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東西的時候,我們沒多言語。


    唐九宮中途來了大殿,又來了一些陰術和陽算先生。


    蔣盤和眾人交代了,我們要離開做一些準備,讓他們等會兒可以去後麵山頂的懸崖上看看風水,唯一要警惕的,就是不能下懸崖,更不要失足摔下去。


    有先生疑惑地問我們做什麽準備,要很久麽?


    蔣盤也如實說,找來一個更夫,對付八曜惡屍,確保大家都安全。


    立馬就有人興衝衝地開口問,是不是更夫定魂的手段?


    蔣盤剛點頭,那人就連連點頭,說當初要是能想到這一點,找個更夫帶著一起去過陰山脈,那就能解決更多麻煩了。


    這話,我和蔣盤都沒接,事後談論,沒有絲毫意義。


    再者說,這種更夫難尋。


    我讓唐仃去牽出來一輛馬車,又囑咐紙人許,讓他注意安全後,便同蔣盤,唐九宮以及唐仃一行四人駕車離開了九宮道場。


    下了壟山之後,唐九宮就開始給唐仃指路。


    馬車用的是羌族的大馬,二十裏路,一個時辰就趕到了目的地。


    入目的,是一處山腳下的小村莊。


    村口立著牌樓,寫著梧山村。


    幾個半大的孩子,在村口蹲著玩兒石子。


    我們進村的時候,那些孩子還抬頭看了我們。


    唐九宮繼續指路,唐仃趕著馬車往村裏走。


    村路不大,一輛馬車幾乎占據了整個路麵,遇到路上的村民,那些人都要貼著路邊給我們讓路。


    所有人看我們的神色,都充斥著好奇,還有一些畏懼。


    不多時,當馬車停在一個破落小院外時,唐九宮才說到了。


    我多看了他一眼,就連蔣盤,都投以相似的神色。


    唐九宮訕笑了一下,倒是沒多解釋。


    我們下了車。


    幹幹淨淨的小院內,幾隻雞鴨受了驚,朝著牆角跑去。


    土磚牆的屋子被推開。


    探頭出來的,是個瘦瘦小小的老人。


    他皺巴巴的麵皮上,盡是驚疑不定。


    “砰!”的一聲,門直接就被關得嚴嚴實實。


    唐九宮聲音大了不少,立即就喊道:”樊夅,李先生和蔣先生不是來算賬的,我們有事登門,還可以幫你!”


    “你要是跑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你老婆兒子不要了麽?!”


    唐九宮這話透著幾分篤定深邃,這才有了幾分先生的模樣,沒了見我和蔣盤時候的那種不安惶然。


    下一刻,房門果然被打開了……


    樊夅麵色蒼白地走出了屋子。


    他穿著一身布衣,手腳都纏著一圈一圈的布,腰頭掛著一個銅鑼和鑼棰。


    他看我和蔣盤,手腳都略有發抖。


    對於唐九宮,反倒是眼中透著幾分恨意。


    唐九宮的臉上頓時露出幾分尷尬。


    唐仃推開了院門,往前走了兩步,蔣盤往裏走,我和唐九宮則稍後一些。


    顯然,樊夅又有種驚怕的動作,想要後退。


    他那眼中的情緒太過直接,我一下子就曉得,應該是當日的事情,他還記得很清楚,所以才會這麽恐懼。


    那天他們下九流齊聚,和我們一個照麵,就死傷不少……


    蔣盤沉聲開口:“樊夅,你無需害怕,我們有事相求。”


    “當日周精義的事情已經過了,不過我聽說周精義答應過你事情,現如今,我們或許能幫你,也想要你幫我們。”


    樊夅臉色又變了變,他才開口,嗓子像是破了一樣,說道:“我一個下九流,能幫上你們什麽忙……要我做什麽事情,去當炮灰嗎?”


    我愣了一下,頓覺幾分唏噓。


    看來,樊夅是將周精義當初做的事情,看成周精義將他們當炮灰驅使。


    還沒等蔣盤在說話,樊夅就立即咬牙說了句:“我不去!你們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真要我命,我哪裏逃得掉?!我妻兒受苦多年,我狠不下心,我們早就該解脫了!”


    樊夅眼中閃過痛苦和煎熬,還有濃鬱的不舍。


    我見過不少更夫。


    從老更夫的仇怨,再到潘裕的狠毒。


    這樊夅,反倒是我見過唯一一個,看似情義不輕的更夫……


    一時間,我都還有所不適應。


    蔣盤眉頭皺得更緊,他才說道:“那若是我們先幫你忙,再讓你幫我們呢?”


    他話音落罷,樊夅就愣住了。


    他不解地看著我和蔣盤,眼中都是不相信。


    顯然,周精義的事情,還是給了他很大的陰影。


    唐九宮麵色一沉,他往前走了一步,嚴肅道:“樊夅,你知趣一些,天元和地相兩位先生,還會騙你不成?!”


    樊夅咬牙,道:“老東西,當初你還和我說,周精義是零正二神的零堂先生,他不一樣把我們當棋子,自己還送了命嗎?!”


    唐九宮:“……”


    蔣盤卻不再多言,他直接繞過了樊夅,朝著土磚牆的屋子走去。


    樊夅想要抬手攔住蔣盤。


    不過他手抬起來一半,就立即放下去了。


    蔣盤進了屋,我緊隨其後。


    唐仃和唐九宮跟在後麵,樊夅才腿腳顫抖地跟進來。


    堂屋內很簡陋,還彌漫著一股子藥臭味兒。


    蔣盤掀開了右側的屋簾。


    他進去之後,就杵在了屋中央。


    我跟過去之後,視線中看到的一切,讓我臉色也變了數次。


    屋子靠窗和靠南邊的方向,各有一張床。


    靠窗的床榻上,躺著一個老婦,頭發花白,皮膚滿是褶子,臉上還長了瘡。


    南牆的床上則是一個中年男人,他雙目緊閉,呼吸也是微弱。


    兩人都是一副重病的模樣,臥床不起。


    “他們這副樣子,已經多久了?”蔣盤側頭,衝著後方說道。


    樊夅此時,才總算眼中有了幾分掙紮和小心翼翼的試探之色。


    “你們真的幫我?真能幫我?”蔣盤皺眉,語氣重了幾分:“我問你,他們這樣,已經多久了?是什麽原因?”


    樊夅抿著嘴,他忽然砰的一下,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


    他眼眶通紅,顫巍巍道:“糟妻病倒一十三年,我兒臥床八年,蔣先生,你們要是能救他們,樊夅這條命,隨意驅使,上刀山下火海,我死不足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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