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盯著我們,但是她這話,明顯是對著方子在說。


    眼瞅著方子的肚子變得滾圓,都快要撐破了。


    我抽起了腰間的卜刀,快要按捺不住想動手。


    再等下去,怕是就要再鬧出一條人命!


    我大部分注意力都在院內,用餘光也瞟了何雉一眼,眼中全是急切的詢問。


    何雉忽然小聲地說了句:“得進屋去,找出那個老狸子,不然弄不醒宋阿婆,咱們還不一定打得過她。”我心頭一凜,頓時也明白,這狸子勾魂怕是和撞祟差不多?


    還有就是,之前在柳林子外頭的小溪,何雉應該是偷襲成功,讓老狸子不敢動我們,再加上我們沒走林子裏頭,所以才安全回來?


    很明顯,這老狸子是不甘心我們跑了……才出來害人?


    何雉砰的一腳,直接踹開了院門。


    我們快步進了院子,這自然嚇得外麵的村民都朝著兩旁又躲閃了一些。


    我們兩人都飛速朝著宋阿婆走近。


    宋阿婆的臉忽然陰沉似水,她忽然身體彎曲了不少,就像是弓起背的野貓,猛地朝著我和何雉撲來!


    本來宋阿婆就瘦瘦小小,這個角度看,更是骨瘦如柴,我都怕她撲空了,摔出個好歹來!


    隻不過她手頭明晃晃的那把匕首,也泛著瘮人的寒光。


    她這下手,真的是要人命!


    何雉忽然踏前兩步,她速度比我快得多,直接擦身到我身前,並且在這過程中,她竟單手抓住我肩膀,整個人一躍而起,起碼得有兩米多高!


    這瞬間,剛好宋阿婆衝到我們跟前,何雉穩穩一落,竟然雙腿盤在了宋阿婆的肩膀上!


    她又在宋阿婆肩膀上借力,本來她是後背對著我,雙腿夾著宋阿婆的頭,腹部對著她臉,這會兒一個淩空盤旋,她便換了個方向,直接正坐在宋阿婆肩上,雙腿夾住她的脖子,雙手瞬間朝著兩側抓去!


    這一幕看得我目瞪口呆。


    何雉的預判太準,剛好宋阿婆雙手飛速抬起,有匕首那一隻手去紮何雉的小腹,另一隻手則是去抓她的腿!何雉也恰好,死死地扣住了她的雙手手腕!


    下一刻,宋阿婆卻麵色猙獰尖銳地嘶吼了一聲,就這麽頂著何雉,朝著院子裏頭的石磨撞了過去!


    我心頭頓時一寒,想要上前去幫忙!


    “去屋裏頭!把老狸子弄出來!記住我和你說的話!”何雉的聲音也變得尖銳了不少,雖說依舊是稚氣不減,但卻急促凝重很多。


    轉眼間,宋阿婆衝到石磨邊上,眼瞅著何雉要被懟上去,不過她卻忽然鬆開宋阿婆的雙手,雙腿在宋阿婆胸口一蹬,直接脫離宋阿婆,落在了石磨上。


    不過下一刻,她卻並沒有停手,而是在石磨上借力往前一衝,同時抽出來了腰間那根帶著白綾的木棍,朝著宋阿婆狠狠一棒子敲去!


    清脆的嗬斥聲在院內回蕩不斷:“當頭一棒!”


    眼瞅著何雉能打,我頓時不再停頓和猶豫,快速地越過那孕婦的屍體,往堂屋鑽去。


    橫跨屍體的那一瞬間,我隻覺得一股冷意從心底深處滲透出來。


    下意識地低頭瞅了一眼,那孕婦的臉上,已然隱隱有黑氣流轉……


    當時我雞皮疙瘩就起了一身,她肯定得化煞,而且就快成了!


    我和何雉不能在這裏拖太久,得趕緊解決了老狸子,想辦法不讓孕婦鬧起來,否則的話,這化黑煞的母子屍,能讓整個村子都倒黴!


    頃刻間,我已經竄進了屋子。


    這屋子裏頭光線暗得離譜,桌上有一根蠟燭,幾乎快滅了。


    我視力本來已經算是厲害,不過這屋子光線暗得不正常,我竟然都看不清東西……


    我極力集中精神,迅速掃視過屋內。


    在南牆邊兒,我看到了幾團幽暗的綠光,這是蠟燭泛綠光了?


    不過下一刻,我心頭更是一寒。


    這哪兒是冒綠光的蠟燭,分明是好幾雙綠油油的眼珠子!


