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伊莎貝拉的戰鬥結束後,不隻梅雅的家人,在城裏工作的獸人們也認同了我們。把該講完的話講完後,我們便回到街上的旅館王狼館。


    跟昨晚一樣,獸王邀請我們在城裏留宿,但我不想妨礙關係逐漸改善的母女倆,決定今天也回旅館休息。


    雖然對直到最後都在依依不舍的梅雅不太好意思,城裏大概會很吵。


    本以為待在旅館應該就能慢慢紓解今天的疲勞,周圍卻靜不下來。


    因為……


    「要來杯紅茶嗎?還需要什麽的話,請立刻吩咐。」


    「今天不可以下床喔。」


    「嗬嗬,睡不著的話,我幫你唱首搖籃曲好了?」


    「大哥放心休息,交給我戒備吧。」


    「嗷!」


    別館明明有一堆房間,大家卻都聚集在我這。


    弟子們不肯從躺在床上的我身邊離開,或許是因為看見我跟伊莎貝拉打過後,疲憊不堪的模樣。我很高興他們這麽關心我,也並無不滿,可是在這麽多人的狀態下一直被人照顧,反而無法休息。


    然而,很久沒有經曆這麽極限的戰鬥,導致我現在動都動不了,從途中開始就放棄掙紮,乖乖讓大家照顧。


    最有幹勁的恐怕是艾米莉亞,在她喂我吃水果的時候,坐在床邊的菲亞納悶地問:


    「是說,你為什麽答應要當梅雅的老師?萬一不小心害她受傷,這次搞不好真的會遭到攻擊喔?」


    「所以我才會答應。其他人太喜歡那孩子了。」


    如菲亞所說,當梅雅的老師搞不好會惹麻煩上身,但我有許多放心不下的事,便接受了這個提議。


    弟子們果然會好奇吧,剛才是因為梅雅的家人也在,他們才什麽都沒說。繼菲亞之後,兩姐弟也開始提問。


    「大哥為什麽那麽在意啊?」


    「雷烏斯說得沒錯。梅雅莉大人確實是讓人放心不下的孩子,不過……」


    「該怎麽說呢,我覺得放著那孩子不管,會對這個國家造成不良影響。」


    隻有家人的話我還能理解,其他獸人對梅雅的執著明顯不正常。萬一梅雅說想開戰,他們可能會真的引發戰爭。


    梅雅目前是天真無邪的孩子,所以問題不大,萬一她長大後成了任性妄為的女性……不曉得這個國家未來會變成什麽樣子。


    盡管有種我想太多的感覺,既然已經想到這個問題,我實在無法置之不理。而且我本來就想教梅雅各種知識。


    除此之外,為了幫助雷烏斯累積經驗,我還想讓他跟伊莎貝拉和奇斯多打幾場,也想挑戰在城裏吃到的用陌生食材做的新菜色,因此我決定再多跟他們相處一些時間。


    「還有──這是我個人的想法啦──我想多教一下梅雅魔力的使用方式。我覺得隻要讓她學會用『增幅』強化全身,而不隻眼睛,梅雅就能跟母親更親近了。」


    「嗯,我讚成。我不想看到小孩子明明有母親,卻露出那麽寂寞的眼神。」


    「至少這次的事件他們欠我一個人情,隻要不被梅雅討厭,多少提出一點任性的要求,應該還在容許範圍內。」


    「嗬嗬,說得也是。看那樣子梅雅應該不會討厭你,多注意一下就行。」


    若要再補充一點,也是為了在這邊一口氣賺足旅費。順利的話可以期待他們給的酬勞。


    我簡單說明完後,詢問弟子們的意見整理今後的方針,品嚐艾米莉亞泡的紅茶稍事休息。


    與此同時,趴在床旁邊的北鬥把臉蹭過來──大概是在等我們聊完──我伸手撫摸牠,雷烏斯突然瞪向窗外。


    「大哥,好像有人來。」


    「嗯,似乎是客人。請人家進來吧。」


    「好的。我去迎接。」


    在跟我討摸的北鬥沒有反應,所以接近這邊的應該不是敵人。為求保險起見,我用「探查」檢查了一下,看著慵懶地往我胸口磨蹭的北鬥,腦中浮現一個想法。


    「……你應該沒有因為在跟我撒嬌的關係,疏於戒備吧?」


    「嗷嗚!?」


    牠叫了一聲,一副我怎麽可以講這種話的態度。抱歉,我不是真的懷疑你,別生氣了。


    我不停撫摸北鬥,以表示歉意,發現說要去迎接客人的艾米莉亞站在原地不動。


    「怎麽了?艾米莉亞。」


    「……好羨慕。」


    「唉……過來。」


    「是!嗬嗬嗬……」


    她帶著燦爛的笑容走過來,我一摸她的頭,艾米莉亞就樂得尾巴狂搖,仿佛會把尾巴搖斷。


    滿足了之後,她重新走向大門迎接客人。


    「艾米莉亞真是始終如一。不曉得該高興還難過……」


    「她有長大呀。之前會更強硬地把頭湊過來叫你摸吧?」


    「經妳這麽一說,是這樣沒錯……呃,為什麽妳也跑過來了?」


    「哎呀,我不能跟你撒嬌嗎?大人也會有想被摸的時候。」


    「那我也可以嗎?」


    「最後是我!」


    「嗷!」


    「我剛剛才摸過你吧。」


    就這樣,我按照順序把弟子們摸了一遍,不過要摸比我壯的雷烏斯的頭總覺得怪怪的,因此我隻有輕拍他的肩膀。


    「……現在是什麽狀況?」


    「沒事,我們平常就這樣了,妳別放在心上。」


    「嗷嗚……」


    來者是格蕾特,她看見被我摸得整隻伸長癱在地上的北鬥,看起來困惑不已。


    我先命令北鬥離開,試圖從床上坐起來,格蕾特搖頭製止了我。


    「你很累吧?不用管我,待床上休息就好。」


    「那我不客氣了。所以,妳來這邊有什麽事嗎?我們明天還會進城……」


    「嗯。我有點急事。」


    格蕾特仍然一臉想睡的樣子,我卻感覺得出她有點著急。


    因此我詢問詳情,好像是有獸人因為我被選為梅雅的老師,對我心生嫉妒。


    「那些人搞不好會來騷擾你,我來幫忙看守的。」


    「搞什麽鬼?是那個馬……馬可達……他叫什麽名字啊?」


    「馬克達特先生啦。原本的老師都同意了,他們這樣有點幼稚耶。」


    照理說,馬克達特對於這個決策不會太高興,他卻為了梅雅的成長,勉為其難地答應。


    而且我們是冒險者,所以我開的條件是隻有這幾天而已,那些人心胸真狹窄。這也是梅雅的魅力使然嗎?


