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人許狹長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他神情平靜地說,他也沒做什麽,原本他隻是打算用紙紮,對那個苟黔小施懲戒。


    結果卻發現,苟家的祖墳和宅院相距不遠,因此他去走了一趟,順道挖開了居中的兩座,取了點兒做紙紮的材料。


    聞言,我頓時一個激靈。


    之前我就知道有些紙紮是人皮做的,許昌林回來那次,更是印證了這一點。


    可我是完全沒料到,紙人許竟然去掘了苟家祖墳。


    照苟黔這倨傲的性格,自家祖墳被挖了,怕是得歇斯底裏。


    我學宅經之前不通風水,現在我卻很清楚,苟家大宅附近那種地勢,祖墳所在地的居中之處,必定葬的是老輩先祖,很可能紙人許挖到的不是苟黔的祖父,就是曾祖。


    “許叔,咱們是得趕緊離開了。”我勉強地笑了笑,開口說道。


    紙人許瞥了一眼牆角,走過去背上了那方形背簍,告訴我現在就能走。


    我點頭,立即轉身走出房間。


    黃七已經將其它屋子裏的東西都取了出來。


    這時謝滿倉也剛好牽著馬,拖著馬車進了院內。


    他們兩人迅速將我們的行李往車上抬。


    我和紙人許也上前去幫忙。


    約莫用了兩刻鍾時間,一切都收拾妥當,一行人上了馬車,謝滿倉驅車朝著唐鎮之外趕去。


    臨出唐鎮之前,我們都一直保持著高度警惕。


    倒還好,苟家應該是不曉得紙人許動的手腳,一路上並沒有撈屍人攔路。


    我告訴謝滿倉,我們要去這懸河下遊,八十裏外的苗家村。


    謝滿倉便順著懸河邊的大路,往下趕。


    等我們離開一段距離,我從車窗探頭出去往後看,已經模糊得快要看不清唐鎮。


    蔣一泓對我的教導,以及叮囑,我已然銘記在了心底。


    “半年,師尊,我一定回來。”我低喃道。


    ……


    八十裏的距離,說不上太遠,不過趕路還是花了一天半的時間。


    這中途謝滿倉還沒怎麽休息,和黃七交替著趕車。


    我並沒有再拿出來宅經看,因為蔣一泓在教授我的時候也說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地相堪輿代表的意義很大,莫讓宅經出現在第三人眼中,人性難以經受考驗。


    當第二天傍晚,天將黑未黑的時候,視線之中,終於看到一個村落。


    苗家村可不是小村,幾乎趕得上一個鎮了。


    隔著老遠,就能瞧見一個入村的牌樓,後方是大片瓦房。


    靠近了之後,我看到村口有很多小攤小販正在收拾東西要回村,還有不少孩童在相互追趕著往村內跑。


    車門處傳來黃七略鬆口氣的話語:“小李先生,到了。”


    我示意謝滿倉停下來,隨後便跳下了馬車。


    黃七微微屈身,恭敬地跟在我身旁。


    我回頭看了一眼側方,也就是村口正對著的懸河的位置。


    在此處,懸河的整條河流,呈現一個彎曲的形式,村頭牌樓剛好對著那彎曲的中央。


    若是從高處看,這就像是一條玉帶。


    宅經有言,明堂趨吉避凶,若陽宅前明堂呈玉帶,則出大官。


    子孫世代出書生,榮顯富貴,光宗耀祖!


    苗家村不愧是苗光陽祖籍之所,風水的確極佳。


    仔細看過這裏的風水之後,我的心跳也隱隱加速。


    宅經所學,我能實踐看出來,更讓我多了幾分底氣。


    這時,村頭前麵那些小孩兒,以及一些正在收攤兒的商販,都在抬頭看向我們。


    我定了定神,踏步往前,黃七還是緊跟著我。


    村頭牌樓下,有個擺糖人攤兒的小販,手上慢吞吞地收拾著家夥事兒。


    我和善地上前跟他打聽,問他苗光陽家住在村裏哪一處?


    結果這小販,臉色當即大變,他壓根兒不回答我,低著頭,緊閉著嘴,手上的動作突然變得飛快。


    他三兩下胡亂將攤位收起,一溜煙兒地跑進了村。


    這一幕就讓我心頭愕然不解。


    馬上,我又看向另一個攤位,抬腿走過去的同時,還沒等我靠近,那個小販也開始加快速度收拾東西,一副要飛奔進村的樣子……


    我頓時眉頭緊皺,黃七看出來了苗頭,馬上和我分開,找別的小販去問。


    可我和黃七,最後都是一無所獲。壓根兒沒有任何人願意回答我們……


    短短一刻鍾的時間,原本熱鬧的村頭,現在竟闃無人聲,就連那些那些小孩兒也都跑得遠了,視線盡頭能瞧見他們在張望這邊。


    謝滿倉驅車到了我和黃七站著的牌樓下。


    紙人許探頭從車門處出來,他眉心也是鬱結,開口道:


    “打聽個住處,都這麽難,按道理苗光陽在這村裏,應該地位不低,怕是出事了。”


    我沉默片刻,點點頭道:“師尊說過,苗先生家或有變故災劫,當時他沒名言,看來這事兒已經出了。”


    “小李先生,你們在這裏等我,路邊的不願意說,總有村裏頭的會開口,我先去打聽一下情況。”黃七認真地說道。


    我和紙人許相視一眼,便應允了黃七,讓他去打探消息。


    黃七這才獨自一人匆匆進了村。


    紙人許也從車上下來,跟我一起站在車旁等待。


    謝滿倉則是取了一把幹草,到前頭去喂馬。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


    夕陽餘暉散盡,夜幕降臨,蟲鳴聲夾雜著不遠處懸河流淌的水聲,令周遭顯得格外寧靜安謐。


    黃七至少離開了有半個時辰,他的身影才出現在視線盡頭。


    黃七幾乎是跑著到了馬車跟前。


    他氣喘籲籲,額頭上滿是汗水,眼中透著不安。


    我讓黃七歇了口氣再說。


    謝滿倉遞給了他水袋,黃七咕嘟咕嘟地喝了一通水,才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說道:“小李先生,這村裏頭,真出事兒了,出事兒的地方,還剛好是苗先生家裏頭……”


    我心頭一凝,讓黃七仔細說。


    黃七這才告訴我,差不多在七天前,村裏頭有一家人上吊了。


    那家人死得冤屈,命喪之後,村長照例帶著村民,將死人送到了苗光陽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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