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梅瑾來說,林玦說是一個夢,不如說是一個傳奇。


    初次遇到林玦,準確的說,是見到這個名字,是在一張大大的喜報上。林玦的名字位列第一個,用極大的字體明晃晃地占據第一名的位置,而梅瑾就在它的下麵,在這場全市小學生數奧競賽中獲得了亞軍。


    自認識字不少、文化極高的梅瑾,看著這個不認識的“玦”字想了半天,想著這個打敗他的人是什麽樣子,他的這個名字是什麽意思,要怎麽做才能在這屆難題中幾乎拿到了滿分的成績?


    然而還有高年級的比賽,他們小學組的頒獎幾乎等同於沒有,每個學校的老師領了相應的獎狀,便各自回了家,梅瑾便錯失了和林玦見上第一麵的機會。


    回到家,她翻開字典,找到了這個字,原來它和自己的“瑾”字一樣,看右邊的發音就可以了,可是這個意思看起來似乎不怎麽好——“半環形有缺口的佩玉。”不過還挺巧的,自己的“瑾”也有玉的含義,可小孩便是小孩,好奇和懊惱了幾天,便將這件事情拋到腦後去了。


    沒有想到,在中學的第一天,她就見到了這個曾經勾起她無限好奇心的人。或許因為戶口的關係,他們這兩個小學的孩子都被劃到了南城中學。作為學生代表的林玦,紮著紅領巾,站在國旗下,陽光灑在他的頭發和鼻尖上,他微微一笑,念起了自己的發言稿。


    “大家好,我叫林玦,是今年初一的學生。”


    由於站著遠,梅瑾並沒有過多關注台上的動態,她更多地想著英文課本後的單詞,可當這個名字被這清澈的聲音喚出的時候,她就像被電到了一樣,連忙踮起了腳尖,迫不及待地要看清這個人。


    梅瑾想過好幾種林玦的樣子,會不會是個在家得到過度嗬護的小胖子,又或者是個文文弱弱的眼鏡男生,可原來都不是,他原來長這個樣子啊,幹幹淨淨的頭發,整齊的校服,陽光的笑容,就像這個年紀的男生最該有的樣子,更難得的是,他連聲音都這麽的好聽。


    “我從前最喜歡春天,因為那是我告別寒冷,迎來新生的季節,我看到許多植物從夢中蘇醒,而我也從疲憊和困頓中慢慢地精神起來,可慢慢地,我發現,秋天也充滿迷人的地方,因為它是四季之中最為沉重的時候,這樣的重量不比冬天,它是收獲的厚重。我想,秋天之所以是金色的,除了楓葉暈染了大地,便就是人們笑容太燦爛了。”


    梅瑾被深深地折服了,她從前常常為自己驕傲,覺得自己德智體美勞全麵發展,既可以在數學上揮斥方遒,又可以在琴鍵上十指跳動,直到前些日子得知自己沒有被選為學生代表,她心中都有些暗暗地不服氣,卻不知道打敗她的竟然是這樣一個溫文爾雅的人,這樣一個林玦,可他怎麽可以做得這樣好?梅瑾自問,如果今天是自己站在台上,她或許無法做到像他這樣行雲流水、侃侃而談,從前的她從來不知道,學生發言可以不用提到紅領巾,可以不用感謝老師,可以這麽溫柔地將文字附上魔力。


    林玦的發言不算長,規範地敬了個禮後,落落大方地走下了講台,底下響起了熱烈的掌聲。梅瑾的眼睛一直緊盯著他,直到看他走進了f班的隊伍中去,她正覺得疑惑,身邊的兩個老師已經開始八卦。


    “那麽好的孩子,真是可惜。”


    “f班也行,你看,這都做上學生代表了,年級裏都開始重視了。寧*頭,不做鳳尾嘛。”


    “哎,這雞頭有啥好做的,都是一群頭疼的學生,要不是他成績這麽好,能讓他就交四分之一都不到的學費啊?”


    “我覺得年級裏算客氣了,他本來都不來讀了不是,還不是f班的王淑芬被換了,新來的小陸聽說了,特地家訪了下才來的,聽說還給了不少錢呢。”


    “小陸這是年輕,還不知道這麽下去,以後會有什麽樣的麻煩呢?你看他班那個嚴汝毓,我的天。”


    “這倒是,不過我看小陸年輕,不像王老師那麽古板,應該會好些。”


    “……”


    他們的話題慢慢扯遠了,梅瑾沒心思再聽下去,林玦已經不在她的視線中了,朝他的方向望去,隻能看到一片黑壓壓的人群。


    原來,他家裏這麽窮啊,連書都讀不起,想想自己讀了一個數奧班,爸爸媽媽請了老師給自己上了好多課,可竟然還被他奪了冠軍,他真是個聰明人。


    越這麽想著,梅瑾心裏便越是難過起來。


    直到解散的時候,她透過人群又看到了林玦,看到他臉上的笑容,心中的沉重才消去了一些。


    林玦似乎感受到了別人的注視,轉過頭看到呆呆的梅瑾,彎嘴一笑,讓梅瑾騰地一下紅了臉,連忙轉過身去,惹得林玦半天摸不著頭。


    “他對我笑了,我們才見第一麵,他就對我笑,他怎麽能對我笑呢?”


