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天牛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子威嚴,當他的目光落在張全身上時,饒是這飽經風霜的漢子,也是沒撐住,連連後退了好幾步。


    張全再看柳天牛的眼神,驚愕之中竟多了幾分恭敬?


    柳化煙恰逢其時地開口,說了他們的確是道士,也介紹了我是看事兒的陰術先生,並且我們同行的人中還有一位神婆。


    頓時,那張全眼中都放光了,他吞咽了一口唾沫,喉結都滾動起來。


    激動了半晌,他才說,他就是從懸壺鎮出來就是想來找先生的!


    最近他們鎮上鬧了邪祟,失蹤了不少人,鬧得人心惶惶,鎮長選了人,進城找先生回去。


    柳化煙眉頭微蹙,柳天牛的眼神驟然一冷。


    “仔細說來聽聽。”柳天牛的話音都沉了不少。


    我也聽得一陣心驚,眼皮直跳。


    其實在風水上看,那樣一個水口的地方,葬了一具凶屍,遲早周圍得出事兒。


    隻是沒想到我們來的時間這麽湊巧,剛到界門縣,就是懸壺鎮出事兒的時候。


    鬼使神差的,我卻想到,這也在蔣一泓的計算之內麽?!


    與此同時,張全小心翼翼的開口道:“事情,還是十天前發生的。”“俺們鎮上,失蹤了個大肚婆,她買了條拐子,非要去懸壺口放生,說是放生了龍子龍孫,能生兒子。”


    “有人看見她被衝進水裏頭了,大抵是死了。”


    死了女人?還是孕婦?


    我當即便回過神來,額頭上見了汗,目光都警惕不少。


    懸壺口應該是有一道自上而下傾瀉的瀑布水。


    當時霍坤民妻子齊思,不過是死在普通的急水而已,兩相對比之下,這連小巫見大巫都算不上。


    急水衝屍,屍鎖喉!


    母子屍在急水之下,必定化煞成凶屍,這屍體,可不好處理了……


    柳化煙的麵色明顯是一陣不忍,柳天牛則是微微皺眉,不過他們都沒打斷張全。


    我目光也直勾勾的看著他,等他繼續說。


    “第二天晚上,那大肚婆家的漢子,拉了幾個鎮上的人,說是在懸壺口那邊看見他老婆了,人沒死,給卡在一條石縫裏頭了,他拉不上來,讓人去幫忙。”


    “鎮上的人就跟著去了……結果第二天,隻回來了一個人,那人也瘋了,說什麽死人掐脖子,之後他拿著菜刀見人就斬,被民兵扣了,關了起來。”


    “之後更怪,這十來天,每天晚上都有人莫名其妙地不見,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鎮上人心惶惶的,到了天黑,連門都不敢出一步。”


    “大家夥兒實在是熬不下去了,鎮長才選了俺來城裏覓個先生回去。”張全一番話說出來的信息並不多,但我也大致聽出了一些頭緒。


    我扭頭看向了柳天牛,其實我是想問他怎麽看?


    不過話到嘴邊就憋住了。


    柳天牛,是要斬屍的!


    屍害了人,那肯定放不過那屍,而殺過人的母子煞送不走,被他斬了,也是替天行道。


    張全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又說道:“那大肚婆,凶得很,怕是她家漢子也成了害人的鬼祟,這整死鎮上好多人了,要是道長你能把她收了,全鎮的人都湊錢,會給您一大筆酬勞!”


    他目光緊張地看著柳天牛,接著又瞅了瞅我和柳化煙。


    可興許是覺得我們年紀太小,他最後目光還是落在柳天牛身上,眼中盡是期盼。


    “嗯,有凶屍作亂,自然是斬屍,柳家道士替天行道,無需錢財。”柳天牛語氣平靜,又吩咐了柳化煙一句,說準備準備,即刻出發。


    那張全愣住了,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喃喃道:“不要錢?”


    “可我之前也找到了好幾個先生,說的都是要很多錢……最少的一個都開價兩條大黃魚兒了,可聽了事情,他們都不敢去……”


    “您真不要錢?”張全語氣更是不敢置信。


    柳天牛卻冷哼了一聲,一揮袖子,眼中透著幾分厭惡:“一群利欲熏心之人,見財收,見險避。”他這話,明顯就是瞧不上張全所說的那些先生道士了。


    我聽著也是一陣汗顏,不過片刻之後倒是也想通了。


    柳天牛這道士不收錢,是他的秉性習慣,可先生拿錢辦事兒,是先生的規矩。


    拿了錢就是沾染了因果,辦不好事兒,事情就落在先生身上,不會有人白拿錢跑路,但凡是這樣,必定就會遭報應。


    我定了定神,轉過身,匆匆走到了何雉的房門前,去敲門喊她。


    過了好一會兒,何雉才從屋門探出頭來,她還有幾分睡眼惺忪。


    我快速和她講了我們要出發,讓她趕緊去吃東西。


    何雉揉了揉眼睛,再看我時明顯已經清醒了過來。


    她衝我點點頭,便又“砰”的一聲關上了屋門。


    我則是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去收拾東西,將大黑木箱背在了背上。


    等我再次走出房間時,柳化煙也將他們的行李都掛在了大黃牛的背上,柳天牛也坐了上去。


    陽光下,他身板筆挺,頭頂的道冠更是高聳,透著一股子凜然正氣。


    何雉也吃完了東西,正快步回房間,明顯也是去收拾了。


    大概一盞茶的時間,何雉也出來了。


    她的腰間,竟掛著兩根哭喪棒!


    一根哭喪棒細長,是她平時使用那根,另外一根嬰兒小臂粗細,在纏繞的白綾下麵,隱約有黑色的痕跡。


    出發的那一天,何雉就在做那根雷擊木的哭喪棒,這一路上風餐露宿,她歇下來的時候也沒停手,看來是昨晚終於完工了……


    隻是她身材嬌小,哭喪棒,鍘鬼刀,再加上包裹,整個人都感覺被掛滿了。


    自院內出發,在張全的帶領下,我們離開縣城,朝著城外走去。


    這會兒時間已經不早了,路麵上攤販不少,行走的路人也很多,都在瞅著我們看。


    約莫花了兩刻鍾左右出城,熾烈的陽光下,我們徒步走在黃土路上。


    我這幾天趕路習慣了騎牛,走多了,反倒是腿腳累。


    我注意了一下懷表上的時間,約莫快臨近中午的時候,我們才到了懸壺鎮。


    其實距離不遠,也就二三十裏路,可單純步行就太慢了。


    並且在懸壺鎮的時候,我就能聽到陣陣轟鳴聲。


    雖說還沒見到懸河,可我都能想到,這段流域的懸河,該有多大的浪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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