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京則是撐在櫃台上托著腮幫子嘖嘖看著腳下生風遠去的晉周和蘇問,扭頭對著旁邊還在低頭整理著藥膳坊賬簿簡直雙耳不聞窗外事的葉望,微微側著腦袋敲著實心的實木櫃台發出篤篤地聲響,讓葉望手中的毛筆一頓隨即又順暢下去。


    楊京“……”


    頓時不滿了,奴叔因為上了年紀的願意,總不能一天到晚都待在藥膳坊當中,而孫淮大多數時間都是在角落中閉著眼睛打盹兒,君子玨又是個話少的,整天在病人堆裏高興著呢,又怎麽會理會他這個寂寞如雪的正常人呢,葉桑則是因為蘇半曦和寧晨都未在鎮上,就不跑過來了,整天抓緊時間在看書寫字,那股兒學習勁頭兒看得楊京牙酸不已。


    現在隻有葉望還算是閑著的,怎麽可以不理他呢!


    “咳咳。”楊京瞪大了眼睛咳嗽了好幾聲,葉望略帶茫然地抬眸看他,還不等楊京心中喜悅湧上來,就見葉望將所有賬本抱在懷中轉過身子挪到另外一邊去了,嘴裏還不斷說道:“生病了就去找子玨瞧瞧,別咳嗽來咳嗽去的打擾我的思緒,好不容易才算到最後的,可不能斷了又要重頭再算起。”


    楊京這下連暴怒的心情都沒有了,攤在櫃台上有氣無力說道:“我說你成天抱著個賬本看來算去的不枯燥啊,你說半曦和寧晨兩人啥時候成親啊?看晉周走得那麽匆匆忙忙的,應該是半曦家有喜事要找晉周商量吧。”


    葉望眼睛盯著賬本上的數字不放,嘴上隨意應道:“哦!”心中卻想著這場婚事至少要到來年開春才能辦成,秋天過後可是大雪降臨的冬天,到時候藥膳坊光是藥材和蔬菜肉類瓜果就有的蘇半曦操心的,更遑論婚事繁複,即便現在找了晉周去商量,也還要慢慢籌備,光是寧晨在屯家灣沒有居住的屋舍便是一件大事。


    還有蘇半曦最近還在籌算著醫院和藥鋪的建設和擴張當中,自然是沒有那麽多的心思放在成親這件事上的,所以離過年還有幾個月的時間,他們還有的時間去準備兩人的新婚禮物,所以葉望麵上心上一點都不顯露出著急。


    楊京徹底沒話說了,但還是不死心道:“我說你就不能多說點話,或者有點多餘的表情啊,人客人走進來看見賬房先生就是一個黑麵神會直接把人給嚇跑的。”楊京絞盡腦汁努力形容著那樣形象的葉望。


    隻是看著葉望那淡定的背影時,楊京徹底閉上了嘴巴,他是不是應該慶幸葉桑那個小鬼頭和葉望這性子一點都不像。


    葉望倒是沒多大反應,淡淡扭過身子看了一眼楊京,眼角微微上挑了一下:“我以前怎麽沒有發現你話這麽多,別忘了曦子可是將整個藥膳坊交給你來管理了,等到曦子和晉周兩人徹底抽手的時候我看你怎麽辦,還不如趁著現在多多了解一下,免得到時候忙起來不至於丟臉子。”


    楊京努努嘴,不過像是想起了那段時間地獄一般的日子到底還是縮了縮脖子,懨懨點了點頭就接過葉望丟過來的書籍,沒翻開幾頁就扔開了,因為來客人了,而且還是很久不見的熟人:


    “好久不見了,陳少爺。”


    而晉周和蘇問到屯家灣的時候,天色迅速黑沉下來帶著一股壓抑的沉悶襲來,“糟糕要下大雨了,晉叔叔快點跑回去吧,免得遭了大雨淋身惹了風寒就不好了。”蘇問一邊跑一邊看著身旁的晉周說道。


    晉周點點頭稍微將長衫拉起就開始邁大步子開始跑,不過再快也快不過老天小雨的速度,當趙氏看見兩隻落湯雞的時候還驚訝了一下,隨即就趕緊讓蘇時去廚房燒水給兩人洗澡,自己則是去了房中找出幹爽的衣衫給兩人換洗,不免說了兩句:“要下雨了就不會隨便找戶人家借把油紙傘躲著回來嘛!”


