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用罷,慕琰帶著小紅帽準備外出遛食。伸手招呼阿玥,要她一起。


    司徒珣卻突然開口:“阿玥累了。”


    阿玥當然知道這一聲“阿玥累了”絕不僅是司徒珣純粹的關心她這個妹妹,他自有他的目的和原因,隻是她不知道也懶得猜而已。


    所以阿玥斂眉收齒,對慕琰說:“我確實,有點了。”然後,拾階而上,準備上樓。


    可慕琰卻又道:“阿玥,你是不是還缺個同桌?”


    阿玥心想,慕琰當真有三頭六臂不成?眼睛一眯,掐指一算,連她有沒有同桌都了然於心。


    再看司徒珣,臉色難看的,儼然包公附體。


    “慕琰,你一定要這樣?”他問他。


    慕琰無動於衷,隻是笑:“怎麽,興你當天才,就不準老子當狀元?”


    “他已經在英國給你準備好了一切,隻要你過去……。”


    “我過去做什麽?”慕琰打斷他:“本少年紀大了,安土重遷,舍不得這裏。”


    司徒珣的臉色愈加難看:“你真的,隻是舍不得這裏?”


    “不然呢,啊,對了,各應孩子,就知道你愛計較這些,老子也舍不得你,行了吧?哈哈,這麽多年了真是一點沒變,那啥,哈,沒什麽事我就和小紅帽出去了,那麽,回見啦,白白。”慕琰摟著小紅帽,大搖大擺朝外走。


    “如果,我也去呢?”司徒珣又道。


    慕琰頓住,嘴角上揚,眼神卻越來越冷:“司徒珣,你一個人擰巴也就算了,幹嘛非得拖上老子陪你一起變態?我的耐性,可是有限的。”然後,抬頭看看樓上的阿玥:“阿玥,老子走了,你確定你不和我們一起?”


    阿玥點點頭。


    慕琰輕哼一聲,轉身離開。


    屋裏隻剩下阿玥和司徒珣兩人,上次她被栽贓行竊,司徒珣說了一番讓她心涼至極的話後,兩個人這許久以來,常常都是相見不如不見。阿玥看著樓下怫然不悅,一臉陰翳的司徒珣,歎了口氣。


    打開房門的一刹那,茶杯破碎的聲音打破原有的寂靜,阿玥頓住,朝樓下的司徒珣望去,隻見他眉頭微鎖,被捂住的右手食指上,血液順著指縫,滴到了地板上。


    盡管阿玥和司徒珣之間隔閡未解,可司徒珣畢竟是她血濃於水的哥哥,眼見他受傷,她還是本能的,跑了過來。


    司徒珣傷的不輕,右手已然被血染紅了大半。


    阿玥找來碘酒和紗布,放到司徒珣麵前,司徒珣看看眼前的東西,又看看阿玥,飄忽不定的眼神裏,全是譏諷。


    他說:“阿玥,你討厭我嗎?”


    討厭嗎?討厭眼前這個她稱作哥哥的人嗎?她想,如果她說從沒有過,他會信嗎?盡管不知道司徒珣為什麽從見到她的第一麵起,眼睛裏流露出的,就是掩也掩不住的排斥,可她,卻是真的,因為突然出現的父母兄妹,激動歡喜過。


    可是,他一定不會信的吧。所以她望著他,沒有回答。


    “當初爸爸要去海島接你時,全家都是反對的,你的存在,是烙印在每個人心裏的傷疤,你一直都在怨恨著吧,恨我,恨媽媽,恨小箏,恨著這裏的每一個人,阿玥,你不需要偽裝,也不用掩飾,如果你想報複,我可以隨時恭候。”司徒珣看著她,眼神裏的憤恨鋪天蓋地。


    有一瞬間阿玥甚至好奇,他究竟是,究竟是怎樣醞釀出的,這麽濃,這麽濃的恨意。


    她覺得很好笑,卻一句辯駁的話都說不出口,那個伶牙俐齒的司徒玥果然是徒有虛名,如此被人誤解,被人冤枉,被人恨著,她竟然語塞,竟然眼睜睜的看著委屈在四肢百骸穿行而無能為力。她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姑娘,可此刻,她竟是除了承受,再也不會其他。


    她看見他用滿是敵意的眼睛望著她,對她說:“可如果,你妄圖通過慕琰達到報複的目的,我是不會原諒,也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阿玥覺得非常可笑,可笑之極,可笑到,她都有想哭的衝動了。誠然,她不是什麽善男信女,也不是瓊瑤奶奶筆下受盡千般苦楚依舊明眸含笑的大明湖畔夏紫薇。她睚眥必報,錙銖必較,得理不饒人,還常常以牙還牙。可是,她畢竟還沒有卑劣到要暗算甚至報複她眼中所謂的至親們。


    所以,司徒珣啊司徒珣,司徒玥在你眼中當真就如此不堪嗎?她做過什麽?她明明什麽都沒做過。


    司徒玥悲哀的看向他,然後問了一句:“我做過什麽?”


    “你很清楚。”


    “若我真的利用慕琰報複你們,你打算怎麽做?”


    “我會不擇手段的阻止你,必要時候,不在乎同歸於盡。”


    阿玥閉上了眼睛,將淚水狠狠的逼了回去,沉默良久,才又道:“若是假的呢?我如果是無辜的,你又該怎麽做?”


    “阿玥,你是什麽樣的人,我很清楚。”


    司徒珣說完,阿玥笑了,她是什麽樣的人他很清楚?怎麽可能?她自己都不清楚她為人如何?而他,一個根本就沒有,也不屑來了解自己的人又怎麽可能清楚?


    司徒珣,你可知此刻的司徒玥,正如你希望她不姓司徒一樣,她也希望自己,希望自己哪怕隻是個孤兒,也不要與與司徒家有半點瓜葛。


    阿玥癡傻般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強忍半天的淚水終究還是沒有忍住,怎麽可能不傷心呢?盡管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這是她的哥哥,兄妹間一時的口角,一時的出言相傷,都是司空見慣不可避免的事情。可她還是覺得,心裏某個地方,仿佛被撕裂一樣,汩汩的血水,止也止不住的流淌,岩漿一樣,所到之處,都是荒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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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突然被人一腳踹開,慕琰,站在門外。


    司徒珣看清來人後,笑了:“慕琰,你回……。”


    慕琰慢慢走近,然後出其不意的,一拳,打在了司徒珣的鼻梁上,鮮血,瞬間噴湧而出。


    阿玥呆住了,聞聲而出的司徒箏也呆住了。


    “司徒珣,你知道的我從來不打兄弟!”又一記拳頭打了上去,慕琰血紅著眼睛又道:“可你,已經不是一頓打就能改變的了!”然後,雙手並攏,掐上了司徒珣的脖頸。


    司徒珣不掙紮也不呼痛,額上的青筋暴起,臉色赤紅,呼吸已然急促。司徒箏嚇得大叫一聲,衝了下去,喊道:“慕琰,你做什麽?”


    司徒珣卻笑了:“不要管他,隻要他喜歡。”


    慕琰冷笑:“隻要我喜歡嗎?司徒珣,如果我希望你去死呢?”


    “好。”


    “你知道的,我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從不成人之美。”慕琰說完,鬆開了箍住司徒珣的手:“所以,我偏不,如你願。”拽起阿玥,來到門口,又突然頓住腳步:“司徒珣,如果我說我仍舊把你當兄弟,你會不會活得更累一些?”


    然後,轉身,看著司徒珣的眼睛:“很多時候,懺悔很簡單,救贖,卻很難,所以你,就這樣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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