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堯,那本破書還沒有反應嗎?”


    流連用手指不安地在玉麵的桌沿上敲著。此時,距《龍紫列傳》得手那日,已一個月有餘。


    這一個月內,朝堂風起雲湧,後宮明爭暗鬥,早已勢成水火。誰也沒料到,不過幾十天時間,原本排在流連上麵的十幾個哥哥,如今剩下的,卻屈指可數。


    雖然談不上多麽深厚的感情,但總是聽見親人離世的消息,對於流連而言,也不是多麽愉悅的事。今早起床時,小八隨口嘟噥了一句“這宮裏四周盡是鬼氣”,讓流連公主在還未入秋的天氣裏,硬生生地打了好一陣寒顫。


    “算了,小堯,既然碩金咒不行,我們再想其他的辦法吧。”流連歎了一口氣,看向正對著《龍紫列傳》施咒的白堯。


    白堯的脖子微微一僵,盯著《龍紫列傳》的眼,幾乎快冒出火心。


    這些日子以來,為了逼迫知曉崆峒印下落的龍紫公主現身,他們已經用盡了各種辦法,威逼利誘,軟硬兼施,白堯更是幾乎把金係的上神法術都用了一遍,要不是流連攔著,神子大人早就把這本破古書燒得連渣渣都不剩了。可不管使用什麽手段,龍紫在書中沒有絲毫動靜,就好似書中的世界和曾經的女神之靈從未出現過一般。這隻是一本普通的書罷了。


    “大師姐,破書沒反應,崆峒印就沒下落,我們還要在這宮裏呆多久呢?宮中的日子好無聊。”兔子一下子跳上桌子,紅紅的眼睛如火之靈石,“我好想師父,想回青木門,大師姐,你不想回去嗎?”


    “想呀。”流連心不在焉地答道,在心裏則在反複思索關於龍紫與崆峒印的種種。連白堯的言靈令與白銀之火也無法逼迫龍紫現身,那麽,若不是龍紫已經在書中翹了辮子,那就是她早已溜走了。


    付托於物的神靈魂魄,可以脫離寄身的物體而存在嗎?這個問題,早在十幾天前,逼出龍紫無果時,流連就曾問過白堯,神子大人以魂魄之術的秘技從不外傳,且不屬於自己的研究範圍為理由,沒有給出明確的答案。


    流連立馬明白了,事實上,神子大人自己也不大懂……


    假設龍紫公主她真的已經溜了,她又能溜到哪裏去呢?


    對龍紫而言,在整個皇宮裏,唯一讓她掛心的人,無疑是四少。考慮到這一點,流連早已在幾天前,派了行動靈敏的蒼穹去了四少被關押的懲戒院。蒼穹不愧為蟑螂,不,是黑蟲,除了體積小,行動快以外,朋友也不少,這幾日處來,他已經和宮裏這一片的黑蟲們混熟了,因而消息得來的既多又快。若是四少那邊真有什麽風吹草動,他一定早就回來通報的。


    可奇怪的是,四少在關禁閉期間,生活幾乎與以往無異。蒼穹說,四少向懲戒院的守衛要了紙和筆,每日除了吃喝拉撒睡以外,就是不停地在紙上寫些什麽。


    一定是他沒寫完的小說。流連微微地笑,四少果然還是那個四少。


    龍紫若從書中溜走是去找四少,憑著她和四少的牽連,應該會把四少救出來。可四少那邊沒動靜,一切假設就仍舊是假設而已。


    “砰砰。”輕輕地敲門聲,打斷了流連的思路。白堯立馬幻化成小白虎,一頭紮進流連的懷中,這一套行雲流水,早已在這段時候的人獸模式來回切換下習慣成自然了。


    “什麽事?”流連知道,若不是什麽緊急的事情,那群被她喝令遠離自己屋子的奴才們是不會過來打擾的。


    “回稟公主,三皇子派人來,請您立刻到他那兒去一趟。”一個太監的聲音傳了進來。


    三皇兄……流連一愣。如今的三皇子已被懷疑為謀害五皇兄的主犯,失了聖寵不說,最近更是傳言,三皇子得了失心瘋,一會哭,一會笑,言行古怪,貌若瘋狀,還曾做出在自己宅府的門前大街上裸奔的壯舉。這樣的三皇兄忽然差人來找自己,不知所為何事。


    不管是什麽,總不可能是叫自己陪著他一起瘋吧。流連微微一笑。她早就懷疑自己這位三皇兄是在裝瘋,曆史上為了避去禍端而裝瘋的例子可不少,這麽說來,三皇兄那一裸奔,還有剽竊人家唐伯虎在寧王麵前裝瘋創意的嫌疑。


