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時節,桂花泛著香氣。


    龐大的秦府後花園,顯得格外靜謐。


    恰逢一日午後,顧安安穿著一身粉嫩伏在假山旁的大理石圓桌上,修剪得齊齊的劉海襯得她更是稚氣未脫。


    此時的她正抖動著兩片刷子一樣的小睫毛,打量著籠子裏那團毛茸茸眨巴眨巴地吃草,偶爾伸出手指,不安分地戳那團毛茸茸兩下。待到成功吸引那團毛茸茸的注意,她又迅速抽開手。


    一旁的顧傾城半倚在秋千架上,百般聊賴地看著顧安安,心頭泛起無限憐愛。


    真是個容易滿足的孩子,不過是隻兔子,就能讓她玩得不亦樂乎。


    秦夜從假山後繞過的時候,看到的便是兩個容顏絕色的女子定格在午後的陽光下,小的皎潔可愛,大的恬靜安然,動靜兩相宜,美得直叫人移不開眼。


    同樣移不開眼的,還有一旁的縛磊。


    不動聲色地繞道顧安安身後,縛磊湊近她,用不鹹不淡地口吻在她耳邊道:“兔子好玩嗎?”


    顧安安隻覺耳根子一癢,酥酥麻麻的,不自覺地撓了撓,又迷迷糊糊地回頭,在看清來人後,她臉一紅,然後彈跳力十足地從椅子上跳起,以最快的速度逃到顧傾城身後,方寸大亂地在搖晃顧傾城的手臂:“姐姐,冰塊臉好可怕,他...他嚇唬我...。”


    縛磊看著顧安安那一臉嫌棄的模樣,心頭很不是滋味,但還是麵無表情地坐上顧安安剛才那個位置,這會兒,正打開籠子,揪出那頭毛茸茸的東西,自顧自把玩。


    這可急壞了一旁的顧安安,她一臉心疼地指了指縛磊,又撒嬌似的用哀求地眼神向姐姐求救。


    忘了補充,顧安安和縛磊,就是因小兔子結的緣。


    縛磊第一次見到顧安安的時候,顧安安正趴在後花園的草叢裏做撲倒狀,想要揪住前頭那隻默默吃著草的小兔子。


    事與願違地,顧安安撲了個空,小兔子在被她抓住的前一秒四下逃竄去了,留下後頭顧安安急躁地大喊:“小兔子,你給我站住。”


    縛磊那日也不知為何,難得地心情好,平日裏不愛管閑事的他竟隨手撿起一顆小石子,朝小兔子扔去。


    縛磊功夫底子好,下手又快又準,小兔子一下被他打中了,在草叢裏抽搐了幾下,就一動不動了。


    待顧安安察覺事態不對,走上前去戳戳小兔子的時候,小兔子已經魂魄歸西。


    而後半日裏,經過後花園的人,幾乎都能聽到顧安安震耳欲聾的哭聲。


    那是縛磊生平第一次不知所措,所以當顧傾城趕來安慰顧安安的時候,他隻是在一旁傻愣傻愣地站著,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好不容易停止了哭聲,顧安安便開始用哀怨地眼神看著他,怒斥道:“殺人凶手。”


    而後長達一個月的時間裏,隻要他出現在秦府,顧安安就一定會幽靈似的出現在他的身後,輕飄飄地說上一句殺人凶手,然後又輕飄飄地離去。


    有一次他實在受不了了,好死不死地朝顧安安吼了句:“有完沒完。”不就一隻兔子嘛,至不至於弄得他好像殺了她全家似的。


    顧安安果然在他的咆哮聲中閉上嘴,而後,又是一陣震耳欲聾的哭聲。


    這次不但驚動了顧傾城,還驚動了他的大哥。


    看著他難得的憋屈樣,他一直以來最為敬重的大哥不但沒有幫他說話,反而一副責問的口吻:不過是個小孩子,你就不能讓著她點?臉上還帶著一副看好戲的表情,像是在說:你小子也有今天。


    縛磊無奈,但反過來想想也對,不過是個孩子。


    於是第二天,破天荒的,他花高價命人從市場呆了一隻肥大的折耳兔,雙手奉上,當是給顧安安的補償。


    不料顧安安毫不領情,還一副得理不饒人的口吻:“不要以為你再賠我一隻兔子就可以掩蓋你是殺人凶手的事實,我顧安安不稀罕。”


    說罷顧安安掉頭就走,走沒兩步,她又折了回去,搶過縛磊手中的籠子,然後瞪了他一樣,趾高氣揚的走了。


    就在大夥都以為顧安安吃定縛磊的時候,事情卻出現了戲劇性的轉折。


    縛磊臉中的驚訝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慣的麵無表情,在顧安安拿著籠子一臉沾沾自喜的時候,他眼疾手快地揪住顧安安後背的衣領,把她倒拉回來。


    “不是說不稀罕嗎?怎麽拿走了。”縛磊把她摟在懷裏,似笑非笑的,眼裏卻閃著寒光。一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竟然敢拿他當猴子耍,膽子也忒大了點。


    顧安安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在讀懂了他眼神中的震懾力後,顧安安心頭劃過不好的預感,背脊骨一陣發涼。


    也沒好意思直麵回答他的問題,顧安安驚恐的大喊:“你幹什麽,你這個殺人凶手,快點放開我。”


    縛磊把她摟得更緊了,也不理會她的掙紮,劈頭蓋臉就是一句:“給我安靜點。”


    顧安安眼裏有淚水在打轉。


    “你敢哭,我就把籠子裏的小東西拿去給那隻死去的兔子陪葬。”顧安安眼裏的水漬讓縛磊莫名的慌亂,他假意威脅。


    顧安安都快流出來的淚水全然縮了回去,縛磊的手段她不是沒見識過,上次好好一隻兔子都能在他彈指間灰飛煙滅,他還有什麽事是做不出來的。


    “那還要不要兔子了?”


