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玥回到學校時,淩紹東搬走了。


    本來,阿玥還以為,再怎麽說淩紹東都是助紂為虐,故意冤枉了她,就算不肯人前低頭,暗地裏說聲對不起,她也就天藍海闊,往事一概不究了。


    可是,但凡你能想到的所有假設,都不會成真。因為現實,總是出其不意。


    淩紹東沒有道歉,也沒有懺悔,他隻是瀟灑的,離開了她。將一個更燙手的山芋,扔進了她懷裏。


    全班找不出一個人,願意坐到她旁邊。


    她像空氣一樣,被光明正大的忽視了。


    淩紹東當真是,討厭她討厭的不一般。


    她自嘲,假如人生真有前世的話,那她,一定是個人見人愛的香餑餑,前世命太好,以至於透支了這一世的運氣。若真如此,她的確應該雙手合十,潛心祈盼一番,祈禱著有朝一日,睜開眼,日色正好,春光明媚,她再不是那個倒黴透頂的,司徒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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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玥最喜歡做的事,是靠在樓道的欄杆上,閉著眼睛,最大角度的把身體伸向欄杆外。這近乎於自殺的動作,她卻總是樂此不疲。


    因為下節課是體育課,同學們都走了,上課鈴響之前,阿玥才離開欄杆,一個人慢悠悠的跟在大部隊後麵,想著這節課的任務是練習羽毛球,既是打球,就必須得有個拍檔。說到拍檔,怕是不會有人願意和她一組。


    想到這兒,司徒玥走路的速度,又慢了半拍。


    果然,練習時間女生們都成群結隊的紮堆八卦,男生們都吆五喝六的籃球廝殺。


    她一個人,靠在老槐樹後麵,玩起了螞蟻走鋼絲。


    等到她終於把所有螞蟻都訓得來去自如,如履平地時,自己也被秋日的驕陽曬得頭暈眼花。她估摸著應該快下課了,站起身準備回教室。


    然後,便在一道驚呼響起的一刹那,臉被球拍,狠狠的撫摸了一把。


    阿玥隻覺得嘴角一抹腥鹹,剛剛還暈乎乎的腦袋瞬間,變得更不清醒了。雪上加霜的是,剛才隻是暈,現在是暈加疼。


    阿玥疼的眼冒金星,蹲在地上半晌緩不過勁兒來,心裏把那打球的人詛咒了個千百遍。一定是近視眼青光眼白內障老花眼,那麽小的球,這麽大的頭都分不清的人,一定,一定是個半瞎,一定,一定……嗬嗬,好痛!


    她隱約看見一個身影跑了過來。然後把頭埋得更低,想想當日將滿腔希望寄托在淩紹東身上,結果卻弄得遍體鱗傷的前車之鑒還曆曆在目,她索性不去看,不去想,若是看熱鬧的,就讓人家看個夠,她反正也這樣了,最糟糕也不過如此。若是學雷鋒的,她回去,多燒柱香給人家祈祈福就是了。


    嘴角的腥鹹更重,阿玥覺得腦袋更暈了,然後,一道尖銳的聲音突然在身旁響起:“司徒玥,你這戲,演的也忒專業了點。”


    阿玥眯縫著眼睛仔細看了看,是她,歐陽姑娘身邊亦男亦女的貼身閨蜜,淩紹東身側少有的幾個,可以忽略性別勾肩搭背的異性朋友之一,姑且稱之為——女生甲的某女生。


    在古代,幾乎每一個多愁善感的林妹妹身邊都有一個伶牙俐齒的俏丫頭,21世紀,我們統一把這類好打抱不平強出頭的姑娘稱作——漢子!


    女生甲,暫時就充當了這樣的角色。


    她是歐陽姑娘身邊的漢子,為姑娘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很多事情完全不需要當事人直接出手,自有槍手甘效犬馬之勞,女生甲,是槍手中的ak47。


    阿玥疼的連回擊的力氣都沒有了,又看看女生甲手裏斷了幾根弦的球拍。心想,丫的你裝一個試試,你倒是試試啊!弦都斷了能不疼嗎?見過欺負人的,可沒見過這麽明目張膽還敢賊喊捉賊的,真是,囂張,太囂張了!


    然後,阿玥緩緩站起,拭了拭嘴角的血漬,望著女生甲,笑了。


    女生甲以為她要發難,後退幾步。又見阿玥笑了,有些目瞪口呆。


    阿玥想,她一定以為自己瘋了。


    然後,阿玥晃了晃勉強還能移動的雙腿,準備去醫務室掛個病號。


    是,她就是這麽沒出息。


    可人群裏又是一陣驚呼。


    這聲驚呼,來得突然,整齊劃一的程度,當真不一般。


    若是清宮劇裏,必是尖嗓太監一聲高呼,皇上駕到眾人跪安,地上妃子滿血複活,山無棱天地合,皇上其實我想活!


