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坐在屋內,通過窗子望向院內單腿跪地的端康靜,麵色複雜不已。


    沉靜安寧的生活被打亂了,端康靜上山的那一刻,他就已經預料到了。


    隻是無論自己怎麽躲,這一關都是必須要過的,他也早就預想到了這一天的到來。


    一日為端家人,一輩子都不可能真正的斬斷凡塵。


    哎!


    刀疤歎了口氣,隨即站起身來,推開廂房木門,一步步的走了出去。


    端康靜望著刀疤走出廂房門外,臉色不由一喜,連忙行禮。


    “侄女見過叔叔。”


    刀疤走到端康靜麵前,目光複雜且無奈的望著她,許久之後不得不開口出聲道:“你不應該來的!”


    “可侄女已經來了,也不得不來。”端康靜麵色同樣有些複雜的開口,語氣略有些苦澀。


    如果再不來的話,端家真的就危險了。


    她也沒想到前幾天端悅兒竟敢那麽做,聯絡那麽多的宰相逼宮,真是愚蠢之極。


    偏偏端悅兒自稱是受到了自己的命令,然而她從來都沒有提及過逼宮的事情。


    可以說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端悅兒的自我決定,完全沒有通知她和端墨瑞。


    “叔叔,端家有難了。”端康靜的眼圈有些泛紅,咬著嘴唇,看向刀疤,眼中帶著幾絲期盼之色。


    如果說端家若到了有難的時候,唯一能夠拯救端家於危難之間的,也隻有自己的這位親叔叔了。


    刀疤從未提及過他的家世背景,一直都以一個方外之人為自稱,又因為一臉的刀疤,給人一種猙獰的印象。


    但刀疤也是大有來曆的,他就是端家的前任家主之弟,也就是端康靜父親的弟弟,她端康靜的叔叔。


    不過當年因為兄弟不睦,三觀也不盡相同,所以最終刀疤選擇離開端家,跟隨靈武霄身邊闖蕩。


    這一離開端家,一晃就是四十年的時間。


    如今的他已經年近七十,早已經到了古稀之年。


    而端家的烙印,在他身上幾乎看不到了,可看不到並不代表不存在。


    刀疤本命端堯,隻是這個本命幾乎忘的差不多了,也不曾有人提及。


    今日端康靜的出現,又讓刀疤回憶起了往事的重重。


    “你起來吧,堂堂一國王後,跪一個鄉野村夫,實在荒唐。”刀疤朝著端康靜擺了擺手,示意起身。


    端康靜卻目光堅韌的繼續跪在地上,這次幹脆另一隻腿也跪了下去,徹底成了雙膝跪地。


    “侄女跪叔叔,天經地義,誰敢置喙?”


    “求叔叔救端家,否則端家必危!”


    端康靜的魄力極大,更能夠撇下麵子尊嚴,來獲得對她有利的結果。


    這也就是為什麽端康靜能夠成為王後幾十年的時間,卻始終穩如泰山一般。


    哪怕國王趙懿最喜歡的是趙庭的母親,可依舊不能把趙庭的母親接到紫龍閣,就因為她的手段多,地位穩,對外人的觀感非常好。


    當一個人的人設幾乎完美的時候,那也就無懈可擊,除非自我的崩潰,不然沒有人能夠傷到她。


    端康靜就是這樣的人,她如今的人設已經非常完美,網絡上麵對於端康靜也都是清一色的好評,龍國十多億的平民百姓對王後的滿意程度甚至超過了國王。


    這就是為什麽端康靜的王後之位,非常穩的原因。


    可王後之位的穩定,並不代表端家的位置穩定。


    現在端家就岌岌可危了,如果真的讓秦朗派出的聯合調查,把花豹騎車集團搞垮,勢必會使端家震蕩,繼而端家的底蘊大減,絕對不利於端家的生存。


    一旦端家失去了兵和馬,他們家族也就意味從頂級權門跌落下去,從此都不如孔家這些家族。


    所以她今日來了,必須見刀疤,求叔叔的幫忙。


    叔叔總不能不管端家把?即便他已經幾十年沒有回去過,但他體內流淌著的端家血脈,卻是不容更改的事實。


    另外端康靜已經籌謀好了,隻要刀疤不答應救端家,她就一直在這裏跪著,無論是一個小時,五個小時,甚至一天一夜。


    什麽時候刀疤答應,她才起身。


    不然一定要在這裏耗著,耗下去,看誰能耗過誰。


    “秦朗做的對,我不會幫你的,更不會幫端家。”


    刀疤見端康靜跪地的態度已經極其堅決了,隻能深深的感慨的開口。


    他是支持秦朗的舉動的,否則那天深夜也不會和秦朗下棋聊那麽多。


    甚至秦朗之所以能夠對付端家,正是他提出來的建議。


    所以他才會感慨那一句,自己是不是數典忘宗?


