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竹拿了筷替她夾菜,低聲道:“這些都是姑爺剛才吩咐丫鬟去小廚房現做的呢。”她伸手往外比劃了下,“就是剛才端過來的丫鬟做的,聽人說是貼身伺候姑爺的呢。”


    今日喜宴,大廚房那邊自是要先顧著席麵上的菜色,風漣聽了也未覺不妥,愣了愣反倒問了句:“可有人給你們安排了用飯事宜?住處可都有了?”


    若煙在一旁對紫竹擠了擠眼睛,開口道:“小姐放心吧,都安排好了。”


    紫竹本是要再開口強調強調那“貼身”二字,但看若煙的示意,醒悟到今日是小姐大喜之日,這些實在不該多說了讓小姐心煩,便順勢揭過這個話題道:“是呢,小姐就不用替奴婢們操心了。”


    風漣點了點頭,安心喝了大半碗粥,便擱了碗讓兩人收拾,“你們下去用飯吧,再尋人送些洗澡水過來。”也不知在前麵的酒得喝到什麽時候,要不要給他備碗醒酒湯呢?風漣微蹙了下眉,抬頭看到若煙已經走了出去,紫竹正隨在她身後,便開口問道:“剛才那個丫鬟是叫什麽名兒的?”


    紫竹因她這突然一問怔住,回道:“應是喚作墨蘭吧,奴婢聽人這麽喊她了。”


    “嗯,讓她去備碗醒酒湯吧。”風漣說完想了想又道:“賞她些喜錢。”


    紫竹一聽就苦著張臉道:“小姐你當真是看上將軍府的丫鬟了?醒酒湯讓我和若煙去準備不也一樣?”


    她和若煙也是初到將軍府,對府裏自沒有這些個丫鬟熟悉,風漣是擔心那些下人尚未將自己當作真正的主子,給她這兩個丫鬟臉色瞧。聽了紫竹的抱怨有些無奈道:“莫要渾說,先去用了晚膳再過來陪著吧。”


    紫竹抿了抿唇也就離開尋那墨蘭去了,她雖未曾開口反駁,但風漣瞧她那神色似還有些不情願,暗想著紫竹這個性子還是要磨一磨的,這將軍府已經不如原來在風府自由。


    洗澡水廚房早就備好,紫竹出門跟守在門口的墨蘭提了一聲,她就使喚了兩個小廝去提水過來了,紫竹笑著把早就備好的荷包塞到她手裏道:“謝過墨蘭姐啦,這是夫人賞的喜錢。”墨蘭在手中暗自掂量了一番,也就收進了袖中,神色也未見絲毫變化,隻客氣地問:“夫人可還有什麽吩咐?”


    紫竹心頭嘀咕,這人心瞧著怕是個心大的,笑臉也不曾露一個。心中雖是不滿,臉上卻笑著:“還得勞煩墨蘭姐備碗醒酒湯。”


    “這個自然是早就備好的。”


    紫竹笑著應了,又誇讚了她一番,隻覺跟這個有些木裏木氣的墨蘭沒甚可聊,當下就未再多言,轉身去尋若煙一塊用晚膳去了。


    風漣洗澡沒有讓人服侍的習慣,因而也未等兩個丫鬟返回,交待了墨蘭在門前守著,便進了裏屋屏風後的木桶。她擔心曲流觴中途回來,隻湊合著洗了遍就出來換了幹淨的裏衣,她拿著幹淨的大塊棉布擦幹濕潤的發尾,想了想還是去房間裏陪嫁的箱子裏尋了件外衫穿上。做完這些剩下的便是等待,心中的情緒有些複雜,焦躁緊張。


    紫竹和若煙用過晚膳就過來陪著她,風漣不想失了麵子,故作沉靜地與兩人閑話了幾句,紫竹湊過來低聲道:“小姐,按將軍府的規矩,奴婢和若煙剛才是不能去用晚膳的。奴婢和若煙商量過,以後我們兩個便也遵著將軍府的規矩。”


    紫竹這番話倒是讓風漣舒心,隻不過她心下也知應是有人在背後說了閑話,點了點頭道:“這也是應當,日後莫要行差踏錯。”


    “奴婢知曉。”兩人一個聲兒地應著。若煙此時才低聲道:“小姐,奴婢怎覺得之前好似見過姑爺?”


    紫竹那日在馬車內倒是沒有見著曲流觴,如今聽若煙發問不確信地道:“沒有見過吧,奴婢就沒有印象啊。”


    風漣知道瞞不了兩人,咳嗽了聲道:“那日你可還發了個火來著。”


    紫竹稍一思索,也恍然大悟。還未說什麽,便聽見門外長廊上一群嘈雜喧鬧的聲音往這邊靠近,風漣心中頓時有些慌亂,手也用力拽住了衣袖的邊緣,語氣平靜地吩咐兩人道:“以後莫要提起了。去喚墨蘭將醒酒湯端來吧。”


