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頭的位置上有一灘水跡,那水跡的大小痕跡,又像是一雙腳印似的……


    可我沒有往船頭走啊,而且我的腳也是幹的,沒有沾上水。


    難道是剛才,馮大根和另外兩個村民弄的?


    剛才那股子被注意的視線也消失不見了。


    一時間,我心裏頭有些惴惴不安。


    巧合,還有幻覺嗎?


    我抬起雙手,按住了自己的額頭,片刻之後壓下了這些雜亂的思緒。


    沒有再多想別的,我直接鑽入河麵,快速地朝著河底遊去。


    水下的視線很通透,有月光照射,基本上能見度不低。


    這一次我心裏頭的壓力,反倒是沒那麽大,隻是有種說不出來的難受,畢竟我爹死在這裏。


    不多時,我就遊到了接近底部的位置,憑借著記憶的大概位置,我尋到了第一具村裏頭漢子的屍身,他半截屍體被埋在泥土裏頭。


    我眉頭微皺,其實這裏頭有不對勁兒的地方,我之前下來就已經發現過了。


    按道理,他們下水來救羅陰婆,即便是因為我娘的問題,撞祟死在水下。


    那也應該就是沉在水底,怎麽會被河沙埋掉?


    溺死人撞祟,有用水草纏住人腳脖子的,我卻沒聽過會被埋在沙子裏頭的。


    還是說,我娘這個母煞,她有所不同?


    思緒間,我拉起來那漢子的肩膀,準備用青馬繩去纏住他的腰。


    結果我這一拽,格外輕鬆的就把他從沙子裏頭拔出來了,就好像下半身空無一物。


    我腦袋嗡的一下,整個身體都僵硬了。


    死死地瞪著這漢子的下半身,我眼皮狂跳,四肢百骸都在鑽進來冷氣兒。


    這漢子沒有下半身了……腰身之下隻剩下一小部分骨頭,一點兒皮肉都沒的骨頭……


    頓時,我忽然又感受到之前打撈我爹的時候那種感覺。


    四麵八方,仿佛水下的每一個位置都有眼睛在盯著我看!


    驚疑不定之餘,我不敢停頓太久。


    因為我又想到了之前在撈屍船上的水屍鬼,那東西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這屍體,是被水屍鬼啃了?


    思緒之間,我也沒有再去綁住屍體腰頭,直接一隻手拽著它,快速地朝著水麵遊去。


    不多時,我就回到了船上。


    將屍體放在船身裏頭,我粗重地喘息著,眼皮一直狂跳,太陽穴也一直跳動不止。


    月華映射之下,那屍體的臉浮腫無比,已經快被泡爛了。


    我抿著嘴,極力平穩自己的呼吸。


    溺亡的屍體,有一個很好判斷的標準。


    如果有怨氣不散,那屍體必定不會泡爛,而是保持著鐵青的死人膚色。


    要是其中沒有保持住怨氣,就會在水中腐爛,那種屍體不需要撈屍人來打撈,就算是讓一個普通漁民來將其撈起來,都能做到,並且沒有忌諱。


    此外,被水屍鬼吞吃過的屍體,也會沒有怨氣。


    水屍鬼以屍怨為食,凶厲殘忍。


    這一具屍體被咬成了這樣,恐怕其他屍體也沒辦法幸免於難。


    我現在隻有後怕和慶幸,還好我爹的屍體完好無損。


    隻不過,這也和他是撈屍人在水中自殺有關,他本身就是極凶的煞,這些水屍鬼未必有那個本事去啃他。


    想到這裏的時候,我又猶疑不決地看著水麵。


    下麵還有幾具屍體,碼頭上的村民還在等著……


    要是我不將其撈起來,等會兒上岸了,恐怕就說不清楚了……


    思索再三,我心頭也狠了許多。


    撈屍人和水屍鬼,本來就是宿敵,懸河裏頭少不了水屍鬼,每一次下水其實都有這種風險。


    要是我怕了水屍鬼,以後再下水,心裏頭都會有陰影,久而久之,必定有一天死在它們手裏頭!


    想到這裏,我不再猶豫。


    猛然間再一次鑽入水裏,這一次我遊得速度更快,同樣我也更警惕起來。


    周圍那被盯著的感覺也愈發的明顯。


    我很快就來到了水下,不過這一次,我並不是一具屍體一具屍體的打撈了。


    這些都是屬於沒有怨氣的屍身,不需要按照規矩辦。


    我先找到了所有屍體的位置,接著將它們集中在水下一個較為空曠的石頭上,再用青麻繩分別綁住手腕,把它們全部給串了起來。


    做這些的時候,我心裏一直都懸著一口氣。


    因為這些屍體,都是不同程度的殘缺,全部都被水屍鬼啃食過。


    要麽是下半身隻剩下骨頭,甚至還有的沒了胳膊。


    最後我將青麻繩綁在自己的腰間,奮力朝著水上遊去。


    怨屍重,無怨的屍體反倒是輕的就像是一塊爛木頭。


    而這時,我還發現一個蹊蹺的地方,就是那種被許多雙眼睛注視的冰冷感覺,竟然消失不見了?


