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戰鬥兵當天,『國士無雙殺氣』懷著期待的心情。


    若論及輸贏的可能性,這場戰鬥落敗的可能性高多了。


    對殺氣而言,這明明是“無所謂的事”,她卻忍不住雀躍。


    隻是想看見和馬卯足全力的樣子。隻是想看見他認真的樣子。


    決戰鬥兵通常都在學校進行。


    對任何人來說都不是主場,這樣才公平。


    一切由大學生會管理、準備。


    不過,這次的狀況卻稱不上公平。


    教室靠窗與靠走廊的兩側牆邊,都排滿了男學生。眾人穿著一模一樣的立領製服,背著手站立。簡直就像啦啦隊。


    這次的決戰舞台是一間普通教室。教室裏有從前那種木頭課桌椅,也有黑板。


    配合學校係統,這間現在已經不使用的教室中,準備了與教室性質迥異的東西。


    一座拱形的台子,形狀像一個切成兩半的年輪蛋糕。


    站在中心部位的,是馬尾及肩,製服左臂上別著臂章的少女——『胸中複雜香織』。這次也由她擔任裁判。


    盤腿坐在椅子上等待的,是排名第十六『矛盾學生會』會長『白晝堂堂聰美』。她輪番看了看和馬、千裏、理沙、殺氣和拓哉後,微微一笑。


    雖是令人厭惡的笑臉,卻不得不承認她確實長得很可愛。


    “你們竟然敢來。好,那就快點開始吧。”


    聰美轉動辦公室內常見的那種旋轉椅,愉悅地說著,站起身來。


    “大、大家早!我是胸中複雜香織!這次也由我主持決戰鬥兵!請、請大家多多指笑!啊!”


    重要場麵又吃了螺絲。香織為自己拙劣的說話方式感到沮喪。


    在場所有人瞥了香織一眼,什麽也沒說,再次彼此瞪視對方。


    香織重新振作,開始簡潔地說明規則。


    “那麽,現在開始由排名十六的矛盾學生會,與排名一千零四十九的浴場學生會展開決戰鬥兵!決鬥方式是撲克牌。做為賭注的設施是十個,一枚籌碼等同一個設施。一次隻能有一個人坐在位置上,可以隨時換人,但是坐下過一次的人就不能再挑戰第二次。輸光籌碼或無人可坐下比賽的一方即判定落敗。還有……呃……對了,允許第三方學生會『白色騎士』的介入。有沒有其他問題……沒有是嗎?那就這樣決定了。”


    香織沮喪地垂下頭,這番話說得太長,根本沒人想聽。


    說不定連讀者都沒好好看完這一段呢。一想到這個,香織大受打擊,好像連晚上都會哭得睡不著了。


    不過,她不會因此而挫折。因為香織有主持這場決戰鬥兵的義務。


    “能在這麽短時間內收集十個設施,也算你們厲害。大概是找上哪家奸商借來的吧。啊哈哈,這次要是輸了,你們大概會死吧?”


    “或許吧。那家夥討債的方式確實很可伯。”


    和馬和聰美各自帶著自信的表情相視而笑。和馬是向明日菜的蒼鷹學生會借了設施,才有辦法參加這次的決戰鬥兵。


    如果這次落敗,設施全被奪走的話——大概會被當成家畜或家電使喚吧。


    “那、那麽第一回合開始!雙方請就座!”


    香織兼任發牌員,站在公平的立場發牌。因為太緊張,她拿牌的手不斷發抖。


    第一個就座的是——


    “嘿嘿嘿,你想贏過我能操控天氣的能力『騎士與死與惡魔』嗎?”


    隸屬早雲學生會的——『旁若無人拓哉』。他雖有一張宛如少女的長相,但他今天也綁了注冊商標的頭巾,上麵寫著“男”字。看來,他對這一戰幹勁十足。


    “操、操控天氣……?等、等一下,這麽說來,我每星期都要去野餐的事曝光了嗎!”


    矛盾學生會的前鋒,是一個長臉少年。滿臉雀斑,長著又粗又濃的眉毛,感覺頗單純。是個樸素得令人記不住名字的少年。聰美每次都叫他“那個誰誰誰”。


    “咦?是這樣嗎?嗬嗬嗬,那我以後每星期都在那天下雨吧?”


    “不準你這麽做啊啊啊啊!”


    就這樣展開了第一回合。


    桌上各放著十枚籌碼。一枚代表一個設施。這些籌碼的去向,由撲克牌的勝負決定。


    一副撲克牌有很多規則和玩法。


    這次的規則是這樣的:首先,放一枚籌碼在正中央,做為參加費。如此一來,就算比到一半有人放棄,雙方至少都拿出一枚籌碼了。


    接著,兼任發牌員的香織分別發給雙方五張撲克牌。


    這五張牌的組合將決定勝負——這次不使用鬼牌,規則如下:


    首先,最強的是“同花大順”。拿齊十、j、q、k、a且五張同一花色的狀態。


    接著是“同花順”,五張牌數字連號,相同花色。


    其次是“四枚”。四張牌點數相同者。


    其次是“葫蘆”。三條與兩對組合成的牌型。


    其次是“同花”,五張牌同花色者。


    其次是“順子”,點數連號者。


    其次是“三條”,有三張同一點數的牌。


    其次是“兩對”,兩張相同點數的牌有兩組。


    其次是“一對”,兩張相同點數的牌。


    以上牌麵都湊不成的狀態,就是“無對”。


    雙方拿到同樣牌麵時,以數字大者獲勝。最弱的數字是二,最強的是a。數字相同的情況則以花色決勝負。大小依序是黑桃、紅心、方塊、梅花。


    換句話說,最強的牌就是“黑桃a”。


    拓哉正握有一張黑桃a。他手中的牌麵是一對五,八、十與a。


    每個人有一次換牌的機會。


    目標是“兩對”或“三條”,但究竟該換三張好,還是留下a好。思考的結果,拓哉的選擇是——


    “我要換兩張。”


    他選擇了保留a,放棄八和十。這個判斷奏效了。


    換來的牌裏有一張a。


    拓哉用力握拳,這個姿勢被對手,矛盾學生會的“那個誰誰誰”看在眼裏。


    (他好像拿到不錯的牌,那我該怎麽做呢——)


    “那個誰誰誰”手上的王牌,是k和六的兩對。


    撲克牌基本上可說是比“兩對”或“三條”的輸贏。因為比這強的牌麵並不常出現,而拿到“無對”或“一對”的人則根本是等著輸牌。


    想贏有k在手的“兩對”,至少必須是有a在手的“兩對”,或“三條”的牌型。“那個誰誰誰”心想,拓哉現在恐怕已經將這樣的牌型拿到手了。


    這麽一來——


    “我要換三張。”


    他隻能舍棄成對的六,賭賭看了。


    要是能換來一張k,對方就算是三條,也隻有在三條a的情況下才會贏。“那個誰誰誰”判斷拓哉手中握有三條。


    不料——換牌失敗。手邊隻剩下一對k了。


    “要不要加注?”在香織的提問下,拓哉高聲宣言:


    “我要加注!再加一枚!”