    結論就是,格蕾特來這邊是為了保護我們不被那些家夥騷擾,希望我們今天讓她在這過夜。


    「感謝妳這份心意,可是這邊有北鬥在,我覺得不需要幫我們看守啊?」


    「但這是梅雅莉大人的要求。她想保護各位,才選擇派遣最受信任的我來這邊……」


    這個說法實在讓人難以拒絕。不如說,她甚至搬出「不回應梅雅的信賴就不能回去」這個像離家出走的女兒的借口。


    仔細一想,格蕾特是來幫他們自己造成的問題收拾爛攤子,沒必要堅持拒絕……嗎。


    「那就麻煩妳了。我也很久沒好好休息過,守夜的順序麻煩把我排在最後一個……」


    「不,天狼星少爺不必排班。一切都由我們負責,請您放心睡到天亮。」


    不隻艾米莉亞,大家都點頭叫我交給他們即可,因此這次我決定恭敬不如從命。在我們圍著房間內的桌子討論警備人員要如何安排,以及格蕾特要睡在哪裏時,菲亞慢慢開口提問。


    「欸,妳不是馬克達特的部下嗎?那個人真的能接受由天狼星當梅雅莉的老師?」


    「他是這麽說的呀。」


    「當時是因為獸王陛下在場,他不方便說實話吧?妳想想,那個人也超喜歡梅雅的,如果他答應得心不甘情不願,天狼星也不好做人吧?」


    「放心。因為這是梅雅莉大人的希望。」


    天色在我們閑聊的期間變暗,冒險者及居民在酒館嘻笑的夜晚降臨時,又有一名客人造訪。


    「不好意思,在這麽晚的時間打擾各位。其實有件事想麻煩北鬥大人……」


    來找我們的是王狼館的老板。


    老板戰戰兢兢地說,為了讓北鬥能光明正大在街上走動,現在要召開情報管製的最終會議,希望北鬥也來參加。


    「隻要看到北鬥大人的尊容,任誰都會立刻同意吧。除此之外,我們也想為供市民拜謁北鬥大人的活動開個會,想請您盡可能出席……」


    「嗷嗚……」


    北鬥望向我征詢我的意見,我叫牠自己做決定即可。


    經過一段時間的思考,北鬥輕聲吠叫,老板聽了立刻麵露喜色,看來北鬥決定要出席了。推測是想報答老板不隻住宿費算我們便宜


    ,還特地為我們準備特別房的恩情。


    會議預計召開一、兩小時左右,地點在離旅館不遠的建築物,老板說他會到飯店入口等北鬥後就離開了。


    「雖然我不覺得他們會對北鬥做什麽,還是有個人一起跟去比較好。」


    「那我去好了。」


    「菲亞小姐是妖精,所以我最好也在場吧?」


    艾米莉亞八成不會願意離開我,雷烏斯也因為今天的戰鬥累積不少疲勞,我們三個便決定留在旅館。


    雖然有可能遭到卑鄙小人的襲擊,以北鬥的戰鬥力,再加上會用精靈魔法的那兩人在,不可能有危險。再說,敢對北鬥出手的話,附近的獸人不可能會原諒吧。


    北鬥在要離開房間做準備的兩人旁邊,對姐弟倆叫了一聲。


    「嗷!」


    「是,請放心交給我吧。」


    「格蕾特小姐也在,沒問題啦。」


    大概是在拜托他們照顧我。


    姐弟倆幹勁十足地回答,北鬥滿意地點頭,跟莉絲和菲亞一起前去開會。


    「天狼星少爺,十分抱歉,我去洗餐具,稍微離開一下。有什麽需要請叫我。」


    「大哥要睡了吧?我待在客廳。」


    「我去附近巡視。」


    房間裏突然沒人,變得鴉雀無聲,我將坐起來的上半身靠在床上,深深吐出一口氣。


    雖說同樣在建築物內,我很久沒單獨待在房間了。


    明天起應該得忙著教梅雅,今天就聽雷烏斯的建議,早點休息吧。


    我蓋著棉被,閉上眼睛。


    ──   ──


    混入黑暗中,消除氣息,靜靜接近王狼館的別館。


    為了分散他們的戰力,我動了些手腳,沒想到不隻敏銳的百狼大人,還少了兩個人,運氣真好。


    看起來相當棘手的銀狼族雷烏斯留著,不過今天的戰鬥應該讓他累積不少疲勞。萬一得跟他開打,總會有辦法應付。


    也就是說,這棟房子裏的實質戰力隻有銀狼族的姐姐……艾米莉亞。


    我事先說過要去巡視,待在外麵應該不會不自然。


    我假裝在建築物周圍監視,從胸口掏出……藥……


    「咦?我身上怎麽會有這種東西……不對。是我帶著的沒錯。」


    手中的藥不太對勁,似乎是錯覺。


    這顆藥丸是……對了,點火後會冒煙,讓吸進煙的人沉沉睡去的安眠藥。煙霧完全沒有味道,所以得小心不要吸到。


    我在指尖發動小小的「火焰」,接近藥丸,聽見點燃聲再將它從窗戶扔進去。


    隻要扔個四顆,屋內應該就會彌漫煙霧。


    我在建築物周圍走動,假裝巡視,扔出最後一顆藥丸便躲在不遠處的岩石後麵。


    「然後在原地待命……數到三百。」


    這種安眠藥很快就會見效,但也很快就會變得無害……咦,是誰告訴我的?


    想不起來,但我非得做完這件事才能回去。我將隱約浮現腦海的疑惑壓抑住,慢慢倒數計時,等待煙霧淡化。


    內心的不安隨著時間經過而增加,是我多心……吧?


    因為……這是正確的行為。


    確認煙霧失效後,我回到別館,雷烏斯坐在客廳的椅子上睡覺。走近一看,沒有醒來的跡象,這藥似乎挺有效的。


    我經過他旁邊走進房間,看見這次的目標靜靜睡在床上。我在沒有開燈,光源隻有從窗外照進的月光的房間內豎起耳朵,發出規律呼吸聲的……有兩個人。


    仔細一看,唯一的戰力艾米莉亞趴在目標胸前沉睡著。肯定是察覺到異狀,急忙趕回主人身邊,卻在這邊撐不下去而昏睡了。


    「她看起來好幸福。」


    艾米莉亞的睡臉十分安詳,或許是在睡夢中也感覺到了主人的存在。


    講白了點,我跟艾米莉亞才認識沒幾天。可是明白侍奉、扶持主人的喜悅的這一點跟我很像,我對她挺感興趣的。


    所以也發自內心覺得愧疚。


    但我……非得在這解決他不可。


    因為,既然他有能力跟那位伊莎貝拉大人戰得不分上下,就隻能趁他疲憊不堪時下手。


    「放心。不會感到痛苦的。」


    之後隻消把毒針刺進睡著的他的頸部即可。這種毒素會讓人在睡夢中斷氣,不會產生任何痛楚。


    我將手伸向胸前,準備取出那根針……手指卻停了下來。


    明明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為何我仍在猶豫?


    這也是為了梅雅莉……大人……咦?


    思緒……又變得模糊不清了……


    「唔、唔唔……我……沒有錯。」


    沒錯。我……沒有做錯任何事。


    所以得快點搞定。


    隻要早點回去看見梅雅莉大人的笑容……一定不會有問題。


    拿起針的瞬間,身邊突然吹過一陣風。


    在對那陣風產生疑問前,我被逼得停止動作。


    因為……


    「……別動。」


    她──艾米莉亞繞到我背後,用小刀抵著我的喉嚨,閃亮的銀發在月光照耀下隨風飄逸。


    妳怎麽吸了安眠藥還醒著?


    突如其來的狀況令我陷入混亂,艾米莉亞狠狠瞪著我,開口說道:


    「請告訴我妳有什麽企圖……格蕾特小姐。」


    ── 艾米莉亞 ──


    「請告訴我妳有什麽企圖……格蕾特小姐。」


    那些看我們不順眼的人要采取行動的話,八成會選在今天……如天狼星少爺所料。


    對方派出的刺客是格蕾特小姐倒是有點出乎意料,不過既然她盯上天狼星少爺,就是我的敵人。


    我趁她把手伸進胸前,注意力分散的瞬間繞到她背後,用小刀抵住她的咽喉,格蕾特小姐大吃一驚。


    「……為何妳吸了安眠藥還沒昏睡?」


    「當然是因為我沒吸進去呀。」


    「想取我性命的話,應該調查仔細一點再來。」


    天狼星少爺似乎一直都在用「探查」追蹤格蕾特小姐的行蹤,感覺到她在外麵有不自然的舉動,以及微弱的魔法發動氣息的同時,天狼星少爺便用「傳訊」把我叫了過來。


    接著,我聽從天狼星少爺的指示,以這張床為中心召喚流動的風,隔絕煙霧。


    跟我一樣假裝睡著的天狼星少爺從床上起身,用「傳訊」通知同樣在客廳裝睡的雷烏斯。


    「你怎麽發現的?房間那麽暗,應該看不清楚啊……」


    「幸虧艾米莉亞很快就察覺到了。看來那道煙雖然無色無味,還是瞞不過銀狼族的鼻子。」


    當時我向天狼星少爺回報聞到些許異味,天狼星少爺便立刻猜出敵人的手法,製定了作戰計劃。


    雖然要視狀況而定,不過天狼星少爺在他所說的前世,好像也常用煙霧或氣體讓目標失去戰力,或是中過同樣的陷阱。


    「您一開始就把格蕾特小姐視為可疑人物了呢。」


    「因為在她身上感覺到跟以前的我類似的氛圍──以暗殺維生的獨特氣質。」


    「那為何還放任我自由行動?」


    「妳之前特地在我們麵前現身,所以我想設個陷阱,看看妳的本性。」


    因此天狼星少爺才會冒著危險裝睡,引來格蕾特小姐。


    考慮到萬分之一的風險,我有點反對,不過偷偷說一下,可以在這麽近的距離盡情享受天狼星少爺的氣味,我很高興。


    「呼……好險。差點就憋不住了。」


    「有效使用有限的氧氣也很重要,趁這機會多留意呼吸方式吧。」


    直到煙霧散去前一直在憋氣的雷烏斯也走進房間。


    不過他和有風保護的我們不同,看起來有點想睡,大概是與煙霧接觸造成的影響。


    「好了,麻煩解釋一下盯上我的理由,和幕後主使者。」


    「抵抗也沒用。請把放在胸前的手抽出來,雙手舉高。」


    「……知道了。」


    格蕾特小姐聽從我的指示,慢慢將手從胸前伸出來,指間卻夾著一小顆魔石。我立刻將魔石擊向空中。


    「火焰的魔法陣……爆炸係嗎?雷烏斯!」


    「好!」


    魔石被天狼星少爺的「衝擊」彈飛,再撞到雷烏斯揮出的劍砸破窗戶,於旅館上空引發大爆炸。


    雖然不小心打破了窗戶,總比把室內炸毀來得好吧。


    「不曉得是自殺用還是誘敵用,總之妳反應挺快的,艾米莉亞。」


    「不,我還有待磨練。」


    因為我的注意力被剛才的騷動吸引,導致格蕾特小姐逃掉了。


    小刀上沾著格蕾特小姐的血,推測是靠蠻力掙脫我抵住頸部的小刀,稍微被割到了。


    格蕾特小姐似乎已從破掉的窗戶逃向屋外,動作快的話還追得上


    ……


    「不好意思,天狼星少爺,可以讓我去追那個人嗎?」


    「以妳現在的實力應該不會有問題,但千萬別大意。」


    「是,交給我吧!雷烏斯,保護好天狼星少爺喔。」


    「喔!姐姐也要小心。」


    我慢了幾秒跳出窗戶,格蕾特小姐已經翻過王狼館周圍的圍牆。速度比想像中還快,不過還追得上。就算跟丟,我已記住妳血的氣味,絕不會讓妳逃掉。


    我發動「增幅」,將體能提高到極限,乘風高高躍起,在用「空中踏台」製造出的台階上跳躍,往格蕾特小姐逃走的方向加速。


    和天狼星少爺與菲亞小姐不同,我無法一直飛在空中,可是……


    「論速度我是不會輸的!」


    我接著用魔法減少空氣阻力,像破空的箭矢般不斷飛行,大幅縮短跟格蕾特小姐之間的距離。


    她特地選擇無人的後巷和死角多的小徑,試圖甩掉我,可惜她錯了。聞味道就能馬上鎖定她的位置,況且跟沿著路奔跑的格蕾特小姐不一樣,我可以從空中直線逼近。


    我追過在狹窄的巷弄裏奔跑的格蕾特小姐,借由風減速下到地麵,擋在她麵前。


    「!?為什麽……?」


    「怎麽能讓企圖對天狼星少爺出手的妳逃掉!」


    「說得……也是。」


    妳那麽敬愛梅雅莉大人,想必不需要我說明吧?換成是妳,應該也絕對不會讓對方逃脫。


    格蕾特小姐大概是感覺到我的怒火,判斷逃不掉了,舉起刀子進入備戰狀態。我很想立刻讓她失去戰鬥能力抓住她,但在那之前,有件事必須問清楚。


    「格蕾特小姐,請妳告訴我。為什麽……要盯上天狼星少爺?」


    「……為了梅雅莉大人。」


    「那就奇怪了。雖說天狼星少爺在不知情的狀況下,教了梅雅莉大人魔力的使用方式,我實在不覺得這有嚴重到要暗殺他。」


    「不是的,他配不上梅雅莉大人。因為他會成為…………的阻礙。」


    「無論如何,妳不覺得應該先好好談談嗎?竟然采取這種粗暴的手段,未免太輕率了。」


    「我沒有錯!」


    這句話簡直像講給自己聽的。格蕾特小姐原本是難以捉摸感情的人,現在的她明顯不對勁。


    總之,從格蕾特小姐剛才說的話判斷,想必有人因為天狼星少爺跟梅雅莉大人過從甚密而感到困擾。我觸碰鑲在頸煉上的魔石回報現況,將格蕾特小姐的狀態告知天狼星少爺。


    「……就是這樣。格蕾特小姐感覺心不在焉,不如說,有些出自她口中的話並不是在對我說的。」


    『我也這麽認為。看起來像被人操縱,但她本人又還保有意識的樣子。或許是靠暗示左右了她的思考模式。』


    「暗示嗎……」


    我們剛被天狼星少爺拯救時,他也曾用暗示逼我們入睡,好讓我們休息。


    若天狼星少爺的推測沒錯,搞不好格蕾特小姐其實不是壞人。這樣的話……


    「天狼星少爺,格蕾特小姐她……」


    『我知道,妳想幫助她對吧?我也很在意,沒道理阻止妳。照妳的意思去做吧。』


    「謝謝您。」


    『我姑且通知莉絲和菲亞一聲,千萬別勉強自己。妳平安回來最重要。』


    是……您都把事情交給我處理了,我一定會全力以赴,回到您身邊。


    光是想到要回報他的信任,體內就湧出無限的力量。


    「妳在說什麽?難道是在……回報現況?」


    「還有心情關心這個呀?我們不會對妳怎樣,可以的話,希望妳主動投降。」


    「隻要還有機會逃掉,我就不能這麽做。剛才有三個人所以沒辦法,隻有妳一個的話,我還應付得來。」


    這句話八成不是虛張聲勢。


    天狼星少爺都叫我別大意了,我也認為格蕾特小姐還藏著可以逆轉戰況的手段。


    「隻要妳不妨礙我,我就不會動手。所以……讓開。」


    「我明白了。那麽……」


    我絕對不會原諒她想暗殺天狼星少爺,不過不管理由如何,格蕾特小姐去世的話,梅雅莉大人肯定會十分難過。


    梅雅莉大人難過,天狼星少爺也會受到影響。因為他是即使隻有一次,凡是曾經教授過的對象,就會將對方放在心上的溫柔主人。


    為了掌握包含我在內,沒有人會迎接悲慘結局的未來……


    「我會拿出全力,在不傷害妳的前提下抓住妳。」


    我該做的隻有全力以赴。


    我和格蕾特小姐在走幾步就會撞到牆壁的狹窄巷弄中,持小刀對峙。


    好了……決定活抓她是沒問題,不過地點可能有點糟。


    對於一麵乘風快速移動,一麵戰鬥的我來說,這裏太過狹窄,不方便行動,魔法也因為會波及周圍的建築物,不能亂用。


    不過無論處在什麽樣的場所及狀況,最重要的都是要激發自己的全力,這是我至今以來學到的。


    我想起天狼星少爺的戰鬥方式,發動「增幅」,射出控製過力道的「風彈」衝向前。


    「魔法本身的速度是很快沒錯,可惜路線太單調了。」


    我留意著不要破壞四周的民宅及牆壁,射出四顆風彈,格蕾特小姐往旁邊跳開,把手伸進胸前。


    如我所料,她想避免近身戰。聽說像格蕾特小姐這種以暗殺為目的的人不需要力量,隻要有能抓準機會殺掉目標的能力及技術就足夠,所以通常會想避免正麵迎敵。


    盡管無法確定格蕾特小姐是否屬於這類型,從她試圖跟步步逼近的我保持距離這一點來看,對方似乎不想跟我近身交鋒。


    我分析著敵人,準備使用下一招魔法,這時格蕾特小姐對我扔出一顆小石頭……


    「……咦?」


    「同一招對我不管用。」


    小石頭──魔石被我迅速召來的風吹向高空,在遙遠的上方燃燒爆炸。


    雖然消耗了一些魔力,那顆魔石在地上爆炸的話會波及周遭,也有可能害我跟丟格蕾特小姐,我想這應該是最恰當的應對方式。


    「我從來沒看過那麽快又精準的魔法。」


    「謝謝稱讚。可是隻要經過訓練,誰都做得到,而且有比我更厲害的人喔?」


    換成莉絲和菲亞小姐,大概能用水或風包覆魔石,硬是限製住爆炸的威力,讓魔石消滅。我邊說邊一口氣衝到格蕾特小姐身前,瞄準她的手臂斬下小刀。


    格蕾特小姐用小刀擋掉我隻是為了消耗她的力氣,而非造成致命傷的攻擊,朝我的手臂刺出不知何時握在另一隻手中的小刀。


