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久早上醒來睜開眼睛,看見的不是黑壓壓低矮矮的床板,而是房頂上懸掛的小吊燈。


    有人在他熟睡時,將他連人帶被子床單一起從床底移到了床上。


    單久沉默的,緩慢的拉高被褥,死死蓋住腦袋。


    他不想承認,自己居然會睡得像死豬一樣沉,這麽大的動靜他居然沒感覺到。


    半晌,想起什麽似的掀開被子,房屋裏空空的。


    猶豫一下,挪到床邊彎腰低頭一看……昨天的男人正睡在床下。


    察覺到床板的動靜,男人緊閉的眼睛瞬間睜開,冷硬的視線瞥向從床沿低垂下來的一顆人腦袋,是單久。


    習慣性的抬頭起身。


    咚!


    男人的額頭狠狠撞到床板,怔愣片刻,額角上紅了一大塊的男人又麵無表情地躺回去。


    單久忍不住笑了,“沒事,我剛開始也經常撞到頭。”


    “嗯。”男人應了一聲,直挺挺的躺平身體。


    單久今天才發現男人的眼睛是金色的,在昏暗的光線下耀眼而神秘。


    撐起身子躺回床上,單久用手肘敲敲床板,“你要是休息好了就趕緊離開,我這可不是收容所。”飛禽走獸之類的非人物種一概不留。


    床下的男人沒有回應。


    “這附近有一個小鎮,你可以去那裏尋求幫助。”


    還是沉默。


    又敲敲床板,“你聽到了沒有?”


    咚。


    又一聲悶響。


    這次似乎是因為男人試圖鑽出床底,後腦著撞到了床板。


    單久勾勾嘴角,快走吧快走吧,大麻煩。


    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形出站立在床沿前,暗金色的視線銳利如爪緊抓單久不放。


    單久底氣不足的撈起被子縮成一團,低聲說,“慢走不送。”


    “為什麽睡在床底?”男人問。


    “習慣了。”


    “理由。”


    “我喜歡。”


    “理由。”又重複了一次,聲線強硬。


    單久被這種審問犯人的口氣惹惱了,“因為不想再被你們這種莫名其妙闖入的家夥打攪睡眠。而且睡床底下怎麽了,你剛才不也睡在那嗎?”


    男人語塞,這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鑽到床下睡覺。隻是覺得對方那樣睡覺會很不舒服,便決定讓出床位交換位置。


    現在想想,自己根本沒有必要鑽到床底……


    男人麵露尷尬,沉默片刻,提議說,“讓我留在這裏,我保證不會再有入侵者踏入這間小木屋。”


    “小鎮距離這裏大約有二十公裏,請一直往南,慢走不送。”


    “我叫雷諾·範恩斯。”


    單久頂著亂糟糟的頭發坐起來,煩躁的把它們抓的更亂,“小鎮裏有個小醫院,你可以去找裏麵的克裏先生治療,他是個好人。”


    “房東先生,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單久瞪視這個麵部表情稀缺卻臉皮極厚的男人,“誰是你房東了!”


    雷諾金眸堅定看向單久,“你。”


    抬手指向扔在牆角的掃帚,昂起下巴眼尾瞥向對方,“想留下來,就先把屋子打掃收拾幹淨,還有桶裏的髒衣服,把它們全部洗了。”


    單久說完就後悔了,萬一這隻獸人被激怒了直接把自己丟出去,將木屋占位己有怎麽辦。可是礙於麵子,他還是強撐著繼續瞪視雷諾,隻不過黑亮亮的眼睛裏多了一絲膽怯與委屈。


    可憐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一席安身之地啊。


    還好,雷諾出乎意料的好脾氣,點點頭,二話不說就去幹活了。


    他對打掃並不在行,動作有些僵硬卻一絲不苟的進行著。


    推開窗戶拉開窗簾,燦爛的陽光射入屋裏,可以看見漂浮在半空中的小灰塵顆粒。


    單久看著這個穿著染血的襯衣,專心致誌整理房間的男人,心裏突然生出一種自己在欺負老實人的錯覺。


    撇撇嘴,耷拉著拖鞋走到男人身邊,奪過他手裏的掃帚扔到一邊,勾勾手指頭,“過來。”


    雷諾老老實實緊跟其後。


    單久推門走出去,停在小菜地前認真的打量某根新生的雜草。


    雷諾不明所以。


    側頭看向男人,單久精致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勾起彎彎的弧度,“你願意幫我把這裏的雜草幹淨嗎?”


