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褚青蘅去s大踩點,而蕭九韶則回到局裏。她想他當初說的沒錯,她最擅長的領域是在研發方麵,就不應該堅持去做最不適合的事。


    她覺得自己一定被傳染了,見到那位將來會成為自己的導師的副教授,忍不住搜索他衣領和袖口的蛛絲馬跡。就如蕭九韶所說,他是個在學術上毫無建樹的人,可她無所謂,她已經浪費了太多的時間,現在重回校園,她隻怕自己會不適應。


    那位副教授問她:“聽說明天卓少會舉辦慶功酒會,你有沒有選好自己的同伴?”一張請柬可以帶plus one,他這樣暗示了,她當然不會聽不出來:“當然沒有,不過如果老師你願意撥冗陪我一起去的話,那就有了。”


    那種無味的千篇一律的酒會,蕭九韶是不會有興趣的。


    她站在台前,跟卓琰、葉徙一起開了第一座香檳塔,粉紅色的酒液從杯壁上淌下來,一股清甜的味道。底下的長槍短炮對準他們不停地狂閃,閃得她都要覺得自己快失明了。


    卓琰站在中間,朝底下溫文爾雅卻居心不良地提示:“今日謝總也來到現場,實在是我們的榮幸,大家不妨把鏡頭轉向謝總。”


    謝允紹站在台下最顯眼的位置,同他遙遙相對,臉色平靜地舉起酒杯示意。


    褚青蘅感歎:“謝大少還是這麽有風度,明知道自己會被氣到內出血,卻還是會應邀前來。”


    葉徙笑嘻嘻:“喜聞樂見。我這就去跟前姐夫打聲招呼。”


    褚青蘅轉向卓琰:“前姐夫?”


    卓琰最不喜歡八卦,見她問了又不好不回答,勉勉強強地吐出三個字:“離婚了。”


    褚青蘅恍然大悟,她果然是離開這個圈子太久,居然連如此爆炸的新聞都還沒聽說,不過謝氏也算有手段,報刊雜誌的小道消息裏還沒有把這件事刊登上去。她端著高腳酒杯,朝台下走去,隻見葉徙正笑著跟他說什麽,謝允紹隻是麵無表情地聽著。


    她走過去,加入他們的談話:“謝少,你最近身體可好?”


    謝允紹麵無表情地看著她,隻稍微皺了皺眉:“挺好,我也時常在運動,隻是很少參加那種野蠻的戶外運動。”


    野蠻的戶外運動?這是在對卓琰開嘲諷模式了。她轉過頭看了一眼,隻見卓琰似乎料到,還朝他舉了下杯子,把杯底的一點粉紅色克魯格喝完。


    褚青蘅故意地、一腳踩上他的尾巴,帶著順便磨蹭著碾壓幾腳的幸災樂禍的心:“聽說最近你離婚了,身邊少個互相照應的人,更加要注意身體了。”


    周圍的記者被“離婚”兩個字吸引,紛紛拿出錄音筆來。


    謝允紹臉上抽了抽:“勞你費心了。”


    褚青蘅知道自己是落進下石的小人行徑,但既然已經開了場,顯然就要把小人一直當到底:“哪裏,我是在感激你,如果不是謝少的所作所為,我今日哪有和卓氏聯手的機會。”她點到為止,就飄然而去,留下記者慢慢八卦。


    她把手上的酒杯交給侍應生,轉身走到落地窗外的庭院裏,原來當小人的感覺會這麽舒爽,要不是她還要擺正自己的形象,真想大笑出來。她走到泳池邊上,隻見卓琰正跟自己的女伴拉扯爭執,盡管他壓低了聲音說話,卻還是斷斷續續地傳了過來。褚青蘅低歎道:“火氣這麽大,這真不好。”


    她好心地給他保留了一點麵子,就當做沒聽見準備掉頭就走。


    才走了兩步便聽見嘩啦一聲,她轉過身,隻見泳池邊上少了一個人。她拉起裙子,飛快地奔到事發處:“怎麽了怎麽了?”


