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我以為,蔣一泓有癖好收集凶屍的頭。


    可之後也想清楚,這應該和地相堪輿另一部分的骨相,脫不了關係。


    都要動用柳天牛這樣的道士去取的奇屍頭,恐怕真的是曠世凶屍。


    我的目光凝重不少,沉聲道:“凶屍成形,莫過於生前枉死,死後凶葬,我曉得要我是做什麽了。”


    柳化煙輕輕點頭,說道:“李先生說得沒錯,的確是一個很特殊的葬處,我和師父本身有所準備,若是有你,便事半功倍。”


    我餘光注意了一下何雉,可讓我不自然的是,這一次何雉竟沒有流露出任何感興趣的神色,隻是一直低著頭,跟著我們往前走。


    心頭輕歎,我也明白,沒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何雉都很難恢複了。


    我又多問了柳化煙幾句,我們要去什麽方向,趕路多長時間。


    柳化煙簡單告訴我,那地方是兩省交界處,也是懸河流經的地界,名為孟門縣。


    至於凶屍所在之地,她和師父現在暫且不清楚,不過蔣先生曾經留過一句話。


    河中有山,鑿中如槽,束流懸注,槽末山側割腳處,有大凶奇屍!


    稍作停頓,柳化煙輕聲補充了一句,說等到了地方,他們自然能找到凶屍,並且有我在,這難度肯定會小很多。


    我卻心頭一驚,喃喃道:“割腳?”柳化煙點點頭。


    我重重地吐了口濁氣,說道:“的確凶,竟然葬屍在割腳穴,等到了地方,我應該能直接找到墓葬所在,隻不過,應該不止那麽簡單。”我眉頭蹙起,因為這句話,遠不隻是說割腳穴那麽簡單。


    河中有山,鑿中如槽,束流懸注這幾個字,我就沒能理解清楚。


    河裏頭的確可以有山,可河山之中又怎麽會有石槽,還有水流垂直懸空,這些混雜在一起,就顯得格外複雜了。


    我風水術還不夠,見過的山水也不夠多,甚至腦海中都無法有一個具象化的推演。


    這思索之間,我一時便忘了時間流逝。


    等到柳化煙喊我的時候,我才發現,我們已經不知道走出去多遠,大路旁邊有個驛站,馬廄之中有不少馬匹,也有歇腳的茶舍,以及看似客棧的院子。


    柳化煙說我們先休息一晚上,明天再買三匹馬,我們騎馬趕路,約莫用上十餘天,就能到達。


    我還真不知道這要去的地方這麽遠,也得虧柳化煙說能騎馬,不然赤腳跟著柳天牛走,恐怕我們鞋底走破,都不可能到地方。


    客棧裏頭有小廝上前招呼我們,馬廄旁邊也有驛站的老板上前問柳化煙是不是要買馬。


    柳化煙有條不紊地安排一應事宜,不多時,我們便進了客棧。


    客棧堂屋有桌案,這個點了,其中也還有一些行腳商人在吃東西。


    我也不知道我們具體走了多久,總之這會兒腳酸,腹中也是空空。


    柳化煙讓小廝送上來一些肉菜,再給我們安排房間。


    在堂屋裏頭落座,飽餐一頓之後,困意便止不住地襲來。


    各自被安排好房間,到了屋內,我幾乎一頭栽倒在床上,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隻是,我睡得並不安穩。


    這一覺我剛閉上眼,就覺得格外壓抑,好似眼前有一團陰影壓著一樣。


    可我又太累太困,饒是這夢境折磨人,我還是掙紮著想要睡得更死。


    在這折磨之中,總覺得意識裏頭有敲鑼聲,還有幽幽喊更的聲響。


    好不容易,這折磨消失了,夢卻又換了一個。


    我好似在一條撈屍船上,能看到不遠處有一個竹筏,那竹筏上花花綠綠,甚至還有不少的紙紮人,三牲祭品。


    在那些祭品和紙紮人中,躺著一個大肚子的孕婦。


    那孕婦似是熟睡一般,不過看她的臉,怎麽像是我娘?!


    這第二個夢,太過讓我壓抑……


    不知道被折磨了多久,總算所有的夢境都消失了,意識徹底陷入了沉睡。


    次日,是刺目的陽光將我照射得醒過來的。


    睜開眼,陽光穿過頭頂透光的瓦片,形成一道光柱照在我的臉上。


    我的耳朵都被照得發燙。


    正常被陽光曬一下是舒服,曬成這樣就是不適了。


    而且因為睡得太久,過了時間,我腦袋反倒是有些昏沉。


    起身之後,我才發現房間裏麵竟然還有個人,坐在床邊的木桌旁。


    這不正是何雉嗎?!


    何雉低著頭,手中握著一根黑色木棍,正在削著其上不平整的地方。


    我稍微鬆了口氣,問何雉什麽時候過來的。


    “醒了就來了,我不太想和那個道士師徒接近太多。這裏稍微好一些。”何雉沒抬頭,不過她話語中生氣兒更多了點。


    我揉揉了太陽穴,才說道:“等會兒收拾收拾,咱們上路,等這件事情辦完……”剛說到這裏,我話音便戛然而止。


    因為我下意識想說,事情辦完,就不和柳天牛他們接觸。


    可實際上,這件事兒不過是一個開始,我幫柳天牛,就是變相幫蔣一泓,而柳天牛也要和我回李家村幫我。


    之後我們更得去見蔣一泓一麵。


    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還要和柳天牛接觸很長一段的時間。


    何雉抬頭看了我一眼,她眼中明顯有疑惑。


    我則是尷尬地笑了笑,又拉開了話題,說我出去看看。


    昨晚我是和衣而睡,便也沒覺得有什麽男女授受不親,我直接翻身下床,迅速出了房間。


    此時院中已經沒多少人了。


    許是時間的原因,該趕路的人早就上了路,院內剛好看見幾個人牽著馬往外走。


    柳化煙正站在馬廄旁跟驛站的老板商談著什麽。


    我剛走過去,那老板就轉身進了馬廄,很快便拉出來了三匹馬。


    “睡得還好吧?李先生。”柳化煙和我打了個招呼,聲音煞是好聽。


    我吐了口濁氣,隻是笑了笑,沒明確回答。


    昨晚上的夢,始終折騰我太久,雖然精神恢複了不少,但談不上睡得好。


    “我和師父吃過東西了,那桌上還留了一些,你叫上何雉,吃飽了之後,咱們上馬趕路。”說著,柳化煙指了指堂屋內。


    我也不再推辭和拖延,回房間叫了何雉,兩人去吃了東西,就收拾好行李準備出發。


    隻不過騎馬的時候,反倒是遇到了一些小麻煩……


    我頭二十年,都在李家村一直待著,哪兒騎過馬?


    以至於我剛上去,就直接被馬掀了下來,摔了個灰頭土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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