    這一擊是在非常勉強的狀態下使出來的,所以不難躲開。


    本想在命中的前一刻再躲,順勢出招,我卻大幅度地側身閃開,放棄了反擊。


    「啊!?」


    「果然嗎?」


    格蕾特小姐的前臂在我閃躲的同時射出好幾根鐵串,貫穿我剛才所在的位子。


    如果我選擇擋住小刀,隻以最小的動作閃躲,搞不好會被鐵串刺中。


    「……妳怎麽知道?」


    「我看妳的手臂有不自然的突起處,推測可能藏有什麽機關。」


    平時與天狼星少爺對打的主要目的,在於累積各種戰鬥經驗,而不隻是提升技術。


    再加上天狼星少爺進攻時會隨機變更戰術,現在的我麵對不規則的動作和意想不到的攻擊,多少有辦法應對。


    拜其所賜,格蕾特小姐藏起來的武器……天狼星少爺稱之為暗器的武器我也早已預料到,成功回避。


    「那這樣如何?」


    略顯驚訝的格蕾特小姐與我拉開距離,從腰間拔出好幾把小刀同時射出。


    數量……共四把。


    我用小刀彈開其中一把,閃掉其他三把後扔出小刀回擊,不過以這個距離,果然輕輕鬆鬆就被躲掉了。


    「瞧妳閃得那麽遠,以妳的實力,在被擦到的前一刻閃開就行了吧?」


    「挑釁我也沒用。妳的小刀和針上……塗了什麽東西吧?」


    天狼星少爺教過我……絕對不可以直接承受暗殺者的攻擊。


    因為他們為了放倒目標,不隻會靠偷襲或封住敵人的動作,還經常使用毒物。


    事實上,格蕾特小姐的小刀和飛刀有股討厭的氣味。上頭肯定塗了毒。


    不曉得是不是我說中了,反手握住小刀的格蕾特小姐,整個人的氣息明顯變了。


    「本來想盡量不殺人的,對象是妳的話果然有難度。」


    「想盡量不殺人嗎……有這種想法的妳,為什麽會做這種事?妳自己應該也發現這樣很奇怪了吧?」


    「一點都……


    不奇怪。那個人會對梅雅莉大人造成不良影響。我沒有錯。」


    「還是沒改變想法嗎?」


    我也切換心態,左手拿著數把飛刀,擺好架式,格蕾特小姐像野獸一樣趴在地上,露出笑容。也就是說,重頭戲現在才開始。


    「妳跟得上我的速度嗎?」


    她講完這句話就消失了,與此同時,右側的牆壁傳來碰撞聲,我反射性揮出小刀,與踢擊牆壁、從側麵進攻的格蕾特小姐手中的小刀撞在一起,擦出火花。


    我立刻抬腿側踢,可惜格蕾特小姐在與我交刃的瞬間就拉開距離,導致我來不及追擊。


    「原來如此。我之所以那麽容易就追上妳,是被妳引過來的。」


    「嗯。妳太晚發現了。」


    她八成相當擅長在狹窄的空間作戰,用兩側的牆壁當踏板,不受拘束地在空中移動,難以掌握正確位置。


    速度不及伊莎貝拉大人,因此連我都勉強來得及防禦,反擊卻總是揮空。


    「唔……真難纏。」


    「防住我每招攻擊的妳,沒資格講這句話。那……接下來換這個。」


    她隨即扔出一個小袋子,在腳邊裂開,周圍頓時被白煙籠罩。


    我停止呼吸,迅速發動「疾風」吹散煙霧,到處都看不見格蕾特小姐。我不認為她會逃走,推測是躲在某個地方伺機而動。


    就算想靠鼻子聞,煙霧的氣味又會幹擾嗅覺,聞不出確切位置,於是我順從直覺,將左手的飛刀全數擲出。


    「……可惜。」


    然而,飛刀隻是深深刺進周圍的牆壁,沒能射中格蕾特小姐。


    格蕾特小姐沒有放過這個機會,緊逼而來。我試圖向後跳開,跟她保持距離,她卻往我閃躲的方向扔了小刀,逼得我停下腳步。


    「別想逃。」


    她趁我停下來的瞬間逼近,射出當成暗器的鐵串,我雖然用右手的小刀彈開了,格蕾特小姐真正的攻擊似乎是另一隻手中的小刀。


    因為失去平衡的關係,想閃也不好閃,格蕾特小姐露出自信的笑容,不過……


    「……咦!?」


    她突然驚呼出聲,表情轉為驚愕。


    因為她正準備揮下的手臂,卡在空無一物的空間中,會驚訝很正常。


    格蕾特小姐如果處在冷靜的狀態下,應該看得見吧。


    從我的左手伸出的無數條線狀魔力……「魔力線」,跟刺進周圍牆壁的小刀連接在一起。


    沒錯……格蕾特小姐的手臂之所以停住,是因為勾到空中的「魔力線」。正因為在狹窄的小巷中,利用天狼星少爺教的「魔力線」設置的陷阱,才能完美發揮效果。


    「為什麽……唔!?」


    「太遲了。『風衝擊』。」


    動作受到妨礙導致她亂了手腳,我抓住這致命的破綻一口氣接近,左手放在格蕾特小姐的腹部前方使用魔法。


    幾乎在零距離狀態下釋放的風衝擊,震得格蕾特小姐用力撞上背後的牆壁。牆壁被撞出無數道裂痕,我想她短時間內大概站不起來。


    不過她似乎還有意識,將顫抖著的右手伸入懷中。


    「!?休想!」


    我馬上衝到她麵前揮出小刀,砍斷她的右手腕。


    雖說是因為情況緊急,我莫名覺得格蕾特小姐的右手不太對勁,所以對於砍斷她的手沒有太大的抵抗。或許也是因為我懷著「有需要的話,可以請天狼星少爺幫她把手接回去」這種天真的想法。


    「對不起…………大人……」


    「我會試著拜托天狼星少爺盡量把妳治好。妳放心睡吧。」


    我接著由下往上朝她的下巴一拍,這次她真的昏了過去。


    同一時間,被我砍飛的右手拿著的魔石掉在腳邊,看來我靠蠻力阻止她是正確的。這顆魔石恐怕刻著跟剛才一樣的爆炸魔法陣。


    「雖然有很多問題,之後再煩惱吧。」


    除了不想被人看見外,要將斷掌接回必須抓緊時間。


    我迅速幫格蕾特小姐止血,回頭一看,莉絲已站在不遠處,用水將飄在空中的斷掌保護起來。北鬥先生和菲亞小姐當然也在。


    「辛苦了。手交給我保管吧。」


    「嗷!」


    「詳細情形我不清楚,不過北鬥好像也在誇獎妳。我聽天狼星大致說明過了,現在最好快點回去。」


    「是的。有莉絲的幫忙,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有問題,但還是趕快把手掌接回去比較好。」


    她明明是企圖殺掉我最重要的主人的刺客,我卻沒取她性命,還想請天狼星少爺為她治好被我砍斷的右手,是我太天真了吧。


    可是不管對方是誰,手最好都要留著。


    因為雖說我們敵對過,還不能確定格蕾特小姐是真正的敵人。


    比起為自己沒做的事後悔,我更想為自己做過的事後悔。


    我會有這種觀念,也全是多虧天狼星少爺的教導。


    「那趕快回去吧。北鬥,可不可以幫我載她?」


    「嗷!」


    接著,我們將昏倒的格蕾特小姐放到北鬥背上,回到有天狼星少爺在等待的王狼館。


    ── 天狼星 ──


    艾米莉亞她們回來後,我們共享了情報……今天二度來到亞比特雷城。


    由於天色已暗,我還在擔心會不會進不了城,門衛卻幹脆地放我們從正門進去。


    「因為不隻百狼大人,伊莎貝拉大人也承認了各位。」


    伊莎貝拉雖然話不多,如此強大的人物影響力自然也大。看來以後就算北鬥不在,我們也可以直接進城。


    我拜托前來接待的士兵通知獸王我們有急事,在傭人帶我們來到的房間裏等候。


    從位於城堡三樓的重要人士用的房間看出去,可以看見我們用來比賽的擂台,以及城堡後方的廣闊森林及群山。雖然因為太暗的關係看不清楚,那座山和森林似乎挺大的。


    我坐在椅子上,看著戶外的景色靜靜等待,獸王帶著馬克達特出現。


    我本來打算如果馬克達特沒來,要請人去叫他,這樣演員就到齊了。


    獸王與馬克達特起初一臉疑惑,不過大概是從我們散發出的氛圍察覺到情況非同小可了,兩人麵色凝重地坐到我們對麵。


    「怎麽來得這麽突然,發生了什麽事嗎?」


    「是的。在我說明前,想請您支開其他人。我認為這件事該私下解決。」


    「……行。」


    「我也該離開嗎?」


    「不,馬克達特先生可以留下。」


    獸王似乎對我的要求感到疑惑,但他依然命令待在房內的傭人離開,大概是因為對我們心懷愧疚,無法輕易拒絕。


    房內隻剩下我們幾個和獸王與馬克達特後,終於可以進入正題。


    「這樣就行了吧。我再問一次,各位在這個時間來訪,到底有什麽事?」


    「剛才發生了不能無視的問題。簡單地說,有人想暗殺我。」


    「你說什麽!?」


    「犯人已經抓到了。雷烏斯。」


    「喔!」


    雷烏斯將從旅館抱來的大袋子放到地上打開,獸王及馬克達特驚訝地瞪大眼睛。


    「格、格蕾特!?」


    「這……究竟是?為何我的部下會……難道!?」


    「如您所料。她企圖暗殺我,我迫於無奈,隻好將她抓住。」


    雙手雙腳被綁住的格蕾特已經醒來了,卻因為嘴巴被堵住的關係無法說話。


    她明白在北鬥跟雷烏斯的監視下不可能逃得掉,別過頭以逃避獸王銳利的視線。


    「此話當真?」


    「說謊對我們沒好處,況且如果我們真的居心不良,會采取更有效的手段。」


    明天起我就要開始幫梅雅上課,若我真的有什麽要求,挾持梅雅當人質就行了。


    拿區區一名護衛騙人應該有點缺乏威脅性,一國之君照理說不會不明白。


    確認我們身上沒有明顯的外傷後,獸王先是鬆了口氣,她的上司馬克達特卻手腳大亂,激動地對獸王說:


    「獸王陛下,請等一等!我的部下不可能會做這種傻事!」


    「她一直說是為了梅雅大人。詳細的理由我不知道,搞不好是對於我當梅雅大人的導師有意見。」


    「你該不會是被她的美色誘惑,想對格蕾特出手吧?」


    「夠了。我很想相信你和格蕾特,但我也明白他們沒道理耍這種小伎倆。總之先問問格蕾特吧。」


    獸王走向格蕾特,想先聽聽本人的說法,格蕾特隻是低著頭,仿佛放棄了一切。


    看到她遲遲不肯開口,獸王不禁歎氣,這時馬克達特低著頭站到兩人之間。


    「獸王陛下,方便讓我跟格蕾特談嗎?」


    「……行


    。」


    馬克達特蹲在格蕾特麵前,取下堵住她嘴巴的布,溫柔地詢問:


    「格蕾特?利可耶爾,回答我的問題。」


    「……是。」


    「妳企圖暗殺天狼星嗎?」


    聽見馬克達特的問題,格蕾特抬起頭,兩眼無神,靜靜點頭。


    「……是的。我……企圖暗殺天狼星。」


    「妳承認那是妳個人的行為,是為了梅雅莉大人做的?」


    「是的。是我為了梅雅莉大人,自己要做的。」


    格蕾特立刻幹脆地招供,馬克達特愁眉苦臉地抱住頭。


    「怎麽這麽傻。獸王陛下,您也聽見了,看來是格蕾特的獨斷專行。」


    「沒能阻止失控的部下,我之後再跟你好好談談。格蕾特,被嫉妒衝昏頭的妳做了不該做的事。我姑且一問,妳可還有什麽辯解之詞?」


    「不。她做了這種事,隻能以死謝罪。格蕾特?利可耶爾,若妳無法承擔自己的罪孽,就拿出自我了斷的覺悟!」


    「冷靜點,馬克達特。不必做到那個地步。」


    獸王還沒阻止,格蕾特就微微張開嘴,準備咬舌自盡。


    我們隻是低頭看著她,連活捉她的艾米莉亞都不為所動。


    因為……


    「……我做不到。」


    我們知道格蕾特會拒絕。


    無論罪孽多麽深重,人類都會畏懼死亡,因此格蕾特的反應可以說合情合理。馬克達特反應卻相當激動:


    「妳、妳以為這種幼稚的理由有用嗎!格蕾特?利可耶爾……妳犯下滔天大罪!以死謝罪再正常不過吧!」


    「不要。要死的話我想為梅雅莉大人而死,犯了罪是必須活著贖罪的。」


    「格蕾特?利可耶爾!妳──」


    「沒用的,馬克達特先生。」


    馬克達特再三呼喚她的名字,我打斷他說話,替格蕾特鬆綁。獸王也為這個行為大吃一驚,然而格蕾特不僅沒有逃跑,甚至乖乖留在原地。


    「她再也不會聽你的命令了。把罪名統統推給格蕾特,逼她自戕……如我所料,你想湮滅證據對吧。」


    「湮滅證據?你、你在說什麽。格蕾特是自己認罪的吧?」


    「她隻是重複一遍你說的話罷了。是我叫她這麽做的。」


    簡單地說,為了測試馬克達特的反應,我叫格蕾特演了這出戲。


    而馬克達特徹底中計了,我才能得知他的本性。


    我無視還想回嘴的馬克達特,將手掌對著待在附近的格蕾特,對獸王說道:


    「獸王陛下,剛才的拒絕和她接下來說的話,才是格蕾特的真心話。可否請您聽完後再下判斷?」


    「呣……雖然我現在一頭霧水,終究要問過所有人的意見。說吧,格蕾特。」


    「謝謝您。我……確實對天狼星動手了。那是事實,所以我會好好贖罪。然而我之所以想殺掉他,是因為馬克達特大人讓我以為,他是會危害梅雅莉大人的敵人。」


    「格蕾特?利可耶爾!給我閉嘴!」


    「……讓妳以為他是敵人,甚至想殺了他?說起來簡單……」


    「不單隻是用說的。是更加深度……旁人看來明顯有異,本人卻覺得那是理所當然的技術。」


    複雜的狀況令獸王麵露疑惑,因此我詳細說明了我差點被殺時的情況,以及格蕾特身上發生了什麽事。


    事情發生在數小時前……格蕾特暗殺失敗,落荒而逃的時候。


    王狼館的老板聽見魔石在空中爆炸的聲響,急忙趕過來。我好不容易騙過他讓他回去,收拾完窗戶的碎片時,艾米莉亞她們帶著格蕾特回來了。


    在整理好儀容的艾米莉亞和夥伴們的注視下,我用「魔力線」將躺在床上的格蕾特的血管一根根連接起來,把她的右手接回去。


    之後再請女性組幫忙搜她的身,綁住她防止掙紮,這樣就不用擔心她突然醒來襲擊我們了。當然,我還派北鬥在附近待命,就算她想搞鬼,應該也有辦法瞬間製住她。


    「十分抱歉,害您得多費心力。」


    「別在意。妳的判斷是正確的。」


    盡管我疲憊不堪,不隻身體,精神也快撐不住了,我依然專心繼續為她治療。


    差不多花了一小時左右吧?重要的血管及骨頭全部接上後,就輪到莉絲出馬。


    「辛苦了。剩下隻要跟平常一樣,把傷口治好就行了吧?」


    「對。我會配合妳拆線,麻煩妳專心治療。」


    最後再讓莉絲治好血管及骨頭,配合她消去「魔力線」,就能徹底接好斷掉的部位。


    順利處理完後,我喝著艾米莉亞泡的紅茶稍事休息,雷烏斯看著格蕾特的睡臉咕噥道:


    「我不能原諒格蕾特小姐做過的事,但她為什麽想殺大哥啊?」


    「問她她也隻會說是為了梅雅,不是嗎?從獸王一家和城裏的人的反應來看,果然是因為關心梅雅才失控的?」


    「說什麽天狼星前輩會對梅雅造成不良影響,有點太過分了。我可以理解他們不信任認識沒多久的人,可是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呢?」