    卓琰的女伴抬起頭,用一臉無辜正直對著她:“他跳下去了。”


    “……跳下去了?不是你推的?”總之是什麽都好,她從手包裏拿出手機,給葉徙撥了電話,“要麻煩你了,葉徙,拿一套卓少的備換衣服過來,他掉到水裏去了,嗯,對,就是東區那個遊泳池。”


    全身濕透的卓琰像水鬼一樣沿著欄杆爬上來:“……是我滑了一下,自己摔進去的。”


    褚青蘅忍住笑:“我看時間差不多了,你要我撐的場麵也撐住了,我可不可以回去了?”


    “請、隨、意。”


    她就知道他恨不得她立刻滾蛋。


    擺脫掉過去的陰影之後的褚青蘅,就如出籠之鳥,飛快地融入到新生活中。


    自然,這新的生活還多了一個人。


    那就是蕭九韶。


    他的生活裏依然充斥著各種案件,有些雞毛蒜皮有些卻是重大案件,每一件他都一視同仁兢兢業業。


    夜間的耳鬢廝磨之後,她突然想起刑閔跟她說過的那句話:“刑隊自稱是我的叔叔,因為他想高你一輩哎。”雖然刑閔已經升職,她還是習慣用過去的稱呼。


    蕭九韶平定了氣息,在她耳邊道:“那又怎麽樣?”


    “那又怎麽樣?反正平白低了一輩的人又不是我,我才無所謂呢。”褚青蘅翻來覆去想躲開他,“別湊到我耳邊說話,很癢。”


    蕭九韶扣住她的後腦,有一下沒一下地親吻她的臉龐;“也對,你這麽隨意的人……”


    “我是隨和的人……”她輕笑,“等一下等一下,讓我把正經話說完。”


    蕭九韶看了看她,待判斷她是認真的之後,便鬆開了手。褚青蘅拉開床頭櫃的抽屜,從裏麵拿出藍底銀白色紋路的盒子:“給你的勳章。”


    他看著那盒子,似乎有點遲疑:“勳章?”


    “你不是想知道裏麵的刻字是什麽嗎?”她在第一次接到專櫃小姐的電話時,正是最心亂的時刻,立刻就把這件事拋到腦後,後來還是專櫃小姐久等她不來,再次致電給她的,她才想起還有這件遲到的新年禮物。


    蕭九韶拆開了那盒子,隻見裏麵躺著一款對表,屬於他的那隻是黑色的,款式簡潔大方。他拿起手表,翻到表盤,表盤底下隻刻了她的名字縮寫,其他什麽都沒有。他拿起另外一隻,是刻著他的名字縮寫。他笑道:“我還以為會刻什麽深情表白,原來就這麽簡單。”


    褚青蘅挨著他:“就是這麽簡單,勝過千言萬語。”


    蕭九韶親吻了她的嘴唇:“我也覺得與其千言萬語,不如用行動來證明。”


    褚青蘅一個激靈,想立刻逃跑,但還是被拖回來:“你已經證明過了,不必再證明一次了!”


    他卻沒有給她留下任何機會,直接占=據了她。


    “不要了,快出去,”褚青蘅拚命掙紮,“明天我還有一個實驗!”


    “明天沒有做實驗的機會了,我約了去看房子。”


    “……這個房子也很好的啊,你看物業好,環境也好——唔……”


    “你的話太多了,”蕭九韶按住她,“這是關係男性尊嚴的事,你以為我會一直住著寫了你名字的房產?”


    “那也可以改成你的名字啊。”


    “……褚青蘅,我給你半分鍾,你可以交代遺言了。”


    都是全名了,果然她不該說這句話。她轉了轉眼珠,立刻想出正確答案:“明天不是要去看我們的新家嘛,我還舍不得這麽早說遺言。”


    這句話觸發的絕對不是悲劇,所以他留下了她的小命。


    他們都是毫無選擇困難症的人,隻看到第三套便簽了合同。褚青蘅樂得在一邊休息,隻看蕭九韶跟人去刷定金和簽合同。等他回過身,把合同放在她麵前,指著簽字欄:“簽在這裏。”


    褚青蘅習慣性地要把合同翻到第一頁從頭瀏覽一邊,但是又立刻被他按住:“合同我已經看過了,你簽字就行。”


    反正這類購房合同都是樣本模式,看不看也差不多,她隨手便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蕭九韶從她手下抽走了那一式三份的合約,轉身遞給接待員,然後回過身一把把她抓起來:“走了。”


    褚青蘅看著他通紅的耳廓,拉了拉他的袖子:“別這樣,你看售樓處的人都對我報以同情的目光了。還有既然這件事了結了,其實我還有另一件事要做的。”


    蕭九韶僵硬了一下,轉身過道:“什麽事?”


