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她也要尊稱殷蕭遠一聲“遠哥哥”。


    在她還是袁毓雪的時候,印象裏的父親與母親同為當朝東宮太子太傅,太子見父母的時間比她見父母的次數還要多,所以直到她六歲時,才與父母親近。


    孟琪幼年的時光裏,見的最多的是蓉娘。蓉娘是母親收留的戰士遺孀,夫君征戰為國捐軀還尚且不知,為子千裏尋夫結果累倒在了袁家門口。


    “娘親,他是誰啊~”


    母親摸了摸她的頭,是如今她模糊印象中無法確定的親切,“他叫無際,從今天起雪兒就是他的姐姐,做了姐姐,就一定要照顧好弟弟,不能讓弟弟給人欺負了。”


    毓雪探頭看了看尚在繈褓之中的無際,一個是年幼不知,一個還是尚不知來到人世,明明沒有任何關係卻都有著相似的一雙透著靈光的大眼睛,你看來我看去,好似親切。


    “娘親,我喜歡這個弟弟~”


    所謂喜歡,便是無時不刻都記掛著他,想著他,處處都覺得應該保護他,所以那時候走到哪兒便跟到哪兒的小跟屁蟲,就是忘記了長相,她也不會忘記那些事兒。


    袁無際比她小了整整三歲,同月同日家裏總可以有一個孩子跟自己一起過生辰,可是....三年多的度日實在是難熬。


    “蓉娘,爹爹娘親為什麽還不回來啊~是不是不要我了~”


    “大小姐乖,老爺跟夫人是去給皇宮裏的太子哥哥教書去了,大小姐這麽聽話,老爺夫人怎麽會不要你呢~”


    當時蓉娘安撫自己的語氣感覺很溫暖很舒服,就像更小時的母親一樣。如果當她知道在這之後的某一天,蓉娘變成了姨娘,無際變成了‘名正言順’的弟弟時,不知道還會不會這樣去想。


    ......


    所以,如今看著這麽大的袁無際坐在對麵,實在是百感交集。


    “孟姑娘,我的樣子看上去很奇怪嗎?”


    “沒有。”思維還在飄忽遊蕩,嘴巴倒是下意識開口了:“隻是你一下子長這麽大了,想多看看。”


    說完她就反應回來了,愣了。


    不止是她愣了,袁無際也愣了,隻是愣得不怎麽明顯,他尷尬地笑道:“怎麽聽起來,好像咱們倆以前就認識一樣。”


    親,真相了=_=


    “嗬,恐怕還真是....夢裏見過吧。”孟琪也是噗嗤一笑,順坡下滑,“這兩三天的時間雖不長,但我總該知道自己假扮的本尊長什麽樣子,你說是吧。”


    袁無際輕笑,“那是自然,孟姑娘願拋頭露麵為在下幫著微不足道的小忙,在下是一定要出麵道謝一番的。”


    “盡孝心可是為人子女因盡的職責,可不算是微不足道。再說,我也沒幫到多少忙,競拍的銀兩是你家的,參加競拍的人是你,出出麵動動口的人雖然是我,可這實實在在的東西,最後我還不是要拱手送出?”


    隻見孟琪從座位上站起,連帶著袁無際也緊張的起身,她雙手捧著裝有冰雨雪蓮的木盒,送遞過去,“袁老爺不過還是不惑之齡尚且在壯年之時,不該因一時之疾自毀後半一生,無忌少爺你還是早日將雪蓮帶回去,讓他老人家服用治病吧。”


    一通滿載著晚輩對長輩的關心囑咐,在她已養成習慣的語氣下敘述的是冰冰冷冷,可骨子裏到底是曆經十月養成的血緣親,陣陣疏離她對誰都可以狠下心,唯獨幼年棄她不顧的父親,萬萬不能。


    “....不管怎樣,我還是要替家父多謝姑娘的出麵幫忙,袁無際隨然隻是身在江湖的一位小人物,但若是有能幫得上忙的地方,我一定會傾盡所為的。”


    “不用了,也許我根本就不會有需要你幫忙的地方...”也許她在這之後就不會再離開名劍山莊一步了。


    因為不想再看到他,隻要看到一眼那就夠了。


    孟琪背過身去麵對袁無際的一臉不解,已作莫不關己。


    ......


    耳邊傳來了一陣淙淙的古琴聲。


    疑惑,側頭轉向窗外看去,半掩的外邊景色是漆黑的夜空,月兒也是半遮半掩,星辰更是零碎小點幾乎全無。


    都這個時候了,怎麽會人有在彈琴?


    而且,此曲的曲風溫婉柔和,一路聽下來沒有掌握到絲毫主旋律,可是感覺上又很特別,卻又說不出在哪裏特別。


    “你也聽見了?”


