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皮微跳,哪兒敢去碰?


    拿著挑屍竿,尖頭一挑,便將這耳環弄下了水。


    二叔明顯也瞅見了,他臉色不好看,不過還是點點頭,說我做得不錯。


    一路上朝著鬼婆子家裏頭走,二叔也絮叨了一路,大致就是說,怎麽讓那個死倒別跟著我們,他也說了一些法子,不過得等我們空閑下來了去做。


    並且二叔也再三叮囑了,一定要保持警惕,不能被這件事情纏上身,死倒都曉得送“東西”,這事情不隻是燙手,搞不好還帶刺兒。


    我再三點頭,示意自己曉得,讓二叔莫擔心。


    往村裏頭走得越深,我心頭也逐漸緊張。


    終於,我們到了村尾巴,蔥蔥鬱鬱的林木老樹後頭,是整整齊齊的柵欄。


    院外的桑樹,依舊是生機勃勃,楊樹的樹葉簌動著,風吹之下,我又聽到了那類似小孩拍手的聲音,心裏頭有些發怵。


    到了院門前,二叔聲音粗獷地喊了句鬼婆子,劉鬼手,李陰陽求見!


    我則是捂著胸口,那裏裝著給先生的大黃魚兒。


    片刻之後,細碎的腳步聲傳來。


    二叔咦了一聲。


    我也愣了一下。


    因為從前頭屋門處走出來的,並不是鬼婆子……


    鬼婆子是個七八十歲的老頭子了,走近院門的,卻是個頂多十五六歲的女孩兒。


    微風吹得她發絲微動,白皙的臉頰,皮膚仿佛吹彈可破。


    額前的頭發微微卷曲,後麵的頭發卻紮成了辮子。


    一雙桃花眼,仿佛深潭一般,一眼下去,幾乎就挪不開目光。


    雖然她還很稚氣,但我的腦袋裏頭頓時便冒出一個詞匯。


    她美的……簡直是禍國殃民……


    我爹教我讀的書不少,傾國傾城都不足以這樣評價了,因為她嘴角若有若無的笑容,會讓人升起一種心悸感!


    她眼中透著好奇,打量了我和二叔一遍,才輕聲說道:“兩位請進,爺爺在等你們。”語罷,她便開了院門,蓮步輕移,又領著我們進屋。


    二叔小聲嘀咕了一句:“鬼婆子,有孫女,這真好看的不像樣,怕是鬼都要被迷了眼睛。”“陰陽!”二叔聲音忽然又嚴厲許多。


    我一個激靈,才緩緩回過神來,我喉結都忍不住滾動了一下,極力不去看她的背影。


    叮鈴的鈴鐺聲清脆響起,同樣也讓我清醒不少。


    進了堂屋之後,便看見了坐在靠牆椅子上抽煙的鬼婆子。


    他微微垂著頭,眼皮耷拉著,卷葉子煙的辛辣嗆鼻味道,彌漫在整個堂屋裏頭。


    那女孩兒站在鬼婆子後麵,牆和椅子夾縫間,給鬼婆子捏肩。


    二叔餘光瞅了我一眼,我明白了他得意思,就小心翼翼地從衣服內包裏頭摸出來了那根用布包起來的大黃魚兒,微微躬身看著鬼婆子。


    二叔語氣也恭敬,說我們準備好大黃魚兒了,先生的事情還得麻煩鬼婆子。


    話語之間,二叔還摸出來了一個小布包,他打開之後,裏頭是上好的煙葉。


    鬼婆子的眼皮抬了抬,他噅兒噅兒地咳嗽了兩聲,說我們來得剛是時候,上次我們給的煙,他抽得差不多了,快要斷糧了。


    接著他又瞧了一眼我的臉,說道:“陰生子招鬼祟,反倒是有吃不完的死人飯,幾天時間就賺到一條大黃魚,不錯。”


    我抿著嘴,心中卻透著幾分急切。


    “先生的事情我已經問好了,劉鬼手,你撐船我們走一趟,去接先生來。李陰陽,你就在這院子裏頭待上一段時間吧。”鬼婆子站起身來,他錘了錘胸口,卻將手中燃燒到盡頭的卷葉子煙扔了,伸手接過二叔那小布包,拿了一張煙葉卷了。


    同時二叔從我手裏頭接過去大黃魚,他小聲叮囑了我幾句,莫要弄出什麽紕漏,便跟著鬼婆子往堂屋外走去。


    說真的,這會兒我心都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


    同樣升起的,還有一種極為強烈的興奮感,用力地攥住拳頭。


    很快,鬼婆子和二叔的身影就消失在視線中。


    我那股子興奮喜悅勁兒,卻沒有減少分毫,不過我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我得從現在就開始準備,一定得鎮定!先生來了,就能送我爹走了!


    “你叫李陰陽?真是個奇怪的名字。”清脆的聲音入耳,我才回過神來。


    那女孩兒又走到我近前,不過她卻伸出手,笑靨如花道:“我叫何雉。”說真的,何雉當真是太過好看,我又險些失神,咬了一下自己舌頭才算清醒過來。


    不過卻有點兒舉手無措。


    何雉笑聲如若銀鈴,她認認真真地看著我,說道:“鬼婆子才咬舌頭,我聽爺爺說,你是撈屍人,又是接陰婆,難不成你們也有咬舌頭的術法?”


