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傾城步伐加快走出房門,喚了赫武和兩個下人把秦夜扶到自個的屋裏去。


    替他擦拭了身子又換了身幹淨的衣服,顧傾城這才遣退了伺候的下人。


    吹熄了燭火,她在秦夜身旁安安穩穩地躺著。黑蒙蒙的屋子裏,月光借著鏤空的木雕窗子蜿蜒漫入,零星灑在吹熄的燭台。


    床榻一頭,秦夜已不知睡過去多久,而另一頭,顧傾城卻絲毫沒有一絲倦意,一直睜著的眸子在黑暗裏一明一滅。


    一整晚,蕭逸的那些話在她耳邊充斥,如細長的銀針,細細密密地點著她的心口,讓她心亂如麻。


    其實她剛在蕭逸房裏甩頭而走的時候心就已經有些亂了,那些話對她來說不是沒有影響力的,她其實也不想相信,克製著不去想,卻隱約覺得,他說的,好像也不無道理。


    當初她不是沒懷疑過的,秦夜神通廣大地把她爹從牢裏弄出來,用的到底是什麽法子。可當年的她就是懶,需要思考的事她都不愛費勁去想,所以才會有這樣理還亂的曆史遺留問題。


    如果事實如同蕭逸說的那樣,她是不是真的不會追究?然後裝成什麽都不知道似的地在秦夜的庇護下安然無憂地過一輩子?她到底會不會?


    說實話,她也不知道。


    無奈地歎了口氣,她瞌上眼,有些事,還是等理清思緒再說吧。


    **


    第二天秦夜清醒的時候,一抬眼就瞧見自己心愛的女人真背對著自己準備早膳,晶瑩的小米粥被她舀起一碗放置一旁晾涼,數碟精致的小菜擺著在那裏,散發著淡淡的幽香。


    芷柔在這時進了來,端著兩碗香醇的豆漿,顧傾城拿起勺子淺嚐了一小口就皺起眉頭,然後放下勺子對這芷柔道:“小廚房的人怎麽回事,難道他們不知道大爺不愛吃甜嗎?下這麽多糖叫大爺怎麽吃,快撤了它。”


    芷柔一臉抱歉的:“是,小的這就拿去換。”而後便退了出去。


    顧傾城這才轉身去看睡榻上的人,一抬眼,便和睡榻上那雙直楸著她的眼神對上了,他的眸裏愛意洶湧,她卻波瀾不驚的,語氣平平:“醒了?”說著,拉下掛在一旁他的衣物,朝他走了過去,小心翼翼地伺候他更衣。


    顧傾城這忽如其來的溫柔體貼把秦夜感動得一愣一愣的,伸手把她摟在懷裏,親著額頭蹭著臉,難得的傻氣。


    顧傾城被他逗樂,卻還是扯開他圈在她身上的手,一臉淡然的:“別鬧,起來用膳。”秦夜直覺一向敏銳,顧傾城這樣不自然的小別扭落在他眼裏,像一個無形的小刷子,拉扯著他的心,壓抑著慌亂,他小心翼翼地試探:“傾城,你今天怎麽了?這麽反常?”直覺告訴他,她些不對勁,好像心裏頭藏著事。


    “作為大爺的妻子,服侍大爺更衣用膳,很應該啊。”顧傾城避開他的質問,口氣盡是不以為然:“生活就是日複一日的平淡和柴米油鹽,我這才剛做第一天,大爺就這般不習慣了,那往後的日子,大爺的不習慣不是多了去了?”


    秦夜被她這話惹得心情大好,也就沒有再去深究她那些細微的變化,隻以為那是她做了秦家夫人之後,自然而發的責任感,也就不再多問了。


    用完早膳被顧傾城趕出門後走在路上,秦夜這才回想起昨夜的事情,他明明沒喝多少,為何到後半夜,他甚至醉到連怎麽回來都不知道?


    喚了身後跟著他的赫武,他詢問起昨夜的情況,赫武卻隻是搖搖頭:“昨夜大爺和蕭大人都喝多了,夫人先扶了蕭大人回屋,然後便扶著大爺回自己的院子,並無不妥。”秦夜聽著,這才放下心來。


    “不過......”不過一想到蕭逸房中傳出的那短暫的爭吵,赫武欲言又止,不知當說不當說。


    “怎麽回事。”秦夜因赫武一句轉折皺起眉頭。


    赫武這才道:“夫人前腳剛送蕭大人進屋,這屋內就傳出了爭執,當時我在院裏,聽得不真切,本想去看看究竟的,夫人卻已經走了出來,怒氣衝衝的,見到我隻是愣了一下,然後才冷靜下來扶著大爺回屋。”