    「無論如何,隻能把人帶到城裏,看看對方的反應了。可是在進城之前,我有件事想調查一下。」


    事情都處理完,隻需要等格蕾特醒來時,我拿起放在桌上的手環。


    「那是格蕾特小姐戴在身上的手環對吧?」


    「對,戴在斷掌上的。我摸過後覺得這東西不太對勁。」


    「嗯……以裝飾品來說,它給人的感覺怪怪的。難道是那個手環害格蕾特小姐做出這種事?」


    「可能性很高,但無法斷定。隻不過……不太對勁。至少這東西沒在釋放魔力,似乎也沒有從外麵接收什麽訊號……嗯?」


    我拿起手環調查,發現內側刻著精細複雜的魔法陣。


    雖是從未見過的魔法陣,我更關心的卻是其他東西。


    總覺得……今晚會有很多事要做。等這起事件落幕,我打算讓感覺敏銳的北鬥陪在床邊,好好睡一覺到天亮。


    「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看見。」


    「那個手環怎麽了嗎?你好像有頭緒。」


    「嗯。不至於連效果都知道,但我確定這東西是跟師父有關的魔導具。」


    刻在手環內側的魔法陣角落有個記號,證明這個魔導具是出自師父之手。


    師父說她還沒成為聖樹,而是以一名妖精的身分環遊世界時,基於好玩的心態製造了各種魔導具,這應該就是其中之一。


    不過師父的魔法陣太過獨特,我看不出效果,無法證明格蕾特是被它操縱的。因為至今以來,我找到了許多師父的魔導具,其中大多數都沒什麽用。


    所以……


    『呣,確實是我做的。』


    我們來到戶外,將師父的小刀刺進地麵,直接詢問本人。順帶一提,北鬥留在屋內監視格蕾特。


    『可是我想不太起來那東西的效果。因為我做了一堆手環型魔導具。』


    「妳想不起來的話,頭痛的是我們耶?」


    本來就已經沒錢了,跟妳說話又要用掉一顆魔石,成本真的很高。其實這也是我們快要沒錢的原因之一。


    而且一群人盯著刺在地上的小刀,看起來真的很詭異,我想盡快搞定這件事。


    『嗯……我好渴,想不起來。』


    「……艾米莉亞。」


    「是的。這次我用了在這邊采到的茶葉,請您嚐嚐看。」


    『那還真令人好奇。嗯……有那麽一點澀,不過還不錯。跟其他茶葉混衝或許會很搭。』


    艾米莉亞將泡好的紅茶倒在小刀上,師父愉悅的聲音在腦內響起。


    不管看幾次,這個畫麵都神秘又詭異。


    『再來一杯!』


    「還想喝的話給我快點想起來。」


    『拿你沒辦法。讓我仔細看看那個手環。』


    我湧起一股想折斷小刀的衝動,將格蕾特的手環湊近師父。


    『呣……這個魔導具會讓配戴者進入催眠狀態……容易下暗示的狀態。』


    「也就是增幅裝置嗎?這樣的話,代表有人在對格蕾特下暗示。」


    「殺掉天狼星是為梅雅好。暗示內容八成是這個吧?」


    『噢,我還想起來另一件事。記得我做這個魔導具的理由,是有個白癡說紅茶不是給人喝的東西,我為了下暗示逼他吞下去才做的。哎呀,沒想到會被用在這種地方上……哈哈哈!』


    呃,包含理由在內,這一點都不好笑吧。


    不過知道師父沒有把魔導具用來做這種壞事,我依舊挺高興。魔導具也好,武器也罷,到頭來都要看人怎麽使用。


    「對了……雖然因為太小聲的關係,我聽


    不清楚,她好像還有提到其他人的名字。」


    「通常應該是對她下暗示的人。格蕾特小姐的行為是不能原諒沒錯,但那個人更過分。」


    「不曉得那家夥是誰,我要把他揪出來砍了!」


    「好了好了,我能理解你們的怒火,可是別那麽激動。尤其是雷烏斯,隻要冷靜一想,就大概猜得到犯人了吧?」


    聽說有不少人對於我去當梅雅的老師有意見,但能和格蕾特有深入接觸的隻有寥寥數人。


    從現在的狀況判斷,最可疑的是他,可是我們還沒講過幾句話,現在斷定為時尚早。


    總之必須直接去見他,親自判斷。


    就這樣,我們結束跟師父的對話,回到屋內,將手環戴在仍在沉睡的格蕾特手上。


    然後在她醒來的同時使用師父告訴我的啟動碼,發動魔導具,解除格蕾特中的暗示。


    暗示結束,恢複正常的格蕾特,意識到自己犯下的罪有多麽嚴重,立刻向我們下跪。不僅如此,她還說要用身體贖罪,開始脫衣服。


    在女性組的製止下,總算平息這場騷動,等大家安靜下來後,我好好跟格蕾特談了一遍。


    「妳的處分我打算之後再決定。但如果妳想多少補償我一些,有件事想請妳幫忙。」


    「……我明白了。隻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什麽都願意做。就算被判死刑,我也想為梅雅莉大人活久一點。」


    為了順利引出犯人的本性,之後我們討論了一下,設了幾個陷阱,才來到城內。


    「……就是這樣。魔導具導致她意識不清,被他灌輸虛假的情報。是我稱之為暗示的手段。」


    簡單地說,格蕾特被當成棄子了。


    暗殺成功的話,就能除掉礙事的我。就算失敗,隻要命令她自殺即可湮滅證據。


    聽完我簡略的說明──師父的部分我隨口帶過去了──獸王點頭表示理解。


    「原來如此,仔細一想,確實挺可疑的。」


    「剛才他不是叫了好幾次格蕾特小姐的名字嗎?連著她的家名一起叫。」


    「意思是那個家名就是暗號?」


    他呼喚格蕾特時提到的「利可耶爾」並非家名,而是讓她進入接收暗示的狀態的魔法陣啟動語。


    順帶一提,手環的魔法陣已經被我破壞,他喊幾次都不會發動。


    聽完我的說明,犯人馬克達特一語不發,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卻隻是麵無表情站在原地。


    「馬克達特啊,他們的說法非常有說服力,你能否定嗎?」


    「……不,我無話可說。我從來沒想過我的計謀會被徹底揭穿,反而想稱讚他們幾句。真的很有趣。」


    遭到獸王的逼問,馬克達特表現出放棄掙紮的態度,臉上卻浮現愉悅的笑容。


    這個氣息……看來我猜得沒錯。


    「非常抱歉,獸王陛下。全都跟他們說的一樣,我因為指導梅雅莉大人的資格被他搶走,覺得很不甘心,出於嫉妒──」


    「別演了。」


    馬克達特開始認罪自白,卻被我打斷。


    看我突然講這種話,夥伴們跟獸王都麵露疑惑,我不予理會,瞪著馬克達特接著說道。


    「……天狼星少爺?」


    「大哥,你怎麽了?」


    「不是因為嫉妒吧?我不知道什麽方法不隻能改變身體,還能改變魔力,但那注視獵物的獨特氣息,似乎沒辦法改變啊。」


    「你到底在說什麽?」


    他怎麽看都是隨處可見的人族男性,不過一瞬間露出的笑容使我確信了。


    一年前……那是在那場戰鬥中逃掉的唯一存在,我不可能忘記。


    「看來被我射中的傷,傷得挺深的?」


    聽見那句話,馬克達特──不,謎之存在露出醜惡的笑容。


    一年多前……雷烏斯的戀人及摯友所在的城市帕拉多,受到大群魔物襲擊。我們當時也在場,再加上雷烏斯及村民們的努力,成功擊退了魔物,但那次的襲擊明顯有鬼。


    正常情況下不可能發生的各種魔物共同行動的情況,還有不可能自然誕生的、仿佛將多種魔物硬是融合在一起的合成魔獸。


    事後我得知,是那隻合成魔獸召來了魔物群,那場魔物侵襲是由人刻意引發的。


    成為決定性關鍵的……是我在途中發現的神秘女子。


    她看起來像在遠方觀察合成魔獸的結果,因此我反射性射出「麥格農」……結果差了一點沒能造成致命傷,被她給逃掉了。


    而那個逃走的獵物,就是眼前這名自稱馬克達特的男子。


    然而那已經是一年前的事,馬克達特的魔力反應也和她不同,甚至連性別都相反。


    不過……那發自內心感到喜悅,仿佛在看待白老鼠的視線,我不可能認錯。


    「事到如今,別以為瞞得過我。我要你把你知道的全招了。」


    眾人紛紛進入備戰狀態,大概是馬克達特散發的氛圍轉變太大,將他視為敵人了。


    跟他關係匪淺的獸王及格蕾特為這個狀況感到困惑,慢慢遠離馬克達特。


    「你……是誰?你不是馬克達特大人。」


    「妳在說什麽啊,格蕾特。我是馬克達特沒錯啊。」


    「少裝了,馬克達特才不會露出那種笑容!真正的馬克達特跑哪去了!」


    「我不是說我就是馬克達特嗎?哎,你們想見的馬克達特現在在睡覺就是了。」


    麵對兩人的殺氣,馬克達特顯得滿不在乎,語氣變得截然不同,看來他不打算再隱藏本性了。


    雖然不知道他為何有辦法那麽鎮定,就算他想逃,獸王正擋在房間唯一的門前麵,想突破防線沒那麽簡單。若他打算破窗而逃,這次我一定要用「麥格農」射穿他。


    但敵人的真麵目尚未明了,隨便發動攻擊也有危險。


    我觀察情況,想多收集一些情報,他拉過手邊的椅子坐到窗前。


    「少胡說八道打馬虎眼了。不快點招供的話,小心我來硬的喔?」


    「請稍等,獸王陛下。這個人說不定真的是馬克達特先生。」


    「……什麽意思?」


    「身體確實是馬克達特先生的,不過有可能是其他存在正在操縱他。」


    外表是平凡的男子,透過「探查」偵測到的魔力反應,也跟上次那名女性明顯不同。可是在這個國家遇到他後,我感覺到好幾次視為自然範疇也不奇怪的魔力混亂現象。


    也有可能是雙重人格,可是這個說法無法解釋魔力波長為何不同。


    直接觸碰他發動「掃描」,或許能查得比較清楚,不過看他的本性及那異常的笑容,幾乎可以確定了。


    聽見我近似確信的推論,馬克達特不僅沒有收起笑容,甚至大笑出聲。


    「嗬嗬……啊哈哈哈哈!隻能說你厲害了。你說得沒錯,我是附身在獸王他們認識的馬克達特身上的存在。」


    「承認得挺幹脆的嘛。」


    「因為被發現對我來說也沒有影響。是說你真的讓我嚇了一跳。沒仔細調查過,虧你有辦法得出這個結論。」


    他對我投以誠心感到佩服的眼神,我卻一點都不高興。


    除了上輩子的經驗外,還有師父、聖樹、會說話的小刀……雖然類型十分不平均,我見識過許多超出常識的存在。有像幽靈一樣能附身在別人身上的東西並不奇怪。


    「這不重要吧?順便問一下,馬克達特先生本人還保有意識嗎?」


    「我出來的期間他隻是在裏麵沉睡罷了,不必擔心。其實身體主人的意識隻會礙手礙腳,但為了騙過其他人,這是必要的。」


    「混帳東西……」


    他那簡直像在把人當道具看的態度,令獸王開始散發殺氣。


    事後我才知道,馬克達特似乎是城內的老班底,對獸王而言是摯友兼諮詢師,他會生氣也很正常。


    獸王的殺氣之強烈,連無關的我都差點縮起身子,眼前的存在卻泰然自若地坐在椅子上。


    「我確認一下,你就是當時逃走的那家夥對吧?」


    「嗯,你那一擊把我傷得超重的,連身體的動作都變遲鈍,害我傷透腦筋。不過我因此有機會接近這個男人,反而該感謝你吧?」


    「襲擊兩座城市,把魔物聚集起來做出那隻無聊怪物的,也是你沒錯?」


    「哼!沒錯,但我要更正一點。那不是什麽無聊的怪物,是我偉大的作品之一!」


    自己的作品被人說無聊,他的反應十分激動,大概是有某種堅持。


    製造出搞不好會毀滅一整座城市的生物,卻一副「那又如何?」的態度,毫無反省之意。


    是所謂的瘋狂科學家常有的那種,隻關心自身作品的棘手類型吧。


    「告訴你我的名字,獎勵你發現我的身分吧。我叫貝爾弗德,偉大的研究者,超越死亡的存在。」


    貝爾弗德站到椅子上展開雙臂,仿佛沐浴在聚光燈下。


    不隻他的底細,連名字都隨口就說出來了,我卻對他的名字一點印象都沒有。還有,他最後說的超越死亡的存在是什麽意思?