    “你想不想看看我以前住的地方?”


    他鬆懈地微笑著:“很想。”


    其實她已經有快四年沒有來這裏了。


    她按下車庫的遙控鎖,車庫門開啟時候發出了轟隆隆的金屬滯澀的聲音。褚青蘅沿著樓梯走上去,拿出鑰匙打開了大門,屋子裏有股灰塵的味道。她直接穿著鞋走進去,一把拉開了嚴密的窗簾,細小的顆粒物在陽光下亂舞。


    褚青蘅在屋子裏轉了一圈,從保險櫃裏搬出一副套著防塵罩的畫來:“你覺得把這個房子掛牌賣掉好不好?我之前一直都不敢再進來,裏麵有太多記憶了。”


    蕭九韶不冷不熱地回了一句:“你覺得好就賣掉吧,請恕我提醒你,最好在我們領證前就賣掉,不然這就是你的婚後財產。”


    “啊,你怎麽這麽別扭……”褚青蘅拉著他的手腕,“來嘛,樓上是我的房間,你不想看看?”


    蕭九韶沒有掙脫她的拉扯,隻是又補上一句:“對於我這樣的人,你不會知道我會想些什麽,如果我對你的愛情沒有了,你也不會知道我會對你做什麽,你的下場可能會比任何一個人都要慘——這是你親口說過的話。”


    這句話褚青蘅的確說過的,沒想到他現在還在記恨。她輕咳兩聲:“那個……有時候我也會說錯話的。”


    “我不覺得那時候你僅僅是‘說錯了話’。”


    褚青蘅惱怒了:“那你覺得是什麽緣故?”


    “這就是你的心裏話,無需否認。”蕭九韶的眼睛裏倒是泄露了點笑意,“你知道我那時候有多傷心?”


    “傷心不適合你,真的。”褚青蘅剛說完,便被他佯作生氣地掐住了脖子,他的動作很輕,倒是不讓她覺得害怕,“停停停,我可以交代遺言嗎?”


    “請說,這麽客氣不像你。”


    “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願意一輩子贖罪!”褚青蘅大聲表白,“看在我一直很愛你的份上!”


    蕭九韶的手抖了一下,隨即便遊離開視線。他似乎有點不敢麵對她地轉過身:“走了,你還要待在這裏多久?”


    他不自在了。但是她一向很好心,沒有抓著人痛腳不放的惡劣品質:“等下啊,這幅畫我要帶著走。”


    蕭九韶鄙夷道:“你不是說這個屋子充滿了你無法回顧的記憶,所以才想賣掉?”


    “是啊。”


    “難道這幅畫就不是屋子裏的東西?”


    “開什麽玩笑,你知不知道這幅畫的作者是誰?這可是趙無極啊,”褚青蘅頓了頓,見他沒有出現她預期中的反應,“你知道趙無極是誰嗎?”


    “……知道。”


    “那就對了,我當然要把它收起來,當做家傳之寶一直流傳下去。”


    “那隻能證明這幅畫的價值超越了你不堪回首的記憶。”


    褚青蘅嚴肅道:“你怎麽能這麽說?我這麽愛你,當然會為我們今後的生計打算啊。”


    蕭九韶差點栽下樓梯:“你夠了!就算你不賣畫我也養得起你。”


    婚禮,最後還是理所當然地按照淩卓寧女士的要求,辦了遊輪婚禮。中場他們在休息室小憩,褚青蘅在換第二件禮服,幾乎要哭出來:“怎麽辦,我隻是去了趟德國而已,這件衣服的腰圍就不夠了。”


    她在半年之前跟著教授去了德國做學術交流,那邊活動雖少,卻一直好吃好喝,回來之後她還是自信自己不可能變胖,結果樂極生悲,連禮服的束帶都係不上了。


    蕭九韶正穿著單件的襯衫,躺在椅子上閉目養神,聞言就睜開眼道:“要我幫你?”


