頭:“據我推測,病人的情況應該是這樣的。”


    刑閔雙手□□口袋裏:“你去聯係一下譚旭東教授,等蕭九韶的藥效過去以後,做一次測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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