    蘇問和晉周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沒太敢說話,灰溜溜拿著衣服去洗澡了。


    現在不止蘇半曦的房中安裝得有浴桶,蘇問寧晨以及趙氏他們房間中都各自有著自己的浴桶,晉周去了寧晨的房間洗去一身的寒氣,出來的時候趙氏還給兩人遞上了冒著辛辣氣味的薑茶。


    捧在手中暖著手,晉周才覺得緩過來了。


    屋外大雨瓢潑。打在灰瓦之上叮叮當當的像極了一首獨奏曲子,不過很快趙氏等人就發現有點不太對勁,因為雨水逐漸變大,落在鋪著青磚的地上濺開來,寧晨坐在外麵看得清清楚楚,那是雹子。


    趙氏也驚訝了,看著那不斷落在地上的冰雹,想起了山上凹地裏麵種植的草藥不由看向了蘇半曦,沒想到蘇半曦眉宇稍微蹙起,不知在想什麽,半響之後才聽見她呢喃說道:“看起來今年不僅是我們家的草藥無收,恐怕屯家灣以及周圍村子都遭了這場冰雹。”


    蘇半曦這番話像是打開了眾人沒有想到的地方,頓時臉色一變,有些驚恐,但更多的卻是無奈,他們莊稼人吃飯的家夥都要看老天爺的心情,這下可好了。


    秋天過後便是苦寒冬季,大家夥都指望著地裏麵的糧食過活,這麽一場不停歇地冰雹落下來,那地裏麵的莊稼不知道要死去多少,正值收獲季節卻遭此橫禍,恐怕這個冬天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活活被餓死。


    原本想討論婚事的熱情被這場突如其來的冰雹給打碎,變成了憂愁。


    不僅僅隻是地裏麵的莊稼受到了打壓,屯家灣那些房子破爛一點的在這場冰雹下很快就支撐不住,但這個時候也沒有人敢在這樣的天氣下亂跑,砸在腦袋上那可是一個大洞啊。


    蘇半曦憶起張氏一個人帶著丫頭在家,加上前幾天張瑞書去鎮子上的時候她家房子似乎破了一個洞沒有來得及補上,張冬梅還在娘家,也不知道她們娘倆兒咋樣了?還有便是山明大哥李李嫂子他們一家,秋明大哥和小八他們,劉氏兄弟等都不知道如何了。


    看出蘇半曦眼底潛藏的擔憂,寧晨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肩膀隨後蹲下身子看著她的眼睛說道:“要不我去張嬸子家看看她和丫頭的情況,瑞書哥長年在外,房屋經久不修葺怕也支撐不了多少時候,丫頭才四個多月受不得寒,至於山明大哥和秋明大哥他們肯定會沒事的。”


    蘇半曦看著寧晨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隻是稍微抓住了寧晨放在她膝蓋上的手,這樣的天氣哪怕是在現世也不敢有人靠著一把傘走出去,冰雹的穿透力也是不容忽視的,砸在身上絕對的疼,而且看這架勢隻怕後續會更強,但又放心不下張氏帶著丫頭在家,更何況瑞書哥還是受了她的邀去到鎮子上的。


    於情於理蘇半曦都應該要去看看張氏和丫頭如何了,隻是她不放心寧晨一個人去,隻好蠕動了一下嘴角說道:“我和你一起去吧,趁著現在雹子還沒有大起來,家中的油紙傘我都讓娘加厚過的,這點雹子打在上麵應該會沒事的,事不宜遲我們還是快走吧!”


    不等寧晨等人開口拒絕,蘇半曦就已經找出了三四把油紙傘分給了蘇問,寧晨和晉周,自己則是拿了一把:“我去張嬸子家將張嬸子和丫頭帶過來,你們分別去山明大哥秋明大哥劉青大哥他們幾人的家裏看看,如果不太嚴重的話就趕快回來,娘,你待會兒去廚房多熬煮點薑茶,多放點生薑進去。”