    南牆根那裏擺了張木床,等我看清楚了之後才發現,那裏趴著有三隻狸子。


    它們毛發都通體發白,當然比不上那個白得都禿嚕皮,看起來像是人的老狸子。


    可這三個一眼看上去也是狡詐無比。


    它們趴在床邊,直勾勾地盯著我。


    我還注意到,在它們稍微後方一點兒,蹲了個老狸子,活像是個站著的小老太太。


    老狸子明顯要萎靡很多,本來應該是尾巴那裏光禿禿的,看起來也很怪異。


    老狸子半垂著眼皮,沒有看我。


    那三個白毛狸子卻依然直勾勾地盯著我。


    這一切不過是幾秒鍾的時間,我忽然就覺得手腳略有僵硬,整個人像是控製不了身體似的,呆呆地站在原地。


    當時我麵色就驟變,頓時覺得糟糕了……


    何雉是叮囑了我兩次,不能對著狸子的眼睛看……不然會被蒙了眼睛勾了魂。


    可剛才我以為它們的眼珠子是蠟燭光,直接就看了。


    我反應絕不算慢……可這會兒卻已經動不了了……


    我想要掐掌心和咬舌頭,讓疼痛刺激清醒。


    隻不過,我卻隻能空想,壓根就做不到……


    綠油油的三雙眼珠子盯著我,更怪異的是,那三隻白毛狸子都在笑似的,別提有多詭異。


    這種恐懼,就是在意識清醒,卻無法控製身體。


    下一刻,我更是鬼使神差地朝著它們走去……


    簌簌的聲響之中,三個白毛狸子都竄到了我的身上,有的用爪子吊在我胸口,有的在我腰間,有一隻在我頭頂趴著。


    最後那隻老狸子,慢吞吞地爬到了我肩膀上。


    她趴在我肩頭之後,還發出類似嬰兒啼哭的叫聲。


    我以前一直認為,屍體已經足夠讓人恐懼。


    這會兒我才發現,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恐懼……這種恐懼不是視覺上的衝擊,而是心理上的折磨。


    我不受控製地想到之前喝水的宋阿婆,還有外頭的方子,他們要把我弄去什麽地方?也是去灌一肚子水,洗幹淨了腸子,再把我開膛破肚?吃了心肝腸肚?


    我身體不受控製地又往前走。


    並沒有轉身出這堂屋,堂屋還有門簾擋著,我鑽過去之後,便是這家戶之中的後院。


    後院並不大,也沒有其他的房子,直接通著另一側的村路。


    這會兒月光清冷,一切都顯得那麽寂靜幽暗。


    村民都在前院圍著看,何雉也在前院和宋阿婆鬥,後院一個人都沒有。


    我“背著”足足四個狸子,腳步僵硬,就像是提線木偶一樣走出後院,上了村路之後,又往前走去。


    隨著我走出去的距離越遠,我心裏頭就越恐懼,同時也越覺得心涼……


    這會兒何雉都跟不上來,這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村路上太安靜了,安靜的落針可聞,安靜的我能清晰地聽見自己腳步落地,以及自己的呼吸聲。


    我走得並不慢,隻不過不是自己控製身體,才會覺得像是提線木偶。


    不多時,我就到了鬼婆子家的院外頭。


    我已經明白過來,它們肯定是要帶我進柳林子,要回它們老巢!


    這會兒院子裏頭的燈光倒是通明。


    我也記不清楚,是之前燈就這麽亮?還是有人回來了?


    機械得從院門前走過,我腳下的速度似乎快了不少。


    不過就在這時,忽然傳來了疑惑的喊話聲:“陰陽?你啷個往那邊走?你們去哪裏了?回來一個人影子都看不到。”這喊話聲粗獷無比,不正是二叔的聲音嗎!


    我心頭頓時狂喜,拚命掙紮,可是我還是控製不住身體……


    腳下的速度,又快了一點點。


    而我身後也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同時二叔的喊話聲也大了不少:“你悶起頭走啥子!沒聽到在喊你?!”


    這當口,我都沒注意到,不曉得什麽時候所有的狸子都到我胸前掛著了,不然的話,肯定早已經被二叔看見。


    腳下的步伐,忽然就換成了跑!


    可偏偏就在這時,突然清脆的鈴鐺聲,在我耳邊響徹,我頓時覺得渾身一顫,腦袋刺痛無比。


    掛在我胸前的那幾個狸子,忽然尖銳地叫喚起來,那嬰兒啼哭的聲音幾乎要刺穿我耳膜。


    再下一刻,這幾個狸子飛似地從我胸口竄了下去,直接四散而逃。


    後麵傳來二叔驚懼的一聲咒罵:“操!什麽鬼東西!”


    我腦袋刺痛之餘,忽然又覺得能控製身體了,這就使得我猛地停下了腳步。


    這一頓再加上身體往前跑的慣性,我整個人頓時失去了平衡,砰的一下子就朝著地上摔去!


    手肘撞地,疼得我齜牙咧嘴,感覺胳膊肘都快斷了……


    疼痛讓我不由自主的哼了起來。


    很快,肩膀的位置被人攙扶住。


    二叔的聲音變得驚疑不定:“啷個回事?”


    我被一股大力拉起來,這會兒我也慢慢地控製住了身體,隻不過額頭上汗水直冒,脊梁骨也是冷汗不止。


    回頭我便看見了二叔那張刀疤臉,以及他光溜溜的腦袋。


    我努力抑製住臉上的驚恐。


    同時我還瞅見了在院門口杵著的鬼婆子,他這會兒直勾勾地盯著我身側後方的位置,臉色陰沉到了極點。


    他手裏頭還拿著個陳舊泛黃,滿是銅鏽的鈴鐺。


    很明顯,剛才是他晃了一下這鈴鐺,才嚇跑了那些白毛狸子……


    我心頭頓生那種劫後餘生的感覺,隻是回想剛才的恐懼,腿還是忍不住有些發軟。


    這簡直是我運氣好,如果鬼婆子和我二叔沒回來的話……


    恐怕再等會兒,他們連我的骨頭都找不到了……


    二叔還在問我咋回事兒,掉魂兒了?咋話都說不出來了。


    鬼婆子噅兒噅兒的咳嗽了一嗓子,冷不丁的說了句:“何雉呢?你們咋個惹到了柳林子裏頭的白毛狸?你們今天進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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