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情衡隻淡淡地看著吳情縱,眼中無悲無喜。


    吳情縱卻突然生出了一種感覺,那種感覺熟悉而陌生,那是他還小的時候,對於狐王,那種又向往又敬畏的感覺。那時候吳情縱很想接近他的父親,隻是他的父親對他友善慈祥的時候並不多,大多數時候都是有許多臣子或者仆人在,他父親端著一張臉,不說他好,也不說他壞,一雙眼睛不見悲喜,掃過他,又掠過他。


    吳情縱現在在他親切的兄長的眼中與身旁,也感受到了那種淡若無物的感覺。


    吳情縱臉皺巴巴的,頭發都還亂著,眼睛瞅著吳情衡,水汪汪的滿目委屈,吳情衡看著,心中生出一股不忍,卻又不忍說出口。點了點頭——吳情衡自己也不知道這點頭的意義,又開口道:“阿縱,你貴為九尾狐王子,怎可在人間久待。妖界人界本就有別,你莫擾了次序。”


    “可是我不會作亂的啊,”吳情縱怯怯地看了吳情衡一眼,又低下頭,“我沒什麽法術,也沒啥害人的本事……我很喜歡人界,這些很溫暖很熱鬧,其實挺適合我的……我大概本來就沒什麽出息,該是一隻普通的狐狸。”


    “放肆!”吳情衡的語氣嚴厲了些,嚇了吳情縱一跳,吳情縱隻張大嘴巴直愣愣的不說話。吳情衡語氣稍緩,又道:“阿縱,你知道沒那麽簡單的。你本身就是半妖半魔,體質特殊,若是留在人界,恐怕引起了什麽亂子,讓人界生靈塗炭,我想,你也不想的吧。”


    吳情縱愣了愣,他大底是沒想到自己的兄長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小時候,自己被欺負的時候,吳情衡若是在,總是會護著他,站得筆直,目光堅定:“你們糊塗了!阿縱這麽善良的人,又是聰明伶俐,縱是有半魔的血統,那又如何!你們這些就指著血統說話的,怕是也沒啥能拿得出手的東西,腦子愚笨,目光短淺,呸!”


    吳情衡終於成為那個上位者,他的光芒要照拂整個皇族,整個妖界——終究是不一樣了。


    吳情縱咬了咬牙,此刻他突然想自私一次。狐族與他何幹?妖界與他何幹?他已經死過了一次,被魔殺過了一次,上一輩子,他就沒有幾個時間是為自己暢暢快快的活著的,小時候在皇宮裏受盡白眼,稍微大了些就被關押在一見天中一年又一年,軟禁著。就連死去,他也為了九尾狐皇族,成了替死鬼。


    吳情縱對於那些事兒並不覺得後悔,但他不想再那麽活了。


    他是一個行走在沙漠的旅人,終於找到了自己的那塊綠洲,看到了像珠寶一樣閃亮的湖水,他不願意放手,他怎麽能放手?齊河對他那麽好,吳情縱從小到大,沒有被誰那麽小心翼翼的嗬護過,也沒有誰那麽遷就他又與他契合,而且,他們還彼此相愛的呀。


    隻是吳情縱還沒說出那句“我不回去”,吳情衡就已經開了口,冷冷道:“阿縱,這不是其他事情,可以由得你任性的。我收到了晁風的消息,先行趕來,但這消息瞞不了多久,如果你不跟我回去,想必妖界,到之後乃至仙界也會有人要插手的。那時候,可不會是好言相勸的,阿縱,我不想你受傷。”吳情衡頓了頓,眼底有一絲不忍,“……阿縱,我也不想。當日,我是確實想你自由自在的……你從來都沒像小孩子那麽撒歡兒的玩過……可是你被欲屈一擊之後,還好好的活著,勢必會引起很多人的疑心,他們不會放過你的。你跟我回去,你是九尾狐的王爺,在皇宮裏好好呆著,他們看在九尾狐皇族的麵子上,也不會對你怎麽樣……”


    吳情縱隻低著頭不言不語,吳情衡又勸道:“我知道你不怕死,阿縱,我知道你骨子裏有一股倔性,我知道你委屈……可是,這又能怎麽辦呢,與九尾狐皇族裏麵那些老頑固尚且能夠一鬥,可是妖界那麽多生靈呢?仙界那麽多得道高仙,還有那些高高在上的神……就是他們派出幾個天兵來,你與他們纏鬥幾回,你身邊的那些凡人,吃得消麽?說不準就灰飛煙滅了……”


    吳情縱抬起頭看著吳情衡,已經滿眼是淚:“哥哥。”


    吳情橫被吳情縱這一聲“哥哥”叫的心頭一動,把吳情縱的頭攬在懷中:“哥哥對不起你。”


    吳情縱的眼淚簌簌的流:“哥哥……如果我不是九尾狐,不是什麽半妖半魔的怪物,該多好……”