    加注,就是追加賭注籌碼。一方做出此宣言時,對手可以“跟注”——跟著用一樣的籌碼數對賭,或是再喊“加注”——也就是再追加賭注,或是喊“棄牌”,賭局就會被迫結束。


    當然,手中隻有一對牌的“那個誰誰誰”,打算選擇棄牌。這樣的話,隻會損失做為參加費的一枚籌碼。


    拓哉感覺得出對手想棄牌,從他消極的作戰態度就看得出來了。“那個誰誰誰”手上的牌肯定比自己差。怎麽做才好呢?該怎麽做才能讓他繼續賭下去?


    這時,早雲、浴場學生會這邊有


    了動作。


    理沙忽然跳起奇妙的舞。緊接著,她身邊的千裏也灘開雙手,像羽毛一樣扇動,脖子上上下下蠕動。


    決戰鬥兵是一場孤獨的戰爭。一旦開始,就禁止任何來自隊友的口頭指點。


    然而,如果是以加油打氣的名義,那又另當別論。所以,才會有這樣的肢體語言。


    (那是……什麽來著……歌舞伎?不對,是*狂言?)(編注:日本戲劇的一個流派。)


    理沙優雅緩慢的機器人舞中,偶爾隱藏著歌舞伎或能樂中的“亮相”動作。


    可是,千裏的又是什麽?頭像鴿子一樣前後擺動,同時又做出飛翔的動作。鴿子會一邊飛一邊擺頭的嗎?


    她到底想說什麽……?


    (啊、理沙的是能樂……是農家的意思!千裏的那個是……是蚊子!)(譯注:“能”+ “蚊”的日文發音與“農家”相同。)


    順利接收訊息的拓哉,一邊笑著,一邊對苦惱的“那個誰誰誰”說:


    “你當然會跟注吧?如果不跟的話,我就讓雲一直遮住太陽,讓農作物全部枯萎!”


    “你、你這家夥怎麽這樣!隻、隻有這點絕對不行!”


    手、表情、動作。和馬從這一切推測出他是個農夫。


    “喔,你看看窗外,烏雲飄過來囉~?”


    “穗香!夏娘!小茜!章姬!豐……香……”


    “原來是草莓農家的人啊?”


    見到“那個誰誰誰”對窗外一陣呐喊,又沮喪低頭的模樣,理沙低聲嘟噥。


    “那草莓內褲就是最佳選擇囉,快露一下內褲吧,理沙~”


    和馬點點頭這麽說時,瞬間便被炸成爆炸頭。明明是開玩笑的,和馬還是默默為失言反省了。“……我要跟注。”


    “那個誰誰誰”苦惱的結果,決定接受跟注。就算知道這場比賽一定會輸,比自己性命還重要的草莓們被當成人質挾持,他也不得不接受。


    “啥!你說什麽!喂喂,剛!這家夥是誰來著?”


    看到“那個誰誰誰”中計上當,選擇跟注,聰美掩不住心中的焦慮。


    “請亮白!”原本要說“亮牌”的香織吃螺絲的同時,兩人也現出手中的底牌。


    當然——贏家是拓哉。


    “太好了啊啊啊!”


    拓哉擺出勝利手勢。贏得兩枚籌碼,現在是十二比八了。


    “你開什麽玩笑……我派你去是做什麽的?”


    聰美勒住“那個誰誰誰”的脖子。


    “我、我已經盡力了!”


    “那個誰誰誰”站起來想從凶神惡煞般的聰美身邊逃離,正打算衝出教室時——


    “既然如此,留著你有什麽用!”


    聰美追上去,將虛構之力開到最大,用力毆打“那個誰誰誰”的身體,當他痛得蹲下時,聰美往他後腦就是一個肘擊——這簡直是欲置人於死地的攻擊法。


    “好過分……怎麽這樣對同伴……”


    這一幕,看得千裏眼眶噙淚。她一定覺得“那個誰誰誰”很可憐。


    “對了,執行部的大姐。當虛構之力無法解除時就可以接收,對吧?”


    “咦?啊、對。隻不過,遇到這種情形時,必須明確說出能力的內容,你們有獲得許可嗎?”


    “這裏有書麵文件。”


    剛將一份契約書交給香織。上麵寫著允許說明自己能力的內容。升升學園的校規是,隻有在取得本人同意時,才能說出能力的詳細內容。


    “那麽,請矛盾學生會會長說明。”


    “『那個誰誰誰』的虛構之力,是能夠操控電流。現在自己坐的那張椅子,已經被通電了。”


    聰美口中的“自己”指的是拓哉,這是關西人特有的第二人稱代名詞。


    “電流……我沒什麽感覺啊?”


    拓哉驚訝反問。


    “因為發動電流有附加條件啊。比方說,一開口就會發動,或是一走動就會發動。這次的發動條件是——離開位子。”


    “咦?意思是——”


    拓哉這才理解自己麵臨的狀況。聰美愉悅地眺望他露出驚怯的表情。


    “沒錯,隻要自己從位子上起身——換句話說,隻要換人上場,電流就會一口氣竄入你全身上下,那可是很痛的唷~全身燒燙傷,皮膚潰爛,痙攣不止,失去意識。”


    聰美樂在其中,拓哉則害怕得全身發抖。


    聰美不但放火燒了浴場學生會,現在還毆打同伴。


    就算被她殺了也不奇怪。拓哉感到非常不安。


    矛盾學生會的第二棒是——『一心不亂剛』。


    “一決勝負吧,拓哉。”


    拓哉感到絕望。原本隸屬同一學生會的他很明白剛的能力是什麽,也比誰都清楚自己贏不過他。


    剛才因勝利而握拳的拓哉,如今緊咬雙唇。


    (怎麽辦……好可怕……好可怕……)


    連打針都怕的拓哉,不可能在知情的情況下自己選擇觸電。


    這就是聰美的戰略,料定拓哉會怕得不敗站起來。換句話說——即使一開始就知道會輸,他也必須上場。和剛才的“那個誰誰誰”一樣。


    “好。開始吧!”


    “反正……誰輸誰贏還不一定!”


    拓哉不願直接認輸。剛確實很強,自己也真的不想觸電。但是,拓哉也不想在未報一箭之仇的狀況下認輸。


    剛一直欺騙拓哉,這樣的他——拓哉絕不原諒!


    “好的,那麽我將開始發牌。兩位選手,請拿出參加費的一枚籌碼。”


    香織這麽一說,兩人同時朝中央遞出一枚籌碼。香織開始發牌。


    拓哉拿到的牌型是“三條”。算是上好牌型了。隻要交換兩張——就有可能拿到“葫蘆”。


    沒有太大意外的話,這副牌不容易輸。可是……還是會輸。


    在剛的能力麵前,就算拿到“葫蘆”也沒有意義。這點拓哉很清楚。


    正因如此——必須一決勝負。


    “表情不錯喔,拿到一手好牌嗎?”


    眯眯眼男一如往常地微笑。


    “我不加注。”


    “是嗎,那我要加注喔。追加三枚。”


    “跟注!”拓哉毫不猶豫。打從一開始,他就打算用這個一決勝負。


    “那麽,請兩位亮牌!”