    顧安安點點頭


    “那還叫不叫我殺人凶手了。”


    顧安安又點點頭,然後在縛磊警告的眼神中,又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縛磊鬆開了她,待她立正站好,才開始訓話:“兔子歸你,沒問題,但是從今以後,你最好乖乖聽話,別妄想跟我作對,不然,我就把這小東西毛扒光了做下酒菜吃,聽懂沒有?”


    顧安安難得聽話,乖巧地點了點頭。


    那個午後,隻到縛磊胸口高的顧安安,哭喪著臉,粉嫩的小嘴微微嘟著,為了一隻兔子委曲求全,像極了一個受了極大委屈的孩子。


    那一年,顧安安十三歲,也的的確確隻是個孩子,可那時候的縛磊,比任何人都迫切地希望,顧安安能夠快速長大。


    於是這五年來,隻要有顧安安和縛磊同時出現的地方,都免不了一場惡戰。


    剛開始的時候,顧傾城還會護著自己的妹妹,但到後來,因為次數頻繁,也逐漸習以為常。特別是當她察覺到縛磊對她這個一根筋的妹妹似乎有什麽不一樣後,就更加袖手旁觀。


    就像現在,顧傾城毫不猶豫地撥開顧安安的手:“乖,一邊玩去,別來煩我。”


    “顧大美人,你見死不救。”顧安安哭喪著臉,一咬牙,還是灰溜溜親自解救她的兔子去了。


    顧傾城不再理她,輾轉下了秋千架,給秦夜和裴奕寒請了安,又安分地站到秦夜身邊,加入了圍觀的行列。


    隻見顧安安小心翼翼地飄過去,嬉皮笑臉很是討喜:“縛磊哥哥。”


    “恩?”縛磊看都不看她一眼。


    “把小兔子還給我好不好呀?”看著縛磊把那隻兔子掰成好幾種姿勢,就差沒有把它五馬分屍,顧安安艱難地扯著笑臉,心卻淌著血。那可是她寶貝了幾年的小東西啊,平日裏她可都是捧在手心裏疼的,這會子落到某人手裏,就被折磨得不成樣子了。


    “你說呢?”縛磊停下動作,朝她溫柔一笑,顧安安臉色頓時一陣青一陣白。


    “我又沒得罪你。你憑什麽欺負我家兔子。”斟酌再三,顧安安冒著得罪他的危險,嘀咕了句。


    聲音不大,卻如數聽到縛磊耳朵裏:“哦?沒得罪我?”


    顧安安裝瘋賣傻搖搖頭。


    “顧安安,你不誠實,看來我得把這東西收回去幾天,你才會好好反省反省。”烙下這句話,縛磊捏著兔子,作勢要走。


    “別呀別呀,我錯了還不成嘛。”顧安安拉住他,一臉委屈,而後在縛磊的審視下,機械地念了兩句:“我不應該叫你冰塊臉,不應該一看到你就逃。”


    受盡壓榨的淒楚模樣讓其他三人不約而同地竊笑。


    腦海中出現兩年前顧安安出現在他家那刻哭得淒楚的畫麵,縛磊心頭閃過不忍,最終還是把手裏的兔子歸還給她。略微教訓下這個不聽話的小丫頭就算了,別做的太絕,免得別日後安安真的把他當豺狼虎豹了,那很多事情,就再也圓不回來了。


    如願以償地拿回兔子,顧安安心情頓時多雲轉晴,屁顛屁顛地又不知道跑到哪裏玩去了,儼然忘記了剛才她正被人欺負著。


    縛磊看著她的背影深思,五年已過,他如願以償地等到顧安安長大,也是時候采取行動把她拴在身邊了,否則,她隻會越跑越遠。


    眼看好戲散場,秦夜和裴奕寒也掉頭離去,顧傾城百般聊賴地在後頭跟著,待到回神時,已經和他們拉開一小段的距離。


    不遠處的秦夜似乎也感應到什麽,匆匆回頭。


    見他看來,她不滿地撇了撇嘴,秦夜一愣,會過意來。低笑了下,他拋下身邊的三弟,掉頭朝她走去。


    伸手拉過她的柔荑,他輕點了下她的小鼻子:“你還真是不讓人省心,這樣行了吧。”


    顧傾城呆呆地看著他,未發一語,心頭卻甜滋滋的。


    不遠處裴奕寒看著卿卿我我的兩人,歎了口氣:大哥你這會算是徹底淪陷了。


    裴奕寒哪裏知道,早在秦夜抱起倒在秦府門口的顧傾城那刻,他就已經淪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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