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前當真是個死屍一般,氣息和這宅院都融為一體了。”柳天牛這後半句話,指的就是地上的屍體了。


    我忽然就想到了符契……


    那候芊本來就凶煞無比,看上去可能是青屍煞。


    加上符契將這裏劃歸成死人地界,所以才將柳天牛蒙騙?


    本來有蔣一泓的警告,我就不應該讓柳天牛他們進來,更不應該在有符契的地界中動手。


    現在卻悔之晚矣……


    “將她收斂起來,剛好天亮,找到她住在何處,我們將屍體送去,我會給一個交代。”柳天牛沉聲和柳化煙吩咐。


    柳化煙輕輕點了點頭,又取出來一張不小的白布,去收斂裹起屍體。


    何雉則是投以我詢問的目光。


    柳天牛也深深看著我。


    我便覺得一股子莫大的壓力,因為此刻,我的確想不到什麽辦法,能將候錢書找出來了……


    看似他瘸腿,看似他借用了凶宅,凶屍,甚至是符契。


    可他是真的和我們鬥了一場,並且絲毫不落下風!


    這是我除了蔣一泓之外,遇到的第一個陰陽先生。


    他雖然沒有身手,但他的膽識和算計,都太強太強。


    “暫時……沒有辦法。”思緒至此,我還是搖了搖頭。


    猶豫片刻,我又說道:“不過他肯定不會走……這鎮上的人,他不會放過的。”


    我心頭有種說不出的無力感,雖說他風水術我都認得出來,能猜測到,他的陰術肯定不如宅經。


    但是我還真沒有和他博弈的本事,甚至不知道怎麽和他鬥……


    柳天牛麵色陰晴不定,他低頭,似是也在思索。


    忽然間,何雉卻輕聲說了句:“還有一個辦法,柳道長,李陰陽,你們都忽略了。”


    柳天牛視線落至何雉身上,沉聲道:“什麽辦法,說。”“冤有頭,債有主,候錢書找鎮民報複,是他被斷腿,又有葛光將他女兒抓回來,可終其根源,還是當年他給人算了一卦,被人不滿報複。”


    “但為什麽,他不去找葛光口中那個官老爺呢?他不想直接手刃了仇人雪恨?”


    “那官老爺地位不低,若是他近來出事兒了,葛光昨天肯定就會提,可明顯沒有。”


    “候錢書忌憚那個人!甚至不敢明麵去報仇,可如果那人出現在懸壺鎮,候錢書肯定會忍不住出來!”何雉這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條理清晰。


    她又壓低了聲音,繼續說道:“沒辦法找出來候錢書,就讓候錢書來找我們。釣魚需要魚餌。”我聽完了她的話後,眉頭卻緊皺成了個疙瘩。


    何雉這番話,的確給了我提示。


    冤有頭,債有主,可候錢書的確將所有的恩怨遷怒到了村民身上……


    那原因就很簡單了。


    他能做得這麽狠,卻不找那官老爺,肯定就是忌憚。


    那人,的確可以將候錢書引出來……


    可這風險也不小,首先我們得去把人找來。


    此外,用人命做誘餌,這本身也是一種忌諱……


    事成了還好,若是失敗,就會送一條人命出去。


    雖說那人和候錢書有積怨,但他的命,也不是我們能決斷的。


    此外,候錢書都不敢去找,我們能將人找來麽?


    我思緒之間,又看了一眼柳天牛。


    柳天牛眉頭更是緊皺,片刻後,他搖了搖頭,道:“這個打算作罷。”


    何雉卻跺了跺腳,又說了句:“你想著救人,可事出有因,候錢書真的就全錯了麽?現在他遷怒村民,今天死這一個,明天若是再死十個呢?”


    “本就是一個惡人引起的事情,卻要迂腐地保全那一個人的命,受困於這所謂的忌諱和規矩,害死更多人的命,你就覺得滿意了?讓你心裏舒服了?”何雉的話語本身,分明就透著幾分尖銳了。


    柳天牛臉色沉了幾分,我麵色也變了變,何雉這番話,同樣也刺痛到了我。


    “你們要是有辦法,就拿出來辦法,沒有辦法,這就是最好的辦法。”


    “一條惡人命,他未必會死,卻有換這鎮上所有人命的機會,我不理解為什麽你們要說不。”何雉說完最後一句話,她便徑直走出了大院。


    柳天牛站起身,他麵色更是陰晴不定。


    我心頭同樣有幾分掙紮煎熬,一時之間,何雉這尖銳的問題,真的難倒了我……


    這期間,柳化煙已經將那女屍裹起來了。


    她將屍體扛起,到了大黃牛身邊,把屍體捆在了大黃牛的後背上。


    柳天牛轉身,朝著院外走去。


    柳化煙拉著大黃牛往前走,我也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出了院外,我看見何雉在路邊踢著一塊石子,那石子撞擊在牆上,又彈回去,最後又被何雉踢飛……


    她抬頭看了我們一眼,又直接扭過頭,不再看我們。


    “一個老牛鼻子迂腐,另一個剛當先生,也迂腐起來了,兩個湊一塊,天造地設。”何雉小聲嘀咕了一句。


    柳化煙明顯麵色透著尷尬。


    柳天牛麵色冷硬。


    也就在這時,鎮口那邊的方向,忽然有人踉蹌地朝著我們這邊跑了過來。


    定睛一看,來人不正是張全嗎?!


    此刻張全臉色惶然,眼中透著恐懼。


    我眉頭緊皺,在剛才進院之前,我就讓張全回去了。


    他這會兒又過來做什麽?難道,又發生了別的事情?


    片刻間,張全就衝到了我們跟前,他一把就抓住我的手腕,焦急不安地說道:“李先生……好些個鎮上的漢子都去後山了,鎮長昨天晚上和不少人都講了,是侯先生回來了,他在害人作亂!”


    “他們現在要將侯先生老婆的棺材挖出來,而且鎮長親自進城了,他要去請城裏頭的官老爺來。”


    我臉色當即就變了。


    柳天牛更是麵沉似水,他眉心的豎紋川字,變得更深邃。


    何雉眼中閃過若有所思的神色,接著,她便微眯著眼睛掃了我和柳天牛一眼,那眼神意味深長!


    我一時間卻不知道怎麽開口才好。


    那官老爺,陰差陽錯要被帶來懸壺鎮,這莫不就是命數?


    可葛光竟然讓鎮民去挖候錢書老婆的墳?!


    禍不及家小,傷人不傷子女,他們傷了!


    現在還要掘人墳墓,這是要逼著候錢書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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