    現在刀疤覺得自己不是數典忘宗,反而是救端家,因為端家如今的勢力太大了,已經達到了月滿則虧的地步。


    即便是沒有秦朗的話,端家最近這幾年也會出事。


    天底下的萬事萬物,任何一個隻要太滿了,太盛,或者太完美都會立馬來一個下坡路。


    月滿則虧,水滿則溢,家族又何嚐不是如此?


    甚至說的大一些,一個國家,一個文明,都是如此。


    “叔叔…”


    端康靜聽到刀疤竟然支持秦朗的做法,頓時心裏一驚,心都涼了半截。


    不行,端家不能出事,這是她的底線。


    “叔叔,您難道真的要見死不救嗎?您也是端家一份子啊!”


    “我知道當年家父和您之間關係不睦,但純粹是意識形態的相左,並不是針對您的啊。”


    “您難道真的要眼睜睜看到端家走下坡路,甚至最後被人欺辱嗎?”


    “您…真的忍心?”端康靜跪在地上,雙手撐在地上,痛苦的悲切大喊。


    刀疤搖頭歎氣:“本是塵俗人,何必再擾心?”


    “靜兒,聽叔叔一句話,回去吧。”


    “端家的事情,不是我一句話,或者我求秦朗停手,就可以解決的事情。”


    “所謂月滿則虧,水滿則溢,咱們端家已經到了破而後立的時候了,如果你像是老母雞一樣一直護著端家,那才是害了端家啊,知道嗎?”


    “回去吧,仔細琢磨我說的話,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


    刀疤說到這裏,轉身幹脆利落的回屋。


    端康靜目光泛紅帶霧的望著刀疤的背影,嘴裏麵卻不斷的嘀咕著刀疤的話,越嘀咕越覺得心有不甘。


    端家為什麽就不能月滿不虧?端家為什麽一定要水滿則溢?


    她不服,不甘心,如果真有這個道理的話,為什麽皇家的趙家就可以一直滿?一直不虧?


    國王家族,和王後家族的差距,難道真的就這麽大嗎?


    “叔叔…”端康靜再喊了一聲,聲音透著幾絲歇斯底裏,如同一個被拋棄的孩子,渴求長輩的關切和重視。


    但刀疤頭都不回的,把廂房的木門關閉。


    端康靜渾噩的坐在地上,之後自嘲的搖頭一笑,緩緩起身,之後氣質陡然一變。


    方才歇斯底裏的王後不見了,隻剩下了溫婉文靜的王後,賢良淑德的王後,令人絲毫看不出來,剛才就是她跪在地上,歇斯底裏的求刀疤。


    靈武霄望著她的這一份變化,心裏也不禁連連吃驚的感慨。


    天生的影後,怪不得能夠做王後。


    “你應該得到了想要的回答!”靈武霄笑眯眯的開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端康靜坐在石桌對麵,聞言不禁淡笑一聲:“多謝靈老給我這個機會,讓我能夠了卻心願。”


    “這麽多年,也要多謝靈老對家叔的關照。”


    端康靜的態度永遠都是讓人這麽舒服,一點都不會令人覺得虛偽和膩歪。


    靈武霄點頭一笑:“放心吧,你叔叔在我這裏,生活的很瀟灑。”


    “我們沒事的時候就去山下小溪釣魚,要麽就去後山采藥,實在無聊就對練比武一番。”


    “叔叔的生活,我很羨慕。”靈武霄眼中帶著幾絲真摯的笑意,深深的望著廂房許久。


    最後收回目光,站起身來,朝著靈武霄微微點頭示意:“靈老,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


    “不過離開之前,能否讓我見一見秦朗的妻子?蘇傾慕?”


    “聽說蘇傾慕就在老爺子這裏養胎?”


    唰!


    本來眸中帶著慵懶的靈武霄,聞言瞬間目光犀利下去,目光直透端康靜的內心。


    如此氣勢?


    端康靜臉色有些發白的後退幾步,她倒是忘了此刻的靈武霄已經超越了煉骨境,成為鍛魂境一重的世界級別巔峰強者。


    “王後的好意,我替蘇丫頭心領了。”


    “隻是蘇丫頭有孕在身,行動不便,就不勞煩王後了。”


    “王後可以離開了!”


    “我會適當的提點秦朗,讓他注意方式方法。”


    靈武霄語氣淡漠的開口。


    端康靜聞言,捂嘴輕笑一聲道:“那倒是多謝靈老了,告辭!”


    說著,端康靜轉身緩緩下山。


    她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也就不必繼續留著了。


    至於見蘇傾慕,不過是隨口一說罷了。


    倒是靈武霄未免過於緊張,反而答應了幫端家說話。


    這一點,是端康靜意料之外的收獲。


    看來這個蘇傾慕,對靈武霄以及對秦朗,還真是重要呐。


    既然重要,自然萬萬不能招惹,這個自知之明,她還是有的。


    靈武霄目視著端康靜遠去之後,長吐了一口氣,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這女人,真是太難對付了!”


    這是唯一的一個,能讓他出汗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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