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過來一下。”時瀟在灶房的架子上尋了一遭,沒找到那包巴豆霜,心裏怕孩子們嘴饞,當粗糖麵麵兒吃了,忙著喊寶柱。


    寶柱一進來,就見時瀟在架子上尋東西,心裏便有些虛,可一想到是娟子姐讓他幹的,也就放了心,目光閃了閃裝作不知的道:“時姐姐喚我來燒火啊,您等著,我去搬捆柴火去,上月我跟狗子幾個才去郊外的山上砍的,堆在那邊兒棚子裏,想來早幹了,都是白蠟樹的竿兒,好燒著呢。”


    說著就要往外走,卻給時瀟一下子抓住脖領子,提留了回來:“你小子少跟姐姐耍滑頭,說,我這架子三層角上的油紙包哪兒去了 ?”


    寶柱眨眨眼:“不曾瞧見什麽油紙包,莫不是讓屋裏的耗子給叼走吃了?”


    時瀟一見這小子眉眼閃爍的樣兒,就知道一定是他拿的,可這小子死活不承認,自己也真沒轍,橫是不能跟娟姐兒似的,扭他們的耳朵。


    剛要再問,忽聽院門外頭扣了兩下,有人叫門:“娟子丫頭,時丫頭,可在家啊?”


    娟子這會兒還沒回來呢,明兒前頭胡同的人家娶媳婦兒擺酒,娟子帶著二狗子幾個送酒去了,惦記時瀟一個人在家做飯,使了寶柱回來幫忙燒火。


    寶柱機靈,一聽聲兒就跟時瀟說:“聽著像街口回春樓的沈掌櫃,這個時候怎麽來了?”說著忽然眼睛一亮:“莫不是姐姐要了回春樓的小燉肉?”


    時瀟見他那饞樣兒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伸手捏了捏他的臉蛋道:“小饞鬼 ,今兒姐姐沒要,就算咬了,也不該是沈掌櫃的跑腿兒,不定是有什麽要緊事兒呢,快開門去,別讓沈掌櫃在外頭站著了。”


    寶柱應了一聲出去開門,一開門就聞見回春樓那小燉肉的香味兒,深吸了一口氣,哈喇子險些流下來。


    把沈掌櫃讓進來,盯著他手裏的提盒,眼珠子都錯不開了,那樣兒把沈掌櫃逗樂了,把提盒遞給他道:“後廚的師傅剛做出來的你去騰個家夥什。”


    時瀟端了碗茶出來,遞在沈掌櫃手裏道:“莫不是娟姐使小子去要的,您讓夥計來說一聲兒,我們這兒幾個小子巴不得去拿呢,還至於勞動您跑一趟。”


    沈掌櫃也不說明白了,隻把提盒交給了寶柱,自己接過那碗,低頭瞧了瞧,不禁暗暗點點頭,到底是書香門第出來的丫頭,別瞧如今落魄了,這過起日子來,仍跟那些粗剌剌的家下丫頭不一樣。


    碗裏是槐花茶,那幹巴巴的槐花給熱水一泡舒展開來,真真好看的緊,吃一口滿嘴清香,順著嗓子眼潤下去,別提多舒坦了。


    沈掌櫃道:“這是槐花茶,難為你費這些功夫。”


    時瀟笑道:“可不是我費的功夫,是幾個小子把院子這顆老槐樹的槐花揪了個精光不說,還去外頭摘了十來筐,小孩子家饞嘴,為著讓我給他們做吃食呢,可這麽多也不能都做了,索性就讓他們摘好,洗淨,擱在房頂上曬幹了,收起來,眼瞅天熱了,泡了水喝倒是清火,您別嫌棄才是。”


    沈掌櫃暗暗打量這丫頭,身上的碎花衣裳都洗的發白了,可幹淨利整,身量嬌嬌小小瘦瘦弱弱,巴掌大的小臉兒那叫一個個白淨,細眉大眼,翹鼻小嘴,模樣兒雖比娟子差些,卻光瞧著就有股子惹人憐的勁兒。


    因是南邊人,說出話來帶著些軟糯的南腔,那聲兒鑽進耳朵裏,真比小曲還中聽兒,滿頭青絲結成了個大辮子垂在胸前,辮梢兒用半舊的帕子係住,雖說頭上連朵花都不見,可瞧著就這麽簡單清爽,比滿頭珠翠的姑娘還順眼呢。


    沈掌櫃這會兒仿佛稍稍明白了一些,為啥小王爺會瞧上這丫頭了,雖比不得那些侯門大戶裏的千金貴女,可站在那兒安靜祥和,自有股子清淩淩的好看,見慣了世家姑娘的小王爺,瞧上這丫頭也不算太稀罕。


    時瀟見沈掌櫃端著碗一個勁兒打量自己,忽想起前些日子,掌櫃的家裏的,說要給自己尋個婆家,莫不是來說媒的。


    想到此,不免雙頰緋紅,卻又一想,便說媒哪有沈掌櫃來的,暗暗鬆口氣,如今她早不想尋婆家嫁人了,就她這個命,嫁什麽,沒得害了人家,從跟明彰退婚那天起,時瀟就打定了主意,這一輩子就跟著她爹相依為命的過了,再不想旁的。