    我基本上能肯定,偷看我的是水屍鬼,它們是沒敢上來?


    等我迅速回到岸上,將屍體全部都拉上來之後,我還是本能地掃視了一眼河麵。


    其實我最警惕的,還是之前那個和我動手的水屍鬼。


    正常的水屍鬼是黑色皮毛,就和猴子差不多,那一隻是白色的,屬於年份長了的老水屍鬼,更凶,更狡猾。


    此刻我再三掃視,確認水麵也沒別的問題,那口懸著的氣才算鬆了下來。


    我快步走到船尾巴的位置,撐著船槳,朝著碼頭而去。


    不過我剛撐了一半,就覺得更為怪異。


    目光落在船身中間那裏,我冷不丁地發現,那裏的屍體,怎麽好像變多了?


    好似還多了一具躺在中間似的……


    我定神想要看清楚。


    可更詭異的是,好似水麵上起了霧,那霧氣剛好籠罩到撈屍船上,根本就看不清晰……


    隻能隱隱約約地覺得,那好像是一個女人的屍體……


    並且我多看了幾眼,雖然朦朧看不見,但是心口就像是被捏著一樣,難以呼吸。


    這種感覺格外的壓抑且難受,怎麽都驅逐不掉……


    咚的一聲悶響,船靠了岸,霧氣也詭異地散開了,這會兒看得清楚,我怔怔地看著船身中央。


    哪兒有什麽女屍,還是好端端的那些村民漢子的殘屍,一共有五具。


    此時他們的身上還散發著一股濃烈的屍臭,幾乎讓人作嘔。


    碼頭上,傳來了二叔的一個操字。


    圍在最前頭,以馮大根為首的村民,開始都是懵了,接著便是哭,哭嚎的痛苦而又悲愴。


    口中更是咒罵不止。


    不過他們罵的就不是別人,而是我了……


    那些話有多狠要多狠,有多髒要多髒!


    我回過神來,緊緊地抿著嘴唇,一言不發。


    我也上了碼頭,在碼頭邊緣的位置,那裏放著有五隻活雞,我悶不作聲地走過去,分別殺了雞,全部丟入了河水中,算是祭了河神。


    二叔瞅了我一眼,他微微搖了搖頭,然後才和我說了句,讓我先走,他在這裏守著過夜。


    同樣他還給我打了個眼色。


    我猶豫了一下,本來我是不太想走。


    剛才船上我明明覺得有個女屍,現在卻看不見,我有種直覺,那種悲傷的感覺,那女屍搞不好就是我娘。


    這事兒我想和二叔商量一下,因為這肯定非同小可……


    她跟著我,能有什麽好?


    可這情況,明顯也不是開口的時候。


    抿著嘴,我半天沒琢磨出來說啥合適,就點了點頭,朝著碼頭下麵走去了。


    外麵看熱鬧的那些村民都往後退了很遠,沒人靠近我。


    其實我還明白二叔最後那個眼神。


    就是這些漢子的死,肯定得有個賠償的事宜,等會兒馮大根他們哭罷了,聊的時候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留二叔反倒是能說清楚,我在這裏隻會有反效果。


    離開碼頭一段距離,朝著我家走去。


    不過走了一會兒之後,我才鬼使神差地發現,我竟然走的不是村路,而是順著水路在走。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走到我家外頭的懸河河邊了。


    我晃了晃腦袋,這會兒被河風吹著,差不多才算徹底清醒過來。


    我又下意識地朝著河麵看了一眼。


    冷不丁的我卻看見,十幾米外的水麵上,竟然漂浮著一具屍體……


    我能清晰地看見,那是一具女屍,並沒有霧氣籠罩,頭發散開在水麵上……


    就和當時羅陰婆在我麵前被拽下去,不遠處我看到的那女屍一模一樣!


    我一個激靈,本能的反應,拔腿就朝著岸上快步走。


    離水遠了,再扭頭瞅了一眼,河麵上又空空蕩蕩,啥都沒了……


    極力將心頭雜亂的思緒拋卻腦後,我隱隱還有種懼怕感。


    按照撈屍人的規矩來算,我娘比陳年老屍還要在水裏頭多泡十二年,這屍都凶煞的沒邊兒了……


    她現在要想把我帶下去,恐怕一個照麵我就得沒命。


    她這麽跟著我,就好像我脖子後頭吊著一把刀,隨時都會紮穿我脖頸。


    腦子裏頭亂糟糟的,不知不覺,我就走到了我家門口。


    不過這會兒,我更是一個激靈。


    因為前屋的門檻上頭,正坐著個人呢。


    那是個頭頂帶著個黑色布帽子的男人,一身黑漆漆的緞子衣,像是紙片似的褲腿兒下,是一雙大頭蛤蟆鞋。


    他手裏頭還提著個飯屜子,蒼白無比的臉,怔怔的看著飯屜子,一雙狹長的眼睛,顯得異樣死寂冰冷。


    我被嚇了一跳,猛地就停下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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