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我的手就變得血肉模糊。


    忽而手肘被一隻手按住,透著哽咽和擔憂的聲音入耳。


    “別砸了,他若是還在,不會想看到你這樣折磨自己的。”這聲音,不正是何雉的嗎?


    我呼吸更粗重,胸口上下起伏。


    可我心頭就更煎熬,更痛苦。


    下一刻,柳天牛平靜的話音,從堂屋的方向傳來:“先生的一雙手用來打算盤卜卦,端羅盤,指山點水,悲憫天下。”


    “蔣先生對於你寄予厚望,他如今屍骨未寒,你便要在他棺木之前,廢了你這一隻手,是否是想要他死不瞑目?”


    隨著腳步聲靠近,一個筆挺的身影出現在我的麵前。


    柳天牛頭上依舊是沒有絲毫彎折的高冠,他剛正不阿的臉上,盡是肅然,雙目嚴厲地看著我。


    我揚起的拳頭,僵在了半空中,呆呆地看著靈堂和棺材,心,更空,更絞痛了。


    “蔣先生留下來了一些話,讓我轉達與你,你是要現在聽,還是要等你清醒之後,再聽。”


    柳天牛再一次開口。


    我艱難地閉上了眼,顫巍巍地鬆開了拳頭,將那懊悔壓在心底深處。


    “我現在便很清醒,這輩子從來沒這麽清醒過。”我沙啞著聲音答道。


    “他所說的話,你要銘記於心,決不能忘記一絲!”


    柳天牛走至我近前,低頭看著我,眼神如若刀子一般淩厲。


    “李陰陽,不敢忘,也不敢再教師尊失望。”我一字一句的說道。


    柳天牛沉聲說道:“他的屍骨,暫且不落葬,存放於地相廬之中,什麽時候你陰陽術大成,陰陽界皆知曉你李陰陽,便是地相堪輿第二十六代傳人!那時候你帶著蔣盤回到這裏,你二人,一人為徒,一人為子,送他下葬。這空著的靈位,便是留著到時候用。”


    我睜大了眼睛,鄭重地點頭。


    “他曾應允一人卦象,隻不過那人再未曾出現過,若是有一天,有人拿著一柄陰陽尺找你,你要替他給那人算一卦。”


    “離開地相廬,你可隨我回一趟九河縣,解決你的緊要事情,便可啟程去紅河。”話音至此,柳天牛便長歎一聲。


    他目光幽深地看著我,又道:“蔣先生譽滿天下,希望莫要在你手中毀了。”很明顯,這最後一句話,就隻是單純柳天牛對我所說了。


    我跪直了身體,行了三跪九叩之禮,壓下心頭所有的悲傷。


    喃喃道:“師尊,你且放心,陰陽不會再犯錯了,我會很快帶著蔣盤來的。”


    我身旁的何雉,神色總算鬆緩下來不少。


    抬頭,我一眼就瞧見了堂屋桌案上的一係列物事。


    包括骨相,宅經,金算盤,還有之前我取出來的地支筆,天幹硯,以及定羅盤,甚至還有幾件小物事。


    腦海裏,回蕩著蔣一泓臨終所說的每一句話,我抬腿快步走進堂屋。


    金算盤放在一個長條的木匣子上頭,木匣子還有背帶,很明顯,這是裝金算盤的東西。


    硯台,筆,羅盤依舊,此外還多了一樣東西,那是一柄格外精致的刻刀,尖銳的刀鋒,仿佛觸碰一下就能刺穿皮膚。


    宅經之中有一種鎮物為木雕人,不同的亡命年月,就有不同木材的木雕,這刻刀應該便是木雕的工具。


    我將定羅盤掛在腰間,地支筆天幹硯,以及刻刀貼身裝好。


    最後我並沒有裝起來金算盤,而是扭頭看著柳天牛。


    這會兒他已經跟到堂屋門口了。


    何雉則是進了堂屋,站在我身後,乖巧安靜,一言不發。


    “柳道長,我不會食言,這第一卦,我現在就幫你算。”我沉聲開口道。


    金算之法我已經銘記於心,雖說還沒有那麽熟稔,但有蔣一泓的口傳心授,我內心篤定。


    而且,我們要離開地相廬,必定會用到算術,卦象,我得算出去第一卦,否則還是有掣肘。


    柳天牛點點頭,並取出一張紙條,走至我的麵前。


    我接過來那紙條,低頭一看,整個人卻是一愣。


    紙條上所寫的的確是生辰八字,隻不過這並不是柳天牛的。


    “己巳,壬申,丙申,午時。”柳天牛雖說外表看似中年人,就算他真的是中年,最少也得有四十歲以上了。


    但這生辰八字卻才十六年前。


    我忽然間,便想到了一個人,目光頓時變得驚疑不定。


    柳天牛平靜開口:“你看出來了?”我點點頭,不過心頭卻盡是疑惑。


    沒等我說話,柳天牛便直接說道:“我已經得到了蔣先生最後一卦,他算出了我的命數,也為我指點迷津,所謂貪多嚼不爛,我已然有了我想要的答案,不需要再用你的第一卦了。”


    “化煙從小命數有缺,在羌族之中莫不是引起火患,便是水禍,以至於她小小年紀,隻能跟著我在外曆練。”


    “這撥亂反正,我希望你用到她身上,不管你要遭受的反噬多麻煩,我也會保住你。”柳天牛的語氣便極為誠懇了。


    我點點頭,不再多問其它。


    應允柳天牛的卦,用給柳化煙,也沒有任何問題。


    我低頭記住了這生辰八字,腦海中也完成了一遍推演。


    不由自主的,我便坐在了師尊蔣一泓之前坐著的位置。


    身體一顫,我雙手更是下意識地扶上了金算盤。


    冰冷的算盤骨架,其上細密的紋路,好似指肚觸碰下,都能感受到其上篆刻的符文。


    我閉上了眼睛,手指開始撥動算珠!


    劈啪的聲響之中,我撥動的速度說不上快,每一下卻格外平穩,慎重,確保沒有出一絲錯誤!


    片刻後,我手掌微微發顫,睜眼低頭,一副卦象已然躍於金算盤之上。


    我凝神看了許久,接著,我又取出來了骨相,翻到了其中一頁內容。


    這期間,柳天牛沒有打擾我。


    他神色反倒是格外的嚴肅,其額頭上,竟然還微微冒汗。


    我又低頭看了許久,看透了卦象,心頭愈發沉重。


    “卦二十一,震下離上,火雷噬嗑。此為刑罰之卦,吉凶難辨……”


    我一字一句,低沉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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