    “好像....隻有我們聽見了?”


    姐弟倆一起沉默,靜心側耳聆聽著。


    記得教他們研習音律的青竹長老提過,箏與琴不同,它們雖然外表相似,但是卻有完全不一樣的。古箏龐大,需要琴架支撐,且彈奏之餘有些旋律還需要輔助按音,於是琴上才會有一個個琴碼來做分界線,其實真正可以彈奏的隻有右邊的琴弦;古琴體小又輕巧,可抱在手上也可背著,沒有琴碼輔助音全靠僅有的琴弦。若是真正懂得音律的人,才可以聽得出來箏的聲音清脆悅耳,琴的聲音悶而沉穩,其中到底何才為最好,也全憑個人感覺,無法做出明確評價。


    而這陣琴曲....


    “孟姑娘,我覺得此曲之內定有玄機,不如尋聲過去瞧會兒吧。”


    孟琪點頭應允。


    ......


    烏雲漸漸地飄移著,月光也漸漸地從雲層的縫隙中一絲一縷的灑落。


    月光不似陽光,就是抬頭久久望著,它也始終是柔和溫婉,就好像一位天生麗質的絕世美人,哪怕她就是卸去了富華,抹去了粉妝,穿著粗布麻衣走在街上,人們依然會覺得漂亮。


    杜璉兒一個縱身抱著古琴跳到了後院裏,正好中間有一處石桌石凳,她將古琴放在桌上,月光也正好照射在琴上,好像每一根琴弦都顯示出幽幽的熒光。


    她的動作優雅自如,神情動情仿佛深陷其中,十根手指遊走於琴弦上活靈活現,再加上月光的照射與琴弦上泛著的幽幽熒光,琴聲悶而不厚重,緩緩滑過心間,雖不比箏的聲音清脆,但是總有一種輕鬆的感覺。


    四下依舊靜悄悄的沒動靜,周圍的客人們沒有一個探頭出來張望。


    “看你修為不算高,領悟能力倒是不錯。”孟琪不得不誇誇她這個弟弟,“這姑娘果然不是一般人,你仔細看看她的手指尖。”


    那一邊,原本緩緩沉穩的曲調突然以一個與曲子不協調的重音開始,曲速開始漸漸走快,她的十指於琴弦頻繁遊走,到最後已經看不清對方手的速度了。


    “她的手指在滑過琴弦的時候,將體內的內力聚集到了指尖,所以看起來是在彈琴,其實不過是在靠內力震動琴弦。”


    袁無際的悟性當真不錯,孟琪心裏不由地給他點了個讚....“隻是每個人可以根據自己本身的資質提煉出自己的內力,方便對敵之時加以使用,從而達到贏得對方的能力。因為是由精神所造,習武之人在使用了一定的內力之後,精神上會出來一些相對虛弱的反應。”


    輕者短時間內失去一定的體力;重則影響整個人的身心健康,需要長時間進行調理,直到全部恢複為止;甚至還有為了施展自己本身就難以駕馭的招數,使用自己的內力超出極限,最後導致體內經脈斷裂,真氣混亂,還會造成人精神上的一些混亂。


    使用內力,是一項極其需要注意均衡的事情,如果這個女的不是內力精湛的話,現在這樣做,到最後害得反而隻能是她自己。


    思考的一瞬間,孟琪似乎開始認為,這個杜姑娘應該是個拔尖的江湖高手,從她深厚的內力來看,如果白天時自己就這麽保持著無力的狀態與其對打下去,搞不好已經給震得不止是短暫的暈厥那麽簡單了。


    “怪不得他會那麽緊張....”似乎有些能理解那個時候為什麽會一額頭的汗了= =


    杜璉兒投入於指尖滑過的琴弦,叮叮咚咚般地琴音之中,緩緩舞動出的旋律,緩而穩穩,直到一記與曲不協調的重音在弦上掃過。


    那一瞬間,似乎好像看見在她周身籠罩著一股氣流,冰涼刺骨,莫名透著殺氣。


    “小心!”


    孟琪一把按下袁無際蹲下,無形地襲擊從頭上唰地劃過,聳立在一邊的大樹上枝葉被吹得嘩啦嘩啦響,可危險卻往往就在這一瞬間。


    她心有餘悸地朝身旁看了一眼,袁無際的臉色都給嚇白了,一點多餘的表情都沒有。


    杜璉兒滿意地瞧著剛才自己襲擊的方向,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一手撐著下巴,一手在琴弦上隨意地撥動,笑臉嘻嘻地說道,“本小姐自知美貌不與平常人了,但是也不能在暗中偷偷摸摸地欣賞吧,若是閣下有意,何不當麵聊會兒,好以解閣下的傾慕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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