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斯南再回來的時候,泳池邊沒了人,再往前方望去,隻見泳池深處,水花撲騰。


    這一驚可非同小可,謝斯南立馬扔了浮板,下水之後就以最快的速度向深水區遊去。


    由於來不及戴潛水鏡,水底下一片白花花的,耳邊傳來陣陣咕咚咕咚的聲音。謝小北的身體在前方出現,看得出她的手腳在水裏亂動,謝斯南忙伸過手一把摟住她。


    謝小北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還在拚命掙紮,剛剛才浮上來的身體,瞬間又沉了下去。


    “小北……”謝斯南想叫她一聲,出口卻還是咕嘟咕嘟的水聲,他奮力蹬腳,讓兩人向上漂浮。


    好不容易終於探出頭去,謝斯南重重地喘息,而謝小北,已經軟成一團,原本抱緊謝斯南的雙手在上岸之後就垂了下去,隨之整個人都倒在邊上。


    “小北?”謝斯南拍拍她的臉,“小北!”


    謝小北雙眼緊閉,沒有任何知覺。


    “小北!醒醒!”謝斯南情急之下來不及多想,深吸一口氣,對著謝小北的嘴就吹了下去。


    雙唇碰上的一瞬間,謝小北突然驚恐地睜開了眼睛,她原本隻是想嚇嚇謝斯南,沒想到他會這麽不經嚇,直接就做起了人工呼吸。


    這下可把謝小北嚇壞了,也沒看清楚位置,就猛的一翻身,和謝斯南雙雙摔入了水中。


    謝斯南已經徹底愣住,他在幾秒鍾內想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但眼下要如何應對,全然不知所措。


    水底下,如同隔絕於外界的另一個世界,沒有雜塵、沒有噪音,一切都這麽純淨與自然。二人的雙唇緊緊相貼,都不知道如何親吻,隻是睜大了眼睛,看著對方和自己一樣驚詫奇異又熱切懵懂的表情。


    這水底的時間,與外界的仿佛也不一樣,要不然謝小北怎麽覺得,明明已經好幾秒過去了,自己一點都不覺得呼吸困難呢?屏息凝神,五秒、十秒、二十秒……謝小北終於憋不住,鼓脹著臉推開謝斯南。


    謝斯南回過神,忙拉住謝小北,一個向上的力,將她拖上了水麵。謝小北大口呼吸,又不慎被突如其來的空氣嗆到,不斷咳嗽。


    一到淺水區站穩腳,謝小北扶著池壁拚命咳,小臉漲得通紅,幾乎整個人都癱軟在池壁上。


    謝斯南一手扶著她,一手也撐著池壁,呼吸紊亂,麵色緊繃,“要不要緊?”


    謝小北胡亂搖搖頭,一時半會兒卻說不出話。


    謝斯南看她這般痛苦的樣子,冷聲道:“再遲會兒,你就直接被送醫院了。”他生氣,很生氣,這個謝小北,平時貪玩胡鬧也就算了,卻也沒個限度的,剛才那麽危險,她竟也敢玩!


    好一會兒,喘息聲才漸漸平穩下來,謝小北歪過頭看看謝斯南,見他還是冷著張臉。


    她晃晃他的胳膊,“哥?”


    “你還知道我是你哥?”謝斯南一開口,卻又後悔了,剛才的事情,情急之下過去了也就過去了,這麽刻意地問起,倒是增添煩惱。


    惱也是惱自己,惱著惱著謝斯南就放開謝小北,一聲不吭走了。


    謝小北對著他的背影做了個苦瓜臉。至於麽,這樣都要生氣,前幾天看的電影裏頭是什麽樣來著?妹妹親哥哥的時候,哥哥才不會擺那樣的臭臉!


    謝小北看謝斯南走遠了,一路小跑追上去,“喂你走慢點,下午我們去吃粉條吧,我要吃雞公煲裏的粉條……”


    謝宅樓上,窗口邊站著兩個人,一人雙手撐著陽台目視前方的泳池,沉靜的臉色下暗含波濤洶湧,一人雙手抱胸,眉頭微微鎖起。


    許久,撐著陽台的那個終於說話了,“這兩人,真是,太不會裝了,這麽容易就讓人看出來。謝亭西,你說是吧?”


