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


    嘟——


    夜晚,王滄海拿起床邊的電話,看看來電顯示,不禁怔了怔。


    居然是她麽?明明已經離婚了……


    嘟——


    嘟——


    重複的枯燥的提醒音打斷王滄海的恍惚。


    他接起電話,“喂?”


    電話那頭靜默了一會,傳來一個柔和的女聲,聲音壓的很低,似乎很疲憊,“滄海麽?”


    “嗯,我是。”


    “你在的呀,”她感觸一般的微微歎息一聲,很快的接著說到,“能幫我一個忙麽?”


    幫忙?


    王滄海有些訝異,現在她還找我幫什麽忙?或者說,現在還有什麽忙是她願意找上自己的?


    似乎猜到他的困惑,趙素解釋,“我知道現在再找你不太合適,但是……”


    她停頓了一會,聲音放的更低了,語氣裏那種疲憊的感覺也愈加明顯,“醫生說爸爸沒幾天了。他還不知道我們的事,他想,見見你……”


    說完,趙素就沉默了,等著他的回答。王滄海也沉默了,他想起那個笑容爽朗,在果園的陽光裏用結實的臂膀把他舉得高高的老農,那個看著他長大的趙叔。


    “好。”他答應道。


    “謝謝,”聽到他的回答,趙素的語氣裏竟有些如釋重負的輕鬆,聽得他心裏有幾分酸澀。如果沒有在一起,他和她也是從小一起長到大的發小,可現在竟變得如此生分,這樣一個要求都提的小心翼翼……


    他略微煩躁起來,說一聲“我馬上到”,就掛了電話。


    下樓,開車。


    一路上,王滄海想了很多,小時候,他和她一起捉螃蟹,手被鉗了口子,趙叔給敷的氣味難聞的黑色藥膏。


    偷偷跑到趙叔家的果園裏裝了一衣兜的青澀果子,出來恰恰遇到趙叔的窘態。


    還有……她穿著白色的婚紗,他挽起她的手時,趙叔那泛著淚花的笑……


    嘎——


    他踩下刹車,看向站在醫院門口的她,到了。


    “趙叔怎麽樣?”他下了車,急急的問她。


    她的眼袋濃的眼霜遮不住,卻還是可以看出是精心打扮過的。


    “可以先去聊聊麽?”


    趙素卻忽然道。


    這時候,聊什麽?


    他看向她,趙素卻沒有看他,暗淡的臉色,低斂的眼,她看起來虛弱得狼狽。


    王滄海一下子心軟了,“好。”他回答。


    找了一家環境清幽的老茶樓,點了兩杯茶,兩人相坐默默無言。


    好一會,趙素先開了口,“你來的時候有誰知道麽?”


    這種時間,這種事,怎麽好告訴什麽人呢?王滄海搖搖頭。


    “聽說你和馮家的小公主走得挺近的?”


    王滄海有些意外她的問題,但還是給了回答,“嗯,和她父親有些生意上的往來。”


    “是麽?”趙素不置可否,抿口茶,忽然問,“你還記得我們還是男女朋友時候的事情麽?”


    王滄海詫異的看她一眼,皺起了眉,“趙叔真的有事麽?”


    嗯?


    趙素愣愣,笑起來。


    “阿海,”又一次那麽親昵的叫王滄海,趙素笑的頗為古怪,“你還是一樣的機靈呢。”


    不對,有什麽不對。


    王滄海直覺有什麽糟糕的,他不可控製的事要發生。他站起身,想要離開,卻已經晚了,眼前的事物一陣恍惚,他失去了意識。


    腦海裏最後的畫麵是趙素坐在他對麵古怪的笑容。


    難怪,他模模糊糊的想到,難怪她要問自己來有沒有人知道,難怪她要來這麽老的茶樓。


    斑駁的光的影子從樹葉的縫隙裏漏下來,像是地上灑滿了星星。


    小溪的水漫過腳踝,清涼涼的,很是舒服。


    “阿海哥哥,阿海哥哥,看,我抓到了一直螃蟹哦!”小蘿莉舉著螃蟹驕傲的展示。


    幼年的包子王滄海抬頭懶懶的看一眼,無視蘿莉趙素那一臉的“求表揚”,毫不留情的打擊她,“真是沒用,這麽半天才捉到這麽一小隻。”


    “什麽嘛,阿海哥哥你就捉到很多了麽?”蘿莉趙素鼓起了臉。


    “那是當然,”王滄海從小溪邊拿過用來裝螃蟹的鐵皮小桶,放到趙素麵前,帶點小得意的,“看啊。”


    蘿莉趙素不服氣的看向桶內,卻驚呼起來,“啊!”淒厲驚慌。


    王滄海也向桶內看去,看到桶內滿滿的螃蟹,卻每一隻背上都長著一張美人臉,或低眉憂愁,或斂眉嬌嗔,或淺笑盈盈,具都活靈活現!


    “啊——”王滄海也叫起來,惶然退後,下意識要逃走。卻聽一個女聲在他背後幽幽響起,“阿海,你是要丟下我麽?”


    王滄海回頭看去,看到的是成年的趙素蒼白憔悴的臉。


    “是啦,我那麽沒用,你有了那麽多知己,是要丟下我了吧。可我隻有你了呢,爸爸也要去世了,我隻有你了……”


    成年的趙素神經質的低聲喃喃,忽然抬眼,直勾勾盯著王滄海,黑黝黝的眼不可見底。


    “不準走!”她淒厲的大叫一聲,無數的藤曼從水底竄出,纏在王滄海的身上,王滄海急忙掙紮,那藤曼卻越纏越緊,越纏越緊……


    呼——


    王滄海在驚悸裏醒來,下意識的想要“坐起”,卻感覺自己被什麽東西束縛著。


    半醒狀態下驚惶得幾乎以為夢境成了現實,定神一看,卻發現自己被繩子綁住了。


    啊,還好還好,隻是被繩子綁住了啊,我還以為噩夢成真了呢,(^_^)。


    ……


    ……


    還好你妹啊!被繩子綁住了啊!這tm是怎麽回事啊!⊙▽⊙!


    括弧,以上,是作者對王滄海先生心裏活動的二貨版翻譯。反括弧。


    “阿海,你醒了呢。”大概是聽到了王滄海的動靜,黑暗裏,傳來了柔和的女聲,接著是一陣西索的步行摸索的聲音,再然後,燈亮了。


    驟然的光線刺激讓王滄海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看到他的前妻站在一個似乎是廢棄的地下室裏對著他微笑。


    “你,在做什麽?”掙掙綁在身上的繩子,發現它們綁的的確很緊。王滄海開口,隻是對於可能發生的事情十分糟糕的預想讓他的聲音都有些發虛。


    大概是聽出王滄海的心虛,趙素覺得有趣一般的輕笑了一下,看不出負麵情緒的笑容婉約美好,襯著地下室空曠環境,昏暗燈光,卻是詭異莫名。


    “阿海那麽聰明,竟是看不出來麽?”趙素微歪頭,少婦的成熟做出這幅少女的情態有一股另類的魅力,她微笑,像是描述什麽極美好的東西一般輕輕的說,“我決心和阿海一直在一起了呢。綁住想要離開我的阿海也好的,和阿海一直一直的在一起啊。”


    王滄海睜大了眼睛,視野一時渙散,一霎間,夢境和現實重疊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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