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過了上課時間的楚淩雲和蔣京京,雖然回過神來之後氣喘籲籲的趕回教室,可還是被老師「送」到走廊上去罰站。不過有了這件事緩和氣氛,兩人間的尷尬倒是緩解不少,也能若無其事的交談幾句。


    當然,這種時候,楚淩雲和蔣京京自然沒有心情聊些無關緊要的閑話,讓他們擔心不已的是那些落到馬冠傑手中的照片。


    如何應對這樣的情況?其實楚淩雲心中根本沒有任何辦法,可是看著又紅了眼眶的蔣京京,他還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拍胸口保證,要蔣京京放心的把事情交給他處理。唉……戀愛中的男孩子,有時候確實會做出這種不理智的行為。


    所以當放學鈴聲剛一拉響,坐立不安了整個下午的楚淩雲一手抓起早已整理好的書包,匆匆忙忙向蔣京京打了個招呼,就一溜煙的殺出校門。


    楚淩雲如此著急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找老哥想辦法。在少年的心中,老哥的形象已經變成無所不能的超人,在決鬥之前已是如此,決鬥之後更有變本加厲的跡象。


    「哥!」


    難得看到楚淩雲這樣大叫大嚷的衝進家門,楚家眾人頓時被他嚇了一跳。楚朗嘴裏叼著的香煙飛了出去,將他手中的報紙燒出個大洞;正在廚房裏包餃子的胡鈺手一抖,趕麵杖掉在地上;一直關著房門據說做著什麽實驗的慕容豆豆,房間裏忽然傳來一聲沉悶的爆炸聲;就連趴在地上睡得正香的黑豹胖墩兒,都睡眼惺忪的抬起頭來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隻有被呼喚的正角沒有過激反應,懶洋洋的從沙發上伸起一隻手,有氣無力的問道:「什麽事?」


    楚淩雲哪還有時間去管老哥頹廢的樣子?實際上,楚淩波平時就是這樣一副懶趴趴的樣子,身為他弟弟的楚淩雲早已習慣。


    連書包都來不及放下,楚淩雲幾步跑到沙發前蹲下,氣還未喘勻,就大聲說出蔣京京遇到的麻煩。


    「靠!」向來成熟穩重的楚家老爸也不由罵出了一句髒話。「那個姓馬的小子太卑鄙了吧?生意場上那麽精明的馬萬春怎麽會養出這麽個玩意兒?」


    手提趕麵杖走進客廳的胡鈺當然聽見了楚朗的罵聲。不過她也心有同感,所以隻丟給楚朗一個白眼,並沒有實際性的懲罰行為。


    逃過一劫的楚朗偷偷抹去額前流下的冷汗,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轉向大兒子,嚴肅的問道:「有什麽辦法嗎?」


    楚淩波慢條斯理的坐起身來,表情也很是憤怒,不過看起來似乎不是為馬冠傑卑鄙的行為生氣,反倒像是因為馬冠傑又惹出些事來,讓他無法舒服的賴在沙發上看電視的緣故。


    「他說要把照片傳到網上去嗎?」慕容豆豆從房間中殺出來,本來是想找剛才大喊大叫。害她實驗失敗的罪魁禍首算帳。沒想到卻聽到這麽一則消息。


    身為女孩子的慕容豆豆自然極度痛恨馬冠傑這種不入流的行為。毫不猶豫的決定出手相助。「我負責把整個常春的網絡上傳切斷,一定不會讓照片出現在網上,至於現實中的照片問題就交給你了。」


    看著慕容豆豆衝回房間,被她指名負責這件事的楚淩波。一臉哀怨的看著她消失的方向,心中暗歎時運不濟,這下子隻怕連偷懶的時間都沒有了。


    「老哥,有沒有辦法阻止馬冠傑散布照片啊?」楚淩雲充滿期望的看著楚淩波,讓楚淩波也不好意思再保持那副懶洋洋的樣子。


    「要說一勞永逸的辦法,有倒是有,那就是……」楚淩波用右手劃過脖子,做了個殺頭的動作,想表達的意思不言而喻。


    「瞎說什麽?」一根趕麵杖夾著雷霆萬鈞之勢重重落在楚淩波頭上。砸得他眼冒金星,楚家老媽的手指隨即捏住他的耳垂,做拔河狀。「那叫人命,是你說想殺就殺的嗎?要是那樣的話,還要法律幹什麽?再說你當著弟弟的麵說這些。是不是想教壞你弟弟啊?」


