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瑾和嚴汝毓的相遇相識開始地有些奇妙,得把時間撥回十多年前,那時候,他們倆都還是北城中學的兩個中學生而已。


    梅瑾從小家教甚嚴,加上父親工作的關係,老師們都特別地照顧她,而母親曾經也是一名光榮的人民教師,因此她是老師心目中品學兼優的學生,再又是頂著班長這樣光輝的頭銜,在學校中,可是一時風光無限。


    然而好馬也有失蹄的時候,那一次月考,梅瑾也不知怎的,竟然掉出了年級前十,對於大部分的學生來說,這仍然是一個令人驕傲的成績,可對她來說,幾乎就是晴天霹靂,蹲在後山的小山包上哭得不能自已,似乎美妙的人生從此便要戛然而止了。


    “哭得煩死了!”不知哪邊有人開了口,將正在痛哭的梅瑾嚇了一跳,她四下裏望去,卻見不到一人,突然腦袋裏湧現出稀奇古怪的想法,越想就越害怕。


    突然,有人跳到了她的麵前,梅瑾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拚命掙紮:“啊——啊!”


    “叫什麽叫啊?你神經病嗎?”眼前的人開了口,梅瑾這才睜開眼睛看清楚麵前人的樣子,雖然不是自己胡思亂想出來的鬼怪,可碰到的也不是什麽善類。


    嚴汝毓,這個名字和這張臉可是北城中學的所有年級所有學生都知道,且不論她小小年紀便生了一張勾人的臉,單單就是這火爆不羈的性子也讓她成為了學校裏麵的一個傳奇。當然了,任何一個開學第一天就將老師氣哭的女生,一定不會平凡地度過她的中學生涯。


    梅瑾之前見過她幾次,幾乎都是在老師的辦公室,一個是受到老師春風和沐般的優待,另一個在一旁被年級長劈頭蓋臉地訓斥,相同的是,兩人卻都泰然自若。梅瑾對嚴汝毓有印象,應該說,全校師生都對這個小姑娘有著三分忌憚。


    開學第一天,嚴汝毓和其他學生一樣準時地來到學校報到,按照慣例,每個班的班主任都是要在新學期伊始給眾人一個下馬威的,王淑芬自然不例外,她點著名,嘴裏又時不時地挑著刺,台下一大片學生心中都在打小鼓,接下來的這一年可是有罪受了。


    “於曉波。”


    “到!”


    “你這頭發太長了啊,趕緊給我去剪了啊!”


    “陳雲。”


    “到。”


    “大點兒聲啊,飯沒吃麽?”


    “劉萌萌。”


    “到!”


    “小姑娘穿得衣服可真是不檢點,以後我們班上可不許穿沒袖子的衣服啊!”


    “張劍。”


    “到到到!”


    “嚷嚷什麽,聽得見!”


    “……”


    幾乎沒有一個學生能夠逃過她的毒舌,王淑芬也算是北城中學有名的人了,教學實力強,年年上的公開課都能獲得一片好評,缺點就是在學生中名聲壞得很。為人刻薄、趨炎附勢、欺軟怕硬,不是沒有學生反抗過,隻不過家長們全都當著孩子們的不懂事,反而對王淑芬敬重有加,也正因為這,她便越來越囂張放肆了。


    念道最後一個名字的時候,王淑芬扶了扶眼鏡,那個年代,大人們給小孩起名字都喜歡選擇簡單卻又意義明白的字,她又是個物理老師,麵對這三個字,她也隻認得“嚴”這一字,可也不能丟了份兒啊,也罷,南城中學是按照戶口劃的,他們的傳統便是將家裏條件好的,小學表現優異得往前排,這每個班級的最後一名,還真不需要放在眼裏,王淑芬這麽想著,便硬著頭皮上了。


    “嚴…女每。”


    “……”


    “嚴女每!”


    “……”


    “嚴女每來了沒?來了沒?!現在的小孩真是無法無天了,開學第一天就敢曠課!太過分了!”


    “老師!”嚴汝毓的手高高地舉了起來,王淑芬點了點頭,示意她站起來。


    小姑娘的眼中流動著狡黠的光芒,她冷哼一聲,好看的五官有種桀驁不馴,她將口中的口香糖往身邊的垃圾桶一吐,還沒待王淑芬開口批評她,便用全班都可以聽到的聲音說道:“王淑芬老師,您可長點腦吧!你會給你孩子起名叫做女每嗎?長不了腦子也長點心吧,煞筆!”