    雷諾遲疑的點點頭。


    拍拍比自己足足高了一個頭的男人的肩頭,微笑,“好好幹。”


    雷諾的嘴角動了動,似乎有話要說,可是單久沒給他機會開口。


    果然,不出雷諾所料。


    單久在故作淡定的回到小木屋後,立刻砰然一聲將大門緊閉。


    還上了鎖。


    雷諾現在暫時不想出現在人多的地方,即便是消息閉塞無名小鎮。這間小木屋安靜並且與世隔絕,完全符合自己的要求。


    獨自一人立在孤寂的小菜園的雷諾·範恩斯,陷入了長久的,長久的沉默。


    ……


    單久在小木屋裏心驚膽戰等待著,生怕對方暴躁的破門而入將他這個木屋的現任主人轟出去喝西北風。雖然這間被別人廢棄的木屋並不真正屬於單久。


    單久瞥見被仍在角落的軍裝外套,是男人留下的。


    撿起來抖抖,一個小東西從口袋裏掉了出來,是個做工精致能放置小照片的項鏈墜子。打開看看,裏麵是一張老舊的照片,上麵是個眉清目秀的少年。


    聳聳肩,把相片吊墜放回口袋。


    從窗戶看出去,男人已經離開了。


    這次應該是真的走了吧?


    單久環視屋裏一圈,確定不會再有人突然勒住他的脖子捂著他的嘴巴,陰沉沉的他說:別擔心,我是好人。


    單久回到木床邊,重新把被褥床單塞進床下,鋪平,無意間發現床鋪著地的支柱略有移位。感情那位爺昨天晚上是把床整個搬起放到一旁,把自己從床下撈起來丟到床上,再連人帶床的放回原位嗎?


    嘴角一抽,力大無窮的怪物。


    單久蹲在櫃子邊,翻了翻剩下的食物……深深的歎了口氣。


    成天吃這些幹巴巴沒油水的東西,他都快便秘了。可是沒辦法,單久身上沒多少值錢的東西,更不想經常出現在小鎮裏晃悠,於是隻好保存一些不易變質的食物。


    單久曾經在小樹林裏找了些看上去極為鮮嫩的野菜,結果吃下去差點要了他大半條命,從此再也不敢隨意嚐試。這也是他為什麽那麽珍視菜地裏那顆果樹的原因。


    慢吞吞的撕開一包幹糧,用杯子倒了杯涼水就準備開始狼吞虎咽。


    突然,一陣燒烤的香味從外麵鑽進小屋。


    單久正往嘴裏塞食物的手一頓,眯起眼睛,忍不住嗅了嗅。


    擦,久違的烤肉的味道!


    單久躡手躡腳的竄到牆邊,將拉開窗簾一條小縫。


    雷諾·範恩斯正架起一個小火堆,支撐了一個簡易燒烤架,上麵正烤著一隻油光水滑香氣四溢的……單久不知道那是什麽,姑且當做是隻野雞。


    雷諾似乎感知到了那道饑渴的視線,抬起頭直直望向單久。


    兩人對視幾秒後,窗簾‘唰’的合上了。


    單久暴躁的在屋子裏轉圈圈。


    作弊,簡直就是作弊!


    他絕對不為五鬥米折腰。


    劈裏啪啦的聲音響起,是油滴到火堆裏的聲響。


    雷諾專注的旋轉著手上的食物,讓它烤得更加均勻,左手撒上在森林裏找到的調味野菜,香味更加肆意擴散。


    一陣微風吹來,雷諾移了移坐著的方向,讓香氣順利飄向那間房門緊閉,窗戶卻微微開啟的小木屋。


    ……


    “別以為我吃了你一點東西就會心軟收留你!”


    青年懊惱的聲音在頭頂響起,雷諾無聲的揚起嘴角。


    “笑什麽笑!把吃的拿來!”


    雷諾順從的把食物遞到單久手裏。


    單久盤腿坐在他身旁,毫不客氣的張嘴啃了一口。肉香味在嘴裏擴散,單久幾乎感動得淚流滿麵。


    “我很擅長做飯。”


    “唔。”單久專心致誌的吃,沒空理會他。


    雷諾用沙土把火滅了,扒開火堆,裏麵還有一隻用巨大葉片包裹著,埋在土裏被悶火烤熟的肉禽。


    單久幾乎要抬高雙手像慶祝國足進球一般的歡呼了,把啃了一大半烤肉塞回雷諾手裏,換著品種繼續吃。


    “我可以做你的保鏢。”


    雷諾又把摘來的水果遞給單久,繼續努力思考自己有什麽擅長的,試圖將自己推銷出去,“我還可以幫你照顧菜園,整理房間。”


    單久抱著果子喀嚓喀嚓的啃,腮幫子鼓鼓的,像隻鬆鼠。


    雷諾又一次重申,“我是好人。”


    吃飽喝足的單久滿足的長籲口氣,轉頭特無辜的看向雷諾,“你剛剛說什麽?我沒聽見。”


    本來就不喜言語的雷諾嘴角一呡,英氣十足的眉頭皺起。


    片刻後,他從口袋裏摸出一顆圓溜溜,紅通通的小果子,看上去美味極了。


    “這是什麽?”


    “好吃的。”


    單久視線緊鎖果子不放。


    雷諾卻在此刻起身,往小木屋走去,單久趕緊跟在後麵,結果吃得太飽腳步有些緩慢,抬起手揉揉撐到極限的胃部。


    結果沒注意抬頭,鼻梁差點撞上了門板。


    砰。


    這一次,換成單久被關在門外,在微風中瑟瑟發抖。


    雷諾站在屋內,撥開窗簾麵無表情的看向單久,“現在,你願意收留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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