    被老媽抓住弱點的楚淩波連聲求饒,可惜這次胡鈺似乎鐵了心要給這個無法無天的大兒子一個教訓,免得他真跑去殺人,手上的勁非但半點沒放鬆,反而更緊了幾分。


    就在這時,門鈴響起,出於家醜不可外揚的考慮,胡鈺終於開恩鬆開手指。楚淩波哪敢在老媽身邊多留片刻,非常主動的跑去開門,逃命般的速度,可一點也看不出他剛才還是一副懶散的樣子。


    打開大門,迎麵就是一張無比燦爛的笑臉,楚淩波卻視若無睹的把目光轉往他處,彷佛站在他麵前的是透明人一般。


    裝模作樣的四下張望了一圈,楚淩波縮回身來,隨手把門甩上,隻聽門外一陣痛呼,想來是想跟進來的某人不幸撞在大門上。


    「誰呀?」胡鈺遠遠的在客廳裏大聲問道。


    「走錯門的。」楚淩波神色自若的回答,彷佛要揭穿他的謊言一樣,他身後的大門立刻被人拍得震天響。


    胡鈺從客廳中走過來,狠狠的瞪了大兒子一眼。這次楚淩波反應敏捷,飛一般的閃到角落裏,一副警覺的樣子望著老媽的手。不過胡鈺的手可沒伸向他的耳朵,而是握住了門把,輕輕一扭,把大門拉開。


    同樣燦爛無比的笑臉出現在胡鈺眼前,不過比起剛才多了一點特色││原本應該高挺的鼻子此刻又紅又腫,配合來人的金發碧眼,與馬戲團中的小醜頗有幾分相似之處。


    胡鈺險些笑了出來,不過考慮到來者是客,尤其還是外國客人,當麵嘲笑對方可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她輕輕咳嗽兩聲,壓住滿腔笑意,用英文問道:「請問您找哪位?」


    「您一定就是楚伯母吧?」這個外國客人開口就是標準的中文,聽得胡鈺一愣,差點忘記回答客人的問題。


    「哦,是的,您是……」回想起大兒子剛才的異常行為,其實胡鈺已經猜到了答案。


    「我是您兒子楚淩波的好朋友,您叫我小米就好了。」這個自稱小米的外國人一口一個「您」字,哄得楚家老媽心花怒放。連忙把他讓進屋來。


    楚淩波雖然不怎麽歡迎這名不速之客,不過既然是老媽把人家迎進門來,他可不敢把人趕出去,隻能趁老媽不注意的時候,用眼神警告小米不要亂說話。


    小米可一點也不在乎楚淩波那殺人般的眼神,長長的手臂很自然的搭在楚淩波肩上,笑著對胡鈺說道:「楚伯母,您可能不知道,我和羅賓是非常非常要好的朋友,感情可不是一般的深。」


    胡鈺見兩人果然一副「親密無間」的樣子。心中大是欣慰。過去她和楚朗總是為楚淩波在外麵結交一起打架的朋友而憂心。現在又為他身邊沒有朋友擔心。


    胡鈺並不知道楚淩波早就遇到了昔日的「狐朋狗友」。見他整天賴在沙發上無所事事,身為母親哪裏放心得下?


    不過現在不用擔心了,這個叫小米的外國人看起來人品不錯,有他陪著楚淩波。相信楚淩波就不會感到無聊了。


    想到這些,胡鈺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自然不會注意到小米搭在楚淩波肩上的手臂正在用力收緊,勒得楚淩波都快喘不上氣來了。