    王淑芬被眼前的景象給驚呆了,她完全沒有從嚴汝毓的話中晃過神來。不喜歡她的學生很多,她心裏清楚,可是這樣大張旗鼓地在大家麵前與她劍拔弩張的,這個小姑娘可是第一個,小小年紀,不知道尊師重道也就罷了,竟然還敢口出狂言,自己不給她點顏色瞧瞧,她還不反了?


    她大步走向嚴汝毓,可後者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一隻手撐在課桌上,晃著身子。看這陣勢,前頭哄堂大笑的學生們都禁了聲,縱使再怎麽看他們這位班主任不爽,也不敢像這人一樣冒大不韙,還是隔岸觀火為妙。


    “那你叫什麽名字?”王淑芬簡單直接,不給她記個小過,她還不囂張到天上去?!


    “聽清楚了,我叫嚴汝毓,當然,你要叫我顏如玉,我也沒有意見。”她的眉毛一挑,朝王淑芬挑釁地撇了撇嘴角。


    “你知不知道要尊敬師長?”她王淑芬也不是好欺負的,就算稍後要搞到政.教處去,也得在眾人麵前挫挫她的銳氣!


    “知道。”嚴汝毓聳了聳肩,“但我就不想尊重你。”


    “你什麽意思?”


    “我沒什麽意思。”嚴汝毓指著黑板上王淑芬自我介紹時寫著的大字,說道,“至少我不會把你叫成土又草吧?雖然你是又土又草包啦。我他媽來學校是來上課的,花的不是你的錢,要受你這張嘴,受你這份這氣?你要是更年期就自己忍著點,誰叫你不能在家當富太太?你要是嫌棄我們是f班,就自己長點本事去教a班,別以為人人都要受你的氣?沙比!”


    周圍的學生又是一聲哄笑,個個心中都在暗暗為嚴汝毓拍手叫好。中學生涯本應該是開開心心開始的新旅程,有這麽一位班主任真是讓所有人心裏和吃了蒼蠅一般難受,嚴汝毓這麽一出頭,可真是叫人解氣。


    “笑什麽笑!”王淑芬一拍桌子,指著嚴汝毓前桌的一個小男生,厲聲罵道,“你!給我寫個2000字檢討!”


    “老師,我——”小男生哪有惡意,不過是人體自然反應,跟著大夥咧了咧嘴,竟遭遇飛來橫禍,委屈地就要哭出來。


    “不怕啊,我幫你寫!”嚴汝毓爽快地拍了拍那個男生的肩膀,轉而又對王淑芬說道,“沒事找事的人最他媽煩了,你要看我不爽就衝我來,要去政.教處就快走,不然就別在那瞎比比,行不行啊,煩死了!”


    那一刻,嚴汝毓在全班同學的眼裏都自動加上了一圈光芒,她仿佛是羅馬時期最驍勇的女將士,帶領他們打響了打敗惡權貴的第一戰,而對於王淑芬來說,那一天是她教師生涯噩夢的開始,不僅被冠上了土又草的綽號,雖然自動申請調離了f班,但還是成為了同事學生們口中的笑柄。


    那一陣子,初一年級可真謂是熱鬧,絡繹不絕的高年級學長學姐都相繼跑到嚴汝毓的教室前,想要一睹這傳說中的“顏如玉”,可她仍是一副笑傲江湖的樣子。既沒和同班同學打得火熱,也沒有加入高年級的小團體中,成天像個獨行俠一般地穿梭在校園裏,可被喊出名字的時候,也熱情地回應,偶爾穿著背心,偶爾叼著根煙,幾乎成了北城中學最特別的風景線。