    就是現在!隻要在這個瞬間抑製剛發動虛構之力就贏了。拓哉抽掉頭上的招牌頭巾,用力呐喊:


    “啊啊啊啊啊!騎士與死與惡魔啊啊啊!”


    教室外,吹起狂風暴雪,雷電交加。


    天氣變化正表現出拓哉的憤怒。


    不管外麵如何,這裏是室內。乍看之下,似乎是毫無意義的虛構之力。


    刹那間——拓哉的身體起了變化。隨著天氣的劇烈轉變,副作用力讓他的胸部膨脹成f罩杯,正是剛喜歡的肉肉體型。同時,他在服裝上追加女仆裝與貓耳。


    身為男人的自己穿上女仆裝,這是令拓哉羞恥難耐的事。可是,也隻能這樣了。


    “什麽……!好、好大的巨乳!”


    周遭矛盾學生會的男生們發出驚歎。隻要感到『萌』,就無法發動虛構之力。如此一來,拓哉就能用手中的牌贏得勝利了。這就是拓哉的戰術。


    然而——剛臉上依然微笑,表情像看著小孩耍頼。


    “很可惜。”


    剛亮出的底牌,是有四張黑桃a的“四枚”。


    很明顯,他出老千。


    “等一下,裁判!這算什麽?”


    理沙馬上出言抗議,香織也苦於不知如


    何判斷。


    “我說裁判啊。這次撲克牌的規則,是如何定義『四枚』呢?隻要集相同數字的四張牌就算『四枚』——對吧?沒有規定四張牌的花色必須不同吧?”


    “……對、對的。這副四枚……判定有效。”


    香織說著,表情也有些許不甘。


    理沙很想起身大喊“狡辯!”,最後還是努力忍住了。在『決戰鬥兵』中,裁判說的話就是一切。現在爭辯那個沒有意義。


    這一回合,贏的是剛。


    失敗了……拓哉的決死賣萌攻擊,明明站在那裏的每個男生都覺得可愛,卻一點作用都沒有發揮就失敗了。


    能不能感受到『萌』,其實有一個決定性的因素。


    那就是,“知不知道拓哉是男兒身”。


    尤其是最喜歡肉肉女生的剛,不管拓哉化身為多麽豐滿的女生,甚至把自己變成理沙,剛都“萌不起來”。


    因為剛知道他是男生。


    或許有人即使如此仍覺得他可愛吧。畢竟拓哉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是個可愛的女生,連聲音也很可愛。


    這麽一來,籌碼數量又逆轉了。早雲、浴場學生會持有八枚,矛盾學生會持有十二枚。


    聰美對低垂著頭的拓哉說:


    “好囉,你要選哪一邊?直接留在位子上,負起責任繼續,還是觸電倒地?哎呀,不管哪一種都不會死嘛。就我來說,是比較想看到你觸電啦。”


    剛早就料到,拓哉不是那種有膽量為別人犧牲自己的人。


    怎麽想都不可能由最難以捉摸的和馬打頭陣。因為,不可能在不動用能力的情形下由一個 人獲得全勝。可是,唯一有可能贏過聰美的隻有和馬。


    ——既然如此,不要讓他坐下來就好。


    和馬冷靜頷首。為何對方明知拓哉握有操控天氣的能力,還派出容易被掌握弱點的農家子弟來應戰,原因就在這裏。


    “拓、拓哉同學……那個……”


    千裏擔心地呼喚他。可是,她說不出別的話。


    “…….我——”無論繼續或放棄都是地獄。拓哉眼眶泛淚,不知如何是好。


    “和馬同學,你想辦法幫幫他。”


    不忍心再看拓哉這樣下去,千裏向和馬求助。


    和馬用認真的眼神,隻給了短短一句建議:


    “像個男人。”


    這句話仿佛一道雷,劈在拓哉身上。


    意思就是,死了這條心,幹脆放棄繼續比賽吧。也就是說,雖然很殘忍,和馬還是建議他選擇觸電。


    這句犀利的意見,讓穿著女仆裝的拓哉重新係緊頭巾。


    “沒錯,就是這樣。你有時也會說點好話嘛——剛同學,我是個膽小鬼——雖然很像女人……但是,我還是男人!”


    拓哉用力吐出一口氣,手心早已汗濕,腰腿無法使力。


    恐懼。拓哉從頭頂到腳尖都被恐懼籠罩。


    他決定隻與勇氣為伴,勇敢地站起來。


    刹那間——人都看得一清二楚,電流從他全身竄過。刺眼的光芒從頭到腳一閃而過。


    剛睜大眼睛,看著這一幕。


    沒想到,拓哉會這麽快做出選擇,而且還是選擇犧牲自己。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痛楚與灼熱逼得拓哉不得不發出呐喊,否則實在難以忍受。


    電流持續了五秒左右——拓哉便失去意識昏迷了。


    聰美咯咯笑了起來,看似愉快地欣賞這一幕。


    “拓哉同學!”千裏流著眼淚,雖想奔上前去,卻被理沙阻止。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要是連你都觸電怎麽辦?對方很可能使出這種招數。”


    “可是!可是……拓哉同學他……”


    “為他報仇。這是我們唯一能替他的『男子氣概』做的事。”


    說著,理沙坐上比賽位子。犀利的眼神裏滿是怒氣。


    “接下來換我來。”


    “哎呀,我還沒說完你就先坐了。虛構能力還沒解除呢。”


    “什麽?那就換張椅子來!執行部!”


    “不行……無法變更……執行部不能『作弊』。”


    矛盾學生會的手段絕對稱不上光明磊落,香織明明也對他們的作法感到厭惡,卻不能表現出來,無論如何都必須站在公正的立場。


    “……可惡。”


    忿忿不平的理沙雖然後悔,隻能繼續坐在位子上,遞出做為參加費的一枚籌碼。


    剛笑吟吟地望著她,同樣拿出參加費。


    “我問你,你喜歡哪種型的男人?”


    趁香織發牌時,剛用裝熟的語氣問理沙。


    “什麽?”


    “我在問你要不要跟我交往。”


    理沙確認手中的牌型,有一對六。


    “我喜歡的是——強悍的男人。這是最低條件。我要換三張。”


    “這樣的話,如果這場比賽我贏了……就當我的女人吧。”


    確認過牌型後,剛將牌蓋在桌麵上,滿臉笑容地說。


    “……呼,不好意思我剛才沒說清楚。不是比我強的男人——是比和馬強的男人。”


    理沙看都不看剛一眼,完成換牌手續後,她望著自己手中的牌。是三條六。


    (嗯,算是可以一拚勝負的底線吧。)


    剛用那雙眯眯眼死盯著煩惱該如何取勝的理沙。


    “你果然跟那家夥在交往啊?真可惜。”


    “你、你說什麽鬼話!我最討厭他了!那種愛哭鬼!去死算了!”


    被突然的話語挑動,理沙激動起來,無法保持平靜。


    “怎麽又說這種話——”


    “去死!”


    理沙氣得滿臉通紅,和剛才為拓哉的遭遇安靜發怒不同,是受辱時的暴躁怒氣。


    “加注——兩枚如何?”


