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信愉快地承受了商穆炎所有的攻擊,小男孩兒嘛,皮一點野一點衝動一點都很正常。但這怎麽還沒完沒了了?無奈,徐信兩三下將人製住鎖在了懷裏,動彈不得的商穆炎幹瞪眼,“你放手。”


    “還打嗎?”徐信問。


    “……不打了。”商穆炎悶悶地道,打又打不過,他當然不會再自找苦吃。聞言,徐信點頭,鬆手。


    “喂,這是哪兒啊,你帶我來這裏幹嘛。”商穆炎沒好氣地問道,周圍的景色他全然陌生,之前隻顧著盯著路麵和周邊車輛,倒是根本沒有注意其他。現在,要是徐信把他趕下車,他絕對找不到回去的路。


    “沒禮貌,叫哥哥。”徐信不滿,他可從來沒聽過商穆炎叫他一聲哥哥,過年時偶爾遇上,這小子鐵定扭過身拿屁股對著他。徐大少雖然沒空跟商穆炎計較,但他記性好,這可都沒忘呢。


    商穆炎直覺性反駁道,“你才不是我哥呢!”


    一句話吼完,兩個人都沉默了。的確,說到底,他們兩個可是半點血緣關係都沒有的。商穆炎是商家的私生子,徐信是商家少奶奶的侄子,他們一輩子沒有往來才是正常的。


    “不知道這是哪兒。”跳過了剛剛那個問題,徐信攤了攤手,打破了沉默,“你要知道,我很少開車的。但既然要開車,當然是怎麽高興怎麽來,管那麽多幹嘛。”


    商穆炎忍住再一次試圖撲上去胖揍這貨一頓的衝動,“那我們怎麽回去!”他到底還是沒忍住,最後兩個字的發音咬得那叫一個重。


    “回去?”徐信挺無辜的,“幹嘛要回去,這裏風景不好嗎?走,咱們下去逛逛。”


    商穆炎:“……我記得我腳上好像有傷。”


    徐信:“咦?對啊,我怎麽把這個給忘了。”


    商穆炎:“……”


    最終,商穆炎被徐信抱到了車蓋上坐著,然後無聊地隨意看了看周圍。徐大少一個人在這地方來來回回地倒騰著些什麽,自娛自樂得挺不錯。平心而論,這裏的風景真的很不錯。遠離了城市的郊區地帶,山清水秀的,安安靜靜,有個詞怎麽用的來著?哦,鳥語花香。


    漸漸地,商穆炎的情緒也平靜了下來,然後,視線不由自主地粘到了在場唯一一個同類的身上。說不上是後悔還是其他什麽情緒,商穆炎莫名有點難過。其實,也不是不能叫哥哥的,徐信都能開口了,他還拿什麽喬。不對,本來就應該叫哥哥的,他比他大不是嗎?


    好像他一直被人誇讚的懂禮貌的良好品德在徐信麵前都失效了,這讓商穆炎有點沮喪。更讓他沮喪的是徐信的態度,在被他一口拒絕後,徐信一個怔愣的表情深深地刻在了他的眼底。


    商穆炎瞬間明白了,至少剛剛那一刻,徐信什麽都沒有多想,真的隻是在拿一個哥哥的身份在逗他而已。那一刻,他隻是比他大五歲的徐信,其他什麽都不是。


    在徐信重新擺起了無所謂的態度說話時,隱隱約約的,商穆炎覺得自己錯過了什麽。而現在,他為那些未知的錯過感到了難過,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視線隨著徐信的移動而移動著,看著看著,商穆炎有點羨慕起來。徐信這人,身形高大修長,十九歲就已經有了一米八八的傲人身高,又繼承了母親的出色容貌,在年輕一代的公子哥裏絕對算得上外形上佳的了。


    在商穆炎的印象裏,除了隱藏在體內的惡劣因子讓他很不爽外,徐信這個人最大的特點就是忙。很忙,很忙很忙,很忙很忙很忙,一直都是。


    小時候的商穆炎一邊討厭著這個把他扔在地上摔疼了屁股的壞人,一邊幸災樂禍著壞人的世界居然會這麽忙。忙到他站在壞人的眼前,偶爾報複性地做點什麽,壞人發現了也沒空理會他。


    長大了一點後,見到徐信的機會就更少了,漸漸地,商穆炎都快不記得這個人了。隻是每年過年都能見到徐信一麵,小心眼的商穆炎發現,徐信來商家拜年時呆的時間越來越短,最終,他不再有機會見到徐信。


    有的時候,忽然想起這麽個人時,因為積壓的作業而煩悶不已的商穆炎也會唏噓不已,甚至有些害怕長大。萬一長大了就意味著會變得像徐信那樣很忙很忙很忙的話,這日子還要怎麽過?媽媽為了讓他能討好爸爸,安排了幾門額外課程給他他就已經覺得受不了了。


    可是現在,印象中很忙很忙的壞小子正脫下鞋襪往水裏走去。天氣還算炎熱,商穆炎坐了這麽一會兒已經開始汗流浹背了。一路奔馳之下,車蓋早就有了溫度,不難判斷出再過一會兒車蓋就得熱得發燙了。


    摸魚?這是商穆炎的第一想法。


    堂堂徐家大少竟然這麽幼稚?這是商穆炎的第二想法。


    結果,徐信徑直往水塘深處走去。在商穆炎目瞪口呆的神情中,水沒過了徐信的腰身、腹部、胸膛、肩膀、脖頸,半點都沒回頭呢。


    “喂,你要幹嘛?”商穆炎一驚,急了,一連高聲叫了徐信好幾聲也沒得到回應,當下便急出了滿頭大汗。雖然覺得不太可能,但這架勢怎麽看怎麽覺得是要投河自盡的節奏啊喂!