    秦夜因這句話眸中閃現憤怒,這個蕭逸,到底在搞什麽鬼。


    在這之後的兩日,為解疑慮,秦夜絞盡腦汁無所不用其極盤敲側擊地套話,無奈美人就是沒有開口解惑的意思,任他怎麽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


    更讓他覺得鬱悶的,是顧傾城這幾日待他極好,但卻完全失了往常的親密感。那種若即若離的感覺讓他心裏好不難受。就在他苦無良策的時候,顧安安從天而降,跟場及時雨似的。秦夜眼前一亮,就全指望她了,若是問出個所以然,重重有賞。


    於是乎,一個午後,顧安安屁顛屁顛地來了。倒不是說她真的想來,隻不過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她那個無所不能的姐夫都親自跟她開口了,說明事情真的很棘手,她就應該盡全力才是。更重要的,秦姐夫說了,如果她能從姐姐嘴裏問出個一二,他就讓那個冰塊臉供她使喚兩天,這條件開得,實在是太誘人了,她想不到有很麽可以拒絕的理由。


    所以,她義無反顧地答應了。一想到縛磊那廝在她麵前哀怨地任她使喚,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的時候,她那小小的虛榮心就有種莫大的滿足,哼,叫你欺負我,叫你欺負我,我讓你嚐嚐什麽是現世報。


    她這頭還沉浸在自己寬闊無限的想象裏,殊不知那頭縛磊一聽秦夜提及此事,整張臉都綠了,差點沒跳起來:“我說大哥,你跟大嫂意見分歧與我何幹,有你這樣殃及無辜的嗎?”一想到顧安安小人得誌的模樣,縛磊心頭就炸毛。


    秦夜口氣淡淡的:“我這不過是緩兵之計,”又拍了拍縛磊的肩膀一臉支持地:“再說了,我讓她使喚你是一回事,她使不使喚得了你,又是另一回事,所以說,縛二少爺,你...怕什麽?”


    秦夜口氣裏的暗示,縛磊心領神會,心情隨之愉悅起來。


    顧安安來的時候,顧傾城一個人呆在院落裏悶悶的。


    她又怎麽會聽不出秦夜這幾日來的暗示呢,倒也不是她有心不坦誠相待,隻不過她覺得有些事情,在她沒想好怎麽麵對之前,還不如不問,何況真相還不一定是好的,所以還是把事情緩一緩,等她理清自己的思緒再說。


    可是這樣剪不斷理還亂的事,哪是她說理清就理清的,她現在的心亂得跟一捆被小貓玩亂的毛線,頭都不知道在哪,根本無從解起。想得人昏昏沉沉的時候,就瞧見顧安安來了。


    “顧大美人。”顧安安遠遠地就扯著嗓子喊她,小臉洋溢著幸福喜悅之情,看得顧傾城直皺眉,又不是多年未見,至於興奮成那樣?


    “搗蛋鬼,今天怎麽得空到我這?”顧傾城寵溺點點她的鼻尖,她最近越來越不愛往這跑了,說這裏太悶,今天是什麽風把她吹來了?


    “嘻嘻,我想念芷柔姐姐做的四喜丸子和芷心姐姐做的珍珠湯圓,所以我就來了。”顧安安說的傻乎乎的,尤為可愛,芷柔芷心難得見安小姐念想她們做的東西,開心不過,便忙著進小廚房給她做去了。


    就這樣,顧安安略施小計,就把顧傾城身後兩個婢女給支走了。


    顧安安見四下無人的,就開始引話題聊:“顧大美人,你似乎很不開心呀。”


    最親也不過自家姐妹,顧傾城也沒必要瞞她,她這幾日的確心情煩悶,至於是什麽事,她也就大概性地說了一下。


    事關顧家,顧安安隨即也沉默了。


    事情的確有一定的可信度,但也不排除,某些愛使壞的人拿此事添油加醋大做文章以達到某些不為人知的目的。


    “姐姐,直接問清楚,不就好了嗎?”顧安安道出心中所想,頓了頓,她似乎想到了什麽,又道:“還是你怕,聽到讓你失望的結果?”


    顧傾城點點頭,算是默認,如果事情是真的,那她恐怕,對秦夜就無法像從前那樣了吧。


    “即便如此,你也要給秦姐夫一個辯解的機會吧,說不定他有苦衷呢?你這樣不聞不問地就判他死刑,他知道了該有多傷心?而且,就算他當時做錯,或者剛開始動機目的不單純,但這五年到底對你不薄,這也應該足以彌補了吧?”


    顧傾城在顧安安幾句話中垂下眼簾,顧安安說得並無道理,即便一開始不盡人意,但到底她在秦夜的無盡寵愛下度過五年,也夠抵消一切罪過了吧。何況,他們倆好不容易修成正果,既然已經選擇跟隨他左右,那前塵往事,還有什麽值得追究的?


    這樣想著,顧傾城忽覺豁然開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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