    楚淩波當然不會束手待斃,左肘狠狠向後頂去,目標正是小米的胸口。可是這淩厲的一肘卻被小米若無其事的用閑著的左手擋下,順勢推著他轉了個方向,向客廳方向走去。


    「哦,羅賓。帶我參觀一下你的家吧!」小米顯然很是得意能讓楚淩波吃了這麽大的暗虧,笑得連嘴都合不上了。


    可惜這燦爛的笑容並沒能在他臉上保持多久,踏入客廳的一剎那,小米整個人都僵直在原地。


    「牠……牠……牠怎麽會在這裏?」呆立半晌,小米才抬起顫抖的手。指向趴在地上呼呼大睡的黑豹,轉頭向楚淩波問道。


    「你猜呢?」一臉幸災樂禍笑容的楚淩波反問道。


    「難道……」小米的額頭滲出冷汗,突然轉身向大門方向跑去,可是才跑了兩步,就又恢複僵直的狀態。


    「完成了!為了以防萬一,我除了切斷本市的網絡上傳之外,連手機信息傳輸也一起切斷了。你們放心,這下那些圖片絕對不會出現在網上。」衝進客廳的慕容豆豆興奮的喊完,目光自然落在呆立在她麵前不遠的小米身上。


    「咦?小米,你什麽時候來的?」慕容豆豆的問話,讓小米額頭上的冷汗冒得更快,下一句話更是讓他差點癱軟在地上:「你來得剛好,上次的實驗還沒完成,我還想知道剩下幾種藥丸的效果如何呢!」


    被慕容豆豆拉向她的房間兼實驗室的小米,絕望的向楚淩波伸手求救,可是楚淩波聳聳肩,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


    開玩笑,要是他解救了小米,慕容豆豆的實驗對象可就會換成他,他可沒有偉大到舍己為人的地步。再說,既然小米這麽主動找上門來要做替罪羔羊,他又怎麽能不成全小米呢?


    親愛的小米,你還是自求多福吧!


    等到小米形容憔悴的從慕容豆豆的房間裏出來,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的事了。


    為了招待客人,胡鈺決定大展身手,除了餃子之外,再多做幾道拿手好菜,正在廚房中忙得不可開交;身為丈夫的楚朗自然不能讓妻子獨自忙活,也窩在廚房當起了助手;楚淩雲守著電話話筒,聊了快半個小時,不用問,肯定是在安慰擔心照片之事的蔣京京;慕容豆豆正拿著實驗品小米的第一手實驗資料專心研究,而她的寵物黑豹嘛……按照往常的經驗來看,在晚飯之前是不會再醒過來了。


    於是楚淩波和小米就有了單獨談話的機會,看看家裏沒人注意他們,兩人交換個眼色,一起從窗戶中縱身而出,身在半空的兩人不約而同的在牆上稍一借力,不分先後的落在樓頂。


    「好了,小米,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麽會出現在我家裏了。」楚淩波的身體在有些涼意的夜風中挺得筆直,慵懶的表情早就不知丟到哪裏去了。取而代之的是認真的眼神。


    「我不是都對楚媽媽說了嗎?」小米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工作一直很忙,好不容易有個長假,當然要來找老朋友玩玩,順便欣賞一下中國的美麗風光……」


    「你這些話拿去騙騙不知道你底細的人倒還可以,對我就不用來這一套了吧!」楚淩波毫不客氣的打斷小米的話,表情不屑的揮揮手。


    小米歎了口氣,張開雙手做投降狀。「好吧!我招了。是有人雇我來保護你。」


    「哈!」楚淩波誇張的笑出聲來,表情卻絲毫沒有笑意。「你這個擁有殺人執照的殺手,什麽時候改行做保鏢了?」


    殺人執照和那些各國頒發給特工菁英的殺人許可證雖然名字差不多,性質卻有著本質的不同。


    殺人許可證最多可以讓持有者在頒發國內擁有殺人的權力。而且還有著諸多限製;殺人執照的持有者卻可以在世界上的任何地方。根據自己的判斷決定是否殺人。事後甚至無須承擔任何責任。


    兩者的區別之所以會這麽大,原因隻有一個││殺人許可證屬於表世界,殺人執照則是裏世界的產物。


    是的!所謂殺人執照,其實就是由裏世界元老會審核並頒發。讓持有者不再受裏世界法則第一條製約的特殊許可證,隻憑這一點,就足以讓裏世界的眾多狂人瘋狂。然而從殺人執照出現到現在為止,擁有它的人還湊不夠十個。


    一直笑嘻嘻沒個正經模樣的小米,被慕容豆豆整治得叫苦連天的小米,原來是裏世界中有數的高手!