    她說完,又把手稍微抬高了一些,饒有興趣地說:“握手,你不會嗎?”


    被何雉看穿我的窘迫,我感覺臉都發燙了。


    “男女……授受……”這窘迫使得我一時間說話都結巴。


    卻更引得何雉掩嘴輕笑。


    “男女授受不親,沒想到爺爺說的陰生子,竟然知道這麽多講究。”何雉的目光,現在便透著好奇。


    她快速地朝著我靠近了一些,右手一下就握住了我的左手。


    我本能的一縮手,速度極快的後退!隻是輕輕觸碰,便躲開了何雉。


    何雉除了好奇,更是饒有興趣地說:“我會吃人嗎?”“我爹說,女人生得越好看,就越會吃人……”我額頭上都見了汗。


    “你爹還說過什麽?”何雉眼底帶著笑意,她語氣依舊稚氣地問道。


    “我爹……”我整個人一怔,便抿著嘴不再說話了。


    何雉也是微微一僵,她笑容也逐漸消失,略有幾分不自然的說道:“不好意思,我不是……”


    我強笑也強笑不出來,忽然覺得在屋子裏頭又憋悶得慌,便轉身進了院子。


    劈啪劈啪的“拍手聲”卻讓我心底更煩躁難受。


    甚至於我呼吸都變得粗重了不少,抬腿往前,朝著院子外走去。


    後邊兒傳來何雉喊我名字的聲音,讓我不要亂走。


    雖然她生得好看,聲音也好聽,但這會兒我的確心裏頭難受得不行。


    盡管二叔和鬼婆子去接先生了,可我腦袋裏頭想到過往那些年我爹對我的教導,心頭就像是壓著石頭,難以呼吸。


    大白天的,不可能出啥事情,他們也不會那麽快回來,我隻想換個地方,驅散掉腦子裏頭那些雜念。


    我沒朝著村外頭走,低著頭就鑽進了鬼婆子院旁側的老林子。


    耳邊驟然安靜了下來,我頓時覺得好受了幾分。


    又往裏走了走,愈發安靜了,甚至於靜地能夠聽到心跳的聲音,我才總算靜下心來。


    隻不過,這裏怎麽不隻是安靜,還有點兒冷?!


    我下意識縮了縮肩膀,打了個寒噤抬起頭。


    這會兒我才發現,周圍的林子密集了不少,竟然沒什麽雜樹了,全部都是老柳樹。


    柳條晃動,有一些到了我臉上,麻麻癢癢,還有幾分被刀割的感覺。


    停頓下來之後,我才隱約聽到了一點兒喊我名字的聲音。


    這聲音是何雉的,不過明顯她距離我有點兒遠了。


    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隻是我進林子太深,都看不見何雉的人影子,隻知道是在我後麵的方向。


    過分得安靜,也會讓人心底有種畏懼。


    這柳林子怪得不行,大白天的,光線還很暗,是柳條太密,陽光也進不來?


    我正準備轉身,想趕緊走出去。


    隻不過耳邊卻聽到了輕微的哭聲,那哭聲一抽一抽的,就像是個老太太在哭,還在呢喃著什麽話……


    我心頭咯噔一下,朝著反方向看了一眼。


    聲音傳來的,就是更深的位置了,這柳林子裏頭,還住了人?


    而且那聲音,明顯是出了什麽事兒。


    我下意識地就想要抬起腿,往裏走去看看。


    因為這地方沒什麽人跡,前頭就鬼婆子一家人,明顯這柳林子裏頭連踩出來的路都沒有,怕是鬼婆子和何雉都沒怎麽進來過。


    要是真有人出什麽事兒,那可就鬧出人命了。


    我沒出去,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往裏走。


    柳條的確太密集,我抬手一邊撥開柳條,一邊往裏走。


    手上一直傳來細密的割裂感,麻麻癢癢,輕微刺痛。


    那聲音變得稍微大了一些。


    又走了幾步,柳條稍微稀疏一些了,不過這裏光線還是很晦暗,就像是大陰天,又像是剛天黑一樣。


    在稀疏的柳條後頭,有幾棵柳樹,左右兩邊夾著幾塊被豎起來的簡陋木板。


    這就像是個小木屋,前頭沒有擋板,也沒有門,一個身材傴僂的老太太,正在垂頭抹眼淚。


    她生得也怪異,眼珠子很大,圓溜溜的,幾乎占據了四分之一的臉。


    鼻梁細,鼻頭尖彎,下巴卻是圓的。


    她年紀也不小了,臉上一塊塊白色的老人斑。


    木屋靠裏有一張草床,上頭躺了個女人,她肚皮其大,正痛苦地掙紮著,發出微弱的痛哼。


    一眼我就看出來,那女人難產了……


    在這地兒難產了,還沒個接生婆!


    可是家裏頭的老太太守著哭,那哪兒能有用?


    我馬上就開了口,先喊了聲老婆婆,接著就馬上說道:“你在這裏哭沒啥用,孕婦難產了,趕緊出去找個接生婆進來,不然得一屍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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