    謝亭西冷笑,“你倒是看出什麽來了?”


    宋宜冰轉過身,後背靠著陽台,外麵的風吹進來,衣裙和長發絲絲飄舞,怎麽看,都有種美不勝收的味道。


    “你不覺得,他們的感情太好了點嗎?大哥常年在外的暫且不論,按理說她應該和你這個雙胞胎哥哥更親近些。”


    謝亭西看著宋宜冰,警告意味十足,“你想多了,不要因為自己心裏懷揣著什麽見不得人的心思,就把別人想象成和你一樣,告訴你,我們家小北,和你不一樣。”


    這兩年,為了謝小北,他們之間不止一次發生類似的口角,宋宜冰以為自己早就可以百煉成鋼,可這一次,心裏不舒服的感覺還是那麽強烈。


    她笑笑,努力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別這麽惱羞成怒似的看著我,說說而已,我又不會對他們怎麽樣。”


    “安分守己,這樣最好。我不知道你來謝家到底什麽目的,但別動我們家任何一個人,不然你會後悔。”


    宋宜冰收斂了笑容,“這次,是你想多了。小小年紀,心思那麽多,當心未老先衰。”


    “彼此彼此。”


    “不跟你說了,我去看阿姨畫畫。”心道:這個謝亭西,為什麽一定要這般討厭。


    容雪是a城小有名氣的畫家,宋宜冰自從來了謝家就跟著容雪學畫畫,聰明伶俐的,一點就透,容雪每次誇她的時候,都能把謝小北氣得夠嗆。


    這樣就很好,宋宜冰這麽認為著。


    謝家凡是有人過生日,都習慣了不請外人,就是一家子聚在一起吃個晚飯。謝小北和謝亭西是龍鳳胎,年年生日都是一起過,最熱鬧。


    下午的時候,趁著爺爺和三叔一家子還沒來,謝小北就死命地磨謝斯南帶她出去吃雞公煲。


    謝斯南還是副萬年不變的表情,“看著就不幹淨,有什麽好吃。”


    “怎麽就不好吃了?人間美味啊,我就想吃那個!”


    “媽媽說了不讓你在外麵亂吃東西。”


    “你不說媽媽又不會知道。”


    容雪恰好在這時候從樓上下來,聽到了最後一句,笑問:“什麽事情不讓我知道?”


    謝小北道:“媽媽我下午想出去吃好吃的,讓哥陪我去呢!”眼神瞥過挽著容雪手臂的宋宜冰,心中些許不快。


    容雪笑道:“斯南就陪她去吧,不然這小丫頭要鬧一整天的。對了北北,晚飯記得叫上你的朋友們,顏家的藝馨據說是回來了,讓她一起來玩,這孩子,很多年沒見了呢。”


    謝小北的小嬸嬸,也就是謝叔群的妻子顏曼,是顏素、顏妍和顏藝馨的親姑姑,從這一層來看,謝家和顏家的關係也是不一般的。


    謝小北道:“好好好,我這就打電話過去,哥我們打完電話就出去。”


    這時候謝亭西從樓上下來,“你們要出去?我和你們一起去。”


    謝小北微微詫異,謝亭西這家夥平日裏就喜歡窩在自己房間裏的,今天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容雪道:“那宜冰也去吧,別一個人悶家裏。”她心中還是為著宋宜冰考慮,雖說是一家人,但畢竟不姓謝,平日裏和小北亭西免不了有些生分。


    宋宜冰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好。”


    於是,謝家麵和心不合的四人黨就這麽浩浩蕩蕩地出門了。


    謝小北和謝亭西走在前麵,一個昂首闊步蹦蹦跳跳,一個目不斜視步子方正。


    謝斯南和宋宜冰走在後麵,一個目光垂地步履輕微,一個麵帶笑意舉止優雅。


    謝小北走著走著就去招惹謝亭西,“你今天吃錯藥了?平日裏不是姑娘似的大門不出的嗎?”