    “我接受,跟注。”


    兩人同時往中央丟兩枚籌碼。


    “亮牌!”


    理沙決定在此一決勝負。


    在這場決戰鬥兵前,拓哉告訴過理沙關於剛的事。話雖如此,還是不能提起他的能力內容。所以,拓哉隻給了“剛同學如果要使用能力的話,一定是在亮牌那一刻”的建議。


    因此,理沙將製服在這一瞬變成女仆裝,有花邊的那種可愛女仆裝,配上發箍,領口大大敞開。


    這不是故意賣肉,而是貧窮的理沙製服布料原本就少的關係。


    然而,剛卻不為所動。他的萌點是屁股與大腿,撲克牌這種玩者下半身被隱藏在桌麵下的桌遊,根本就是為他設計的戰場。


    喜歡的女生穿上可愛的服裝。這雖然是令他頭昏腦脹的賣萌攻擊,但還算挺得住。


    ——不料,後來卻挺不住了。導火線是矛盾學生會其他男生的一句話。


    “裙、裙子根本遮不住吧!”


    “囉、囉唆,我平常就沒在遮啦!”


    剛不由得傻笑起來。無論何時何地,他最喜歡理沙逞強的模樣了。


    “快點亮你的牌!”


    現在剛的靈氣確實處於歸零狀態。可是——


    亮出的底牌,卻是四張黑桃a。


    “可惜,你輸了。”


    剛微微一笑。他的虛構之力『快樂之園』,是“複製能力”。而且不隻是普通的複製,還能覆寫在其他物體上,屬於犯規級的能力。


    隻要複製椅子,覆寫在桌子上,桌子就能擁有像椅子一樣強的力量。


    因為不知道對方會出什麽招,於是剛在亮牌的瞬間覆寫。所以,他從來不先亮牌。


    “為什麽……”


    明明一切都按照作戰計劃——為什麽結果卻是這樣。


    “其實,在跟拓哉對戰時,我就複製好幾套牌組準備著了。你想賣萌攻擊我,若不是在上一場比賽就太遲了。”


    “這樣啊……那就沒辦法了。”


    計謀得逞的剛露出愉悅的笑容,理沙則一臉放棄的表情,握緊拳頭,直到豎起拇指——


    “沒用的。就算用你的能力炸掉這副四枚,我也還有存貨——”


    “夜警!”


    理沙用力按下拇指,接著是“砰!”的一聲,隨著這堪稱淩厲的巨響,黑煙向上竄升——從剛的身上。


    比平時更強烈的爆炸。剛的頭已經超越爆炸頭,成了山本頭,口中吐出黑煙……從椅子上滑落倒地。


    “活該,混帳。”


    理沙對昏迷倒地的眯眯眼男丟下這惡狠狠的一句。香織雖然有點高興地看著這樣的理沙,還是必須宣布:


    “一心不亂剛選手受到攻擊,無法起身,判定為理沙選手犯規落敗。請換另一位上場。”


    打從一開始,理沙就抱定覺悟,即使輸了,至少也要和對手兩敗倶傷。


    不、和馬認為就算她贏了也會這麽做。


    “理沙,請把椅子炸掉吧。”


    千裏一臉憂慮地提議。既然“從椅子上起身”會引起電流發動,采取其他方式就好。可是……


    “才不要!從自己屁股底下炸開這種事……我絕對不做!”


    理沙拒絕了。她劇烈搖著頭,也帶動爆乳上下彈跳。


    “大家都知道那不是你放屁,有什麽關係!”


    “要我做那種事,我寧可死!”


    說著,理沙站起來。


    刹那間——電光像舔舐那副豐滿的肉體般,從頭竄到腳底。


    “咕嗚……!夜警!”


    死命咬牙忍痛,承受電擊的理沙,在體力用盡,跪倒在地的同時,漂亮地炸掉了那張椅子。


    “拓哉的男子氣概……跟你的少女心……我確實收下了。”


    靠近倒地的理沙,並伸手捏弄爆乳的和馬也一起被炸,頂著爆炸頭倒在剛身旁。


    山本頭與爆炸頭——傳說中的搖滾樂團“crystal king”在此重生。


    “別說得……像是……遺言一樣……真是的!”


    理沙趴在地上,保住模糊的意識。呼吸急促,身體動彈不得——


    “哇喔,承受那樣的電擊還能保持清醒,真是了不起的意誌力。我真佩服你。不過呢——很痛吧?還是昏迷比較輕鬆喔。不然就虧大了。”


    聰美輕輕拍手說道。


    “千裏,看來好像隻有從椅子上起身的人才會觸電。雖然他們身上還帶著電流,你碰到應該不會有事,所以你能不能去保健室借擔架來搬拓哉和理沙呢?”


    “這、這樣啊……我還以為你隻是想摸她的胸部而已。我現在馬上去借。”


    千裏跑出教室後,和馬一邊用手撫順爆炸頭,一邊用眼神暗示殺氣。


    (我還不能上場,這裏就——交給你了。)


    光看眼神,殺氣立刻明白和馬的意思。和馬是最後王牌,除非是和聰美直接對決,否則不能上場。


    “噗呼呼呼……那麽那麽,輪到在下上場是也。”


    接著上場的,是個微胖的男生。他不知為何操著忍者□音——這是個謎。


    殺氣的座位上已經沒有椅子了,她便從附近拉來一張木椅,輕巧地坐上去。


    發牌。微胖男一拿起牌就眯起眼睛笑了。


    他的虛構之力是“自由變換所有顏色”。甚至可以把自己或周遭變成透明。他的手上不管拿到的是什麽牌型,都能變成“同花大順”。


    “噗呼呼呼……在、在下這樣就行了。”


    他舔著嘴唇,窺探殺氣的動靜。


    (噗呼呼呼呼,消極係蘿莉少女真萌是也~)


    他的缺點就是對萌沒有抵抗力。不過,勝負隻需要瞬間。現在他可以繼續萌下去,等到亮牌時再閉上眼睛集中精神。


    瞬間就能使萌感消失,他做的正是這種訓練。


    “……我也……這樣就行了。”


    “那麽,要加豬嗎?”


    香織為自己沒能順利說出加注而沮喪。


    “在下加注三枚是也。噗呼呼呼。”


    微胖男往中間丟下三枚籌碼,殺氣陷入思索。


    是該跟注,還是棄牌。她總是很難做出判斷。


    問題是——


    殺氣就這樣望著牌麵思考了三十分鍾。就像棋士下棋時那樣。


    後來,又花了一小時——


    “到底要等到什麽時候?快點決定啊!真是令人火大!”


    這段期間,不斷聽見聰美抱怨的聲音。


    拓哉已經被用擔架抬走,在保健室裏睡著了。


    理沙說“我還清醒,想在這裏觀戰”,現在躺在教室角落。和馬和千裏沒說什麽,將場麵完全交給殺氣。


    “噗呼呼呼……可愛裁判妹眉。”


    “咦?可、可愛……是!什麽事呢?”