    語罷不等蘇時說他去的時候蘇半曦已經打開油紙傘衝進了雹子裏麵,讓趙氏和寧晨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三人也不沒有浪費時間也跟著打開油紙傘衝進了雹子當中,趙氏的心髒撲通撲通跳動著,手指在輕微顫抖著,好半響才回過神來:“小曦這個孩子怎麽老是做這樣危險的事啊,我去接慧兒和丫頭不是一樣的嘛,大朗等小曦回來你得好好教訓一下她了,在這樣下去,我有幾條命都不夠操心的。”


    趙氏明顯遷怒到了無辜的蘇時身上,蘇時摸摸鼻子賠笑應著說等蘇半曦回來了肯定會好好教訓她一頓的,趙氏這才踮起腳尖站在屋簷下看了看,結果除了密密麻麻從天下掉落下來的雹子,以及那朦朧起來的天色什麽都看不到。


    “行了,那油紙傘小曦不都讓你給加厚過了嘛,拿著有點重但足夠擋去那些雹子了,你也不用太過擔心,小曦不是讓你去廚房煮薑茶嘛,快去吧,免得待會兒他們幾個回來都沒得喝的時候,到時候著涼了生病了還不是你擔憂操心著。”


    蘇時拍拍趙氏的肩臂安慰著說道,趙氏橫了他一眼便進了廚房,蘇時聳了聳肩扭頭看著朦朧起霧的天色,狠狠擰了一下眉角。


    雹子在傘麵上叮咚作響著,幾乎震得蘇半曦的虎口有些疼,但眼見就要到張瑞書家裏了,便咬牙快步走了過去砰砰敲門,屋內傳來的孩提哭聲和雹子的聲音混雜在一起更加讓蘇半曦心裏麵擔心不已了,很快大門便被張氏被打開了,蘇半曦立馬將手中的油紙傘舉到了她的頭上替她遮去了落下來的冰雹。


    “曦子你咋來了,外麵還在下雹子呢,不怕腦子被砸傻了啊!”張氏的表情很是不讚同蘇半曦這種天氣還跑出來,萬一被雹子砸傷了怎麽辦,因此故而有少許的責怪之意。


    蘇半曦並不放在心上,反而循著丫頭的哭聲望過去,發現丫頭哭得臉都漲紅了,臉色稍微一邊收攏了手中的油紙傘快步走過去將哭鬧不已的丫頭抱在懷中丫頭才勉強停下了哭聲,抽抽搭搭地睜著一雙明亮的眼睛看著蘇半曦,讓蘇半曦心疼不已。


    張氏見丫頭沒有再哭了,也鬆了一口氣當下便皺著眉頭說道:“也不知道怎麽一回事,從開始下雨到下雹子開始,丫頭就是一直在哭,我還擔心把她的嗓子給哭啞了呢!還好曦子你來了。”


    張氏家的房子不算太嚴重,但明顯好幾處屋頂都被砸出了幾個大洞,涼氣和雨水雹子不斷從頂上掉落下來,即便關攏門窗也還是抵擋不住寒氣肆意,怪不得丫頭會哭成這個樣子,“嬸子,趁現在雹子下得還不算太大,你抱著丫頭去我家那裏躲避一下吧,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你不為自己著想也要考慮一下丫頭的身子。”


    張氏一涉及到孩子就立馬妥協了,簡單收拾了一下丫頭的尿布包起來就將丫頭抱了過來,蘇半曦打開油紙傘拿著丫頭的尿布就出門了,隨即幫著張氏把門鎖好這才往蘇家走去,半路的時候雹子突然下大,但也掩蓋不住各家傳出來的咒罵聲,張氏緊緊將懷中的丫頭抱住免得寒氣入侵,又怕雹子砸到自己的孩子的時候。


    等回到家的時候,蘇半曦拿傘手的虎口已經麻木了,被趙氏用沾著熱水的帕子捂住,淡淡的刺痛讓蘇半曦嘴角扯了扯到底什麽都沒有說出來,現在的趙氏心裏麵可是憋著一團火呢,可不能在這個時候說錯了什麽話點燃了這座活火山挨罵的時候。


    丫頭沒多久就又開始鬧騰著,哭鬧不止等到了蘇半曦懷中才抽泣著沒有在扯著嗓子哭了,讓張氏看得有些心累捶了捶自己酸疼的手臂,“哎,我看丫頭這個孩子是黏上曦子你了,連我這個娘都不要了。”


    趙氏也放下帕子去廚房中端出來了熱騰騰冒著辛辣氣味的薑茶遞給張氏,“先喝點薑茶去去身上的寒氣再說,哎,也不知道這場雹子要下多久,老天爺這是絕了莊稼人的後路啊,沒有了糧食大家夥兒要靠什麽活下去啊!”


