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懸臉上的苦意頓時被驚喜所覆蓋。


    接著,他又凝神想了一下,說道:


    “剛才的確有個五、六歲的小娃娃朝著那邊跑了,躥的當真是快,小李先生你在找他?”


    “嗯,你就在這裏等我。”語罷,我跨步就朝著東南方走去。


    苟懸卻匆匆跟上了我,他明顯有點兒恐懼和不安。


    “小李先生,我還是跟著你吧,這一路上,我倒黴的次數不少,我怕等會兒出點兒啥事兒,我等不到你。”苟懸一臉心有餘悸的表情。


    顯然,他這一路上遭遇了不少曲折。


    我沒多說其他,三兩步,已經到了苟懸指著的一條岔路前。


    這是一條土路,兩側是村民的院牆,濕潤的地麵上有一串明顯的腳印。


    一眼就能看出來,這是個孩子的足跡。


    “那孩子有點兒問題,身上還有屍毒,你跟著我,小心一些。”我沉聲叮囑了苟懸一句。


    語罷的同時,我就走進了岔路。


    苟懸小心翼翼地杵著棍子跟在我身後。


    岔路走出去以後,就像是一瞬間離開了鎮子似的,村民的院牆到了最盡頭。


    又往外走了半盞茶的時間,入目是個小小的土地廟,兩側是布滿碎石瓦礫的荒地。


    土地廟前麵擺放著雜亂的香燭,燒了一半的紙,以及一些果皮,殘渣。


    這座廟約莫隻有半米不到的高度,廟門也隻有一個手臂長短。


    我蹲下身,皺眉看著裏麵。


    那男童便蜷縮在其中,身體緊貼著狹小的廟牆,一雙眼睛裏盡是惶恐不安。


    我發現他此時的眼睛已經恢複了正常,隻是我和他對視,他眼中愈發惶恐,身體都在不停的顫栗。


    這就讓我心中更疑惑,不過我還是開口道:“蔣先生護著紅河鎮,你不用跑,我們會幫你。”


    “你叫什麽名字?”


    我大概猜測,或許是這男童剛才清醒過來,本能的懼怕讓他逃走,現在隻要解釋清楚,應該就沒大問題。


    隻不過他並沒有回答我,反倒是眼中更惶恐。


    我猶疑片刻,取出灰仙手套帶上後,伸手就拽住了他的胳膊,將他往外拽。


    卻沒想到,這男童勁兒極大,更關鍵的是,他兩條腿瞪著這廟門內側的兩麵牆,我竟沒能將他拽出來。


    我的力氣用大了,反倒是讓他眼中流露出痛苦之色。


    我就不敢再用力,怕把他弄傷了。


    我又和他耐心解釋,說有蔣先生在,不會有什麽麻煩,問他棺材裏頭的是不是他娘?


    結果男童一下子就哭了,一邊哭還一邊咬牙切齒地說了句:“俺娘沒死。”這句話落罷,男童的眼神裏,竟然滿是恨意!


    一個稚童的眼中會有這麽深的恨意,這件事兒,絕不簡單!


    我定了定神,輕聲細語的小聲勸說,讓他出來,有什麽事情我會幫他做主,同樣我又提了蔣盤。


    直到這會兒,男童的眼神才動搖了幾分。


    思忖間,我摸出來身上幾塊大錢兒,扔到了廟裏頭。


    男童飛速的將那幾塊錢撿了起來,他對我的眼神,總算不那麽警惕了。


    隻不過我喊他出來,他卻還是不出來。


    我曉得這事兒有蹊蹺,就盡量語氣平緩地問他發生了什麽,讓他告訴我。


    男童稚嫩的小臉上,卻又閃過幾分恐懼和恨意。


    他又警惕地打量了我片刻後,才開始斷斷續續講了一些事兒,這卻讓我聽得變了臉色。


    這男童叫李房叔,她娘是村裏頭的寡婦,平時靠著給人縫補洗衣賺錢度日。


    碼頭上幹工的一個船夫,平日裏老找她娘洗衣服,有時候半夜還不走,在他家喝酒,還要留下過夜。


    要是他娘不答應,就會被揪頭發,抽耳光。


    聽到此處,我神色都陰沉了下來。


    李房叔年紀雖小,但說話的條理,已經像是個懂事的小大人。


    窮苦人家的孩子的確是這樣,我五六歲的時候,也會跟著我爹下水和埋鍋造飯了。


    我思緒間,李房叔稚嫩的臉上,恨意又多了不少。


    “娘又生了一個弟弟,被那個男人抱走了,她想把弟弟要回來,又被打了一頓。”


    “娘被打壞了,下不了床,那男人和我說我娘死了,就走了……”


    “可俺娘沒死,她晚上喊我喝奶,她讓我喝飽了,好去把弟弟要回來。”


    “俺娘白天沒起床,晚上才醒,可鎮上的人都說她死了,還把她裝棺材裏頭,說要把我們送給蔣先生處置,我們是鬼祟,是要被燒死的。”李房叔講到後麵時,有些含糊不清,不過這對我來說,理解透徹不難。


    那婦女,竟是被人害死的,而且還生了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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