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錢書的眸子驟然間變得更為冰冷。


    不過他身體卻沒有再掙紮。


    “希望你言而有信。”候錢書聲音沙啞地開口說道。


    何雉疑惑地看向我,包括柳天牛,柳化煙,神色中也透著幾分不解。


    “何雉,你幫我將定羅盤拿著。”我毫不猶豫地開口,衝著何雉說道。


    接著,我又掃過柳化煙和柳天牛。


    “柳道長,你和柳姑娘在外麵等我吧。”


    我又側頭看了一眼被白布包裹著的屍身,神色更是定了幾分。


    “侯先生父女之間總有幾句話要說,這比我們的解釋,要來得真切得多。”


    柳天牛眉心豎紋更深,柳化煙眼眸中更是驚色。


    何雉卻是麵色驟變,急促地說道:“李陰陽,你什麽意思?你瘋了?!”


    候錢書雙眸陡然睜大,緊跟著,他又微眯起來。


    他一言不發,隻是冷冷地看著我。


    我深吸了一口氣,告訴何雉,讓她按照我所說的做。


    何雉眉頭緊鎖,心不甘,情不願地向我走過來。


    我將定羅盤交到她手中。


    定羅盤在身上,任何鬼鬼祟祟都難近我身,摘下來,才能達成我的目的。


    何雉抿著嘴唇看我,並沒有往外走。


    我正想催促她。


    這當口,柳天牛忽然說了句話:“候錢書,既然你也算得上是個陰陽先生,那你應該聽過蔣一泓。”


    “李陰陽是地相堪輿蔣一泓的弟子,你最好不要動別的心思,否則你和你女兒必定萬劫不複。若是蔣先生動怒,你老婆即便是投胎了,他說不定也會將其找出來。”


    我完全沒料到,柳天牛會忽然說出我的來處。


    而他話音落罷的瞬間,候錢書的臉色也變了變,他再看我的目光,就透著愕然了。


    “蔣一泓先生的弟子?”他瞳孔更是緊縮成了一個小點。


    柳天牛一甩長袖,和柳化煙一同出了堂屋。


    何雉跺了跺腳,皺眉瞥了我一眼,轉身也跟了上去。


    堂屋之中,便隻剩下我和候錢書,以及地上他女兒的屍身。


    我也沒和候錢書多說什麽,徑直走到了屍體前。


    我伸手按住了她胸口傷處,手掌上直接浸滿了粘稠的血液。


    我不曉得怎麽自主地去撞祟,可死人的東西就是媒介,尤其是屍血。


    抬手,我就要將血按在眉心。


    可偏偏就在這時,候錢書低聲開口了:“住手。”他聲音幾近沙啞,我手掌頓時一僵。


    “李先生,我信你。”候錢書的語氣,再無之前的冰冷怨毒,反倒是透著一股深深的悵然,還有複雜。


    我眼皮微跳,頓時我就明白了原因。


    候錢書信我,也就隻能是因為蔣一泓在外的聲明了。


    我正想要說話。


    因為我覺得,候錢書即便是因為蔣一泓信我了,可他內心,始終不可能真的釋懷。


    隻是還沒等我開口,候錢書就閉了閉眼,麵色複雜地說道:“我其實不該執拗,那張符契,你們摘不下來的。”


    “我用了染兒的心頭血,除非你們將她打散魂魄,否則符契不會落下。”我麵色當即又是一變。


    “我不會讓她殺人的,她也從未傷人,我隻想給她報仇,化解她的怨氣之後,送她去投生。”


    候錢書麵容盡是苦澀。


    他忽而仰起頭,臉頰上便是兩道濁淚流淌而下。


    “我可以放過懸壺鎮上的鎮民,葛光已經死了,算是仇家少了一個,不過那馮沛,你們要交給我。”


    候錢書聲音沙啞。


    他閉了閉眼,不再流淚,而是平視著我。


    “你要殺他?”我眉心蹙起,緊抿著嘴唇。


    沉默片刻,我搖了搖頭:“雖然說冤有頭,債有主,可侯先生,你也傷及鎮中十數條人命,其中還有個孕婦。”


    “馮沛殺人害命,自有能管束他的地方,我們不能讓你再殺他,這樣對你來說,又是一條殺孽。”


    候錢書神色更平靜,他開口道:“我會解開這裏的風水局,並將那些鎮民好生安葬於多子多福的牛眠地,若他們有子嗣,我會拿出錢財來,供養他們長大。”


    “若是上有老人的,我也會贍養他們終老。”


    停頓了一下,候錢書忽而又諷刺地笑了笑說道:“時逢亂世,你們想要管束馮沛?槍杆子裏頭的政權,誰有槍,誰就有說話的權利,就算是你們將馮沛送到縣長手裏頭,說不定不等你們說話,他就會將你們全部抓起來,交給馮沛處置了。”


    “就算是你們自己想要動手,也是不可能的,馮沛手下有人有槍,他一旦死了,懸壺鎮也要遭殃。”


    “唯一的選擇,就是你們將馮沛交給我,我來處置。我可以許諾,不會讓懸壺鎮出問題。也不會再濫殺無辜。”


    話音落罷,候錢書稍微後退了一些,坐在了靠牆的一張太師椅上。


    他沒有看我,而是一直在怔怔地看著他女兒的屍身。


    候錢書這番話,不禁讓我沉默,一時間也找不到任何話來接。


    這也是當初候錢書的無奈……不是因為那幾條槍,他也不會被逼到絕路上。


    他所說的話還真沒錯,否則當時苗家村的事情,我也不用讓村內用規矩來解決了。


    “你會怎麽對馮沛。”我沉默片刻,問詢道。


    “他不能死,死了就會讓界門縣的人來懸壺鎮,我會讓鎮民修個地牢,將他關在裏頭。他麵中有牢獄三相,一旦進牢籠,便沒有出來的時日了。”


    候錢書停頓片刻,繼續說道:“我會一直守著他。”


    我深吸一口氣,低頭思索再三。


    候錢書又開口道:“李先生,你沒有更好的選擇了,我不會坐以待斃,就算你殺了我,我也會陰魂不散,那衝心水和箭刃煞女,你又能怎麽解決了?雖然你是蔣先生的弟子,但蔣先生當初都無法將箭刃煞女滅掉,我能將她帶出來,也是因為命數。”


    我臉色當即又是一變,喃喃道:“三合,六合,天乙貴人,你是三命之一?”


    候錢書隻是笑了笑,卻不確切回答了。


    我又沉默半晌,最後隻能點點頭。


    “我未必能說服柳道長,至少他要看著你解決了這裏的風水局,再拿出來誠意,他才可能點頭。”我補充了一句。


    候錢書嗯了一聲,表示答應。


    再接著,候錢書忽然抬頭,目光看著我的臉。


    他臉色變了變,聚精會神地看著我。


    眼中透出幾分不理解,更多的還是驚疑不定!


    我心頭咯噔一下。


    候錢書,這是在看我的麵相嗎?


    【作者有話說】


    今天的更新結束了,這兩天略晚,估摸著還要兩天調整到早上。然後也要進新的劇情了,寫的慢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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