    “不,阿縱你不是怪物……你是皇族正兒八經的王爺,恒王,你日後就是個閑散王爺,有哥哥在,在妖界會過得很舒坦的,沒人敢欺負你。”


    吳情縱最後在吳情衡的懷中哭完了,吳情衡拉起他,就準備走。吳情縱猶如木偶一樣,走了幾步,到了別墅的門口。他又回頭看了一眼,卻看見了別墅木口立著的木頭郵箱——這是吳情縱看了英美劇,看到那些劇裏漂亮的院子裏有的郵箱,纏著齊河弄的。吳情縱喜歡的那個外麵買不到,齊河便去買了板子,一塊塊磨了,又一顆顆拿著釘子給他訂了起來。上麵還掛了塊牌子,上麵畫著一隻招手笑眯眯的小狐狸。


    吳情縱瞬間淚如雨下——此去經年,他再也見不到齊河了。齊河一屆凡人,短短幾十年的人生,說過去就過去了。齊河會記得他麽?或許還是忘了的好,他那麽冷清的人,要熱鬧一點的人來陪著他。等到齊河老到在搖椅上昏昏欲睡的時候,或許腦海中會有那麽一瞬間想起自己的時候,像想起一本書,一本奇幻故事一樣離奇訝異,又陌生。還有兔子和鸚鵡,也不知道會不會想念自己這個廢物一樣的主人。或許會偶爾趴在窗口,眼巴巴地看著想著。不過他們那麽聰明,肯定很會調節,過得很好的,以後說不定會遇上高人,回到妖界成為地方一霸……


    他終究還是孤身一人。那些美好的日子,都如同舊夢一場。


    吳情縱拉著吳情衡的衣角,默默地跪下——他膝下沒有黃金,他一向是個懦弱無能隨遇而安的,隻是此刻他祈求這個新的帝王:“哥哥,求求你,再給我一個月的時間好不好?我跟他們告個別,我保證我之後安安靜靜的跟你回家,不搗亂,什麽都聽你的……就一個月好不好?”


    吳情衡皺了皺眉,看著吳情縱淚流滿麵的臉,這個孩子從小到大受過很多委屈,哭的次數卻很少。


    吳情衡歎了口氣:“一個月不行,我撐不住。”


    吳情縱的整個人都頹了下來,整個人都癱軟在地上,目光迷茫。


    吳情衡緩了緩,又道:“七天。”吳情衡頓了頓,“阿縱,我隻能為你爭取到那麽長的時間。”


    吳情縱抹了抹眼角的淚,站起了身,衝吳情衡點了點頭:“好。”


    然後他轉身向房門走去,吳情衡歎了口氣,揮了揮手。結界消失了,清晨小鳥的叫聲,遠處馬路上車輛在柏油馬路上駛過的聲音,風吹過院子的欄杆晃蕩的聲音,一下子鮮活了起來,世界充滿了靈動的氣息。


    吳情縱深深吸了口氣,然後努力揚了揚嘴角,一次又一次,直到覺得笑容自然了,肌肉不覺得僵硬了,才推開了屋子的門。


    這世界那麽美好,他要以笑容來待它。


    一大早,鸚鵡和兔子蹦躂起來得最早,哧溜著聞著早飯的香氣從房間衝出來,跑到餐廳,看到吳情縱,愣了愣,鸚鵡“啪”地拍了一下兔子,兔子一下子炸毛了:“你一大早拍我幹嘛?”鸚鵡喃喃道:“原來不是做夢啊,那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嗎?”


    兔子才不管那麽多,蹦蹦跳跳跑到餐桌旁,發現吳情縱竟然還是每個人單獨準備的,鸚鵡是他各種喜歡的腰果粥,兔子是雞蛋火腿三明治,齊河是蛋花瘦肉粥。


    “嚶嚶嚶主人你不會是被別人穿越了吧?”兔子蹦躂在吳情縱旁邊,“你老實說,當年我們跟齊河撒謊的時候說你是叫什麽來著,有三個選項,一,大肥,二,二肥,三,小肥……”


    吳情縱額頭青筋跳了跳:“你等著我馬上把你那份拿出去喂狗。”


    兔子立馬蹦躂回餐桌:“哎呀喂啥狗呀,這個小區都是有錢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喂死了賣了你還不夠賠的咧。我就勉為其難地吃了吧。”


    而齊河慢悠悠地起了床,掃了桌上的粥一眼,心滿意足地笑了,走到吳情縱身後,輕輕地從背後抱著他,在他脖頸間蹭了蹭:“好香。”


    而吳情縱忍住那種鼻尖的酸楚感,笑道:“嗯,我其實燒菜也很好吃的。給我拿個盤子過來。”


    齊河磨蹭了一會兒不肯放手,被吳情縱推了一把才去拿盤子,然後又繼續抱著他。


    吳情縱把鬆子玉米仁盛好,推了推齊河:“走了,吃飯去。”


    齊河在他耳邊呢喃,氣息吞吐在他的耳廓,弄得他癢癢的:“我不想吃飯,我想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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