    一說起這個張氏也是忍不住地歎氣,本來今年她家地裏麵的莊稼長勢不錯,但是現在看來全都毀了,不過也還好她家現在不怎麽靠地裏麵的莊稼過活兒了,要不然的話肯定也得愁得眉毛上火,“也不知道我娘那邊咋樣了,別也是跟屯家灣的雹子一樣大,那麽今年的糧食蔬菜也要跟著上漲了,到時候家家的日子都不好過。”


    哪怕是蘇半曦在鎮子上開著藥膳坊,經過這一場雹子隻怕藥膳坊也要大出血一次,因為要購進大量糧食蔬菜肉類瓜果,花出去的銀兩肯定是以往的幾倍。


    但是蘇半曦卻不擔心這個問題,因為從半年前開始藥膳坊已經有了穩定的供給來源,是陳家和江家一起聯手開辦的,糧食麵粉蔬菜肉類瓜果全都是按市場價批發給藥膳坊以及鎮子上的酒樓,而陳家和江家的酒樓並沒有在繼續開下去了,而是改行成了布行成衣鋪子或者是雜貨鋪子,生意相對於酒樓來說不怎麽樣,但是客流量爭不過藥膳坊的強。


    況且陳海和江清兩個當事人也算是心胸曠闊並未說藥膳坊什麽,更沒有什麽擠兌之類的事情出現,反而有些時候藥膳坊遇到棘手的事情還是這兩位出麵打理的,對此蘇半曦是感謝的,因此陳家江家有什麽事找她的時候,她都會親自上門去。


    過了半盞茶的功夫,晉周蘇問和寧晨三人也都陸續回來了,每個人回來的時候都要開口問上一句蘇半曦有沒有被雹子砸到,蘇半曦搖頭都搖的暈乎乎的了,不過這三家倒是沒有什麽太嚴重的情況發生,房屋受損也不怎麽嚴重,就不好來打擾蘇半曦家了,見狀蘇半曦舒了一口氣,沒有出事便是好的。


    喝完薑茶之後的眾人都聚在堂屋中沒事做,晉周就幹脆趁著這個時候將蘇半曦和寧晨兩人的婚事說了說,張氏麵帶淺笑的看了看蘇半曦,卻不想蘇半曦的心思不在這上麵,而是神情淡漠望著外麵霧色朦朧的天空,手卻十分輕柔拍打著丫頭的後背幫助她入睡,直到趙氏叫了她好幾聲才勉強回過神來望著眾人,“怎麽了?”


    “小曦你這是咋了,這兩天臉色總是怪怪的,是不是風寒還沒有好啊?要不要再喝一副藥?”趙氏一想到這個可能就頓時緊張起來。


    蘇半曦沒有笑,神情也總是淡淡的,眉宇間的溫柔細膩也仿佛被雹子帶走了一般,讓眾人的心突地一跳,都紛紛緊張地望著她,其中當屬寧晨最緊張,緊張到手心都出汗了。


    “沒有的事,我隻是在想當雹子下完之後的後續事情該怎麽辦?地裏莊稼沒有了,這個時候在播種也很顯然來不及了,還有距離冬天到來也隻剩下兩三個月了,到時候村子裏麵的人又要如何度過去,若是一個處理不當便是多條人命,嚴重的話很容易引起各種疾病一同爆發出來。”


    於是眾人望向蘇半曦的眼神怪怪的,讓蘇半曦覺得背脊有點寒涼,不過很快眾人的話題就跟隨著蘇半曦說出來的話語轉開了,寧晨微微一笑垂下去的眼睫遮掩住了眸底淡淡的失落。


    古代不同於現代,一點小小的風寒感冒便足以要了一個人的性命,貧苦老百姓大多日子過得窮苦,雖然前不久上麵才下了減少稅收的令,但這場冰雹多多少少還是影響了一家人的收入,接下來的事情恐怕不是那麽好處理的。


    秋季是收獲的季節,也同樣意味著交租繳納稅收,一旦上繳完畢之後估計手裏頭也沒有剩下多少閑錢來度過整個漫長而嚴峻的冬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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