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中思索的同時,我的警惕性也提高了不少。


    很快,一行人便到了堂屋內。


    一張小方桌上放著茶爐,其上烹煮著一壺茶。


    白色的水汽在翻滾,茶水咕嘟咕嘟沸騰不止,一股藥茶的清香在屋內縈繞。


    楊竹書做了個請的動作,示意我們坐下。


    “楊易死了。”我深吸了一口氣,並未馬上落座。


    說完這句話之後,我便是很小心地看著楊竹書的一舉一動,仔細地觀察他的每一處細微變化。


    楊竹書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他本就透著傷感的眼睛閉了閉,整個人便直接坐了下去。


    轉眼間,他眼角的褶皺都重了許多,蒼老中透著歎息的話語從他口中發出:“惡有天收,莫不是被正法以儆效尤,就是天譴報應,或是傷殘,或是斃命。”


    “卦象,給了老夫準備,小友直接告知老夫,也算是給老夫薄麵了。”


    茶壺旁邊放置著茶杯,楊竹書伸出右手,一根獨指竟直接挑起了茶壺,手指微動之下,壺嘴便傾倒出黃色的茶水,頃刻間,四隻茶杯都注滿了藥茶。


    楊竹書放下茶壺,又探手要去分茶杯。


    何雉的動作稍快一些,她坐在了楊竹書左側,手先落到了茶杯上,隨即便將最裏側靠著楊竹書的茶杯端起,放置在我所對著的位置。


    另一杯給了柳化煙,最後她端起一杯,到了自己麵前。


    反倒是最後最外側的那個杯子,留給了楊竹書。


    “多謝先生請茶。”何雉輕聲道謝。


    楊竹書淡淡笑了笑,他動作未停,一根手指到了茶杯前,也就是那根食指曲起,剛好將茶杯箍住。


    端起之後,他輕輕吹了吹,便一飲而盡。


    我自然看得明白何雉的動作。


    她也警惕這茶水有問題。


    不過楊竹書和我們喝一壺茶,杯子也被打亂了順序,應該是何雉多慮。


    楊竹書又倒了一杯茶飲下。


    我與何雉、柳化煙三人,此時便也同時舉杯飲茶。


    “那兩個逆子在外頭闖了什麽禍,以至於三位都找上我門來,柳道長可直接明言,老夫不會推諉。”


    楊竹書給自己倒了第三杯茶,同樣也給我們倒了一圈兒。


    柳化煙停頓片刻,便將我們所知的楊易,楊長洲兩人所做的那些事情,全部詳細說了一遍。


    同樣也說了楊易的死因,以及楊長洲害人的那些手段。


    楊竹書本來端著茶杯,他手指箍著的杯子都顫動了兩下。


    閉了閉眼,楊竹書眼神更是複雜。


    他又歎了口氣,搖了搖頭:“易兒並非學藝不精,而是他沒有資質。”


    “我隻是粗淺教授了易兒幾分風水,發現他資質太差,便不再教授。”


    “長洲這個大哥,卻很寵溺他,偷偷教給易兒陰陽術。”


    “並且長洲的資質,並不比我當年差,尤其是在陽算之上,他十觀相法,更是出類拔萃。”顯然,楊竹書已經打開了話匣子。


    我和柳化煙相視一眼,兩人都沒有開口去打斷楊竹書。


    楊竹書也沒有停頓。


    “我所傳承的陰陽術,名為一指相法,十觀隻是以眼看麵骨,最根本的,是這一指斷命數。”


    “此指可摸骨斷命。並且以一指箍算簽,才會準確無誤。”


    “長洲性格桀驁,我要斬他九指,他不肯。”


    “非但不肯,他甚至和我以命相逼,若是我斬他手指頭,他就自盡身亡,他覺得這陰陽術他能學,卻不想做個殘廢。”話語至此,楊竹書微微低頭,沉默良久。


    我瞳孔頓時便緊縮成一個小點。


    他們這一脈的陰陽術,竟然是以這種方式來大成?


    不,恐怕不是大成,而隻是入門……


    如果不能斬手指入門,充其量就是個陽算先生和陰術先生。


    也並不是說所有會陰陽術的,都是陰陽先生。


    粗淺程度不同,其中的水分太大。


    楊竹書又倒下了一杯茶水,他再飲了一口,輕歎道:“長洲不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他年少陰陽術有所成就,更是在道場中嶄露頭角,大多同行都招攬他,稱他為天才,他覺得我斬他手指,會讓他受人恥笑。”


    “然,卦象有撥亂反正一說,他想不通,但總有一天會想通,我將他關押於房中,算準了吉時,要斷他九指,領他入門。”


    “結果那夜,易兒竟給我下藥,還將長洲從房中放了出來,兄弟二人至此離家。”


    “這些年來,我少有他們兄弟二人音訊,前幾日那一卦,也是心有所感,陰陽先生會對冥冥之中要發生的事情有所感悟,小友,你應該很清楚。”


    話語至最後,楊竹書看向我,點頭示意。


    我隻覺得手掌的位置微微發涼,尤其是手指處還有種麻癢感覺。


    抑製不住,我還打了個寒噤。


    我在試問我自己,如果說設身處地讓我去試一試,學陰陽術就要斬掉手指,我能否接受。


    最後得出一個結論,即便是我這種情況下,我都有所抗拒,遑論楊長洲曆來被人稱作天才,自然不可能讓自己殘廢……


    同樣,楊易和楊長洲最後都搬出來楊竹書的名字,這也讓我理解了。


    畢竟楊竹書是他們的父親,這種情況下,必定不可能眼見著他們遭遇禍患?


    “我是李陰陽,柳道長名為化煙,何神婆單名雉。”我低聲和楊竹書回應了一句。


    楊竹書點了點頭,他又輕歎了一聲,道:“三位實則是興師問罪而來,我大致猜到了,你們覺得我應該是個惡師,才會教出這兩個惡徒。”


    “此事的確因我而起,我對楊易從小沒什麽關照,對長洲的行事,我也獨斷了一些。”


    “我已經有所打算。若是長洲害人不少,官家要讓他賠命,那也是他的罪過。我不會去插手。”


    “我會去一趟平陽省城,尋一尋這些年被他們兄弟二人坑害過的人家,逐一賠罪,也會有所表示。”


    楊竹書這話語便格外真誠了。


    柳化煙神情也鬆緩了不少,明顯,她對於楊竹書的說法是滿意的。


    我也鬆了一大口氣,楊竹書這人出乎我們預料之外,不過卻減少了一次惡戰,也算是意外之喜。


    “楊先生此言,化煙以後見了師父,也有所交代。”


    柳化煙輕聲道:“既然如此,我們也就不久……”


    正此刻,楊竹書卻忽然又說了句:“柳家道士胸有一口浩然氣,我倒是清楚,三位未必要立刻走,這楊家鎮外,有一處墳塋,前些時日逢一甲子之……”


    恰在此時,“砰砰砰”的砸門聲傳來,直接就將楊竹書的話語給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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