    「你隻需要相信我的到來絕對沒有惡意就可以了。」對楚淩波這種不相信的態度,小米毫不介意。


    換成任何一個知道他身分的人,看見他這個殺手出現在家裏,反應隻會比楚淩波更激烈。


    「為了證明這一點。我還特意給你送上一份大禮。」見楚淩波挑著眉毛看著他,小米努力使自己笑得更無辜一點。「晚間新聞應該會播,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小米的話,楚淩波沒什麽信不過的。兩人原來的交情確實不錯,楚淩波之所以會如此敏感。純粹是因為小米的特殊身分。現在既然弄清小米的出現並無惡意,楚淩波才懶得和這家夥閑扯下去,轉身就向樓頂的樓梯口走去。


    「喂喂!你去哪裏?」小米在楚淩波身後一頭霧水的問道。


    楚淩波無奈的停住腳步,回頭解釋道:「我可沒有從窗戶回家,嚇家人一跳的習慣。」


    看著轉身又要離開的楚淩波,小米的表情忽然嚴肅起來,沉聲說道:「你難道連誰雇我來保護你都沒有興趣知道嗎?」


    楚淩波再次停住腳步,這次沒有回身麵對小米,聲音也變得低沉起來:「我問了你會說嗎?」


    小米為之啞然,身為殺手的第一準則,就是絕不泄露雇主的身分,如果楚淩波真的向他詢問,他也肯定不會給楚淩波答案。


    「雖然不能說出雇主的身分,我卻可以告訴你我為什麽要來保護你。」沉默良久,小米長歎一聲。有些事情雖然無法避免,但是告訴楚淩波之後,總可以讓他有所準備。


    楚淩波看上去對小米想要說的理由並不怎麽感興趣,隻是淡淡的開口問道:「我隻想知道這件事會不會波及我的家人?」


    「應該不會。」小米說的是實話,除非像他這樣擁有殺人執照,否則裏世界中人是絕對禁止對普通人主動使用能力的。


    這也是小米的雇主會選擇讓他來保護楚淩波的原因,在很多時候,擁有殺人執照的小米完全不用像其它裏世界中人那樣束手束腳。


    「那就好。」楚淩波揮揮手,示意小米他無意再談這個話題。「回家吃飯吧!今天托你的福,可是有許多我平時都吃不到的好菜喔!」


    看著楚淩波走向樓梯的身影,小米再次深深的歎口氣。羅賓啊羅賓,你一定知道我的出現就意味著麻煩絕對不小,可是你怎麽也不會想到這次的事情有多複雜,更不會想到我的雇主付出怎樣的代價,才能讓我甘心改行做保鏢。希望……這一切都值得吧!


    吃飯時說笑話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尤其是當所有人的嘴裏都有食物的時候,更是會造成浪費食物、汙染環境等等惡劣後果,嚴重的甚至可能會危及生命。


    就像現在這樣。楚朗口中的米飯全都噴在地上,胡鈺手中筷子剛夾起的菜也滑落在桌麵,至於楚淩雲嘛……剛喝進嘴裏的一口湯全都嗆進氣管裏,咳得連眼淚都出來了。


    小米叼著筷子,望著餐桌上發生的這一切,身為始作俑者的他真的很無奈,也很無辜。他隻不過是在楚媽媽問他全名的時候如實回答,效果不至於這麽轟動吧!


    「小……小米,你剛才說你的全名叫什麽?」胡鈺努力壓抑著笑意,想確定自己有沒有聽錯。


    「米尼……」小米很鬱悶的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名字。他當然知道這個名字會讓人聯想到什麽。所以他才讓別人叫他「小米」嘛!


    想到那隻喜歡穿花裙子的大耳朵老鼠。再看看眼前一臉無辜表情的小米,楚朗和胡鈺再也顧不上禮貌,一起大笑起來,就連仍在咳嗽的楚淩雲。也在咳嗽的間隙添加了幾聲笑聲。


    早已知道小米全名的楚淩波和慕容豆豆自然不會有他們這麽激烈的反應,不過兩人也沒有閑著。其它人都忙著大笑,這種機會怎能錯過?當然是要趕快掃蕩桌上的菜肴了。


    鬱悶的小米是第一個發現兩人目的的人,他一聲大叫,左手抓起湯勺伸向湯碗,右手筷子則攔向楚淩波的手,食物爭奪戰立刻爆發。


    被小米這一聲大叫驚醒的三人頓時省悟過來,雖然小米的名字很可笑,但是絕對比不上吃飯重要。一時間餐桌升級為戰場。眾人你爭我奪,好不熱鬧。


    趴在餐廳角落享用著自己晚餐的胖墩兒,用鄙視的眼神掃向亂成一團的餐桌。


    哼!人類還嘲笑我們這些野獸行動全憑本能呢!現在他們不也是為了爭奪食物鬧得不可開交?唉……還是身為豹子的我好,獨占一個餐盆,誰也不會來搶走我的食物。想到這裏。胖墩兒得意的搖搖尾巴,繼續享用餐盆中的美食。