    她穿的總是當季最時髦的衣服,完全不在乎學校對發型的要求,會唱當下最流行的歌曲,連胸前的兩朵花苞都比別人綻放得早。


    嚴汝毓美麗,大膽,放肆,卻永遠那麽瀟灑,梅瑾覺得,就是這瀟灑,是她永遠學不會的。


    對,這樣的一個嚴汝毓和梅瑾根本就毫無瓜葛,若不是那個傍晚,梅瑾萬萬想不到,她竟然會成為自己生命中除了母親外,最重要的女人。


    “我被嚇到了嘛,你這樣突然出現,很容易嚇到別人呀。”梅瑾被罵,有些不甘心地回應著。


    嚴汝毓一隻手插在口袋裏,一隻手夾著一根煙,點點火光在快要到來的夜色中顯得特別耀眼,她朝梅瑾抬了抬眉毛,也沒有要拉她站起來的意思,她問道:“我還被你吵到了呢!哭哭哭,煩人!哪那麽多事哭啊?最煩你們這些沒事兒哭哭啼啼的人了。”


    “我又不是沒事兒哭的!我,我有點傷心嘛。”梅瑾反駁道,不知不覺便止住了眼淚。


    “那你說說你哭什麽?”嚴汝毓吸了一口煙,徐徐地噴在梅瑾的臉上,嗆得她直咳嗽。


    “咳咳咳……”梅瑾一邊拍散麵前的煙霧,一邊責怪道,“你幹嘛呀?臭死了,女孩子還抽煙。”


    嚴汝毓看了看梅瑾,剛剛被她突然襲擊嚇了跳的後果,便是白裙子都被地上的黃土給弄髒了,加上一臉淚痕,看上去還怪狼狽的,她也不避諱,不介意肮髒的地麵,往梅瑾身邊一坐:“說啊,沒事哭什麽?”


    “我這次沒考好,隻考了年級12。”梅瑾一開口,眼淚又止不住地往下掉,看來這次考試對她打擊還真是不小,可嚴汝毓就不這麽想了。


    “我去,我還以為什麽事兒呢!你這是想怎樣?全年級多少人?500多人呢大姐。”她不再捉弄梅瑾,朝天空吐出一個淡淡地煙圈,“你們這些人啊,就是矯情!”


    “你知道個屁啊!”梅瑾想到自己的小心事,竟也不在乎心中對不良少女的恐懼,脫口而出的話讓她自己也嚇了一跳。


    嚴汝毓側過頭,看了她一眼,歪著嘴笑了:“哎唷,行啊你,深藏不露啊,我還以為你連生氣都是文縐縐的。”


    “你不許說出去!”梅瑾想了想,還是十分珍視自己的形象,“我剛剛什麽都沒說。”


    “我說你這人怎麽那麽慫啊,剛覺得你這人有點意思,怎麽?你媽沒教你什麽叫做潑出去的水啊?話說了就說了,何況我沒那瞎功夫去給你傳播你的話,你以為你誰啊?怎麽,怕老師怕成這樣?”


    “我才不怕老師呢?”梅瑾立馬反駁,雖然她平時乖巧懂事,但也並非旁人眼裏什麽都不懂的乖乖女,她是個聰明獨立有主見的姑娘,“我是不想給別人聽到!”


    “哦?”嚴汝毓嗅出了她話中的意思,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回家麵對姑姑的臭臉還不如在這陪這小呆子聊會天呢,她便用手肘捅了捅一邊的梅瑾,“誰啊?”


    “什麽誰啊?”生性單純的梅瑾哪裏意識的到自己早就暴露了,還嘴硬著不肯說。


    “杜宇?白浩?”嚴汝毓努力搜尋腦袋中少有的名字,他們這個年級的小男孩在她眼裏,簡直就如姑姑三歲的兒子,有什麽魅力可言,也就是眼前這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才會生出那種小心思,她看著梅瑾清秀的側臉,皺了皺眉,“誒,你該不會是喜歡我班上那小白臉兒吧?!”


    “他才不是小白臉!”梅瑾看著嚴汝毓的臉上有兩分明晃晃的憤怒,殊不知,這便是全盤托出了。


    嚴汝毓認真地看著梅瑾的表情,她有一種天生的吸引力,這和嚴汝毓身上這種魅惑的力量不同,它來得很妙,引你緩緩坐下,引你與她暢談。


    梅瑾突然雙眼又紅了,可是她這是高興的眼淚。


    年級裏的女生都在說,因為嚴汝毓長得漂亮、膽子又大,現在可是不少男生的心中所好。如今,嚴汝毓都這麽說他了,看來是不喜歡他的吧?


    她的林玦,最好隻有她一個人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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