    「大哥,那家夥在說什麽啊?死了不就什麽都沒了嗎?」


    「對呀。所以我們才會盡全力活著。」


    姐弟倆說得沒錯,不管是誰都一定會有迎接死亡的一天。


    就算是存在原理不明的魔法世界,也沒有能逃離死亡的手段。


    所以我很想叫他不要胡說八道,可是麵對附身在他人身上的存在,講什麽搞不好都沒有意義。


    另一件令人在意的事是,那家夥為何潛伏在這個國家的中樞。


    「所以,超越死亡的貝爾弗德先生操縱人類的身體有何目的?」


    「哎呀,反應真冷淡。你對長生不死沒有興趣嗎?」


    「你……明白現在是什麽狀況嗎!你在這個國家幹了什麽好事,給我快點從實招來!」


    「喔喔,好可怕好可怕。沒辦法,當作特別服務告訴你吧。」


    不隻我們,北鬥和格蕾特也在場,貝爾弗德卻依然從容不迫。


    他反而喜孜孜的,像在召開發表會一樣開始說明。


    「我待在這的理由是為了實驗。之前的地方不能用了,我在尋找新的實驗地點時晃到這個國家,然後發現有趣的實驗體。」


    「實驗體……難道!?」


    「沒錯。就是你們那位最可愛的梅雅莉小妹妹。」


    「梅雅莉大人才不是實驗體!你為什麽……盯上了她?」


    「一直陪在她身旁的你們,想必不會明白。不過,身為冒險者的你們幾個就看得出來了吧?」


    「……嗯。」


    雖說是因為曾經中過毒,梅雅受歡迎的程度高到僅僅是魔力枯竭,就讓城裏的獸人亂成一團。


    而這家夥在帕拉德製造的,是不僅會讓周圍的魔物陷入亢奮狀態,還會吸引魔物的合成魔獸。


    兩者之間的共通點是……


    「那孩子擁有能迷住獸人的特質嗎?」


    「正確答案!那個實驗體擁有會下意識吸引獸人的有趣能力!」


    看來梅雅那麽受到喜愛,果然是因為她的特殊能力。


    根據滔滔不絕的貝爾弗德所說,梅雅會自然散發吸引獸人的魔力,就跟昆蟲的雌性發出吸引雄性的費洛蒙一樣。


    貝爾弗德激動地接著說,如果她長大後學會自由操控這個能力,成為讓所有獸人臣服的女王也不是夢想。


    聽見這番話,獸王和格蕾特震驚得瞪大眼睛,貝爾弗德笑著擺擺手。


    「哦?兩位該不會嚇到了吧?放心,你們幾個噁心的愛情跟這無關。講好聽一點,就是所謂的親情。」


    「你這家夥給我適可而止!」


    「上一具身體超出負荷了,我隻好進入這個救了我的男人體內看看,想不到能找到這麽好玩的實驗體。所以我反而很感謝你呢。」


    「……我發自內心後悔當時沒把你解決掉。」


    我嘖了一聲,為過去的失誤感到懊悔,低著頭站在旁邊的格蕾特似乎想到了什麽,抬起頭來。


    「等等……救了你?難道你是之前攻擊馬克達特大人的那個女人?」


    「答對了。這男人是那個實驗體的老師,實在非常剛好。雖說是巧合,我真的很幸運呢。啊哈哈哈哈!」


    一年多前……貝爾弗德被我的「麥格農」射中,受到致命傷後,穿越大陸抵達亞比特雷。


    然而,遭到「麥格農」重創的身體達到極限,他倒在街上時,就是馬克達特救了他。


    他趁馬克達特大意時攻擊他,舍棄上一具身體,附身在他身上。順帶一提,上一具身體在他咬住馬克達特的胸口後就失去生命跡象了。


    貝爾弗德脫離常軌的發表會仍在持續,仿佛要讚頌自己輝煌的功績。


    「雖然比不上我,那個實驗體好奇心也挺旺盛的。她動不動就跑來跑去,害這男人傷透腦筋,我才會幫忙讓她安分一點。」


    「是你對梅雅莉下毒的嗎!?」


    「喂喂喂,這誤會可大了。我隻不過是把食材交給廚師,他自己要拿去用的。所以不是我的錯。不過那家夥好像完全忘記自己跟我說過話了。」


    八成是靠暗示讓廚師忘記他的存在,以及食材裏有毒。


    隻要知道做法,就算沒有他用在格蕾特身上的魔導具,也有辦法下暗示。使用讓人意識不清的藥物,或是趁對方睡覺時下手,成功率應該會更高。


    「本來打算弄瞎她的眼睛,可惜獸人反應速度太快,再加上她的行動力高到近乎失明也有辦法在戶外活動,這點倒是出乎意料。」


    雖說早就猜到了,這個人真是壞得徹底。


    用不著逼問,他就自顧自說個不停,講的全是沒必要知道的情報和光聽就覺得噁心的事。


    虧獸王和格蕾特忍得住……不,他們表情有點凝重。


    莫非是在介意自己的疼愛之情,是由梅雅的能力導致的?


    表麵看來確實不正常,不過從兩姐弟對她的態度來看,梅雅的能力頂多隻會讓人產生些許的好感。畢竟之前也有一個明明沒血緣關係,還把艾米莉亞當成孫女、異常寵愛她的爺爺在。


    盡管有可能隻是聊表安慰,我正想說他們對梅雅抱持的是純粹的愛……卻發現不太對勁。


    為何這家夥毫不隱瞞秘密,一句接著一句?


    想炫耀自己的研究成果?


    知道逃不掉,幹脆放棄了?


    兩者皆有可能,但他會在講到重點時刻意提及我們關心的部分,仿佛在牽製我們的動作。


    牽製動作……他不希望我們采取行動。


    換言之,目的是……爭取時間?


    「抓住他!」


    「知道了!」


    「嗷!」


    「哎呀呀,聊天時間到此為止了嗎?可惜……為時已晚。」


    雖然不清楚他的企圖,我有股不祥的預感,決定製住還在說話的貝爾弗德。


    獸王見狀,大概也得出了同樣的結論。正當他準備封住包圍網的漏洞時,房門突然開啟。


    「呣!?喔喔,來得正好。幫忙抓住那家──你們怎麽了?」


    進到屋內的是獸王的家人,伊莎貝拉及奇斯,但他們的神情明顯有異。


    伊莎貝拉將睡著的梅雅抱在懷裏,奇斯則拿著他愛用的巨大斧槍。


    兩人不僅看都不看疑惑的獸王一眼,還毫不猶豫走到貝爾弗德麵前,把梅雅交給他。


    「什麽!?伊莎貝拉,妳在做什麽!」


    「因為……這是為了梅雅莉好。」


    「謝謝兩位把她帶過來。剩下就交給我處理吧。」


    「絕對要救她喔。萬一我妹有什麽意外,就算是你我也不會原諒!」


    「我當然會全力以赴。隻不過,獸王陛下和這幾個人無法接受,企圖阻止我。可以請兩位幫忙絆住他們嗎?」


    在我們不知所措時,兩人阻擋在我們麵前,挺身保護貝爾弗德。


    他們沒有釋放殺氣,場麵卻開始彌漫一觸即發的緊張感。


    「你們到底怎麽了!?那男人不是馬克達特,是盯上梅雅莉的敵人啊!」


    「敵人……是你才對。」


    「就算是老爸也休想礙事。我要拯救梅雅莉!」


    從這種對話兜不上的感覺和貝爾弗德的笑容來看……莫非他們被下了暗示?