    謝亭西白他一眼,不說話,小眼神怎麽看都有些個幽怨。


    多年以後,出現了一個叫做傲嬌受的物種,謝小北不自覺地就聯想到了小時候的謝亭西。


    而此刻,在謝小北看來分外幽怨的謝亭西,幽幽地對謝小北說了句,“是不是你把我手機號碼給別人的?”


    謝小北又開始假裝記憶力離家出走,“給誰?”


    謝亭西咬牙切齒,“我怎麽知道叫什麽,就你們班長得跟如花似的那個人!”


    謝小北這會兒摸摸鼻子,“誰叫人家借我數學作業來著,你又不肯借你的給我……”


    “小北,你抄作業?”謝斯南語氣不善,道:“我不是每天都有教你做數學題?”


    “這個……啊我看到雞公煲了,就在前麵!”她二話不說地抓起了宋宜冰的手,“吃粉條去咯!”


    一路衝到店裏,宋宜冰提醒道:“放開我,你抓著我幹嘛?”


    謝小北鬆開手,笑笑,“我一個人跑的話看起來會很傻。”


    “難道你覺得拉上我一起跑就不傻了?”


    “什麽嘛,見死不救啊。”謝小北想了想,“哥和謝亭西都知道了,要不以後你借我數學作業?”


    “謝小北你臉皮真是厚比城牆。”宋宜冰前一句還是帶著嘲諷的,後一句,卻是饒有興致地問道:“你為什麽管謝亭西叫謝亭西,管謝斯南叫哥?”


    謝小北一愣,答不上來。


    這時候謝斯南和謝亭西也進來了,木木的臉和壞笑的臉,對上另外兩張木木的臉和壞笑的臉。


    下午兩點半,店裏很是冷清,沒有別的客人,老板大叔笑嗬嗬地跑上來,“四個小朋友隨便找位置坐吧,吃點什麽?”


    謝小北道:“雞公煲,最大的鍋。”


    老板問:“要放辣嗎?”


    謝小北:“不要。”


    謝斯南:“微辣。”


    宋宜冰:“中辣。”


    謝亭西:“重辣。”


    老板愣了幾秒,“到底怎麽放?”


    謝小北:“那就微辣吧。”


    謝斯南:“不用放了。”


    宋宜冰:“中辣。”


    謝亭西:“重辣!”


    老板快哭了……


    謝小北一拍桌子,“老板,給我們四個小鍋子,每樣來一份!”


    老板擦擦汗,“好的,菜單在這兒,你們再看看要點些什麽菜。”


    謝小北:“不用看了,米飯和粉條。”


    謝亭西:“你當我們和你一樣全是飯桶?菜單拿來!”


    謝小北:“你才飯桶!你一家全是飯桶!”


    謝斯南:“……”


    宋宜冰:“……”


    謝亭西:“謝小北,我真懷疑,媽媽懷著我們的時候一直是側躺著的,所以把你的腦袋給壓壞了。”


    謝小北幾乎要跳到凳子上,“謝、亭、西!”


    一頓飯,吃得四人齊齊打著飽嗝,連逛馬路的力氣都沒有,一回家就紛紛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自四個人生活在一個屋簷下開始,還從來沒有像這樣坐在一起過。


    容雪從廚房裏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四個孩子張牙舞爪地占領了整張沙發,忍不住笑道:“你們都吃成這樣了,晚飯怎麽辦?”


    四人一聽晚飯,很是默契地一陣哀嚎。


    謝亭西踢了謝小北一腳,“都你丫害人不淺的,我喝了一整鍋湯!”


    “你別踢我!我肚子裏全是粉條,脹死了!”謝小北說著往謝斯南那邊靠過去。


    謝斯南不停地喝水,“怎麽可以那麽鹹,小北你起來,我要再去倒杯水。”


    宋宜冰把自己的杯子給他,“我也要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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