    被人稱讚可愛,直腸子的香織很開心。


    “每一次都要等這麽久,豈不是沒完沒了是也。能不能規定一分鍾不發言就算跟注或棄牌呢?”


    “我明白了。我也判斷這樣確實影響決戰鬥兵的進行,隻要一分鍾沒有發言,就算這局棄牌,可以嗎?殺氣同學。”


    香織說得很清楚,殺氣點點頭。隻不過是被稱讚了可愛,就能把工作好好完成。胸中複雜香織就是這樣的女孩。


    “……棄牌。”


    殺氣退出牌局。這是在思考一小時後,判斷風險過高的結果。


    “結果你還是棄牌啦。”


    千裏一臉遺憾,和馬則拍著手恍然大悟。


    “你怎麽了,和馬同學?”


    “這場比賽,殺氣會贏。除非那家夥擁有非常適合這種比賽的能力——”


    千裏的表情寫著——她聽不懂和馬在說什麽。


    下一局,雙方依然不換牌,微胖男加注了兩枚籌碼。


    相對的,本以為又會陷入長考的殺氣口中,卻說出令人跌破眼鏡的話:


    “除了那兩枚……我要再加注一枚。”


    那是最後一枚籌碼了。換句話說,這局若是輸掉,這場決戰鬥兵的輸贏也就決定了。


    每個人都懷疑自己的眼睛——除了和馬。


    微胖男為了讓殺氣容易接受,加注時故意留下一枚,想也沒想到她會繼續加注。


    隻要他說出“跟注”兩個字就臝定了。因為,“同花大順”就握在他手中,想勝過這副牌是不可能的。


    可是,他就是辦不到。


    發不出聲音。


    他被殺氣用『愛能征服一切』固定嘴巴了。


    剛才,殺氣花了一小時思考,其實是有目的的。隻要一直保持沉默,聰美等人一定會提出限製思考時間的提案。時間受到限製後,就沒辦法“賭”了。


    接下來一分鍾,微胖男什麽都沒說,這局被迫以棄牌結束。殺氣手中的牌——其實是“無對”。


    就這樣,盡管微胖男想出種種對策,被固定的嘴卻始終動彈不得。


    “都是這隻傻豬的錯,幹嘛提議設新規定啊。”


    聰美焦慮地啃咬指甲。


    矛盾學生會陣營的第四棒也被殺氣封口,參加費不斷被收走。


    第五人、第六人。沒想過會追加新規定的矛盾學生會成員,沒有人能抵抗殺氣的能力——


    當矛盾學生會的籌碼隻剩下三枚時,聰美終於坐到了位子上。


    “老實說,本來那個小哥如果不出來,我就不想出手。沒想到事情發展完全出乎意料。”


    聰美瞥了和馬一眼,對殺氣微笑。


    (能固定一切的能力……確實很棘手。不過啊,沒用的。區區這種能力,是拿我沒轍的。)


    香織開始發牌,聰美把牌蓋在桌上,雙手大方盤在胸前——


    “我這樣就行了。”


    聰美看都不著牌麵一眼,以充滿自信的口吻說。


    那堅定的態度,促使殺氣思考。


    聰美的能力會是什麽樣的內容……不用看牌麵也沒關係,就表示光靠虛構之力即可更換所有牌麵。或是像那個微胖男生一樣,有塗改的能力。大概是這一類的吧。


    為了不讓聰美偷偷換牌,殺氣姑且將所有紙牌固定。


    “……這樣就行了。”


    聽到殺氣也確定不換牌後,聰美立刻托著下巴宣布:


    “全下”


    殺氣皺起眉頭,表示“敗給她了”。


    她一上來就將籌碼全下,這麽一來殺氣阻止對手跟注的封口策略就沒有意義了。既然不能加注,自己隻有跟注的分。


    付了參加費後,矛盾學生會隻剩兩枚籌碼。我方則有十六枚。在這樣的狀況下全下並不奇怪。隻是,若非有十足的把握,一般人應該不會賭上全部籌碼。


    “…跟注。”


    殺氣接受了對方的全下,再往中間丟兩枚籌碼。


    紙牌都被固定在桌上了,她應該無法動任何手腳。


    “那麽,請亮牌。”


    殺氣的是八和五的“兩對”,另一方麵聰美則是——


    “黑桃同花大順”。


    殺氣眯起眼睛。


    不用說,這是最強的牌麵。隻要拿出這個,所有牌型都贏不了,可說是奇跡的組合。而聰美沒有換牌,等於一拿到手的牌型就是黑桃同花大順。


    不可能。拿到這副牌的機率有多低?一輩子恐怕未必能拿到一次。


    這種程度的“奇跡”,現在就發生在眼前。


    “喔喔,是同花大順耶——”


    聰美露出刻意的笑客,顯見是她用虛構之力動的手腳。


    可是,那到底是何種能力?


    不需看牌麵內容就能使同花大順成立,要有能將紙牌全部抽換的能力才辦得到。


    不隻如此,紙牌早已被殺氣固定在桌麵,她是怎麽亮牌的?聰美的虛構之力比想像中還可怕。沒錯,殺氣瞬間理解,那是與和馬『最後的晩餐』同等級的超能力。


    現在,矛盾學生會有六枚籌碼,早雲、浴場學生會則變成十四枚。


    “來,開始下一局吧。”


    聰美愉悅地笑著,收回桌麵中央的六枚籌碼,又馬上丟出一枚當作參加費。


    按照撲克牌規則,“全下”的玩家不能續賭,這次因為是得賭到某一方手中籌碼為零才停手的決戰鬥兵——所以賭局繼續。


    ——殺氣閉上眼睛,起身離席。


    “咦?怎、怎怎怎麽了?”


    千裏慌忙詢問,殺氣搖搖頭。


    “……靠我……贏不過她……可惜。”


    “嘿,比我想像的還聰明呢。”


    聰美獨自竊笑,她最喜歡看輸家的背影了。


    “當心她……”殺氣給接著入座的千裏忠告,眼神透露出一絲不甘。


    “好、好的。我會加油!”


    千裏就座後,付了一枚籌碼當參加費。香織開始發牌——


    “我這樣就行了。”


    聰美果然還是不看牌麵。肯定動用了某種虛構之力。


    為了阻止她——


    “前進吧!領導民眾的自由女神!”


    ——千裏的服裝,逐漸變化為女仆裝。


    貓耳女仆——一切都是為了這一瞬間。和馬的判斷與千裏的選擇是否正確,現在就是試驗的時候了。


    和馬不由得屏住呼吸——呼,吐出一口氣時,也笑了起來。


    他每次忍不住歎氣時,總是會變成笑瞼。


    站在那裏的是穿著女仆裝的……虎麵人。


    大概是太緊張了吧?還是她根本沒聽懂和馬的話?明明跟她說過貓耳不是虎麵人。


    “……唔。”


    虎麵人盯著紙牌,站在她身後的和馬瞄了牌麵一眼,是“兩對”。


    不知千裏是怎麽想的,她把兩對全丟出去了。


    (她該不會……以為這是玩抽鬼牌吧?)