    褚青蘅正和幾根帶子搏鬥:“你連這個也會啊?”


    “試試看,”他走到她身後,抓住那幾根鯨魚骨的帶子,估計一下它們的牢固程度,“先扶住桌子,然後深吸一口氣——”


    褚青蘅照辦了,剛吸完氣便覺得腰上一陣緊繃,幾乎掐得她要斷氣了:“你……輕點……”


    蕭九韶三下兩下打好結頭,鬆開手:“好了。不過你還是不要大聲說話或者吃東西了,免得繩子承重力不夠斷開。”


    她意有所指地看著衣架上掛著的三件套西裝:“彼此彼此。”


    她的飲食一直是偏愛肉食,在她的帶動下,他們的口味現在也越來越相近了,就算是發胖,也應該是一起的。


    正在這時,蕭九韶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一聲。


    褚青蘅道:“你的案子來了,不過你如果敢因為案子把我一個人丟在婚禮現場,我一定會恨你一輩子。”


    蕭九韶拿起手機看了看:“你想多了,隻是廣告。”


    他的話音剛落,輪到褚青蘅的手機響了。她點開一看,正是實驗室裏奮鬥的同學給她發來的好消息:“就快成功了,你的婚禮什麽時候結束?不過來看看?”


    她頓時糾結了。


    隻聽蕭九韶用一種毫無感情-色彩的語氣說:“如果你因為實驗而把我扔在婚禮現場,我也會恨你一輩子。”


    她更糾結了。


    權衡再三,她咬咬牙把手機關機了:“剛才刑隊好像說要來找我們商量證婚詞?”


    蕭九韶轉身出去,很快就把刑閔帶了進來。


    刑閔手上正握著一張紙,嘴裏還念念有詞:“每一天,都願你們對對方更多一分尊重與愛慕,彼此相扶相攜,執手白首……嗯,這樣可以嗎?”蕭九韶湊過去看他的手稿,又補上一句:“最好再加上女方要對男方更加信任愛惜,記住自己的承諾,要一輩子贖罪。”


    “喂,你夠了啊……”


    “贖罪?”刑閔挑了挑眉,“你不可以在這種日子這樣嚇唬她。”


    他轉過頭,朝褚青蘅搖了搖頭:“不能欺負你的丈夫,這是家暴,不然刑閔叔叔會把你抓進去的。”


    “……”她怎麽覺得人生中唯一一次的婚禮會變得很糟糕?


    晚上八時不到。賓客們正在遊輪上享受簡單的冷餐。


    褚青蘅拿起煙火的遙控器,按在了啟動的按鈕上,蕭九韶握著她的手,一邊抬起左手看手腕上那款那黑色的簡單大方的手表:“還有十秒鍾……五,四,三,二——”


    最後一個讀數淹沒在煙火燃起的響聲之中。


    他摟住她的腰,傾身下去,開始了綿長而熱情的法式熱吻。


    忽然間,隻聽人群中有人尖叫出聲。


    他們抬起頭,隻見夜空中出現了閃閃發亮的幾個圖案,那是彩色的草花圖形,象征著暗花這個代號。


    褚青蘅驚訝地睜大了眼。


    那個圖案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用煙火光點拚成英文單詞:back。


    暗花,歸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所有追文的妹子,曆時近兩個月,大家辛苦了。


    後麵的番外其實不看也沒關係,畢竟和主線無關了。


    新文的話,開始會更得比較慢一點,等到有了存稿以後就會快起來。


    另外關於定製問題還是維持以前的傳統,不打算開,因為可能會有出版的機會,目前還要繼續修改,但是出版的周期也會很長,看我過去的沉香和荊棘就知道:-(


    新文地址:


    傲慢與黑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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