    紫竹本不願意與話少的墨蘭打交道,讓若煙去了,但想著婚房裏自己也不該多留,當下也跟在若煙的身後出去了,兩人與曲流觴麵對麵走過,均在他身前停下行了個禮避在一旁讓他先過,曲流觴也似是被人灌得狠了,隻聽見他在長廊上高聲道:“怎麽還有兩人站著,再來一壇子,我還不信喝不趴你們。”


    風漣已經散了頭發也就沒有出去,隻站在門邊等著,曲流觴嚷完就聽扶著他回來的小廝對他道:“爺,你回來時可不看見他們都趴下了嘛!可不能再喝了。”邊說他還邊示意若煙和紫竹快點離開,兩個丫頭很有眼色得快步跑了。


    那小廝和曲流觴兩人走得東倒西歪,曲流觴常年習武,身子骨壯實,人長得高大,力氣也比一般人大,走幾步就要回頭嚷嚷著要酒喝,這小廝扶著他隻覺頭疼。待得走至門前,曲流觴見著風漣隨意罩著件水青色長裙歪頭對她笑了笑,側著身子就跨進了門裏,隨手將那因扶著他被他力道帶著要跨進門來的小廝推了出去道:“去備水來。”


    風漣上前扶著他道:“怎麽喝得如此多?”她的手由曲流觴身上那大紅色的喜服映著更顯白皙,曲流觴低頭看了眼,隻覺眼前的白色晃得厲害,笑問:“娘子抖什麽?”


    風漣本也不覺自己緊張到抖的地步,可聽他一說,再細看自己的手確實在不自覺地微微抖動,她道:“應是夫君喝多了。”


    曲流觴也未與她爭執,由她扶著坐在了椅子上,他拿手揉了揉太陽穴,風漣猜他應是頭暈,很體貼得上去換了他的手替他輕輕揉著,“你當真把其他人都灌醉了?”問完方想起這人正醉著,自然也說不出什麽有條理的話來。


    “沒有,哪個肯醉?都想著要來鬧洞房呢。”曲流觴似是很享受,仰著頭閉了雙目補充道:“可我更不能醉不是?所以在他們的酒裏加了些東西,然後我就裝著醉回來了。娘子可覺得你相公聰明?”


    風漣一時語塞,實不知該如何評價他如此作為,正想著墨蘭端了醒酒湯進來,風漣停了手上前端了過來,剛好是溫熱的,不由多看了墨蘭一眼,這個丫鬟也實在是貼心。


    “奴婢在門外侯著,夫人若是有事吩咐便喚一聲。”想了想又道:“婢子剛勸了若煙與紫竹也在外邊侯著,望夫人莫怪。”


    “無事,你下去吧。”


    風漣轉身將醒酒湯遞給曲流觴道:“可要現在喝了?溫度剛好。”


    曲流觴睜了一隻眼看她:“你不喂我?”看她反應有些怔愣,曲流觴也沒有再開玩笑,直接端了過來三兩口便喝下,隨後將空碗放下道:“我去洗簌沐浴。”說完就出了門去。


    風漣看著外麵的沉沉的夜色,心裏也是沉沉,怎麽突然就出去了?他這是不是生氣了?因為沒有喂他喝那醒酒湯?


    曲流觴去了不過一盞茶功夫,風漣等得心焦,卻覺得已過了大半夜的光景,待他帶著笑出現在門口,心中才呼了口氣,看來是自己想多了,他並沒有生氣。曲流觴沐浴後隻穿了件單薄的裏衣,頭發還未全幹,他背著手將門關上,問:“等急了?”


    這話本是尋常,不知怎麽風漣聽在耳裏隻覺不對,刹時紅了一張臉,也不作聲。曲流觴一步一步走過來,她卻覺那一步一步似是鼓點敲在了自個的心裏,他伸手過來牽了她的手引著她走向大紅的床幔。她一路低著頭不敢抬起,直到他按著她的雙肩讓她坐下才微抬了頭看他,這接下來要發生的,她也是略知一二,她那個已有身子的好友知曉她訂了親還特意來信講解了二三,事到臨頭她心中又新添了幾分彷徨,日後她便要跟此人過一輩子了麽?


    曲流觴彎下腰看著她道:“你若是今日不方便,我可以給你些時間。”


    風漣不敢直視他的眼睛,紅著臉轉開頭,哪知目光便落在了床上那塊白色錦絹上,就算他願意給時間,這也是瞞不了人的,她如此一想,臉也燒得滾燙,目光更不知道該往哪裏落。


    曲流觴一直看著她也注意到了那塊白絹,玩笑道:“那你不用擔心,自昨日從你那回來我便有些氣血上湧,你若是此時再點個頭,或許就能吐出口血來染了這白絹。”


    “你……”風漣又是羞怯又是急躁:“今天莫要說那些,不吉利。”


    曲流觴卻不在意這些,伸手托了她的下巴,“你不是沒有點頭嘛,那我便當你答應了。”這前半句話裏尚有幾分輕佻,後半句卻又認真得很,盯著她的眼睛說完,看出她沒有抗拒,便捏著她的下巴迫使她抬了頭微張了唇,如此慢慢靠近,倒在了一片大紅色的鴛鴦戲水裏。大紅色的床幔也跟著落下,燃著的龍鳳紅燭映著帳內人影成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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