    和馬一陣愕然。這才想起,最重要的撲克牌規則忘了教她。


    不過,千裏在此展現強運。


    盡管換了四張牌,換回來的牌麵竟然組成了“順子”。


    “要加注嗎?”被聰美這麽問時,千裏用力搖頭。


    “這樣的話,我就有權利加注囉。那,賭上四枚吧……”


    “正如我所願!”


    說著,虎麵千裏再丟出四枚籌碼。


    “請亮牌!”在香織的號令下,聰美翻開紙牌,出現的是……


    “同花大順”。意料中的事。


    “哎呀,我今天運氣真好呢~又是一手好牌。”


    聰美鬆了一口氣,可愛的笑容依然很刻意。


    “嗯——對了!這不是貓耳……怎、怎怎怎怎麽辦。嗚嗚——”


    明明發動了賣萌攻擊,怎麽對方還是出了同花大順。百思不解的千裏,這才發現自己又弄錯了貓耳。和馬拍拍她的肩勝。


    “交換吧,千裏。”


    “咦?果然……搞錯了嗎?”


    虎麵人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和馬搖搖頭。


    “因為有可能在下一局就結束,所以讓我來吧。”


    籌碼數已呈現逆轉的十一比九。聰美隻要再次全下,我方就會輸了。


    千裏雖然不情願,還是一邊將虎麵具與女仆裝還原為原本的製服,一邊跟和馬換位子。


    其實和馬原本也不想這樣。他還沒完全掌握聰美的能力。可是,一樣都是沒把握,比起千裏,自己的勝率應該比較高。


    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坐下後,香織開始發牌。


    聰美依然看也不著牌麵,仿佛那是理所當然的事。


    “很好,現在你們應該沒有其他成員可以交換上場,你是最後一個了吧。我這裏的人可還多著呢。”


    左手肘放在桌麵,直視聰美的和馬,在不被任何人發現的狀況下悄悄發動『最後的晚餐』。


    那是沒有任何人明白的,隻屬於和馬的世界。


    既然比的是撲克牌,隻要將時間暫停,輕易就能抽換彼此手中的牌。和馬伸出手,試圖取走聰美的牌——但卻摸不到。


    製服被椅子勾住了。


    在虛構之力發動的狀態下,和馬輕易改變製服形狀,再次起身——這次是腳扭到。再一次是頭撞到桌子。


    (這是怎麽回事……)


    用手揉著額頭,和馬再次伸出手。結果,這一次手抽筋了。


    這時候,和馬終於理解。


    (摸不到。原來如此……是那家夥虛構之力的影響。)


    已經過了五秒。若超過十秒不解除『最後的晩餐』,和馬就會昏倒,更別說繼續比下去。


    (……怎麽辦?)


    和馬的下一步,是伸手取走香織手上那疊牌,快速攤開瞄了一眼再放回去,自己坐回位子。他將左手肘放在桌麵,目光直視聰美,這才解除『最後的晩餐』。


    “你應該第一個上場,一上來就全下才對,那麽做的話,這場比賽早就分出勝負了。”


    和馬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跟她說話。和剛才同樣的姿


    勢、同樣的表情,不會讓對方察覺自己使用過『最後的晩餐』,隻是副作用引起的發燒讓頭痛得受不了。


    “因為過去曾那麽做而有過慘痛教訓啊。這就叫作記取長年來的經驗。”


    和馬一邊與聰美對話一邊在心中思索。確認過香織手中的牌後,現在聰美的桌麵上有什麽牌,和馬已經掌握清楚了。


    那疊牌裏少的是黑桃a與黑桃k、q、j。


    這表示,聰美手裏的牌已經是“同花大順”。這點是可以肯定的。


    和馬開始回想今天聴美有沒有采取什麽可疑行動。


    是否曾露出什麽破綻?是否曾犯下某種失誤?


    回想她的言行舉止——


    沒有。怎麽想都很普通。連表情都沒變過。


    真的嗎?


    不對、有。聰美有過可疑的舉止。


    和千裏對戰時,聰美出現過破綻。


    說不定……和馬腦中有了一個假設的結論。


    “原來如此,那剛才那個,也是你長年來的經驗使然囉?”


    “你說的是哪個?我不知道耶。是指不著牌麵直接賭嗎?”


    “不是的。我指的是為了保險起見,留下一枚籌碼,隻丟出四枚來賭的事。”


    “我還是聽不懂。你到底想說什麽?”


    “這樣……我就明白了。最後的晩餐。”


    和馬的服裝起了變化。


    看到他變裝後的姿態,聰美大受衝擊。


    (不行……太……太可愛了啊啊啊啊啊啊!)


    聰美的臉頰一口氣染紅,對和馬伸出食指:


    “———『好萌』啊!”


    聰美勉強抓住差點飄散的意識。


    她瞪著眼前的“戴了加上貓耳的*獸神雷霆萊卡麵具與穿了女仆裝的男孩”,一臉不甘心。(編注:職業摔角手。)


    (敗給他了!為什麽!為什麽這種人會知道我的萌點!)


    說得直接一點,聰美的萌點就是“職業摔角”與“女仆裝”。


    隻有普通的女仆裝,她還能承受得住,也有過好幾次交手的經驗。


    然而,一旦加入職業摔角要素,她就受不了了。


    從很久以前她就偷偷想過:


    “要是能穿女仆裝戴虎麵具一定超可愛。”


    沒想到千裏竟然那麽做了,這確實令她吃驚。還因為驚訝而慌了手腳。可是她應該隻有自己在心裏那麽想,完全沒表現在臉上才是啊。


    現在卻被看穿了。被這個男生看出——


    “獸神雷霆萊卡戴上貓耳”其實是聰美的萌點。


    (不過,沒問題的。萌的感情產生隻是一瞬間,隻是“不到一秒的時間”,不可能在這麽短時間內換掉我手中的同花大順。)


    不可能辦得到。不可能。


    隻有一點非常詭異,那就是完全沒看見和馬的靈氣。


    沒錯。從和馬身上完全沒出現象征虛構之力的靈氣。


    可是,隻會對靈氣起反應的製服卻產生變化了。


    想不通。這件事最令人想不通。而且也是最不可能發生的事。


    “全下”


    和馬將所有籌碼推向桌麵中央。


    這下,聰美更慌亂了。沒想到對方會比自己先用掉所有籌碼。


    (隻能跟注了。不要被他的虛張聲勢嚇倒,接受就對了!)


    盡管這麽為自己打氣,聰美的手卻顫抖著,嘴巴也無法順利發出聲音。


    “……”(怎麽會……聲音、聲音發不出來……難道、我在害怕——?)


    聰美不甘心。怕得不敢喊“跟注”,這還是頭一次。


    “時間到。這局棄牌。”


    一聽見香織這麽說,和馬立刻發動『最後的晩餐』。


    低頭看著表情懊悔、動也不動的聰美,和馬“著急”了。


    (不會吧……她為什麽要棄牌?)


    千裏搞錯的難道不是正確答案?而自己之所以無法碰到聰美的牌,難道不是受到她虛構之力影響的關係?