    沈掌櫃見寶柱拿著提盒出來,才笑眯眯的道:“今兒這小燉肉不是娟子丫頭要的,是定王府的小王爺,說早上吃了你烙的雞蛋蔥花餅,心裏頭想著有來有去才是,特意問了我,聽見說你爹喜歡我哪兒的小燉肉,便使我送了來,給你爹添個酒菜兒,也給小子們打打牙祭。”


    時瀟聽了一皺眉,怎麽又牽連上葉家那個小霸王了,待要拒絕,瞥見寶柱嘴上來不及擦幹淨的油光,隻得歎口氣道:“您這話可是從哪兒聽來的,今兒早上是烙了蔥花雞蛋餅,給這幾個小子吃了精光,並不曾給旁人,想是您聽差了也未可知,這小燉肉我可不能白要,您老稍等會兒,我進去給您拿錢。”


    沈掌櫃一聽忙攔著她道:“時丫頭莫急,若不信問問柱子,小王爺說是黑胖臉兒使右手的小子給他的,可不是柱子嗎。”


    時瀟一愣,回頭忙去尋柱子,見那小子都蹭到院門邊兒上了,就知道這事兒錯不了,喚聲柱子:“你回來姐姐問你,早上你折回來提著蔥花餅做什麽去了?”


    柱子見自己跑不了了,隻得回來嘻嘻一笑道:“那個是娟姐兒讓我給小王爺送過去的,說為了答謝小王爺昨兒收拾了郭大寶。”


    沈掌櫃道:“真真好心做了壞事,小王爺吃了你送去的蔥花餅,這一天就沒斷了跑茅房,拉的臉色青白,人都軟了,這會兒路也走不得,正在我那回春樓的雅間裏頭歇著呢,瞧那意思都拉脫魂兒了,得了,我哪兒還忙著呢,就不坐著了,趕緊得回去招呼著,那位小爺要是出個好歹兒,我那買賣也就甭幹了。”


    說著話兒,站起來麻利兒的走了,等時瀟回過神兒來,人早出了院門,時瀟看著寶柱不言聲,寶柱給她看的渾身不自在,撓了撓頭小聲道:“就是娟子姐說,那小王爺不是什麽好東西,成天在咱家大門口蹲著,怕我們都不再,時姐姐出去吃了他的虧,就想了個招兒把他弄走,其實我就撒了一點兒巴豆,誰想他那麽禁不住。”


    一點兒?時瀟沒好氣的道:“那一包可是我從壽仁堂買回來的,上月裏你積了食,我就挑了指甲蓋兒那麽點兒,給你泡水喝下去,你那一天拉了七八回呢,如今我那一包都沒了,他吃了可不要出人命的,他是王府的小王爺,真有個閃失,咱們這院裏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得不著好兒。”


    寶柱聽了卻不怕:“可娟子姐說他不是好東西,心裏頭冒壞水的惦記著時姐姐呢 。”


    時瀟歎口氣道:“他那種人,做什麽事兒能有長性,不過就是圖一時新鮮罷了,他惦記他的,姐姐不搭理他,過幾日覺著沒意思,也就丟開了,卻這麽一來,於情於理,姐姐都得去瞧瞧他,好歹的陪個禮兒,也省得他記恨咱們,不怕別的,就怕後頭有大麻煩呢,行了,這些事你不懂,鍋裏有我中午貼的餅子,下頭是米粥,灶台下埋著火呢,你撥開添兩塊柴進去就成了,姐姐去去就回。”


    寶柱忙道:“我跟姐姐一起去。”時瀟瞪了他一眼:“你去做什麽,回頭他見了你,恨上來打你一頓怎麽辦,你別管了,姐姐是女的,聽見娟兒姐說,那小霸王雖混,倒從不打女人,我去與他陪個不是,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說不準就過去了。”說著,把自己腰上的圍裙卸下來,略整了整裙子,出門往回春樓去了。


    回春樓二樓德爾雅間裏,自從從沈掌櫃來回了話兒,葉馳就趴在窗戶上, 巴巴望著那邊兒井水胡同,眼珠子都不舍得錯一下,心裏頭琢磨,他媳婦兒聽了老沈頭的話會不會來瞧自己,若是她不來,自己是不是再讓老沈頭跑一趟,要是還不來,自己是不是幹脆過去算了,過去尋個什麽名目呢……


    心裏頭翻來覆去就這點兒事兒,把左宏整個撂在了一邊兒,左宏那茶水都喝了三壺,肚子餓的嘰裏咕嚕直叫喚,可葉馳就是不讓他叫吃的,說既使了苦肉計哪能大吃大喝啊,等他小媳婦兒一來豈不露餡兒了。


    把左宏給鬱悶壞了,正琢磨自己要不去旁邊兒屋,先叫碗陽春麵墊吧墊吧呢,這挨餓的滋味真不好受啊,就聽葉馳忽的回過頭道:“你快著出去,要不回家,要不到別的屋躲著,我媳婦兒來了。”


    一邊兒說,一邊兒衝左宏揮手,跟趕蒼蠅似的,左宏更鬱悶了,心說,自己怎麽就混的這麽討嫌了,雖鬱悶可也不敢壞葉馳的好事,走到門口卻忽想起昨兒那悍丫頭,壞心的探進半邊身子來道:“我說哥哥,您這苦肉計可整不成真事,著什麽急啊,既來了,兄弟也不能這麽回去,下頭給哥哥把風去,萬一昨兒那悍丫頭找過來,也能替哥哥抵擋一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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