    想到媽媽看的電視劇裏,或傷心欲絕或頹然厭世的女主角慢慢地頭也不回地徑直走向了大海深處的身影,哪怕商穆炎不喜歡徐信,也不想看到他屍沉大海的結局。


    “徐信身上的擔子很重,徐家在他父親那一代的手裏算是毀了大半,輪到他接手時情況很不好說啊。”


    “這小子是塊上好的苗子,可惜年紀太小,就怕熬不過巨大的壓力。熬過了,徐家就徹底是他的了,哪怕他年紀小。”


    ……


    這是商穆炎偶然聽到爸爸和爺爺聊天時說到的,因為提及了徐信,他條件反射地多留了幾分心,記下了,卻沒太懂也不是很在意。


    而現在,商穆炎突然想起了這段話。於是,眼前這幅景象就更具有說服力了。就像小美的哥哥在他媽媽過高的期待下崩潰地離家出走一樣,徐信是不是也受不住壓力想要……


    是了,肯定是了。商穆炎遲鈍地察覺到,今天徐信的心情是不好的,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有點糟糕。無論是之前的眾目睽睽之下抱起平日裏並無交集的他離開商家,還是後來的那場近乎瘋狂到不要命的飆車,都明明白白地顯示著這位大少爺今天的煩悶與暴躁。


    習慣性的,商穆炎內疚了起來。他應該早點察覺到的,那麽至少他還來得及做點什麽。不,現在也不晚的。


    商穆炎咬咬牙,忍著疼痛勉強跳下車,腳尖著地的時候,鑽心般的疼痛傳來,痛得他咬破了一點嘴皮,嚐到了絲絲血跡的味道。然而,在他抬起頭深吸一口氣準備豁出去救人時,就見水麵上飄起了一條長褲,然後是大褲衩,接著是t恤……


    商穆炎默然,身體先於意識一步提起了二度受傷的右腳,三秒鍾過後,他才想起來重新爬回了車蓋上做好。此刻,商穆炎想著,呃,他大概真的是一個蠢貨也說不定,嗬嗬,徐信居然想要自殺?他好奇之前的自己是怎麽會有這麽荒唐的想法的,簡直可笑爆了好麽。


    水塘中央的高大少年歡快地劃著水,撲騰起一大片的水花。遠遠看過去,陽光下飛舞四濺的水珠熠熠生輝,在波光粼粼的水麵映襯下,幾乎看不清水裏那道人影的具體動態。


    徐信的水性很好無疑,等到商穆炎回過神已經是很久以後的事情,難免懊惱。看什麽看,有什麽好看的!


    然後,商穆炎的視線就很不小心地再一次粘到了徐信身上。看著對方偶爾炫技般地直立著從水裏撲騰出大半身體,差不多都是光著腚了時,他忍不住撇了撇嘴。


    羞不羞!人家專業遊泳隊的也沒有光著腚雜耍啊!


    商穆炎生起了悶氣,也不知道到底是為了什麽。總之,他對徐信的印象更差了,討厭的家夥。


    “舒服啊,商穆炎,要下來不?”遠遠的,紮了個猛子上來後,甩著頭發的徐信哈哈大笑了一聲,衝著商穆炎吼道。


    商穆炎瞄了一眼,他倒是想的,但還是那句話,這人又忘了他腳上有傷麽,怎麽過去。挪了挪屁股,頓時被燙得不行,商穆炎鬱悶極了,老老實實挪回原地兒,好歹溫度稍微低一點。可以的話,他現在挺想回車裏的,雖然肯定還是又悶又熱的,但總好過大太陽底下直接暴曬好麽。


    當徐信朝著岸邊遊過來的時候,商穆炎以為今天這番折騰到此為止了,頓時鬆了口氣。出來這麽久都沒能跟媽媽打聲招呼,不知道媽媽會不會擔心他。


    當徐信沒羞沒臊地光著身子就朝他走來時,商穆炎目瞪口呆,臉上瞬間火燒火燎的。無他,商穆炎這是在替徐信害臊呢。大白天的,荒郊野地裏,雖然大家都是男子漢,但也不能就這麽理所當然地耍流氓啊,從來都是老老實實的乖小孩兒的商穆炎有些接受無能。


    等到徐信真的擋都不擋一下地走到了他的麵前,商穆炎同學忍了忍,沒忍住,小聲嘀咕了句“耍流氓”。


    徐信挑眉,不害臊地晃了幾下自己的大家夥,“小孩兒沒見識了吧,遛鳥懂不懂,有益身心健康。好事兒啊這是,來來來,哥哥教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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