    但我不認為有此等實力的這兩個人會那麽容易中招。尤其是伊莎貝拉,若有人行跡可疑,或是想對她下藥,總覺得她一定有辦法憑直覺閃躲。


    因此我試著觀察兩人,尋找原因,馬上就得出答案。


    「獸王陛下,他們和格蕾特小姐處在同樣的狀況。恐怕是被下了將我們視為敵人的暗示。」


    「唔……果然嗎?暗示是這麽容易中的東西?」


    「不,若對象是直覺敏銳的那兩人,應該不容易。所以請仔細看,您對他們戴在手腕上的東西有沒有印象?」


    剛才因為角度關係看不見,現在他們麵對著這邊,就能清楚辨識了。


    他們手上戴著和格蕾特一樣的手環……魔導具。


    「你、你們兩個怎麽戴著那種可疑的東西!」


    「大概是疲勞使他們疏於戒備了吧。我隻不過是說了那手環可以加快治療速度,又是跟實驗體成對的飾品,他們想都不想就戴上了。」


    不知道實情的話,馬克達特是深受信賴的重要部下,被


    騙也不奇怪……吧。


    「本以為魔導具隻有一個,是你複製的嗎?」


    「因為很方便嘛。我拿原型當參考複製的。」


    「……看來非得在這裏解決掉你不可。擁有如此高超的技術和知識,卻熱衷於幹這種蠢事,就更不用說了。」


    「辦得到就試試看。話先說在前頭,那兩個人會把我說的話當成絕對的真理,以為實驗體罹患重病,我不把她帶到外麵就會沒命。你們有辦法突破如此緊張的這兩人的防線嗎?」


    盡管很不甘心,貝爾弗德說得是對的。


    那麽珍視梅雅的兩人一旦拿出全力,我覺得非得懷著殺意進攻才有辦法突破。


    獸王似乎忍不住了,握緊拳頭大叫:


    「不隻女兒,竟然還對我的妻兒出手。絕不饒恕!」


    「但別看他們這樣,現在可是覺得很幸福喔?為了心愛之人拚上性命……對你們這種類型的人而言,不是美事一樁嗎?」


    「說啥鬼話!不管你怎麽說,那樣都是不對的!」


    「雷烏斯,你想對梅雅莉見死不救嗎!」


    「啊啊,你夠了喔!別輸給什麽暗示啦!」


    正因為他們交手過,雷烏斯才會無法原諒奇斯。


    我趁雷烏斯怒吼的期間,小聲將情報告知獸王。因為他即使怒發衝冠,仍未失去冷靜。


    「獸王陛下,那兩個人……」


    從剛才的對話判斷,這應該是他們第一次中暗示。


    據我推測,第一次的暗示效果可能還不夠強,隻要給予強烈的衝擊,搞不好能讓他們恢複理智。前提是貝爾弗德沒有繼續幹涉。


    我迅速將這件事和我的作戰計劃傳達給獸王,獸王點頭讚成。


    「內人就由我阻擋吧。格蕾特去尋找那家夥的破綻,無論如何都得奪回梅雅莉。」


    「一定會!」


    「天狼星啊,剩下交給你了。竟然得麻煩被牽扯進來的你們收拾爛攤子,我衷心感到愧疚。」


    「無須道歉,畢竟有部分原因在於我之前沒有解決掉那家夥。」


    「那麽就算彼此彼此了。小犬可以盡量修理沒關係,不過至少別把人打死。至於馬克達特,既然搞不清楚那個可疑的存在是什麽……我已做好覺悟。在此發誓不管結果如何,我都不會追究你們的責任。」


    「我會妥善處理。那麽,按照計劃行事。雷烏斯也聽到了吧?」


    「嗯!我要痛扁他一頓,讓奇斯清醒過來!」


    剩下的我們負責抓住貝爾弗德,照理說難度不會太高。


    我因為疲勞的關係,動作變得遲緩,不過還有可靠的女性組及北鬥在,不可能會輸。


    雖然不知道貝爾弗德如何附身在別人身上,從他咬住馬克達特這一點來看,不被他碰到應該就不會有事。總之得慎重地進攻。


    可是……那家夥的底牌隻有這些嗎?


    這兩個人做為援軍是很可靠沒錯,但依舊無法彌補人數差距。而且他在之前做過實驗的羅馬尼歐,沒有留下任何自己的痕跡,這麽謹慎的人在這種狀態下,有辦法露出從容不迫的笑容?


    意即他很有可能還藏著什麽。


    我如此推測,在發動「探查」的同時聽見北鬥吠了一聲,喚起大家的注意。


    「嗷!」


    「來了!所有人離開窗邊!」


    那個瞬間,貝爾弗德背後的窗戶──不,整麵牆壁都崩塌了,巨大物體衝進房間。


    還沒看清那是什麽東西,牆壁的碎片就朝這邊飛來,我和雷烏斯以武器防禦,女性組則是有北鬥靠前腳及尾巴擊落碎片,所以毫發無傷。


    獸王他們看起來也順利防住了,眾人的視線都落在崩塌的牆壁外側。


    「唔……那是什麽!?」


    「好大……」


    那裏有隻目測有北鬥數倍大的巨龍……般的存在。


    之所以用這種模棱兩可的說法,是因為牠的外觀讓我猶豫該不該稱之為龍。


    首先,照理說要反射光芒的鱗片黯淡無光,因此整體看來有點髒,完全感覺不出龍特有的美感。要譬喻的話就是像殭屍那樣外皮剝落、膚質非常差的狀態吧。


    在月光照耀下的身體呈現黑色,共有三顆頭。除此之外,每顆頭的顏色都不一樣,跟我之前看過的合成魔獸如出一轍。


    在帕拉多看見的合成魔獸,是融合棲息於當地的各種魔物做成的,這次則隻有龍一種,該叫牠合成魔龍嗎?


    抱著梅雅的貝爾弗德背對合成魔龍,嘴角揚起新月型的扭曲笑容。


    「那也是你的作品嗎?」


    「沒錯,是我的最高傑作……三頭龍!」


    貝爾弗德在說出名字的同時舉起手,名為三頭龍的合成魔龍便發出足以撼動整座城堡的咆哮。


    我聽過那駭人的咆哮,發現這跟讓魔物凶暴化的合成魔獸的吼聲類似,迅速發動「探查」廣範圍調查四周。


    不出所料,我偵測到無數個反應從有著廣袤森林的群山接近這邊,北鬥低吼著戒備。貝爾弗德趁機從窗戶跳出去,騎在三頭龍背上俯視我們。


    「等等,你要對我女兒做什麽!」


    「這還用問?當然是做實驗啊。之後應該可以玩更多花樣了,真令人期待。」


    「你休想!把我女兒還來!」


    「……不行。」


    「老爸,別礙事!這是為了救梅雅莉!」


    獸王想衝向前,卻被伊莎貝拉和奇斯阻止。


    貝爾弗德對梅雅這個實驗體異常執著,所以我不認為他會對梅雅怎麽樣,不過從那家夥的個性來看,他會做什麽都不奇怪。該以救出人質為優先。


    本想趁他露出破綻時狙擊,他卻無時無刻都在警戒我,找不到可乘之機,或許是因為他曾經被「麥格農」射中過。


    這段期間,一群大型翼龍聚集到三頭龍周圍。數量超過五十,體積將近北鬥的兩倍大。


    「三頭龍就不用說了,那種龍我也從來沒看過耶。」


    「那是棲息在深山的龍,名為林克龍。牠們很少來到人類生活的城市……怎麽會出現那麽多隻?」


    「八成是那家夥騎著的巨大怪物幹的。我以前跟類似的生物戰鬥過。」


    「嗬嗬嗬,牠不隻會把龍叫過來喔。我拿之前的實驗結果加以改良,讓牠變得不隻能召集魔獸,還能下達簡單的命令。」


    的確,名為林克龍的翼龍沒有攻擊我們,隻是在三頭龍周圍盤旋,什麽都沒做。


    但就算牠們沒有動作,超過五十隻翼龍在那邊飛,還是會引起騷動。


    城裏的人察覺異狀,頓時吵鬧起來,數名全副武裝的士兵發出震耳欲聾的腳步聲衝進房。


    「獸王陛下,您沒事吧!」


    「獸王陛下在這!叫弓兵隊和魔法隊過來!」


    「目前除了城堡有一部分損毀外,沒有任何傷亡!剩下請交給我們處理!」


    「我沒事。你們退下。」


    「可是獸王陛下,這麽多敵人……」


    「那家夥……由我收拾。你們專心防衛,避免損害擴大!」


    「「「遵、遵命!」」」


    獸人們豎起尾巴,逃也似的離開房間,大概是感覺到獸王的怒氣。


    獸王的拳頭握得指甲都快掐進肉裏了,對我投以愧疚的目光,我搖頭輕輕一笑。


    「現在隻需要全力以赴。照剛才的計劃行事吧。」


    「……嗯。」


    「哦……要跟我打的意思?」


    「那當然!管你叫多少隻龍,別以為贏得了我們!」


    「這麽有自信是很好,不過我可從來沒說過要跟你們打喔?因為對我而言,重要的隻有這個實驗體。」


    糟糕。


    貝爾弗德隻是留在這邊講話的,等他把要講的話講完,就會毫不猶豫逃跑。


    若他對我心懷恨意,是可以靠這個吸引他,不過看他那個態度,不曉得會不會被挑釁到。


    而且對方不會主動攻過來,代表一定要打空中戰。要阻止戰鬥力不明的三頭龍逃走,還要救回梅雅,非常棘手的狀況。


    再怎麽麻煩,都不能允許那家夥的暴行,重點是我無法原諒他把梅雅抓去當實驗道具。


    總之,現在隻能把能做的事做好。


    我發動「傳訊」告訴眾人作戰計劃,將思緒切換成戰鬥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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