    “他笑起來可真是好看啊,感覺像他口中說的‘春天’,可他現在喜歡秋天,我要不要也一起喜歡秋天呢?”


    “他這樣沒事就對別人笑,會不會除了我,也對別人這樣笑啊?真是的,不要笑了啊!”


    “據說,f班上有個嚴什麽,好像長得很漂亮,可惜媽媽不讓我留長發,不然我應該也挺好看的,希望他能看中人的內心,而不是像那些初二初三的人一樣,隻會在乎女生的外表。”


    慢慢地,林玦從梅瑾日記中偶爾提到的人變成了主角,他所占的篇幅越來越長,常常她都已經躺進了被窩,突然想到那種溫潤的臉和聲音,便忍不住爬起來,在紙上寫下自己密密麻麻的情結。


    ***


    林玦確實像一個神話,就算是在年紀最差的f班,他還是永遠占據著年紀第一的位子,就連眾人眼裏唯一可以和他抗衡的梅瑾,每每也隻能委屈地呆在第二的位子,可別人不知道的是,梅瑾特別滿意這樣的排位,隻要第一是林玦的,她就願意安心地呆在第二,這樣,每個月表彰的時候,她都可以站在他的身邊,看他對自己笑,再互相說恭喜和加油。


    令人特別不解的是,就算林玦在學業上如此出色,他也並不是一個隻會“之乎者也”的書呆子,他和班級同學打成一片,體育課的時候也和班級裏的男生打球跑步。一開始有些男生未免有些眼紅,可當林玦家庭的事情慢慢傳開,他們似乎從這憐憫中找到了一絲難得的優越感,從而徹底接受了林玦的存在,於是,他開始變得像一個沒有瑕疵的人,完美地讓人覺得不太真實。


    縱使梅瑾和林玦認識了對方,可一個a班,一個f班,根本沒有太多的交集,可命運就是這麽的神奇,或許是對他的迷思讓梅瑾慢慢分了心,那次考試跌出前十,意味著無法和他一起站在台上,傷心得不能自已,從而認識了嚴汝毓,才讓兩人的關係有了實質性的進展。


    林玦不像許多成績優異的好學生,對嚴汝毓避而不及,而嚴汝毓因為身負梅瑾重托,便開始重新完成“做作業”這件事,哦不,而是找林玦借作業來抄,後者也不介意,總是大方地送上,最多提醒一句交作業的時間。隨著兩人的熟識,林玦有時看到梅瑾,也會主動地問候幾句。


    直到那場自行車的陰謀,才讓他們的關係終於往梅瑾所希望的方向前進了一步。


    當梅瑾崴了腳坐在路邊,看著腫得老大的腳踝,心裏把嚴汝毓罵了一萬遍,可沒想到林玦還真的出現了,他看到路邊的梅瑾,連忙上前。


    “梅同學,你怎麽了?”他似乎還挺著急的,眉頭輕輕皺起來一點點。


    “腳扭到了。”梅瑾即緊張又生氣,話是說到了,可是為什麽非得是這樣狼狽的樣子!


    “好像挺嚴重的,怎麽會弄成這樣呢?我扶你起來,你看看能不能往前走走,前麵就是公交車站了。”


    “好,謝謝。”梅瑾心中驚濤駭浪,她這一刻又特別感謝起嚴汝毓,可是下一秒,當她努力站起卻差點把林玦也給弄摔倒時,她還是在心中給嚴汝毓射了一箭。


    “好像不行呢?”林玦抓了抓頭發,好像有點為難,問道,“那要是梅同學你不介意的話,我背你走一段吧,然後我送你坐車回家。”


    “啊?”梅瑾被他突如其來的提議嚇到,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那要不你在這裏等我一下,我跑回陸老師家,讓她來幫你,不過你一個人坐在這裏會不會有點危險?”


    “那,那。”原來他是去陸老師的家補課,可似乎離這裏還挺遠的,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梅瑾紅著臉說道,“那還是你背我吧。”


    林玦一愣,瞬即又反應過來:“好,好。”


    這個年紀的女生通常都比男生來得高一些,所以要林玦背起梅瑾,並不算很容易,兩人好一陣折騰,才到了梅瑾家門前。梅夫人對林玦的幫助很是感激,說什麽都要留他下來吃飯,可林玦卻說家中還有事情,便先行離開了。


    梅瑾拖著一隻腳,跳到窗戶邊,看著林玦越走越遠,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剛剛林玦好像一開始是答應的,可是當走進了家門幾步,發現裝修精致的玄關那裏需要換鞋,才說想起有急事的。


    那天晚上,梅瑾在日記本上寫下:“我要嫁給林玦,我要好好學習,將來賺很多的錢,我要讓他永遠開開心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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