    正因為這個假設正確,和馬才能在賣萌攻擊聰美的一瞬間,成功替換掉她手中全部的牌。


    所以現在“同花大順”握在和馬手中。


    聰美隻要跟注,這場比賽就分出勝負了。


    然而,她卻選擇棄牌。這麽一來,所有紙牌都會恢複原狀。


    一旦聰美發現手中的牌已被全部替換,她就很可能察覺和馬的虛構之力是“停止時間”。等事情走到那一步,想贏就不可能了。


    到那時候,她隻要離開位子,換一個不會輸給“暫停時間”這一招的人來就行了。


    排名十六的學生會,不可能找不到這樣的人。


    和馬伸手去拿聰美的牌。


    現在聰美的虛構之力應該還在發動中。


    明知不可為,還是有必要找出方法。


    (嗯?)和馬訝異地歪了歪頭。


    摸得到了。現在可以摸到她的牌了。


    因為她還在萌?不對,她身上正冒出靈氣。雖然覺得很可疑,和馬還是把牌放回去了。


    (好,這樣她就不會發現了。哎呀,又得再讓她萌一次。)


    不過,和馬發現其中一張牌的位置放歪了一些。


    想要把那張牌放好,衣服卻被椅子勾住。


    摸不到牌。剛才還摸得到的牌,現在又摸不到了。


    這時,和馬總算明白聰美的能力大概是什麽了。


    聰美的“玩牌的人們”,是一種能獲得“絕對強運”的能力。


    所有不幸都“不會降臨”到她身上。


    被抽走牌的不幸、被殺氣固定的不幸……這些“不幸”都不會降臨到她身上。


    剛才全下時,聰美之所以沒有跟注,不是“她不跟”,而是“沒辦法眼”——在她虛構之力的作用下。


    “在決鬥中落敗”——這樣的“不幸”不會降臨到她身上。這就是她至今勝率百分之百的秘密。


    手上的牌要被換回好牌了。因為這是幸運的事,所以和馬才能摸到她的牌。


    隻會促成好事的超能力。


    解除虛構之力後,和馬緊盯著聰美。


    剛才那張歪掉的牌無法扶正。因為她的“玩牌的人們”還在發動中。


    要是她發現那張牌歪了怎麽辦……這個念頭使和馬坐立不安。


    (嗯?怎麽回事?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聰美確實感覺手上的牌有所異樣。隻是,她還不知道是哪裏不對。毫不猶豫亮出手中的牌——“同花大順”。


    原本該贏的,卻被自己眼睜睜放棄了。聰美大失所望。


    (我不會再上當了。下局一定要贏牌!)


    “那麽,現在籌碼變成十比十了。”


    和馬說著,丟出一枚做為參加費的籌碼。臉上的表情一如往常雲淡風輕,實際上內心卻很焦急。這一局一定要分出勝負才行。體溫已經超過四十度了,隨時都可能昏倒。


    “不管怎麽樣,就在這一局結束吧。”


    聰美也這麽說著,丟出一枚參加費。


    為了確保勝利,聰美將發給自己的牌“拿了起來”。這一幕引起一陣騷動。眾人第一次見到她這麽做。因為過去從不需要確認,她的牌翻開來永遠是“同花大順”。


    當然,確認過後,依然是“同花大順”。


    (呼……牌麵似乎沒有問題。可是——還是加個保險好了。)


    聰美盯著和馬的表情。


    “我這樣就好了,不換牌。”


    和馬和剛才一樣,並未確認牌麵。因為他知道,確認也沒有意義。


    “我也不換牌。”


    已經確認過手中“同花大順”的聰美,將牌放回桌上。


    除非發生嚴重事態,否則聰美不會確認手中的牌。


    矛盾學生會的成員慌了起來。難道現在發生了什麽嚴重事態?


    沒錯,他們全都不知道聰美的萌點是“職業摔角”。


    所以也不知道聰美擔心的是什麽,隻能在一旁默默守護她。


    “全下——一決勝負吧。”


    勝券在握的聰美,這次將所有籌碼推出去了。


    “好啊,就這麽辦。我跟注。”


    和馬也將籌碼全推向中央。


    四周一片鴉雀無聲,沉默支配了現場。這一把,將決定一切。


    這是最後一局,卻沒有一個人關心牌麵如何。


    因為這已經不是亮牌後比牌麵分勝負的“撲克牌比賽”


    而是彼此發動虛構之力抗衡的『決戰鬥兵』。


    “你很緊張嗎?流這麽多汗?”


    聰美咯咯嬌笑。


    “廢話,這一把將決定勝負,難免會流汗吧?”


    和馬拉起衣袖,用力擦去汗水。


    這時,聰美發現一件事。


    和馬怎麽會緊張?這應該是虛構之力的副作用吧?


    (這家夥……果然有使用虛構之力!)


    剛才感覺到的不對勁——是因為他動過了牌!


    可是,那時的牌麵還是同花大順。


    對了,不是動了手腳,而是為了掩飾他動過手腳。


    (怎麽搞的!到底是怎麽辦到的!要怎麽做才能辦得到!)


    完全沒看到他的動作,牌卻被他動過。而且還是在一瞬間——到底用的是什麽方法。


    千裏變成虎麵人時,聰美曾思考過萬一的情況。


    因為千裏的能力是“光速移動”,或許可能瞬間對牌動什麽手腳。


    是和馬要千裏做了什麽嗎?不、沒看到他找時機做這件事。


    焦躁的聰美抬起頭,望向窗外——然後她發現了。


    (啊!對了!這家夥不是沒有靈氣!完全相反啊!這家夥的虛構之力太強大了。虛構之力一定伴隨靈氣。如果是能影響整個世界的超能力……和時間有關!停止時間的能力!這樣就能說明一切了!)


    手搗住嘴,睜大眼睛。察覺事實的同時,恐懼也襲擊了聰美。


    人人稱羨的最強能力之首。超乎尋常的靈氣量。


    (可是……我會贏。)


    聰美深呼吸,讓自己冷靜。她一直在等這個瞬間。


    為了這個瞬間,她做了很多觀察。


    和馬用心電感應來包裝自己停止時間的能力,也掩飾得很好,可是——


    (這家夥的本性,就是個大色狼大變態。性騷擾慣犯,整天就想看女生的內褲。他的破綻就在這裏!)


    沒錯,和馬從未掩飾自己的萌點。


    對色色的事,他的心毫無防備。


    “接招!『玩牌的人們』!”


    聰美將擴散的靈氣隻集中在自己周圍,加以強化。接著,她的服裝變成了學生連身泳衣。


    “好、好可愛!”在場的男生全都為之興奮了吧。不大不小的胸部最適合穿學生連身泳衣。結實的大腿,用手指拉出陷入臀縫的泳衣——在在都是貨真價實的『萌』。


    (舊式學校連身泳衣為什麽要廢除呢……這才是能讓所有男人感到魅力的性感啊!接招吧!萌吧!然後——去死吧!)


    聰美很有把握。因為每個人都緊盯著她,每個人都感受到她的『萌』與『性感』。


    然而,隻有一個人——和馬的視線是冷淡的。


    “……對你這種家夥,我才萌不起來呢——最後的晩餐!”