    “三皇兄有說,因何事想見我嗎?”流連問道。懷中的小白虎甩了甩尾巴,也豎起了耳朵。


    “回公主的話,三皇子隻說是急事,非得見上公主一麵不可,沒說是什麽事。”太監道,“傳話的人,很匆忙的樣子,直說這是性命攸關的事,哀求奴才務必請公主殿下去一趟。”


    流連看向懷中的白虎。


    小堯,看來這一趟非走不可。


    青木果的預感?白堯抬首。神識交流早已習以為常。


    流連搖了搖頭。不是青木果的預感,而是我的。


    我有預感,皇子的接踵死亡不是那麽簡單的事,甚至有可能與龍紫有關。不然,為何所有的成年皇子都出了事,唯獨被關在懲戒院中的四少安然無恙,每日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寫他的小說。


    “小八,你守在流連居,等著接應從懲戒院回來的蒼穹,我和小堯去三皇子那裏一趟。”流連低聲對一旁的兔子吩咐道。


    本想去跟著湊熱鬧的小八,有點沮喪的點了點頭。


    流連帶著小白虎身形的白堯,出了流連居。


    見到三皇兄府上的傳話人時,流連懷中的小白虎警覺得豎起了尾巴。


    血腥味。


    你說什麽?流連看向忽然對她神識傳話的白堯。


    這人身上有血腥味,很重。小白虎的眼珠黑如暗夜。


    流連看著眼前三皇子府上的傳話的仆人,心裏有的不是害怕,而是一陣興奮。小堯,這說明,我的預感沒錯。三皇兄果然有問題。


    白堯沒有說話,他現在還是隻小老虎,所以,流連無法看見他臉上作為人所會表現出的憂慮神情。


    這血腥味混雜著十分強大的魔氣。這股魔氣來自魔域,源自法力高深的魔族,通過魔氣,可以預料,這魔族魔力之強勁,絕不是隻有十分之一神力的神子白堯所能應對的,更何況是凝氣期的流連小仙修。


    不知道,若是這一趟真的出了什麽意外,他是否能保證眼前這個剛剛勉勉強強默認與自己雙修的小丫頭,會在與強大魔類對抗下毫發不傷。


    一點也不想讓這丫頭受到傷害,哪怕是一絲一毫。這種強烈的想法抑製不住地冒了出來,連一直目空一切的神子大人自己都嚇了一跳。


    但,當感應到流連的身體因為興奮,而溢出的微弱氣流時,白堯打消了阻止流連跟隨魔氣前去三皇子府上的念頭。


    修仙之人對抗魔類,是在所難免的修行。雖然白堯很想立刻告訴流連,留在流連居,讓他去解決一切,但,如此一來,流連就因此失去了這次在磨難中修行的機會。


    如果還是臨仙鎮的時候,英明神武的神子大人也許會二話不說,單槍匹馬追溯魔氣而去,可現在,他必須考慮到流連。她不再僅僅是他的小侍衛,更是自己認定的雙修者。


    流連是仙修,她就必須去經曆她所選擇的磨難。即使她會為自己現在的幼稚、幼小付出代價,但那是她成長為真正能與自己匹配的雙修者的必經之路。


    白堯不想流連受傷,但不想因此使她喪失成長的機會。


    白堯認真地看著眼前的流連,她在用自己尚弱的仙氣彰顯著自己的迫不及待。這個躍躍欲試的小丫頭,忽然令白堯想起了剛出生不久,神力還不足的自己。明知道自己弱小,卻依舊想去挑戰未知的強大。


    你怕嗎?小白虎用神識問道。血腥味裏有魔氣。


    怕?說完全不怕是假的,但恐懼早已被忽然得到線索的興奮所掩蓋。管他魔氣還是妖氣,硬拚不行,可以再臨機應變,隻要動腦筋,辦法多的是,總不能連對手的樣子都沒見到,對手是誰都不清楚就臨陣脫逃,更何況,崆峒印任務完成後可是有大把大把的好處,對著他們招手微笑,為了這任務的獎勵,流連公主也絕不會輕易放棄難得的機會。沒想到在久沒有頭緒的時候,線索居然自己找上門。就算是鬼門關,流連也要闖一闖,不然怎麽對得起這段時間,他們在龍紫與崆峒印身上浪費的青春!


    這麽一想,流連抬眉,對白虎道:我越來越感覺到,三皇子的事與龍紫有關,連青木果剛才都發出了這樣的預示。小堯,你還在猶豫什麽。你不是很想早些找到龍紫,得到崆峒印嗎?


    白堯沒有再言。他跟著流連一起向三皇子的府邸走去。


    雖然知道流連一定不會後悔,但白堯不知,自己會不會後悔,讓流連走這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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