    總裁文裏,定是霸道總裁狂拽酷炫,叮當環佩腰纏萬貫,昂首闊步大步向前,犯錯小妹快來哥寬廣的胸懷,你這平底鍋一樣沒有任何層次感大街裏掀不起半絲波瀾的路人甲的臉,不知怎麽就在我非正常腦回路的回旋波裏撞了一下腰,今天救你於水火,明天送你一白宮。


    當然,最是少不了的青春言情裏,那四十五度望天的憂鬱全能少年,雖然不知道回回都能超常發揮智商直追愛因斯坦的你整天都在雙眼含霧抑鬱什麽,但是你必然會牽起被群攻的十項全不能少女的手,邪魅猖狂放肆一笑:有我呢,不用怕!於是,白皙瘦弱不堪一擊的天才少年,瞬間奧特曼附體,左手握拳,右手化掌,哥拉斯廢柴們盡管放馬過來!


    可惜,在我一貫堅持的不讓女主悲催到底就絕不罷手的行文準則裏,阿玥這次,真的隻是,屋漏偏逢連陰雨,顧了這邊,顧不了那邊,剛剛心急沒注意,原來鼻子也在流血,此時,已然打濕了胸前的衣衫。


    她們驚呼的,隻是司徒玥,你太惡心了。


    然後司徒玥,很合事宜的,暈了過去。接下來發生了什麽,她就真的,什麽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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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玥醒來時,朗朗的讀書聲入耳,醫務室大媽說她隻是輕微暈血,沒什麽大礙,可以放心的去上課。於是阿玥,很配合的拿了藥,出了門,揣著病假條,走到大門口,跑到對麵小市場,把課,翹了。


    小市場裏有一個賣糖人的大爺,糖人做的栩栩如生,生意好得門庭若市。


    老人有自己的一套行為處事之道,骨子裏,頗有那麽一絲傲氣。


    司徒玥經常偷溜出來和大爺聊聊天,大爺偶爾會贈她一兩個糖人,別人都捏四大美女,大爺好捏四大美男。偏偏他的美男又和別人的不大一樣。他不做衛玠,不捏潘安,不畫宋玉,也不玩那好戴麵具非常拉轟的蘭陵王高長恭。


    他的美男,全憑他的喜好。什麽嵇康子高慕容衝啊,偶爾,還會畫個李煜。並且常常振振有詞:“美若是美得沒有風骨,沒有氣節,就隻是副皮囊,我這糖人本身就是副空皮囊,再不許他些靈氣,會爛掉的。”


    阿玥咋舌,難不成它有了風骨就不爛了?擱得久了,照樣長毛。


    每當司徒玥辯駁,大爺都搖頭晃腦,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重複著三個字:“你不懂,你不懂。”


    她暗歎,是,她是不懂,就如她不懂一塊錢的泡泡糖和五毛錢的泡泡糖有什麽區別一樣,反正不都是一堆食用膠變成一個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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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玥照舊坐在大爺的攤位前,幫他打打下手,收收現金。閑下來時,也會玩玩糖人,欣賞欣賞周圍行色匆匆的陌生的人們。


    大爺今天心情好,多送了她一個糖人,望著她紅腫未消的臉,溫聲道:“受委屈了?”


    阿玥摸了摸還沒消腫的嘴巴,點了點頭。


    “凡事,看開點就好。”大爺一邊叫賣,一邊在叫賣的間隙安慰她。


    阿玥傻笑:“其實我並不氣。”


    大爺摸了摸若有若無的白胡子:“忍性太好的姑娘,很容易受委屈的。”


    阿玥沒言語,有些出神的,望著對麵。


    對麵賣酸辣粉的攤位似乎很是紅火,裏裏外外的坐滿了人。


    角落裏用力滋溜著酸辣粉的少年,正在拚命的往鋪滿辣椒油的酸辣粉裏倒著胡椒麵。這樣的吃法,她還是第一次看見,那會是什麽口味,隻是想想,就覺得汗毛直立,冷汗外湧。


    少年卻吃得水波不興,大口大口的往裏填著,麵上沒有絲毫的不適應。


    真是,好奇怪的味覺神經。


    旁邊坐著的姑娘,便是在機場和他接吻的那位了。


    姑娘專心致誌的把玩著手裏縮小版的維尼熊,顯然對於慕琰的行徑,早已見怪不怪。


    這樣互不幹擾,各幹各的情侶,當真少見。慕琰,不止人奇怪,就連女朋友,都很怪。


    大爺杵了杵愣神的司徒玥,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笑了:“小姑娘,有些男娃子,是不能惦記的。”


    司徒玥低下了頭:“我惦記了什麽?”


    大爺又笑了:“嘴巴可以騙人,耳朵也會騙人,唯獨眼睛,騙不了人。”


    “我的眼睛怎麽了?”


    “你的眼神啊,太濃了,那份喜歡,不是他可以承受的。”


    司徒玥拿起大爺捏的美男:“那你說,這些美男,就不娶老婆了?”


    大爺又摸了摸自己那不算濃密的胡子,沉思片刻:“也是會娶得,隻是再好的姑娘嫁了他們,都逃不過一個‘命’字,命不好,早早的就沒了的人,本就不該再去招惹人家好好的姑娘。”


    “你怎麽知道那是禍害,或許是姑娘扒著人家不放,死活也要嫁給他,就算隻有一天,姑娘也覺得此生足矣,這又怎能叫命不好?”


    “嗬嗬。”大爺指指司徒玥:“丫頭,你陷得太深了。”


    司徒玥搖搖頭,怎麽能叫陷呢,陷進去是被動的,而她,是主動,是心甘情願,所以,那不是陷,是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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