    正當眾人搶奪得最激烈的時候,客廳的電話響了起來。


    「挪奔,內錯撅爹活!(羅賓,你去接電話!)」小米的嘴被食物塞得滿滿的,指手畫腳的想把最大的競爭對手踢開。


    「駑左咩八起?(你怎麽不去?)」楚淩波的嘴被食物撐得更加誇張,聲音也更含糊,不過這並不影響小米理解他的意思。


    「內射鼓銀……(你是主人……)」小米說話的瞬間,他瞄了好久的最後一顆冰糖菠蘿肉丸被楚淩波捷足先登,他顧不上再說,手中筷子閃電般攔向楚淩波手中的勺子。


    楚家眾人大多都習慣了這種戰場般的餐桌氣氛,趁著兩名最能搶食的選手為了一顆肉丸大打出手的機會,大家一起默不作聲的埋頭苦吃,至於還在響的電話,等吃完之後再考慮。


    唯一仍未適應這種餐桌氣氛的楚淩雲,看看仍在爭搶肉丸的哥哥和小米,再看看與食物奮戰的父母和慕容豆豆,他無奈的歎了口氣,放下吃完的飯碗,走向客廳去接電話。


    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食物上的眾人並沒有注意到楚淩雲離開,直到楚淩雲的驚呼從客廳方向傳來,所有人才從美食的誘惑中回過神來。


    楚淩波和小米是最先反應過來的,兩人也不顧剛才還讓他倆爭得不可開交的肉丸已經掉在地上,迅速衝進客廳。


    緊跟在兩人後麵的是楚朗和胡鈺,擔心兒子的心情,讓他們的行動比平時還要敏捷許多,出現在客廳的時間隻晚了一瞬。


    隻有慕容豆豆慢條斯理的將飯碗裏的最後一粒米飯夾到嘴裏吃掉,然後再同樣慢條斯理的走向客廳。


    倒不是她不擔心楚淩雲,而是在聽到驚呼的一瞬間,她就已經判斷驚呼中蘊涵的感情是驚訝而不是驚嚇。既然沒有危險,那麽又何必慌張呢?


    慕容豆豆的判斷果然準確,當她走到客廳的時候,客廳中確實沒有意外發生,不過幾乎所有人都以同樣呆滯的表情盯著電視,電視裏正播報著一則本市新聞││


    「今天下午兩時許,有人在西天華路附近的一條小巷裏發現一具青年男子的屍體。經過警方調查死者身分,確定死者為萬馬集團總裁馬萬春的獨生子馬冠傑。法醫鑒定的初步結果為心髒驟停導致的猝死。此案是否涉及其它原因,將由警方進一步調查……」


    楚淩波趁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電視上的機會瞪了小米一眼,用眼神問道:這就是你說的禮物?


    小米輕輕點點頭,嘴角勾勒出一抹得意的微笑,同樣用眼神反問道:我幹得漂亮嗎?


    楚淩雲根本就沒注意到哥哥和小米之間的眉來眼去,他呆滯的望著電視屏幕。


    雖然他很痛恨卑鄙無恥的馬冠傑,也曾在心裏詛咒他死掉,可是當馬冠傑真的如他所願死去的時候,卻讓他感到心中一陣空蕩蕩的感覺。


    當然,這並不是說他在同情馬冠傑。隻是忽然失去痛恨的對象。空有滿腹怨氣卻無處發泄而已。


    仍未掛上的電話聽筒裏傳來蔣京京焦急的聲音:「楚淩雲。你還在嗎?」


    回過神來的楚淩雲有些木然的拿起話筒,無意識的「嗯」了一聲,電話那端立刻傳來蔣京京帶著哭腔的聲音:「楚淩雲,這件事不會與你有關吧?雖然他該死。可是我不希望你為了他犯罪。」