    和馬靜靜地低聲怒吼,瞪著聰美,發動虛構之力。


    出現的是戴貓耳的*米爾馬斯卡。(譯注:戴麵具的摔角選手。)


    猛烈的萌感直擊後腦勺,聰美向後翻仰。


    可是——


    (撐住了!我撐住了!)


    她手上拿著“同花大順”,成功維持自身散發的靈氣。


    換句話說,和馬再怎麽努力都不可能贏了。


    聰美好想大笑。


    “請釀白!”


    明明剛才都講得很好的,最後一次的“請亮牌”,香織又吃螺絲了。


    “去死,你就這樣去死吧!”


    聰美將手中的同花大順用力摔在桌上。


    “……分出勝負了呢。”


    和馬靜靜低喃,慢慢翻開手中的牌麵。


    出現的是——五張黑桃a。


    “怎、怎麽可以用這招!”


    碰!聰美雙手拍桌,站起來怒瞪著和馬。


    “你不知道這是什麽嗎?這叫『五枚』。”


    “開什麽玩笑!怎麽可以用這種賤招!我不承認!話說回來,那牌你是從哪拿來——”


    聰美一站起來,頂著一頭山本頭趴在地上的剛映入眼簾。


    (他拿走了剛複製的卡片……)


    聰美靈氣範圍內的東西都能避開不幸。要是自己守護剛的話……


    “這副『五枚』牌屬於有效牌,這次的決戰鬥兵,勝利者是——浴場學生會。”


    “嗄?給我等等!『同花大順』才是最強的吧?”


    “不,『五枚』比較強。”


    “跟我想的一樣,『你不懂的幸運』是不會降臨在你身上的。雖然沒有任何根據。”


    “總、總而言之,我不承認那種事!無效!『五枚』隻有在加入鬼牌時才成立吧!現在又沒有加入鬼牌,不算不算!”


    “如果『四枚』的定義是『相同點數的四張牌』,同樣的定義也該適用於『五枚』。因此——我在此判定五張黑桃a組成的『五枚』屬於有效牌!”


    香織用堅定的表情如此斷言。若否定她的話,便等於否定剛的勝利。


    和馬確定香織也對矛盾學生會感到火大。執行部派出的決戰鬥兵裁判必須站在公平中立的立場,但她還是個新人,很難壓抑自己的感情——所以和馬確定“五枚”一定會是有效牌。


    因此,和馬鬆了一口氣。


    “為什麽?”


    聰美滿臉不悅地小聲追問。


    “嗯?”


    “你應該要萌我的學生泳衣裝扮才對!為什麽撐住了!”


    “那確實是很可愛。不過——『對你』,我不行。”


    聰美恨得咬緊牙根。


    “你的能力又不是讀心那一類的,為什麽總能讀出我在想什麽!”


    和馬笑著,大歎一口氣。


    “你失敗的原因啊,就在於明明打的是撲克牌,卻沒維持撲克瞼。”


    聰美杏眼圓睜,氣得全身發抖。令人火大。高傲的自尊遭到傷害,是她最生氣的事。


    “再比一次!再分一次勝負!”


    聰美瘋狂大喊。


    “因為輸了就耍賴要求重來,這樣一輩子都分不出勝負吧。”


    理沙無奈地說。無法接受決戰鬥兵的結果,這是新手才會做的事。


    “怎麽辦呢?”這麽問的是裁判香織。要不要繼續,由雙方自行決定,裁判不可過問。


    “你不管怎樣都想繼續嗎?可是,要我再比一次嘛——”


    “對手是誰都無所謂——再跟我比一次!”


    這時的聰美已經掌握所有對手的能力了。剩下的隻要配合對手能力派出成員來應付就會贏了。“這樣啊。她剛才說的,你聽見了?”


    “咦?啊、是的。再戰的條件就是可以派出任何人。”


    和馬取得裁


    判香織的共識後,立刻站起來,掏出手機。


    “久等了,接下來就拜托你們了。”


    不知道他在跟誰說話,理沙與千裏歪著頭表示疑惑。


    喀啦喀啦喀啦……拉門被拉開了,一邊講電話一邊進來的是——


    “明、明鏡止水明日菜!連氣炎萬丈讓一都來了……”


    矛盾學生會中的一人發出驚愕的叫聲。


    進來的兩個人,一個是全身濕淋淋的少女。她穿著高跟鞋,悠然如水波蕩漾的裙子。波光粼粼的頭發,水潤肌膚。她就是蒼鷹學生會會長『明鏡止水明日菜』。


    另一個人的外表則與她呈強烈對照。火焰般獰猛的紅發,強壯如拳擊手的肉體,是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氣炎萬丈讓一』抽著煙,大大方方走進教室。


    “為什麽他們會出現在這裏……”“我第一次看見他們本人……”


    矛盾學生會的成員們難掩內心的震撼,無視於這些人的注目禮,明日菜與讓一走進教室。


    “不好意思,這裏禁煙。”香織這麽說,讓一裝作沒聽見。


    “接下來,就由我們來一決勝負囉。”


    如果浴場學生會輸了,希望他們能來代替浴場學生會報仇。如果浴場學生會贏了,對手一定會申請再戰,到時就希望他們代替浴場學生會參戰。


    這就是火災過後,和馬在明鏡止水家拜托明日菜的事。


    沒錯,就連聰美會提議再戰的事,都在和馬意料之中。


    “等、等一下!我不承認這種事!”


    “除非你們接受誰來都可以的條件,否則我方可不接受再戰。”


    “他是這麽說的……”和馬一步也不肯退讓,香織不知該如何是好地這麽說。


    聰美咬緊牙根,說不出話。


    “贏、贏不了啊,會長!現在應該先撤退。”


    這兩人,一個是學園裏最強的男人,一個是學園裏最強的女人。


    明日菜的『蒼鷹學生會』排名僅次於大學生會——也就是“第二名”。


    十六名與第二名的差距,遠遠大於一千零四十九名與十六名之間的差距。


    “嗚嗚……不要!我偏要戰!學園最強的人又怎樣!我總有一天也會打倒這家夥!”


    “你要是不能作到這樣,我來就沒意義了。竟敢找我的和馬麻煩,你就等著後悔吧——讓一!”


    張牙舞爪挑釁的雖是明日菜,坐上位子的卻是讓一。


    “好,開始吧。膽敢對我蓋的設施放火,我會讓你們知道什麽叫後悔。”


    小小的煙頭火光,倏地劇烈變大。


    這是憤怒之火。一口氣提升了教室內的溫度。


    “那就交給你們了。我要去看看拓哉的狀況,殺氣,現場交給你見證囉。”


    “啊、我也要去!等我一下,和馬同學!”


    和馬留下點頭的殺氣,迅速離開教室,千裏也手忙腳亂地跟上。


    “貧乳妹,雖然我最討厭你——不過,拜托你了。”


    即使不願拜托死對頭,但也必須承認,沒有比她更可靠的人了。理沙也認同明日菜的實力。


    兩人雖然彼此不看對方,臉上卻浮現完全相同的笑容。


    走廊上的和馬,因為『最後的晩餐』的副作用,昏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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