    楚淩雲苦笑起來,低聲對蔣京京解釋道:「我連打敗他都是僥幸,又怎麽可能殺死他呢?再說連電視上都說是因為心髒驟停導致死亡,我難道還能控製他的心跳不成?」


    解釋的同時,楚淩雲心中也有一絲懷疑。雖然他沒有能力這樣不留痕跡的殺死馬冠傑,可是他相信老哥一定有這個能力。不過想到案發那段時間,老哥一直賴在沙發上看電視,楚淩雲清楚的知道,這件事根本不可能是老哥的手筆。


    那麽。凶手又會是誰呢?掛斷電話之後,楚淩雲不由思索起這個問題……


    「凶手是誰?」厚厚的一迭檔案原封不動的砸回賀子文的臉上,隨之而來的還有憤怒的咆哮。


    賀子文的鼻梁被檔案砸出一塊青紫,他卻不敢在臉上露出一點不滿,因為用檔案砸他的人。正是萬馬集團的總裁馬萬春,也是他目前的雇主。


    據說馬萬春是個紳士,更準確的說法應該是,擁有了億萬身家之後,馬萬春變成一個表現完美的紳士。


    至於馬萬春賺到這麽多錢之前的表現,則有著各種不同的謠言版本,不管你相信哪一種,至少要弄清楚一點││馬萬春絕不是一個好惹的人!


    現在賀子文深刻的體會到這一點,身為最優秀的私家偵探,他早已習慣麵對各種危險和壓力,可是此刻麵對將憤怒形之於色的馬萬春,他的身體卻不可抑製的微微顫抖。


    「根據法醫的最終鑒定結果……」賀子文清了清喉嚨,思考著該如何回答雇主的問題。


    「別他媽的對我說那些官麵上的文章!」馬萬春在辦公桌上重重的拍了一掌,打斷賀子文的說明:「我隻想知道,身為一流偵探的你的看法。你的看法也和那些白癡警察一樣嗎?也認為我兒子是死於心髒驟停嗎?」


    「老板,您想聽實話?」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後,賀子文抬頭直視馬萬春炯炯的眼神,淡淡微笑著問道。


    「廢話!」馬萬春又喃喃的罵出幾個肮髒的字眼。「你難道以為我花高薪請你來度假的嗎?」


    「好吧!那我就說說我的看法。」賀子文長舒一口氣,表情中再也不見剛才的怯懦。


    「恕我直言,令公子仙逝的年齡不過十七、八歲,這個年齡除非先天心髒有問題,否則不太可能患有心髒方麵的疾病。馬先生,您的家族是否有心髒病史?」


    在得到否定答案之後,賀子文輕輕點頭,繼續說道:「既然沒有,那麽法醫的鑒定結果就很有問題了。令公子生前酷愛拳擊,並且精於此道,甚至擊敗過職業拳手……」


    賀子文看都沒看,就從散落於地的檔案中撿出他正在說的數據,遞給沉思著他的話的馬萬春。「這說明他的身體鍛煉得極好,且擁有極強的爆發力,而這些都顯示令公子的心髒隻會比正常人健康。絕不應該出現驟停這樣的問題。」


    「你是說……」馬萬春表情陰沉的開口問道,目光從手中的資料落在麵前的賀子文臉上。


    「是的!」賀子文點頭肯定馬萬春的想法。「我懷疑這件事並不像警方的結論那樣是件意外,而是一起人為的謀殺!」


    「哦?」馬萬春挑起眉,開口問道:「可是鑒定我兒子死因的可不隻是警方的法醫,我從世界各地請來的法醫專家,也都得出同樣的結論。」


    「嗟……」賀子文很不屑的搖了搖手指,道:「光是我知道的,就至少有十五種方法,可以在殺死別人之後,讓他死得像心髒病突發。而那些職業的殺人高手掌握的手段。更是比我知道的多上不知多少種。想要瞞過那些粗心的法醫專家,實在是太容易了。」


    馬萬春深深的注視賀子文,賀子文也毫不示弱的望回去。倒不是賀子文突然勇氣大增,不再懼怕眼前的馬萬春。而是多年的經驗告訴他:麵對像馬萬春這麽可怕的雇主,隻有與他擁有同等的氣勢,才能得到他的信任和尊重。


    「很好!」就在賀子文幾乎要忍不住低頭回避馬萬春熾熱的目光時,馬萬春緩緩點頭說道:「你和那些隻想盡快結案的白癡警察不一樣,我可以放心把找到真相的任務交給你。」


    不知馬萬春按動了隱藏在哪裏的按鈕,一陣低沉到可以忽略的機械運轉聲響起,辦公室的休閑吧台在賀子文驚訝的眼神中向兩邊分開,露出一個透明的小型冰櫃,冰櫃裏麵寒霧繚繞。隱隱可以看見什麽東西在其中不停旋轉。


    馬萬春起身帶著賀子文走向冰櫃,直到走到冰櫃旁邊,賀子文才看清冰櫃中的物品。那是一朵用冰雕刻而成的花,花瓣盡力向四周伸展,一副很有生命力的樣子。


    「這是……」賀子文疑惑的望向馬萬春。卻發現馬萬春正表情悲傷的望著這朵冰花。


    「這是連警察也不知道的線索……」馬萬春的語氣中再沒有咄咄逼人的氣勢,剩下的隻是一個父親失去兒子之後的悲傷:「你應該已經從警方那邊知道,第一個發現冠傑屍體的是為他開車的司機,可是你一定不知道,司機在發現冠傑死去的同時,在冠傑腳下還發現了這朵冰花。


    因為這個季節會出現冰是件很奇怪的事,而且如果放著不管,冰很快就會融化,所以他把這朵冰花帶回車上,用車上的冰箱保存。然後他把這朵冰花交給了我,我卻沒有把它交給警方,因為我覺得能不能找到殺害冠傑的凶手,關鍵的線索就在這朵冰花之上。」


    說到這裏,馬萬春的目光又轉為犀利,緊緊的盯著賀子文,觀察他的每一個表情。


    賀子文卻無暇顧及雇主的審視,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冰櫃中的冰花吸引。仔細看去,冰花不斷吞吐著寒霧,看起來不像是冰櫃的低溫在保存它,反倒像是它的寒氣讓冰櫃中的溫度更低一樣。


    「這朵花……很奇怪。」賀子文越看就越難用準確的言語來形容這朵冰花,他不自覺的喃喃出聲。


    「你也看出了它的奇怪嗎?」馬萬春隨手從吧台中取出一瓶紅酒,把它放在冰櫃上,隻見白色的寒霜迅速沿著瓶身向上蔓延,要不是馬萬春縮手得快,隻怕會連他的手一起凍進去。


    賀子文看得目瞪口呆,他試探著把手伸向冰櫃,當然,看到剛才那一幕之後,打死他也不敢用手去接觸冰櫃,在沒有碰到冰櫃的情況下,他竟然連一絲涼意都沒有感覺到。


    「這……」賀子文已經不知該說些什麽了,這朵冰花完全超越了自然科學範疇,讓他的邏輯一時之間亂成一團。


    「奇怪吧?」馬萬春呆望著完全凍結的紅酒,嘴角居然掛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容。「還有更奇怪的呢!用手拿起它的司機完全沒有受到它的影響,剛交到我手中的時候,我也曾把它拿在手中,那時我完全沒有感覺到涼意。不冷的冰,我甚至以為它是水晶或者是其它什麽透明的材質製成。可是當我把它放進冰櫃裏,它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順便提一句,這朵冰花隻在冰櫃裏保存了十三個小時,冰櫃消耗的電量已經相當於整幢大樓三天才能消耗的電量。」看著張口結舌的賀子文,馬萬春居然微笑起來。「真奇怪,不是嗎?」


    「知道為什麽我說起這件奇怪的事會笑出來嗎?」見賀子文搖頭,馬萬春歎口氣,解釋道:「這朵冰花越是奇怪,就說明它越特殊,也就越好查出它的來曆。隻要找到它的來曆,還怕找不到殺死我兒子的凶手嗎?而這,就是你要做的事。」


    馬萬春隨手從掛在牆上的高爾夫球袋裏抽出一根球杆,重重的抽在那瓶凍結的紅酒上,把酒瓶攔腰打成兩截。掉落在地上的上半截失去冰凍的來源,漸漸融化,鮮紅的酒液滲入白色地毯中,看起來就像是流淌的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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